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舟妈妈你冷静一点。”
女人明显穿着包臀裙高跟鞋，明显上班上了一半被喊来，她怒气冲冲，“我怎么冷静？这是校园霸凌，我儿子伤成这样，你们老师怎么看顾的？啊？”
班主任无奈道：“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同学之间打闹，怎么会扯上校园霸凌呢？顾斜是班长，平时对班级里同学很好的，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孩子的错咯？他手上被划了那么一道口子是假的吗？”
“不是的……”
顾斜没有听他们之间的争执，而是靠着墙壁，转头往窗外看。
过了许久，一道身影从外闪过，顾斜眼睫抬了抬，产生一片波动。
沈叙白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学校的事，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罗舟的情况，李樽看到他，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半截。
“顾斜叔叔，你来了。”
罗舟妈妈声音尖细的转过头，“你就是顾斜的家长？”
沈叙白点点头，他身材修长，气质高贵，身穿一身褐色西装，皮鞋锃亮，双眸微敛。
他先回头看见了站在墙前面的顾斜，少年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盯着他的眼神润润的，像只做错事的小狗一样。
沈叙白隔空打量他一会。
罗舟妈妈顿了顿，然后声音放轻了点，“顾斜家长，不是我说，你是怎么教小孩的？怎么能在学校里对同学做这种事？你看他把我们家小孩弄的，手臂这么大一道伤口。”
说着他把罗舟拉过来，沈叙白目光落在那猪一样胖的手臂上，已经被包扎好，是板凳砸下来的时候尖锐的地方被划伤，校医做了简单的处理。
沈叙白沉吟片刻，又看向了罗舟妈妈，“你刚刚说我什么？没教好小孩？”
罗舟妈妈发笑，“当然……”
沈叙白声音冷淡，“你教的也不怎么样啊……”
罗舟妈妈一愣。
沈叙白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再摊到她面前，“罗舟是吧？天天在各种学校群里面造谣我家顾斜考试作弊，言语怒骂，怎么？你教的他君子动口不动手？”
罗舟看见手机截图，瞬间慌了神。
罗舟妈妈抢过他手里的手机，看了几遍，截图里骂得太难听了，根本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她不信，“你胡说！你哪里找的图？”
“李老师。”沈叙白都没理她，“你去随便找两个学生过来，问他们罗舟有没有在他们面前辱骂顾斜，造谣他作弊。”
“还有，这个账号我找人查过ip地址，就是你儿子在使用的，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查他的手机，而不是帮自己的小孩撒谎。”
罗舟妈妈听他说的有理有据，心下震惊的同时又转过来，忍着怒气问自己小孩，“是不是真的？”
罗舟头都能埋到地下去。
处理完了这个事，沈叙白跟李樽说：“今天他不上课了，我带他回去。”
班主任看着不远处一巴掌扇过去的罗舟妈妈，一激灵，“哦哦好的，没问题。”
沈叙白点点头，然后转过头过去领自己家小孩，顾斜站在那一动没动，眼睁睁看他走过来。
外面的罗舟妈妈还在大声地骂自己家小孩，走廊里空旷，显得格外的大。
顾斜的面色有些苍白，神情无辜而惊慌，随着沈叙白的靠近，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下颚紧紧的绷着。
呼吸放缓。耳边，是青年轻轻地一声笑。
少年无措极了。
然后头上压下来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少年毛茸茸的脑袋上，然后力道不重的揉了揉。
顾斜手臂绷得很紧。
青年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摸着少年柔软的头顶，他弯下腰，在他耳边说。
“怎么样，刚刚叔叔维护你的样子是不是很帅？”
少年微微抬起眼，看见沈叙白唇角带着笑，黑色瞳孔中的一轮月清澈明亮，温柔的望着他。
“嗯。”少年嗓子微哑，“很帅。”
沈叙白又rua了一把，才满意的放下手，跟他说：“去收拾东西，叔叔在这等你。”
下午还有两节课就结束了，顾斜望了一眼时钟，手心握拳，有些郑重的对沈叙白道：“叔叔别走，我很快回来。”
接着他跑了出去，沈叙白无奈笑笑。
转过头，他又问李樽，“说说怎么个事？”
“这两天顾斜可能是顾斜心情不太好。”李樽狗腿地给沈总泡了杯茶，他猜测了一下，“也有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他跟隔壁二班的顾子骋本来就是竞争关系，罗舟还一直造谣他作弊，估计是心里没承受住就生了矛盾。”
沈叙白用手指摩挲着杯子，心里琢磨了会。
“是吗？”
*
顾斜收拾好东西，被路文拉了一把，“你没事吧？”
“没事。”
顾斜将书本放进自己的背包，想了一会，然后道：“家庭作业记得和我说一下。”
“？”路文无语道：“跟你们这种学霸没什么好说的。”
顾斜收拾好东西，又把座位摆正，顶着众人打量的视线走出了班级，路文总觉得他这闹个事反而感觉心情更好了。
顾斜从楼上看见沈叙白在楼梯口等他，他神色回温，脚步越来越快的跑向他。
“叔叔。”
沈叙白刚还在玩手机，听见他的声音按灭放进口袋里。
“嗯。”
沈叙白回应，又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翻起来道衣领，顾斜一动不动的，跟个乖宝宝似的。
阳光明媚，夏日的光格外耀眼。
“走吧小孩。”
顾斜跟上他，垂眸想了想，声音很低的说了句，“对不起，叔叔，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只是太焦虑了，如果他再不得到沈叙白的消息，他感觉自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
他对罗舟动手之后，有过一瞬后悔。
可是他又想，或许自己这么做后，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又不是你的错。”沈叙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多责怪一下旁人。”
“……”顾斜十分听话，“好。”
“不过宝宝最近心情不好吗？”沈叙白摸了摸下巴，“学习压力太大了？”
顾斜微微仰首看青年，眼前的人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焦躁感如潮水般消退。叔叔没有怪他，而且还很关心他。
眼底混沌归于虚无，他轻轻点头。
“有一点。”他又说：“但我会克服。”
沈叙白想到顾斜确实优秀的过分了，就是他小时候都不会有那么多的发展，又不是超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累。
但是成绩也是显著的，起码到现在为止，他很满意这个继承人。
“好好好。”沈叙白对他笑了笑，夸赞道：“这么优秀的宝宝是谁家的，哦是我家的。”
被叔叔夸了。
顾斜抓着书包带的手发紧，心底冒上来一阵阵热意。
沈叙白想了想，又关心说：“但如果真的是心理压力，可以去你秦叔叔那边再看一下心理医生。”
小时候，沈叙白信了秦勋的话，让顾斜看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但顾斜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就没有再过去。
他还不想顾斜出现任何的心理问题。
想到医院，顾斜神色淡了两分，但他还是答应下来，“好。”
沈叙白掐了掐他的脸，“走吧，今天正好没什么事，叔叔带你去海洋馆……”
沈叙白说到这，他的手机又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阚清打来的。
他接了起来。
顾斜看到自己叔叔听了一会，又皱了眉，“不是已经谈好了？他们还要再谈什么？”
少年神情微变，压平唇角。
沈叙白打完电话，神色有些烦躁，他叹了口气，有些歉意地看着顾斜说：“不好意思啊小斜，叔叔公司还有点事。”
“没事。”顾斜看着他，声音平稳说：“叔叔的事情比较重要，正好下午还有两节课，我回去上课吧，不好落下进度。”
看他这么懂事，沈叙白怜爱极了，“乖，回来叔叔帮你写作业。”
顾斜神色微凝，轻声“嗯”了下。
然后看着沈叙白转身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直至消失。
渐渐入秋，少年身上的气息随着温度慢慢变冷。
过了很久，他才往回走。
接下来好几日，顾斜都没有再见到沈叙白，顾斜有手机，但他因为要分配学习时间，很少使用。
而且沈叙白因为工作原因很少登陆自己的私人微信。
顾斜又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同样是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参加文艺汇演、马术、散打、击剑，汗水随着少年坚韧的意志砸落在泥地里。
他不断的变得更优秀。
一复一日的生活，他却愈发沉默寡言。
因为之前的事，班级里也不再有人敢再来问他题目，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热心肠，他疏冷而沉郁，让人觉得敬畏可怕。
夜色里，顾斜写完了最后一道题，所有他找到的学习资料和卷子他已经写完，顾斜静静地看了一会缓慢跳动的秒针。
时间过的好慢。
像是从黑暗深渊里伸出的藤蔓，将他困在原地，跳动的秒针是困住他的枷锁，等不到尽头的恐惧感在脑海里弥散。
他好像不再能掌控呼吸，听觉，触觉，他控制不住思考无关的事，只会一直琢磨，一直想。
叔叔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看看他？
什么时候再夸夸他？
什么时候能陪伴他？
顾斜想的头脑昏沉，眼前一片虚暗，他打开抽屉，取出了一把细长的小刀，通过反光，他看见了镜面中自己的眼睛。
像个怪物一样。
他手指轻轻擦拭刀面，他看到过家里的佣人处理肉，锋利的刀从一端划过，很快皮开肉绽，露出参杂血色的肉。
那个方法不能一直使用，用多了会被厌恶吧？
顾斜将刀放到手臂上，像是享受一般轻轻划开。
血液迫不及待的涌出，在的眼睛里印出狰狞的红色。
他轻轻垂眼。
痛，但是感觉好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