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第二日,沈叙白忙去了公司,顾斜也早起上学去。


    天气晴朗,树枝想被阳光和雨水清洗过,如换一新,这是新学期的第二个星期。


    自行车湿润的车辙印压过柏油马路,风吹铃响,秋叶肆落。


    “快点!今天要上早操!”


    “我靠,你别扯我书包啊!”


    教学楼楼梯上,几个学生推推搡搡,他们踩着点进校门,生怕耽误了早操被点名。


    脚步飞快,忽然碰的一下撞上人被狠狠的往下栽去。


    打印好的纸张乱飞,手肘被人扶了一把,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抬头才看见一个男生蹲下身捡散落的纸张,几个人也赶忙帮他捡,被扶了一把的同学看了一眼标题。


    “感念师恩,不虚此行”


    这是一篇演讲稿,他顿了一下才交给刚刚被撞的男生,看到那个男生的正脸时,他惊艳了一下,我去这么帅?


    男生点首,然后错开他走了。


    “我勒个痘!顾斜啊!”


    “顾斜?”


    同学说:“初二那个,不对今年初三了,上一届的学神啊!那些犯花痴的女生真没说错,这么帅的啊……”


    “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斯文,我感觉我脏脏的。”


    今天是升旗,顾斜在一旁重新温习自己的演讲稿,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口,平整干净。


    下面还算是整齐的列好队伍,人群乌泱泱的。


    前面,班主任李樽过来问顾斜,“准备好了吗?”


    说着自觉打开手机,想举起来给他拍一张,心说顾斜这小子感觉每天都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的,多年偷拍,他已经可以完美给顾斜出片了。


    然后猛然想到昨天沈总给他发的消息,让他以后不用这么做了。


    偷拍了三年,腰杆子终于能直起来了!


    他收起手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怯场,好好讲。”


    顾斜不动声色的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升旗仪式结束,“接下来有请初三一班的顾斜同学给我们做国旗下讲话!”


    少年一步步走向前,碧海中学的同学们第一次发现,这话筒的音效还挺不错的,少年的音色已经蜕变,低沉磁性,只是他读的很平淡,没什么感情,听起来十分理性。


    “国旗下演讲的帅哥是谁啊?”


    “顾斜啊啊啊啊。”


    毫无波澜的演讲还在继续,顾斜眸子抬起,脱稿,他的视线扫过前方。


    他的班主任现在正跟教导主任聊着天。


    演讲声音忽然停下,同学们张望了一下,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了?”


    “怎么停了?”


    顾斜手捂住了话筒,他垂眼看了一下稿子。


    找不到念到那一段了。


    微风掠过他的发梢,他翻到最后一页,说完了最后的致辞。


    此起彼伏的掌声才出现,他走下来,站在另一边等着结束,少年静静地站着,情绪不明。


    升旗结束,班主任跟他一起往回走,“我记得你的稿子没有这么短啊?”


    “嗯,临时改短了。”顾斜把手上的演讲稿撕成碎片,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我回去上课了老师。”


    李樽皱眉看他背影,怎么感觉这孩子怪怪的呢?


    上课铃响起,顾斜回到教室,上了初中以后,顾斜换了一批同学,他是一班的班长,品学兼优,乐于助人。


    “顾斜,帮我看一下这道题。”


    一个脸上爆满痘的男生凑过来,顾斜扫了一眼,然后给他解答。


    人走后,旁边的路文嗤笑,“你真是人太好了,这个罗舟在外面三天两回说你考试作弊,天天拿这么难的题目过来问你,他就是不服你比他考得高,你还给他讲题,我看他根本不想听,他就是希望你不会。”


    顾斜在本子上列竖式,“很简单。”


    “……”路文跟你们这群学神没什么好说的。


    自从小学的时候路文被顾斜打服后,他决定换个人当朋友,不得不说当顾斜的朋友可比当顾子寻的朋友爽。


    但顾斜不喜欢惹事,他这几年人模狗样的,连带着路文也被评为三好学生了。


    他被他爸好一顿夸。


    路文心想,小学时候那个疯狗一样的顾斜仿佛是他的错觉。


    “教室有监控吗?”


    忽然听见顾斜说话,路文一怔,“没有监控吧,我没看见有人装监控。”


    顾斜没再说话了。


    路文摸不着头脑,没太懂他这个死对头变知心好友的朋友聪明的脑袋瓜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他吐槽道:“有监控不是被盯的死死的,那多难受啊!”


    他又想:“顾斜,周末你让我去你家玩游……不是学习呗。”


    就这么上了一天的学。


    放学的时候,还是周叔来接他的,过了会,顾斜问,“叔叔呢?”


    周叔回答,“先生这段时间忙,住在公司不回来。”


    顾斜平静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暗色。


    半响,“知道了。”


    “对了,小少爷。”


    周叔想起什么,他拿出一个新的书包,“这是先生给您新买的书包,您的书包也用很多年了,先生说给您换一个。”


    *


    换一个。


    手指触摸书包的底层,一点点的探索,平坦,新书包的味道并不好闻,但空间比之前的那个大了很多。


    一点点抚摸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是一个完整的,什么都不存在的书包。


    顾斜又摸了一遍。


    “顾斜,起来回答问题。”


    “顾斜?”


    旁边的路文拽他的袖子,“你把书都拿出来做什么?”


    顾斜才抬起眼,一班的同学都很奇怪的看着他,有的同学甚至在小声的交头接耳,教室外边现在很昏暗,似乎要下雨。


    数学老师又重复了一遍,“顾斜,上来回答问题。”


    顾斜站起来,椅子后移的声音刺耳。


    他的书桌上放满了课本,仿佛并不清楚这节课是数学课。


    第五天了。


    顾斜走上前,拿起粉笔。


    这是他没有得到叔叔消息的第五天。


    看着眼前的题目,白色的粉笔印在深绿色的黑板上,这是一道很难的题,所以数学老师才点了他的名字。


    在学校里,数学老师和班主任都是叔叔安排进来的,有时候数学老师会拍一些他做过的难题给叔叔看。


    他上前认真的写着,像以往那样。


    写完后,他平静的放下了粉笔,回到了座位。


    “这个解法很新颖啊!”数学老师看了一会,称赞,“这样解的话会比我们要学的要简单一些,但是今天学的是另一个方法,大家都要会。”


    说完,他看着黑板上的题迟疑了一下,然后用黑板擦把顾斜写的答案擦掉了。


    黑板重新变得很干净。


    顾斜一眨不眨地看完了全程。


    焦躁。


    他落下眼,又伸手摸了一遍书包,甚至去翻书,像是要在书中找到什么莫名的开关一样。


    “喂!顾斜你在找什么啊?”


    路文压低声音问,“什么东西丢了啊?你下课再找啊!”


    周围的同学忍不住把目光对了过来。


    路文扯住他的手臂,“你这样待会老师要来说你了!”


    顾斜终于停下了动作,他脚下一堆凌乱的书本,没有再动,数学老师看他没什么异动,接着讲课了。


    同学们也收回目光。


    顾斜看向窗外,初三在四楼,往外看是一片市区的办公楼。


    焦躁。


    耳边的讲课声让顾斜自心底涌上了一股如缠线一般的心绪,就像是把人绑起来,将口鼻封死,将他的身体扭曲到一个难挣脱的动作,稍微一动就会浑身绞痛。


    又像是把人按在水底,呼吸被水堵住,耳鼻被封住,身体沉入深渊。


    他没有找到东西。


    这几天,他已经找过无数遍。


    老师不再会偷拍他的照片发给叔叔,书包里的定位器也消失了。


    他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同样也失去了被关注的途径。


    第一次发现叔叔在关注自己,那种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让他感到兴奋,可是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


    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他望着窗外的飞鸟,这些鸟拥有翅膀,如果他想他可以随时飞到任何地方,而不是像他一样被绑在这里。


    呼吸的时候感觉整个心胸都被石头压住。


    闷沉,厚重。


    垂重感压着神经,听觉像是被屏蔽一样。


    他看着薄薄的一层玻璃,他想,如果能出去就好了。


    好像是下课了,路文帮他捡起掉落的课本。


    说话,“你怎么了,你这几天好奇怪啊,把书收好啊,你专门做的笔记也不要了吗?”


    “喂顾斜。”


    路文发现顾斜的眼神幽冷沉静,感觉像是会被吸进去似的,他心脏收缩了一下,感觉他的神情很吓人。


    他有点心慌的关心问,“你怎么了?”


    下课时间,罗舟走了上来,他手写了一道题在练习册上。


    他推了一下厚重的眼镜,“顾斜,这道题怎么做?”


    见顾斜半天都没有反应,他把本子放在他课桌前,“顾斜,这题你会吗?”


    顾斜没有动作。


    路文在旁边骂,“你滚啊,烦死了你,自己不会做找辅导班啊,你当我们斜哥是免费助教啊?”


    罗舟只看着顾斜,唇角裂开一道缝,“你不会是不会解吧?你不是学霸吗?不是一直说考第一嘛,这都不会吗?”


    “难不成你以前考试都是作弊……”


    “碰!”


    如山崩一般的巨响传来,板凳砸地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四零八落的试卷和笔记落下,一道血色蜿蜒流出。


    “啊啊啊!!”罗舟被手机被铁皮剐蹭破,拉下一道极深的伤口。


    他屁股摔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拿起旁边的圆规,一步步向他走来。


    少年眼神冷冽平静,没有一丝的情感波动,但他上抬的下颚和眼神,和看一个死掉的东西没有任何区别。


    罗舟吓得六神无主,惊恐的往后蠕动。


    就好像,顾斜下一刻会把圆规扎进他的眼里。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有人飞奔出去。


    “老师!老师!”


    办公楼里


    沈叙白正忙完这个项目,正休息了一会,忽然接到了李樽的电话。


    “沈总,顾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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