玉虚城的街道上。
云霜月和陆行则正顺着人流走。
“婚礼啊……诶, 云霜月,你想办什么样的?”陆行则看着手里的几张纸道:“这玉虚城花样还挺多的,居然连各地不同风俗的婚礼都能置办。”
他一边说着, 一边翻动纸张。“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纸张上的内容快速闪过。虽然背景不同,但清一色的都有着商家的大字报和充满噱头的标题。
云霜月顺着陆行则的视线,看他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似乎是对这些东西有些不耐烦了。他手上拿着的这一堆纸,都是今日他们在逛玉虚城的时候商家热情塞进来的, 乍一看很是新鲜, 但如今仔细看来……
云霜月掩唇笑了笑,轻轻用指尖敲了敲陆行则的手背, 随后才开口道:“其实这些基本的流程都差不多, 之前我在处理商会的事情时有接触过一点。”
陆行则被云霜月敲了两下后倒是不动了, 只是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这几张纸,怀疑自己根本没穿越。
这商家忽悠人的本事怎么和地球上的一模一样。
他顶了两下自己的牙齿, 把手中的几张纸捏成团揉了揉,直接用灵力销毁了。
“算了,不看这些了。”陆行则歪头凑到云霜月脸边, 临时起意道:“云霜月, 我们来自己弄一个怎么样?”
“自己准备?”云霜月重复了一遍, 随后捏了捏陆行则的鼻尖,笑着对他说:“那可要准备很多东西呢。”
“且不论宾客的名单,来往的礼赠, 还有准备时间最长的,关于嫁衣的相关事宜。即使修士用灵力钩织,那也需等上些时日。”
“啊……嫁衣啊。”陆行则顿了顿, 随后语气有些微妙:“唔……嗯。我储物戒里不小心准备了六七八件,你要不,挑一挑?”
“?”
云霜月张了张口,有些茫然:“为何要在储物戒中,备上这些东西?”
陆行则摸了摸自己的耳饰,语气自然,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想到了就备着了嘛。”
那些婚服的款式各有千秋,不是一起放进来的,而是被陆行则连续填进储物戒之中的。
其实陆行则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他是一个相当随心的生物,估计是在某个时刻突然想到云霜月穿婚服的样子,就立刻去定了。每一件都是他亲自提出设计的,很多细节都陪着云霜月的习惯。
现在细数储物戒里的婚服,才发现自己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想了很多次了。
不过这和陆行则突然提出,要再次成婚倒是没什么多大关系,他想成婚就是单纯想和云霜月成婚了,即使这个想法还没出现,他依旧会买更多婚服回来。
就和前世的陆行则一样,横绝修真界的剑衡仙君,那时的储物戒中,有着无数件给妻子准备的嫁衣。
这样的行为无论怎样都十分古怪,即使是新婚的丈夫,也不会为妻子准备这么多的婚服,这太过耗时耗力了。但陆行则却没觉得不对,云霜月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她只是惊讶了一下,随后轻笑着说:“太好了,那婚服的问题就解决了。”
云霜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香,她凑近陆行则的时候,香味就伴着她柔软的皮肤贴到了他的脸上。
她轻笑着小声夸着陆行则,如同在和他窃窃私语。
街道上的人如潮水从他们身边流走,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直站在一起,不曾分离。
——
“还有就是宾客了。”
云霜月和陆行则来到了玉虚城内的一处酒楼坐着,他们并特意没有订厢房,而是选择在大厅内一处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花窗半敞,露出了玉虚城外的雪景。窗边的位置放了一张小桌,两侧各一个蒲团。通过几扇精美的屏风将位置与其余靠窗的位置隔开,很有讲究。
云霜月将发丝勾在耳后,找店家拿了张纸,用灵力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陆行则一手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看着云霜月,等云霜月抬头朝他看来的时候,就露出一个颇为灿烂的笑。
“我这边,可以请云叔他们过来。”云霜月点了点摊在桌上的纸。
说起云叔,自从上次云霜月从秘境出来没多久,被困在太乙镇灵阵之中的云叔一行人居然破开了封印,从下界出来了。
他们出来后便如同水滴入湖一般迅速归入了云氏的管理层中,将不渡川异化的一脉压下,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逐渐接管了被夺取的权力。
云叔他们是云霜月第一次认到“亲人”这个词的开始,所以若是要邀请婚礼的宾客,云霜月最想邀请的还是他们。
只是……
云霜月的用灵力在纸上书写的动作微顿。
“怎么停住了?是写完了吗?”对面的陆行则见云霜月一直不动,有些困惑。
云霜月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却也带着写茫然:“应当是写完了……可我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漏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云……
云什么?
她看着纸上的人名,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用传讯佩询问云叔。
“云叔,您看这里的名字可齐全?是否有同困阵中但未被我记录的缺漏之人?”
云叔在传讯佩的那头笑呵呵道:“小姐记性极好!这里面无一人错漏,都已经记上啦。”
真的没有漏掉的人吗……
云霜月沉默了一会儿,口中喃喃道:“云……云,瑶,姨?云瑶……晏?”
云瑶。
云晏。
这又是谁?
为何她会莫名其妙想到这两个念起来极为相似的名字,难道是记混了吗。
她的指甲动了动,斟酌后还是问了云叔:“您可知云瑶这个人?”
“咦?小姐是不是从别处听过这个名字,族人中并没有这个名字,老头子我也不曾听过。”
“那云晏……”
“也不曾听过。”
云霜月看着传讯佩上云叔发来的话,垂下眼。
“……”
难道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细细回忆,似乎真的没有关于这两个名字的记忆。
她这般想着,似乎还要再思考些什么。但对面的云叔却在下一秒弹出讯息,打断了云霜月脑中的活动。
“小姐为何突然问我这些名字,可是有什么事情?”
云霜月:“因为我要成婚了,想邀请你们来。”
对面的云叔像是突然要炸了:“什么?!!!”
“小姐,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是上次跟在您身边的那个臭小子吗,您要不要再看看!?”
“小姐哇!!!”
云霜月手中的传讯佩开始一下又一下地震着,反应了对面极为激动的心情,让云霜月微微睁大了点眼睛。
陆行则把头凑过去,看了云叔发来的那些话,两手捂着嘴,笑得肩膀都在抖,似乎极为幸灾乐祸。
——
云叔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毕竟是小姐的婚礼,他们既然出来了,那在这种时刻又如何能不出现。
云霜月喝了一口酒楼端上来的烈酒,坐在蒲团上的姿势依旧如同刚坐下时那般笔挺,她问陆行则:“你那边呢?”
陆行则坐没坐相,一只修长的腿曲起来,上面放了条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整个人懒散至极。
他想了没多久,就随口定下:“我?我这边就叫上左邢他们几个好了,别的人也不太需要。”
陆行则在这个世界的联系本就没有多少,他也不想在婚礼上和别人红脸黑脸地寒暄。前世他的生辰也一样,都是别人乐得替他张罗,没过多久就和龙傲天文的必然套路一样,变成乱七八糟的鸿门宴。
陆行则都是出现一会儿,然后就找个借口开溜,跑到云霜月的身边过的。
只是重生前的那次不一样,那个老不死的紫霄宫主想给他下套夺他灵根,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紫霄宫主作为修真界一方大能,陆行则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脱身。
云霜月看了眼纸上的名字:“就这几人吗?”
陆行则此时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一只手去够云霜月的酒杯玩。云霜月余光瞥了一眼,见酒杯即将被陆行则打翻,这才轻拍了下他捣乱的手背。
陆行则笑嘻嘻地翻过来挠了挠云霜月的手心,又把她的酒杯顺着。那张俊脸凑到酒杯旁问了问,一瞬间鼻子皱了皱,却还是选择偷喝了一口。
云霜月有些无奈:“这是做什么呢?”
陆行则颇为无辜地说:“我只是看看云霜月的注意力在不在我身上。”
“一张名单嘛,云霜月为了它都没怎么看我了。干嘛这么在意它,有缘人自会相见。”
他凑过来,朝着她挑了半边眉:“诶,云霜月,要我说,剩下的宾客就让他们自己来吧?陌生的有缘之人牵引而来的祝福,可比某些携礼前来的客套人真实多了。”
有缘之人自会前来吗?
云霜月想到了陆行则初入老宅那日的场景,似乎那时的她完全不会想到,多年之后她与陆行则会是这样的未来。
她扬了扬唇,露出一个笑。
点头道:“听起来颇为有趣。那就这么办吧,嗯……等待有缘之人。”
她的话音落下。
背后的屏风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击声。
云霜月有些惊讶地扭头,就听到了一道极为淡漠的声音落下:“道友们讨论的事情倒是颇为有趣,既然二位大婚,不知我是否也能来当这有缘之人?”
心底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仿佛记忆中的某一个节点被触动,让云霜月的神情不由自主变得柔和。
“既被道友所知,道友又恰有兴致前来,那已经是有缘之人了。”
云霜月笑着说:“我这里有小酒一杯,若道友不嫌弃,可要前来一叙……嗯?”
云霜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屏风那就出现了一道人影。似乎是就等着云霜月说这句话的意思,但在下一秒见到她的脸时,那种想法自然而然散去了。
来人是个女修,衣袍精致,但能明显看出来是门派的弟子服。她身上散发出了微苦的药味,腰间挂了几只葫芦。面部线条凌厉,最独特的是那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不近人情的寒冰。
她朝着云霜月点点头。
随后抿了抿嘴,竟然从那种淡漠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
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带着熟稔的语气,但开口所问出的话却又十分陌生。
蓝眼睛药修对云霜月说:“我叫……火凌薇,现在,可以知道道友的名字吗?”
云霜月不知为何愣了愣,随后很快回过神来,笑着道:“道友可以叫我云霜月。”
“云霜月。”火凌薇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目光在女人的颈间略过,嘴角弧度又上去了几分。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前辈真是好雅兴,倒是不知堂堂玄天门门主除了捡孩子的习惯,现在居然穿着玄天门的弟子服,来参加旁人的大婚。”
陆行则翘着腿,看向站在云霜月面前的药修。
云霜月不认识,但他认识。
火凌薇是左邢的师尊,前世陆行则和她打过几次交道。一个天生琉璃心的修士,明明性情冷漠,却收了一个又一个徒弟,下界的北境也被她庇护着。
陆行则前世回望自己最开始的新手村,发现那个地方简直卧虎藏龙。那个小小的村子,住着北境十二仙,左邢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以凡人之躯跨入上界,和火凌薇一起守护着北境的安宁。
但是,现在火凌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提出要参加他和云霜月的婚礼。不会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搅弄一番修真界的势力吧?这种经典小说的套路,陆行则前世不要遇到太多次,偏偏次次都会把他卷进去。
喂,他可不要自己的婚礼也变成那样。
陆行则看着火凌薇,表情不是很好。
而蓝眼睛药修看到他这样,却没有生气,而是说了一段颇为莫名其妙的话:“居然真的是你,明明之前确认了这么多次……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前辈,你在说什么呢。”陆行则笑了笑。
怎么又是谜语人,和那个太乙镇灵阵里面金毛的他一样。难道修为一高,就要说这种半遮半掩的话提高逼格?
火凌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是有人遮挡了你的因果气机。如今她消失了,你身上的因果就挡不住了。如此,那么姓凤的那家伙,应该很快就到了。”
陆行则:“……”
在说什么。
好在蓝眼睛药修很快笑了笑,看着陆行则不爽的表情说道:“脾气倒是没变,还是之前那个样子,护食得紧。”
她扭过头去对云霜月说:“给我一道你的传讯佩气息吧,等你大婚的时候,请告诉我,我一定会来的。”
——
第二日。
云霜月和陆行则在玉虚城内置办物品。
陆行则正弯腰打量木质货架上的红烛,神情颇为严肃,仿佛在面对极为重要的选择一样:“云霜月,你说,选这根还是刚刚那根?”
云霜月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后,竟也学模学样地弯下腰,认真和他讨论道:“我觉得这根好一点。”
“为什么?”
云霜月眨了眨眼:“你觉得呢?你不是想选这根吗。”
“哈,被小云老师看出来了。”陆行则闷笑两声。
他的手动了动,随后拿起那根红烛放到了云霜月的鼻子附近,让她闻闻。
陆行则摇头晃脑:“嗯!这一根的味道好闻。”
云霜月眨了眨眼睛,笑着摇了摇头。
这根红烛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们就这样如同寻常夫妻一样闲逛,碰到了熟悉的两个老人。
云霜月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二位离开百仙盟,也来玉虚城看雪吗?”
云骋怀看着云霜月,满身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们只是来看一个人。”
没等云霜月接话,他又转开了话题,问道:“您在此处购红烛喜字,可是近日好事将近了?”
云霜月诧异了一下,随后大方点头:“是,我要成婚了。”
她看着两位老人,递出写好的喜帖:“二位可要来参加我的喜宴?”
两位老人互相看了看,很快就笑着接受了云霜月的邀请。
又寒暄了几句,云骋怀最先提出了离开,他对云霜月说:“您还有别的宾客要来。”
告别了两位老人,陆行则牵着云霜月的手,嘴里说着:“诶,那老爷子什么意思?”
云霜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懂。她张口要说什么,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云姐——好巧啊!我靠,陆行则你怎么也在这?”
几日不见的白野泽瞪大眼睛,一手指着云霜月和陆行则牵起来的手,那根手指头又在下一秒挪到了他们购置物品的篮子里,眼睛一瞬间瞪得更大了。
“不是……我没看错吧,里面是喜烛?不是,你们这也太快了吧!”
白野泽开始吱哇乱叫,但还没叫几声,就被他身后,一个和他同样肤色的女人猛地拍了下后脑勺。
安静了。
但也没太安静。
“娘,你要谋杀亲儿啊!”
娘?
云霜月的视线落到了麦色肤色的女人身上,看到她和白野泽极为相似的五官,意识到这一位应当就是白野泽来上界一直想找的人。
她笑着向前一步,先是朝着白野泽道了声:“恭喜。”
随后又朝着麦色女人点了点头:“您好,我是云霜月。”
麦色女人的视线滑过陆行则,落到云霜月的身上,似乎是很深的一眼,随后调整了表情,露出一个笑:“我是白茯苓!”
她对云霜月说:“好久不见。”
云霜月愣了愣。
白野泽道:“娘,你文化怎么还没我好啊,什么叫好久不见,你和我云姐那不是叫初次见面吗。”
“臭小子。”白茯苓又抽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随后她又抬头看向云霜月:“看样子,你要成婚了?”她颇为自来熟地说:“我可以过来吗!”
云霜月笑着点了点头。
“自然可以。”她递给了白茯苓一样东西:“这是我亲手写的喜帖。”
白茯苓眼睛一亮,刚要接过。
突然,一个巨锤从天而降,恰好挡在了白茯苓和云霜月的中间。
看起来十分年轻赤足少女站在锤上,粉衣飘飘,捏着从云霜月手上抢来的喜帖,笑着朝她吐了吐舌头。
“咦?这是喜帖,那我也要一份!”
云霜月都没反应过来,她腰间一直没有动静的青髓剑却灵光闪烁,瞬间飞到了粉衣少女的身侧,用剑柄敲了下她的头。
云霜月惊呼一声,手上立刻掐诀想收回青髓剑。却见粉衣少女看着青髓剑的剑柄,仿佛看待自己的老伙计一样,一点也不恼,还颇为仗义似的拍了拍剑柄。
“啊!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云霜月看见一团极为眼熟的粉色直直跑过来。
凤柔爻到了云霜月面前急急刹车,气喘吁吁地抬头,又在看到云霜月和陆行则牵着手的时候,瞬间挺直腰杆。
不知为何,她在这一瞬间的思维极其敏捷,简直快过了任何一个面对书卷的时候。凤柔爻扭头看了眼母亲手中拿着的喜帖,又飞快扭过头来,眼睛发光地问:“霜……霜月姐,你要成婚了吗!”
云霜月点了点头。
她看了看凤柔爻,又看了眼和她装扮极为相似的少女,这才反应过来她们的关系。
倒是极为独特的个性。
于是云霜月笑着多拿出了几张喜帖,一一递到了几人手中,邀请他们来参加自己的婚宴。
——
婚礼当日。
是一个漂亮的雪夜。
夜色如墨,却被漫山遍野的厚厚积雪温柔地映亮。
云霜月和陆行则婚礼的场地选在了一处山头,平坦的峰顶四周,错落有致地立着数十盏精致的灯,它们并非以凡火点燃,而是嵌着温和明亮的明珠或灵石,散发出柔和而恒久的光晕,将整片场地照得暖融透亮。
灯光勾勒出精心修剪过的苍松翠柏的轮廓,枝桠上积着蓬松的白雪,偶尔被夜风拂落些许细碎的雪沫。
一条新扫出的青石小径,从山阶入口蜿蜒通向礼台,小径两旁每隔几步便插着一杆素雅的青竹灯幢,灯影幢幢,与积雪交相辉映。
左邢早就收到了陆行则传讯佩的消息,已经和姬芜珩到了现场。火曼儿比他们两个人先到,此时正一脸鄙夷地看着两个人,嘲笑他们来得晚。
左邢和她斗了一会儿嘴,随后寻了处地方坐下,胳膊搭在姬芜珩的肩膀上,看着不远处的云叔,眯了眯眼睛。
“诶,你们难道没有觉得,前面那个老人家很眼熟吗?”
火曼儿抱臂道:“你傻啊,那不就是我们一开始和霜月姐碰到的老掌柜吗?”
左邢:“我靠,你居然也发现了,那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姬芜珩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得得得,我当然知道了。只是好奇一下,话说,那老掌柜坐的地方是什么位置啊?”
姬芜珩看了一眼,随口道:“这你看不出来吗?若是按照一般婚姻的规矩,那老掌柜的位置应该属于霜月姐的娘家人。不过……嗯?!”
他的音调突然拔高,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淡然,似乎见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左邢朝他看着的方向随意扫了两眼,似乎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扭头颇为费解地问姬芜珩:“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姬芜珩瞪了左邢一眼,随后开口,语气有些诡异的艰涩,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我看到我的祖母了。”
“祖母就祖母呗,你的祖母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我靠!你的祖母?!传说中的那个姬柏舟?”
左邢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两下,又扭头朝着姬芜珩看着的方向看去。因为时间快到了,所以他们邀请的宾客们也陆陆续续到了。
左邢看见了熟悉的凤柔爻和白野泽等人,虽然对他们为什么会带着家长来这件事颇为费解,但远没有姬芜珩的祖母来得震撼。
他扭着脖子去找,谁料这一看,又吓了他一跳。
因为他直直和一个蓝眼睛药修对上了目光。
“……”左邢移开目光。
手底下在疯狂肘击着火曼儿。
他用气音说道:“师尊怎么在这啊?来找你的吗?”
火曼儿目露茫然:“不可能啊,母亲一贯不会插手我的事情,更何况她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那她怎么会来这?”
“来……来参加霜月姐的婚礼……吧。”
火曼儿和左邢面面相觑。
突然,又一行人进来了。左邢的眼睛再次瞪大,猛地拨开火曼儿,觉得十分魔幻:“不是……我爹他们不是从来不会离开北境的吗,怎么他也来了!”
姬芜珩神色微妙:“来找你的?”
左邢道:“怎么可能?找我需要让北境十二仙都出动吗。”
“那……”
一阵朱雀瑞兽的鸣叫划破夜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云端之上,一道绚丽的流光翩然而过,那是一只羽翼华美非凡的朱雀瑞兽,其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金红色光晕,所过之处被渲染上一层温暖的霞彩。
拿着巨锤的粉衣少女勾唇。
它并未停留,只是盘旋三周,发出三声寓意吉祥的长鸣,每一声音都清亮悠远,蕴含着沛然的生机与祥瑞之气,仿佛在向这场婚礼致意,为新人送上来自天地洪荒最古老的祝福。
陆行则和云霜月出来了。
少年人身着一声红袍,身姿挺拔如松。他手中捏着一段红绸,而红绸另一端女人则是一身正红色的锦绣长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鸾鸟和合欢花纹。
她云鬓高绾,簪着一支流光溢彩的金步摇,额间一点朱砂花钿,在灯光下笑得如同天上的弯月。
空中飘着细小的雪粒,如同莹白的花,在灯光中轻盈飞舞。
贺词声中,陆行则和云霜月对拜。
二人直起身来,看着对方的脸,又莫名其妙相视一笑。
“咻——嘭!”
一朵硕大无比的烟花恰在此时腾空而起,在他们头顶的雪夜盛放。
刹那间,流光溢彩取代了夜色,将整个雪覆的山巅照耀得恍如白昼。
那烟花竟是绚丽非凡,先是绽开一朵并蒂莲的形状,金蕊红瓣,栩栩如生,随即化作无数闪烁的星子,如雨般簌簌落下,却又在触及地面之前悄然消散,只留下淡淡的光晕。
巨大的烟火声中,少年人眸如点漆,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鼻尖触着她的鼻尖,对她说:
“云霜月,你今天好漂亮。”
妻子又笑了。
紧接着,更多、更美的烟花接连不断地升空、绽放。有鸾凤和鸣,相依相偎,有祥云朵朵,瑞气千条,更有繁花似锦,铺满整个天际。
五彩斑斓的光芒流转闪烁,明灭不定,将下方每一个人的脸庞都映照得光彩流动。
陆行则突然问道:“云霜月,你想不想看点不一样的?”
云霜月不解:“婚礼,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陆行则笑着露出尖尖的犬牙,那双金色的眼瞳在烟火下璀璨无比:“有啊,就比如我们第一次成婚的时候,我翻窗逃跑了。”
“这一次,我带着你一起跑。”
“如何?”
就在宾客们抬头看烟火之时,陆行则突然抱起了云霜月。
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少年唤出赤霄剑,抱着自己的爱人飞上雪夜。他们的婚服被风吹动,每一个瞬间都紧紧交缠在一起。
“云霜月!”
红衣少年在烟火声中大喊。
“和我看一辈子的烟花吧!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一直在一起吧!”
云霜月抓着他的衣服,就这么抬眼看着他。璀璨的光芒在她清澈的眼中跳跃,她额间的朱砂钿和发间的金步摇在烟火明灭间流光闪烁。
她也笑着给了陆行则一个吻。
对他承诺道:
“好。”
雪依旧静静飘落,红梅依旧暗香浮动,山巅灯火依旧温暖璀璨。
而天幕之上,这场为祝贺他们而生的烟火盛宴,正进行到最绚烂的时刻。
天地同贺,莫过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