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50

    第141章

    白鸽载具上气氛一度僵持。

    林棋冰冷冷瞧着孙互助者,对方的脸上并无太多恶意,但双眼含着寒光,如同对林棋冰下手是一件吃饭喝水般容易的事情。

    最先动作起来的是栀子,她刻满符文的手甫一弹动,孙互助者抵着李再的锥子又紧了两分,锥眼浅浅,渗出一点血迹来,他咬牙道:“再动一下试试!”

    紧接着,孙互助者低头说道:“一直开,不许停!”

    十七和方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张宝笑着劝和了一句,“哎,干嘛啊老兄?这刚一起拼杀出来,都是生死队友,不至于……”

    林棋冰抓在白鸽载具尾部,暗暗用力,手环烫得吓人,无数根黑色细丝从鸟腹下爬过,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要我再给你数一次倒计时吗?你妈的, 快跳!”孙互助者冷笑道。

    他向旁边挪了半步,阻隔了林棋冰和栀子之间的视线,断绝了她们暗箱传讯的可能。

    李再仍静坐着,眉头轻皱,全部精神力量都用于操控白鸽载具了,他分不出神来应对眼前的情况。

    刀青低垂的狼首忽然抬了起来,一只兽爪搭在孙互助者肩上,似是劝告,狼喉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吼声,孙互助者不为所动。

    赵互助者也站了起来,现在其他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他拍开了刀青,暴躁地说:

    “老孙,你干嘛呢?疯了吧?我们自己人还在天上呢,能不能等落地了再说别的。”

    现在所有人都在五十米高空,相当于十多层楼的高度,这么高摔下去,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在三星半剧本里直接等于灭亡。

    “来个人把她踢下去,这样谁都不用落地,大家都好。”孙互助者目光阴森,暗暗鼓动着其他人,包括十七等人。

    他对赵互助者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说道:“就你机灵,天天遛个狼狗崽子,哼,别忘了任务。上面要是知道咱们放过了……呵呵……”

    互助者小队的任务除了争夺剧本mvp ,显然还有另一项不成文的目标,那就是击杀有碍于互助者的其他社团成员。这两种任务往往是合二为一的。

    昨日派对社团,尤其是林棋冰,显然已经成了互助者联盟的首要绞杀目标。

    可天堂岛剧本刚开了个头,主线还没露出眉目,就这样急不可耐地下手,也未免有失考虑。

    过河拆桥是不假,可好歹也得等过了河再拆,谁知孙互助者自作主张,半程未过就先掀了摊子。

    猎杀其他主播,抢夺胜利果实,一般是剧本后半段的保留项目。赵互助者这是告诉孙互助者,他开锣开早了!

    “上面?就你知道舔上面,我和老钱都是傻子?”赵互助者性情急躁,直接吵了起来,

    “你现在干这事有什么用?好,你摔死她吧,她的小朋友们肯定不跟咱一组了,那个玩石头玩蜘蛛和画符的现在看你什么眼神?最后咱们单打独斗,就能活着从剧本里出来吗?”

    林棋冰趴在鸽子尾巴上,黑色触须已经全然包裹了鸽子底部,它们摇来晃去,正如她的犹豫的思绪。

    在这种内讧吵嘴中,暴起反抗是不是显得不太礼貌了?要不再看一会吧。

    孙互助者一向将赵互助者视为头脑简单的莽夫,他被这莽夫刺得气笑了,反呛道:

    “你以为姓林的这么好杀?机会难道能主动钻你怀里吗?如果被上面知道,咱们和昨日派对同一个剧本,却毫无建树,让他们整队站着离开,后果t你想过没有?”

    赵互助者打了个寒战,反过来梗着脖子不说话了,刀青见孙互助者又一脚踹向林棋冰,狼目含煞,竟直接扑了过去,尖牙直冲孙互助者的面门。

    “你别跟着起哄,老实点。”赵互助者骂道,他手中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锁链,另一端连着刀青狼颈上的项圈,扯动间,刀青被制在原地,无法动弹。

    正当林棋冰的黑色触须即将爆发,而白鸽载具上的其他人也有所动作时,钱互助者忽然出声了。

    他一掌打掉孙互助者的锥子,对方未及说话,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耳光,恼怒却不敢骂回去。

    “抱歉,是我们失礼了。”钱互助者微微低头,他没有贸然去扶林棋冰,而是侧身挡过孙互助者,放栀子和阐鸢过去将人拉起来。

    林棋冰等人看他的眼光并不友善,钱互助者恍如无知无觉,他面向大家,继续说道:

    “上面派下来的任务,我们也没办法,做得不好回去可不是挨板子那么简单。说实话,预赛匹配之前我们还想过,千万别撞上你们。谁想真这么有缘。”

    “是挺有缘,都上脚动刀子了。”栀子讥笑一声。

    “我们也不是杀人狂,只是混生活讨口饭吃罢了,说穿了,联盟里派下来的活儿,我们有时候也就做个态度,能蒙混就蒙混。只要头头们不追责,私底下怎么来都行。”他竟不卑不亢受了这句。

    众人一时都无话说,钱互助者的面色无奈,“老孙刚才太心急了,也是被顶上逼的。他脑子犯浑,我替他道歉了,不求大家原谅我们,只希望暂时不要影响后续合作。”

    “我保证会把他看好,让他和林主播保持距离,你们就当他是个神经病,多有得罪了。”

    林棋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钱互助者是只老狐狸,他的话是假也真,演出来情真意切,她没有相信他的理由,也没有立时撕破脸的理由。

    彼此利用罢了,互助者能利用他们,他们后续也用得上互助者小队。相信十七等人也是这么想的。

    她遗憾地收起了黑色触须。

    林棋冰站起身,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冷漠地越过他们,走到李再身后,栀子扒开头发,手上巫术符文亮起,检查了一番李再头上的伤口,冲林棋冰点了点头。

    孙互助者那把锥子锋利无匹,但还好没有淬毒,李再受的只是皮肉伤。

    林棋冰手中有沐朗配的医药箱,里面是一些普通的创可贴和棉球之类的东西,她轻轻给李再消了个毒。

    又盘旋十分钟后,在夜幕遮掩下,白鸽悄然降落在了一处建筑楼顶,也是整座小镇最高的地方。

    位于天堂岛镇最东侧的钟楼。

    这钟楼是一座古建筑,被重新整修过,他们从楼顶钻进内部,看见了木支架结构支撑的螺旋长梯,以及中间深不见底的黑洞。

    栀子走在最前面,李再由于精神力量消耗太大,被阐鸢架着走在中间,林棋冰相对断后。其后是张宝和十七,方乐冷哼一声,径直截在了互助者小队之前,臂弯里的宝石蜘蛛威慑性地舞动虫腿。

    互助者小队吊在最后,钱互助者依言押着孙互助者跟在末尾,以示没有威胁。他让和另外两个团队比较融洽的刀青领队,中间还隔着赵互助者。

    “这里好黑啊。”张宝试图缓和气氛,他的声音在黑暗的塔内回荡。

    “汪呜……”刀青含糊地回应了句。

    一行人盘环向下,这里虽然逼仄,但没有鬼笑脸出现,巨型剪刀也没追来,这让主播们的心情放松了些许。

    “你们说,天-17号那个强迫症房主,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茉莉花? ta是男的还是女的?”张乐打开了话匣子。

    十七温和地摇摇头,“不知道,但是车库外面被阐鸢先生烧起来的时候,也是一股茉莉花的味道,很奇怪,庭院里明明没有栽花。”

    “是鬼笑脸的味道。”林棋冰忽然说了句。

    “什么?鬼笑脸还有味道?”张宝奇道。

    林棋冰拿出两根细长柱体,已经微微变形,竟是鬼笑脸的手指,之前破门时被她削掉的。

    手指质地非常硬,僵直得仿佛死了二十四小时,切面很光滑,既没有皮肉分层,也没有骨茬和血迹。

    “这东西好奇怪,不像人肉,倒像是肥皂,或者蜡块一类的东西。”十七接过去查看,她凑近鼻子嗅了嗅,果然一股沉郁的茉莉花香气。

    “就是蜡,蜡做的手指。”林棋冰用黑刃削了一下,蜡屑簌簌落下。

    赵互助者沉不住气了,越过刀青的肩膀探头,粗声粗气道:

    “难道那些鬼笑脸,全都是会动的蜡像?老天,怪不得它们看上去像人,又根本不是人呢!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样的变态才会把蜡像塑成那个鬼样子?还往里掺茉莉花香油?”

    答案似乎是且只能是天-17房主, ta是他们唯一所知酷爱茉莉花的角色,而在天-17主卧床底,钱、孙两名互助者曾发现了蜡屑。

    “可没有证据表明蜡像就是ta做的,只能证明鬼笑脸进过天-17,并且藏在床底下,说不定那个房主已经被它们杀了呢。”赵互助者喋喋不休。

    方乐回头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鬼笑脸杀完天-17房主,又顺便用房子里的茉莉花香皂洗了个手,甚至搓了个澡?”

    “也不是没可能吧……”张宝小声附和,被瞪了回去。

    “那茶壶里的血又怎么解释呢?哪个正常人会喝血,还是热的血。”方乐思索道。

    张宝一拍大腿,“就是那个房主的血!咱们进屋之前,ta刚刚被鬼笑脸杀掉,血倒进茶壶里,还没来得及喝就被我们撞上了。这也解释了林主播在红房间里看到鬼笑脸的原因!”

    他已经自行编导了一出完美的杀人经过,鬼笑脸蜡像闯入了天-17别墅,先是躲在房主床底,伺机杀死房主后,正准备享用人血,却被主播们中途打断,只好藏进红房间,准备下一次杀人。

    “只是它没想到我们的实力如此强悍,打不过只好求援,找来更多的鬼笑脸来围堵我们!”张宝满意地画上了句号。

    林棋冰适时提醒道:“那八音盒呢?三楼不是发现了一只奇怪的八音盒,盒子一响天就黑了。正常人怎么会保存这样奇怪的八音盒。”

    “那也没法证明天黑就和八音盒有关。”张宝运用逻辑反驳,他正了正不存在的领结和眼镜。

    “说不准只是赶巧呢?除非现在再扭一次八音盒,如果下一秒天亮了,林主播你的推理才作数。”

    白色八音盒就保存在林棋冰那,他们在下楼路上陷入了一场小小的纷争,张宝和赵互助者坚持要试试八音盒,万一黑天结束岂不爽快?

    而方乐和栀子认为这是无稽之谈,请他们离队自己换个地方作死,不要连累其他人。

    钱互助者夹紧尾巴不吭声,十七也没说话,只是恬静地微笑着。主播们走过大半楼梯,离地面愈来愈近。

    忽然,在队伍最前方频频哂笑的栀子没了声音,两秒后,她说了句话,“你们看,那个绿色的是书包吗?”

    林棋冰等人看过去,只见楼梯和一楼的连接转弯处,赫然靠放着一只绿色的帆布背包,尺寸正是小学生书包的大小,鼓鼓囊囊的。

    几人加快脚步走过去,李再的体力已经恢复不少,他在林棋冰身边蹲下,拉起背包内的姓名卡,严肃道:“一年三班,徐小铭的书包。”

    徐小铭失踪的书包为什么会在这呢?

    书包前层放的是暑假作业,还有文具盒之类的杂物,林棋冰打开了另一层书包拉链,这层更宽,里面塞满了各种衣服裤子,每一件都卷成了小坨,整整齐齐码在书包内。

    “嗬,真沉。”赵互助者拎了下书包,“这不得压得不长个了。”

    林棋冰打开一条灯芯绒的裤子,张宝指着中间,比划了一下,“看着像小男孩穿的裤子呢。”

    最后,他们在书包底层翻到了一卷贴身衣物,终于确定了,徐小铭是个一年级男生。

    “这孩子背包离开的时候是夏天,暑假哎,暑假作业还在里面呢。他带这么厚的灯芯绒裤子干嘛?”

    刀青已经解开了项圈,黑皮带搭在脖后,露出了喉结,恢复成人类的模样。

    “要么他打算在外面游荡到秋冬,要么他想去一个很冷的地方。但没去成。”林棋冰头也不抬地说道。

    “关键在于,徐小铭为什么没去成t 。他的书包还留在了这个钟楼里面。”李再理智道。

    “七月三十一号,理发店记录的那个时间,或许就是那一天,天堂岛镇发生了什么事情,打断了徐小铭的原定计划。”林棋冰很快有了推测。

    钟楼塔的楼梯只到一层,一楼正中央是一块镜面般的黑色平滑石,站在上面仰头,能直直看到塔尖顶部。

    这里没有徐小铭的其他痕迹,连脚印都找不到了。李再拿出一支紫光手电,慢步走了一圈,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黑天肃肃,镇上的风吹到塔底,顺着门洞灌进来。林棋冰一行人不敢再耽搁,收起徐小铭的书包后,就匆匆向外走去了。

    小镇仍然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渺渺的路灯,发出的光足以照明,却令人全无安全感。林棋冰走到最近的住宅前,说了句,“四十五。”

    既然四十五号住宅在这,那么五十六号也不会远了。想不到他们意外迫降的地方,竟就在目的地旁边。

    “嘘……这边来……”

    林棋冰放慢脚步,领队的变成了十七,十七带队来到一道墙角后,探出头。

    两道摇晃的影子走过了几百米外,路灯光一晃,竟是两张鬼笑脸,它俩朝主播们旁边的街道站了一会,过了约有半分钟,才摇摇晃晃走开了。

    众人松了口气,贴着墙根往前走,十七无声地数着门牌号:“ 53 、 55 、 57……”

    他们意识到,56号住宅,就在街道对面了。

    林棋冰一行人过了街,迅速藏进长椅和行道树的阴影下,朝56号住宅方向看去,那却不是民居,而是改造出来的一楼门市店铺。

    匾额上印着几个字:天堂照相馆。

    主播们蹭了过去,钱互助者拿出56号钥匙,刚插进锁孔,忽地回过头,眼神锐利如刀,巡视一圈又归为迷茫,低声道:“你们感没感觉,有东西在跟着咱们……”

    林棋冰的背后有些发毛,她也感觉附近不太对劲,像是潜藏着什么东西似的。可是李再拿出探测器扫了两秒,屏幕上一片黑暗。

    “起码八百米内,没有移动的鬼怪。”李再说道。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赶快进入唯一的藏身之地。推开照相馆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冷意,这里竟比天-17冷多了,连街道上都比照相馆暖和一些。

    方乐回身掩上门,十七照例拿出椰壳碗,撒了一把萤石碎块,石头无声息滚落各处,冒出绿莹莹的幽光来,但也不曾冒烟。

    “有鬼怪的气息,但没检测到鬼怪实体。小心防范。”十七说道。

    照相馆一楼进门是个柜台,另一侧是几把等待用的椅子,上面放着毛线坐垫,像是手工针织的。旁边茶几上厚厚一摞影集,供客人挑选样片之用。

    林棋冰环顾四周,墙上和展列柜里满是大小照片,大约是照相馆宣传用的。有的是靓丽女子的单人照,穿着露背礼服,发髻染成棕红色;有的是全家福,还有婴儿的百天照片,圆乎乎的非常可爱。

    点亮的小风灯放在柜台上,他们无一例外地被镀上了一层黄,像来自回忆。

    “这相机不错啊。不全是数码的,还有胶卷相机呢。那这家肯定配备暗房了?”方乐赞了一句。

    刀青问道:“胶片有什么好的?代表这家照相馆科技不先进啊。”

    “你不懂,胶卷相机拍出来的质感不一样,数码很难彻底替代。而且这是一种情怀。”方乐回答。

    照相馆一楼除了接待区,后面就是简易摄影棚了,两张幕布扯开,一边绿底一边蓝底,中间放了个圆凳子,衣架挂了几件西装衬衫,女款男款都有,看上去价格低廉。应该用来给客人拍简单照片。

    摄影棚隔着一道木墙,是两张桌子,其中一张上堆了满满的牛皮纸袋,还有空的相册本子,大约是未被客人们取走的成片。

    另一张桌子则放了两台电脑,一薄一厚,厚的那个还是灰白色老式大脑袋电脑。李再看了两眼上面的便利贴,说道:“修片和存图用的。”

    “一楼没有任何化妆品和化妆工具,服装假发道具也没有,连镜子都找不到,根本拍不出来展示照片里的效果嘛。”

    方乐拿起一把梳子和一只喷壶,还有几枚黑线发卡,这就是整个一楼的全部梳妆用品了。

    “去二楼找找。暗房应该也在那。”林棋冰说道。

    一行人又上了二楼,果然,二楼才是拍摄复杂照片的地方。他们一上来就差点撞到大衣架,一排排裙子和服装被罩在透明袋子里,堆满了楼梯口。

    挤过去之后,是两只梳妆台,上面化妆品摆得乱七八糟,灯火昏暗,林棋冰走过大幅梳妆镜,下意识避过身,镜子里自己的光影让她不太舒服。

    总感觉不对劲,好像在被某种目光注视着。

    “嘿嘿嘿嘿嘿嘿……”阐鸢拿起一串塑料假花,盘在自己头顶,他看上去像极了披发的普罗米修斯。

    他又跑过去,在栀子耳边插了一朵玫瑰。栀子打了他一下,也不摘下来,默默任他闹。

    二楼还是挂了很多照片,而且是带相框的大幅照片,每一张都将近一人高,婚纱照占一半,还有很多单人艺术照,颇有油画风格。

    “这里面就是暗房了吧?”方乐走向一个角落,那里有一道小门,很神秘。

    林棋冰越过摄影器材和一幅幅幕布背景看过去,她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互助者小队没有异动,自从进了照相馆,他们就老实得不行,在一堆服装里认真寻找线索。

    李再坐在地上看样片,十七和张宝则研究起了道具库,放下贵妃裙和大朵簪花,又掀开了能藏人的布制大贝壳,里面空空如也……

    好安静……

    昏黄的灯光洒在大家身上,把每一张脸都照得很暗,和在一楼时不一样了。

    就好像那盏风灯是唯一的光源。

    就连四面墙的所有大幅照片都是如此,背景沉暗,脸孔泛黄……

    等等。林棋冰忽然睁大了眼睛。

    她记得从街道上看的时候,照相馆二楼是有窗户的,还能看见里面的陈设一角。

    可现在……窗户呢?

    本应嵌着玻璃窗的那面墙上,原位置上没有窗户,两幅看起来很正常的人像大照片,正冲着主播们凝固微笑。

    不,它们现在看着不再正常了……

    第142章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主播也反应过来了,张宝从人造大贝壳里抬起头,茫然道:

    “这二楼……怎么好像没有窗户呢?等等,那些照片是不是在动?”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可照片上的人还待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表情。

    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了所有主播的心头。

    林棋冰紧盯着最近的那扇窗户,或者说那张照片,里面的新娘坐在公主凳上,新郎直立身后,两人笑容和蔼地看向画面外,看向林棋冰的眼睛。

    她蓦地感觉到,新娘的睫毛似乎颤了颤——她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很快睁开复原。

    未来得及发出警告,系统的声音已经萦绕在所有人耳边——

    “主播请注意,您已触发场景任务,请按照要求完成目标。”

    “任务要求:在倒计时五分钟内,找到真正代表窗户的照片,并将它们取下来。剩余机会次数( 1/1 )!”

    下一秒, 所有主播的视野上方, 都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五分钟倒计时, 它变成了4:59,并且继续减少。

    林棋冰不免有些讶异,窗户的位置大家都能判断出来,无非是那面墙上,那幅婚纱照合影,以及旁边那幅小男孩抱着鸽子的艺术照片。

    二楼窗户不就在那两张照片后面吗?

    她心知任务没有这么简单,正要看过去,可就在这时,二楼摄影室里发生了新的变化。

    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衣架、三脚架和摄影幕布都自主移动起来,它们移形换位,像无轨火车般在主播们周围绕圈,最终停止在远非之前的位置上。

    主播们为了避免被这些物品撞到,只能连连后退,转身躲避之间,一时间都离开了原地,朝向了不同的方位。

    林棋冰心头警铃大作,她努力让视线固定在窗户的那面墙上,却忽然被一辆开来的滚轮衣架撞了后腰,再回过头时,空间里的场景已经来了个大变样。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四周墙壁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照片,也都各自扩张或收缩,经过几轮形状和色彩的修改,变成了和原来不同的大小。

    石膏边框的变成了塑料,椭圆欧式风格的变成了四方t海报式样,表面镀了一层晶状面的变成了磨砂质地。

    其中就包括她盯准的那两张婚纱照和儿童照。

    “它们在欺骗我们的视觉!”林棋冰听见十七的喊声。

    林棋冰稳住脚步,原地转了一圈,试图找回原来的那对新人和男孩,她惊讶地发现,所有大小相框中的照片,无论是时尚女郎还是篮球青年,竟都消失了。

    照片全部变成了那对新婚佳偶,或者那个抱着鸽子的男孩。

    新娘新郎和男孩从四面八方看向主播们,用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林棋冰再也想不起到底哪两张,才是原本充当了窗户的照片。

    “我们得从这里找到唯二正确的吗?”赵互助者有些抓狂地问道:“它们看上去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时间还在流逝,他们现在还有四分三十秒。

    林棋冰扬声提醒道:“我们要找的是一张婚纱照,和一张小男孩的照片。婚纱照里新娘坐在椅子上,新郎站着;另一个是小男孩抱着鸽子,穿的大概是……蓝色卡通T恤。”

    “是这张吗?”张宝随手指向他旁边的那一幅婚纱照,他说道:“这张很大,我记得原来的那张照片尺寸也差不多。”

    “不要只看尺寸,它们都变形了!”林棋冰摇头,她走了过去,“嘶”地一声险些咬住了舌尖。

    张宝说的那幅婚纱照的确是一女一男,一坐一立,新娘笑眼弯弯地看向画面外,新郎的确也站着,露出了板正的领结西装。

    可是……

    可是新郎根本没有脸,他的身子是正对镜头,脖子上连的却是黑色的后脑勺!

    林棋冰骇然看了张宝一眼,张宝吓得跳了两步,那东西实在晦气极了,他道了歉,赶紧别过身子,去空间另一边搜寻了。

    主播们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问着“是这个吗”、“是那个吗”,可是他们找到的照片全都不一样,互相之间也有细微的差别。

    有的新娘正对画面而笑,却闭了其中一只眼睛。有的新郎礼服和身体都正常无异,可上翘的嘴角却变成了下扣的。

    有的小男孩抱的鸽子长了三只眼睛,有的小男孩却在画面中掐断了鸽子的脖颈。

    林棋冰从一串串错误答案中走过,这些倒不是大问题,主播们根据常识就能分辨,真正困难的是一些难以言明的细节。

    新娘到底戴没戴头纱?头纱是披头款还是发髻款?新郎的领结是红色还是黑色?小男孩的蓝色T恤后面连着帽子吗?上面的卡通人物面部向左还是向右?

    林棋冰将脑海中的记忆翻搅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定了新郎领结的颜色,可新娘头纱的款式却怎么都想不出了。

    主播们群策群力,最终将范围缩小到了六张照片。四张婚纱照,根据新娘的头纱和姿态略有区别。

    还有两张小男孩鸽子照片,第一张T恤上的卡通人物向左,第二张向右。

    搭配选择有八种,但正确答案只有一个,机会也只有一次。

    直播大厅里,评论区和主播一样吵吵嚷嚷——

    “我记得那只卡通大象是朝右边的,新郎的手应该搭在新娘肩膀上,新娘头纱是别在脑后的。”

    “头纱别在脑后没错,可新郎的手不是垂在身体旁边的吗?”

    “你们这都是什么记性啊?新郎的手就搭在新娘肩膀上,但新娘的头纱不是别在脑后的,而是披在头顶,用那种隐形小夹子固定的!”

    正当主播们踌躇之际,方乐忽然来了主意,她刚刚是从暗房里蹿出来的,这时举手说道:

    “我刚才看见暗房里泡着胶片,婚纱照和小男孩的照片本身很新,但成色却透出一种旧时光的感觉,很像是用胶卷相机新拍的。”

    “而且我进来的时候注意过,这些样照大多都是数码相机照的,老式照片很少。底片都存在暗房里,可能还不止一张,我去试试!”

    说着,她长腿一迈,匆匆跑回了暗房,林棋冰跟上去两步,看见红色暗光的房间里,方乐用夹子将几张胶片重新按在银盐药水中,伸脚带上了门。

    “还有两分零四秒,你找到了吗?”张宝大声问道。

    “在显影了!稍等一下。”方乐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

    赵互助者粗着嗓子,额头上的汗亮晶晶的,“还有一分四十九秒,有眉目吗?”

    “来了来了来了!”方乐从暗房破门而出,手里捏着几张小小的胶片,她将它们对准了风灯,兴奋道:

    “这里有一张小男孩的,无袖蓝色T恤衫,后面没帽子,卡通大象的眼睛朝左边!”

    林棋冰等人确认了正确的照片,可是婚纱照还是没有定论。

    “婚纱照呢?这里面有婚纱照吗?”栀子问道。

    方乐摇了摇头,遗憾道:“没有,婚纱照不在这组胶片里面。”

    选择从八种缩小到了四种,主播们有些振奋,却无法全然高兴起来。

    倒计时还剩一分钟整,方乐刚才占了个冲洗半截照片的便宜,现在再想找其他底片从头浸泡,显影时间已经不够了。

    现在,他们能依靠的唯有记忆,或者说命运。

    林棋冰站在四张婚纱照前,一动不动,目光几乎陷入了照片另一端。

    四位新娘的娇容如出一辙,四位新郎的站姿端正挺拔,他们傲然置身于画面中,冷漠微笑着,等待悬在头顶的利剑落下,裁决主播们的命运。

    真是一场怪异残酷的找不同游戏。

    “要不赌一把吧?”栀子咬了咬牙。

    栀子焦虑的时候无意识摩挲着脖颈,她用手指缠绕着一缕卷发,手指被发丝勒得泛青。

    林棋冰注意到这一点,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新娘的耳边也有两捋碎卷发,对称平齐,略带烫发药水的僵硬感,但将新娘的脸型衬托得很美丽。

    她将目光重新放回照片上。

    第一位新娘的碎发被头纱遮住了一边,第二位新娘的碎发和新郎搭在肩膀上的袖子融为一体,第三位新娘的碎发被头纱和袖子同时遮掩……

    只有第四位新娘,她的碎卷发如林棋冰记忆中那样对称,像两根黑弹簧,俏皮地落在耳垂下方!于浅色背景中无比醒目。

    她就是正确答案!

    倒计时已经来到最后二十秒,小男孩鸽子照片已经被方乐抱在手中。

    林棋冰上前一步,在其他主播的惊呼声中,竟直取第四幅相片,那是一只巴掌大的石膏小相框,描着金银粉末,她将它摘了下来。

    “叮——”

    “恭喜在场主播完成场景任务【真正的照片】,奖励线索道具【火柴】一盒。照相馆地点已彻底开放,剧情解锁度20%,请再接再励!”

    倒计时停留在三秒,旋即消失,系统提示音响起,林棋冰一行人全都松了口气。

    “喀嚓,喀嚓……”

    林棋冰手中的相框一寸寸碎裂,蛛网般的裂痕后,她看见那位新娘又冲她眨了眨眼,半秒后化成了无数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破碎声接二连三响起,幻境被打破,所有照片和布景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玻璃窗已然复原,重新嵌在了那一侧墙壁上,那张婚纱照和男孩照片消失了。

    可玻璃之后,竟透出新娘新郎和男孩的影子来,就好像他们凭空站在了窗户后面。

    林棋冰仔细瞧了两眼,那三个照中人面目温和地对着她,再过三秒,轮廓缓缓淡去,好像是某种提示。

    他们消隐之前的最后一刹那,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嘴角越来越上扬,直直弯到耳廓下面,扭曲得诡异,竟然和鬼笑脸如出一辙了。

    “哎呀,吓死人了。”张宝拍了拍胸口,盯着已经空黑一片的窗扇。

    林棋冰在二楼看了一圈,却再没找到原本的两只相框,它们就好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又是婚纱照,又是一对年轻佳偶,还有个小孩子。”李再思索道:

    “这个配置和徐小铭以及他的父母很相似啊,只不过徐小铭是一家三口,大相框里的新娘新郎和蓝衣男孩却不一定是一家子。”

    的确不能是一家人,主播们搜查的一刻钟,方乐又钻进暗房洗了几条底片,这次婚纱新人的相片也显影了。

    胶卷末端夹着日期纸条,婚纱照和男孩照片的拍摄时间都在天堂岛事件七月三十一号之前,前后隔了不到半年,小夫妻俩是没空生出这么大个儿子的。

    为什么总是一女一男和一个小孩的组合呢?

    林棋冰盘算着已有的线索,深感目前出现过的角色,除开云老妇人外,都满含着家庭意味。

    “那对新人以及男孩,应该和徐小铭家t一样,都是镇上的居民。否则也不会到这拍相片了。”十七说道。

    “我有一个问题,不管是新人男孩也好,徐小铭一家三口也罢,他们到底属于天堂岛镇留守的那一半居民,还是因为事件而搬迁离开的那一半?”刀青挠着后脑勺。

    主播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若干年前的天堂岛小镇到底出了什么事,导致一半的居民逃走,而另一半又为什么留下来呢?

    钱互助者想了想,说道:“徐小铭的书包是在钟楼下面找到的,里面有他的衣物,而且他父亲的脑袋还闪现在冰箱里。说明起码这对父子没能离开吧?”

    “可能那年天堂岛镇真的出了怪事,走的人再也不敢回来,而留下的人……以及可能事后返回的人,都被什么东西杀死在了镇子里。比如失踪的徐小铭,和他的断颈爸爸。”

    这话让张宝打了个寒战,他接话道:“事后返回的人……可剧情介绍里说过,最近有一名小报记者不是来过这里吗?他就活着回去了,虽然已经变成了疯子。”

    是了,那名精神失常的小报记者还不断重复一句话:他们在发芽!

    林棋冰等人暂时将徐小铭一家当成了留守的那一半居民,他们决定在下次天亮的时候,动身探寻剩下两把钥匙的屋子,以及找找小报记者的线索。

    “会不会是一种传染病啊?”栀子兴致盎然,“如果不按字面理解'发芽'两个字的话,它听上去更像皮肤病,或者寄生虫,人体组织增生什么的……”

    严重的疾病的确能吓疯一个人,何况其中扯上了超自然事件。而疫病也是小镇人被迁移走的合理解释。

    林棋冰思考几秒钟后,缓缓摇了摇头,“我感觉不是这个方向。咱们也逛遍半个小镇了,没见到任何医疗防护有关的器具,连个口罩都找不到。”

    “如果这里真的发生过传染病,怎么可能连防护器具都没有呢?留下的那一半人也该做点保护措施才对。”

    她抬起头,看向其他同伴,道:“而且你们想没想过一个问题,那些蜡像鬼笑脸是哪里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看到的鬼笑脸可能是小镇居民?甚至就是留下的那一半?”李再反应过来了。

    刀青凑了上来,站到了林棋冰和李再中间,说道:“蜡像里会不会藏着小镇居民的尸体啊?我看过那种恐怖电影,人的尸体被封在蜡像里,白天迎接游客,晚上蜡像就会动了……”

    林棋冰拿出之前的蜡像手指,掰断了一根,里面泛着白沫子的全是蜡块,别说尸体组织了,连片指甲都没有。

    刀青不说话了,赵互助者“哼”了一声,冷笑道:“我还看过恐怖电视剧呢,里面的杀人狂用尸体种花,后院排一排人形花圃,那个也叫发芽!”

    赵互助者的戏言倒被林棋冰听进去了,如果抛开蜡像鬼笑脸不谈,尸体上生长的植物和菌类,倒比活人传染病的可能性更大。

    就在这时,二楼的另一个角落传来了敲东西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光线本就昏暗,突如其来的闷响惊了众人一跳,还以为是哪里冒出了鬼怪。

    主播们手持武器摸了过去,却见是阐鸢盘坐在柜子下面,正对墙根,手中敲砸着一条长方块,竟是个带电插排,被磕碰得发出金属破碎声。

    “哥们,你别摸电门啊!”刀青冲了上去,赵互助者抓他没抓到。

    阐鸢被刀青和林棋冰制住,栀子拎着他的耳朵,夺下了那条插排,她看了眼,说道:“都来瞧瞧,这个插线板上有块电池。”

    主播们聚了过来,发现那是一块相机电池,扣在充电器槽内,本来以为是平常的电池。

    方乐拿过去研究了两下,皱起眉头,对其他人说道:“这电池是新款,一般用于相当专业的照相设备。和大多数几年前十几年前的数码相机都不适配了。怎么会放在这充电呢?”

    林棋冰一行人找遍了照相馆内的所有相机,果然没有一台能适配这枚电池,它属于一台陌生的新款相机,并不在照相馆里。

    众人对视一眼,脸色严肃起来。

    方乐说得头头是道,“序列号的生产时间表明,这块电池是在天堂岛镇事件之后质检的,它要么是小镇留守居民的财物,要么是……”

    “是那名疯掉的小报记者带进来的。”林棋冰对上方乐的目光。

    李再的眼神亮了起来,“那人既然是记者,他跑到废弃小镇里,肯定想搞个大新闻,也肯定拍了照片。”

    “而且记者之所以精神失常,是因为他在搜集素材途中,遇到了无法承受的怪事,那些怪事很可能被拍下来了,就保存在记者的相机里。”

    小报记者故事的一角浮出了水面,他进入天堂岛镇后,一定拍摄了很多照片,以至于相机电量无法续航,只能中途来到照相馆,将其中一枚电池放在这充电。

    而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因为他变成了重症精神病患者。

    “相机很大概率还在小镇里,我们得找找。”李再总结道。

    “可我有一点不明白,八个月前记者潜入时,天堂岛镇已经变成无人鬼镇好几年了,他是怎么进到照相馆里充电的呢?咱们进来还是靠的钥匙呢。”方乐指出了疑点。

    “可能他会溜门撬锁。”林棋冰淡淡地说道:“还有可能……他来的时候,有人给他开了这家照相馆的门。”

    又会是什么人呢?可能是云老妇人,又可能不是。

    主播们讨论到这,将照相馆二楼的线索拢了拢,又洗出几张照片收在背包里,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十二点,鬼笑脸一直没摸上门来。

    他们正打算熄了风灯休息过夜,就在这时,楼梯外忽然传来了“嘎吱——”一声响。

    林棋冰等人的动作齐齐顿住,难道是风吹的吗?十七探出头,快速地朝窗外瞥了一眼,面色难看起来,摇了摇头。

    街道上一丝风都没有,连树叶都是静止的,一片死寂。

    “啪嗒,啪嗒,啪嗒……”微弱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

    倒不像是鬼笑脸,鬼笑脸走路没这样的声音。但主播们不得不防着,只要激出一声尖笑,附近几条街的鬼笑脸都会被引过来。

    所幸照相馆二楼杂物堆积,他们各自握好武器,悄无声息地掩藏了身形。

    张宝和十七钻进了那只仙女大贝壳,将厚绸缎的纸板壳子一合,只露出缝隙向外窥探。

    钱、孙两名互助者躲在几排衣架下面,礼服大裙摆将他们的身形掩藏住。

    栀子和阐鸢缩入了柜子,弯刀一挑,柜门就从里面被关紧;刀青望了一眼林棋冰,旋即被赵互助者揪着衣服,一道站到了背景幕布后面。

    林棋冰、李再和方乐退入暗房,这里空间狭小,红光照在人脸上,连眼珠子都成了血红色的。

    他们刚想关灯,就听见脚步踏上了二楼地砖,此时再按开关,必定会发出暴露位置的“喀哒”一声。

    三人只能作罢,他们猫腰蹲在桌子旁边,连呼吸都不敢出声,耳边就是一排漾着显影药水的扁托盘,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安静。

    只有那个脚步声,在二楼一遍遍绕着圈子,不像在寻找目标,倒像在梦游。

    林棋冰蹲着向旁边撤开半步,将自己挪入暗室门的死角,她感觉脚踝碰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一瓶冲洗照片的银盐显影液。

    随手将那瓶子收入道具背包,她握紧了黑色残刃,就在这时,暗房门外传来了三声响动。

    “叩叩叩。”

    有人在外面敲响了暗房的门。

    第143章

    三声叩门不轻不重, 像是敲在了林棋冰的心上。

    三人皆是一悚,更加不敢发出声音,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 在外面颤巍巍道:

    “里面……有人吗……谁在那里?快说句话……”

    林棋冰耳朵一竖, 那竟然是云老妇人的声音, 沙哑而低沉, 在这样的红暗环境中显得阴森森。

    只是仔细听来,老妇人说话时的情绪却不尖锐,而是有些迷茫, 甚至有些惶恐无助, 好像刚做了噩梦一般。

    “有人吗……快出来……不要再藏在那里了……”

    长指甲划过门板的声音让人耳朵发涩,林棋冰三人咬牙忍耐着,愣是不敢吭声。

    云老妇人叫了一会门,估摸着见里面没有应声,又走开了。她的步态很符合年龄t,脚步间隔缓慢,又一圈圈在二楼绕了起来。

    听声音,其他主播也没有敢露头的。因为实在太奇怪了, 他们现在更加意识到不对劲。

    在这样一座怪事频发、鬼怪出没的无人镇上,怎么会住着一位老妇人呢?小报记者都疯了,她却还好好的。

    天堂岛镇不属于任何活人。

    林棋冰等人不敢动弹,又过了大约一刻钟,脚步声也平息了,正好又停在暗房前。

    “铛——铛——铛——”

    遥远的夜空传来钟声, 正好敲了十二下,应该是钟楼塔里的电子报时。

    零点了。

    一分一秒过去,林棋冰的脸浸在红光中, 她很想打一个喷嚏,鼻尖被自己掐了又掐,可门外寂静如死,一股酸麻的感觉从双脚涌上膝盖。

    她再也耐不住,左手紧握黑色残刃,右手攥着那枚【未曾交换的婚戒】,一步步踱过去,刀尖向前,将暗房窄门抵开了一道缝隙。

    门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不远处堆积的衣架和摄像机,连绵成模糊的阴影。

    云老妇人不见了。

    李再站在林棋冰背后,指间的钢笔飞镖已经攥热了,他低低私语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根本没听到云老妇人下楼的脚步声。

    实属是怪事。躲在各处的栀子、十七等人也纷纷露了头,张宝摘下头顶的亮片,诧异道:

    “我刚才听见云老太太停在了暗房那边,后面就没声音了。怎么,她被你们赶跑了?”

    方乐嗤了一声,叉腰道:“就算我们赶不跑她,也不用你来救。”

    张宝还待说几句话,被林棋冰打断,她将云老太太消失的事说了一遍,主播们都非常诧异。

    “我听见外面敲零点钟了,会不会和钟声有关?一响她就没法出来害人了。”刀青思索道。

    “你当是灰姑娘啊,零点一到魔法消失。”栀子笑话他。

    林棋冰一行人在二楼找了一会,没找到任何云老妇人的痕迹,十七和李再分别探测了一遍,依然没有所获,只是绿萤石发出幽光,证明这里有微弱的鬼怪气息。

    “这说明不了什么。”十七又将石头铺设到楼梯口和窗口,说道:

    “没法确定就是云老妇人身上带的,她毕竟算个人类。检测到的可能是之前新娘新郎和蓝衣男孩的气息。”

    但大家能确定的是,云老妇人一定来过这里,每个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他们都累了,在四周布置好警报后,三个团队各派出一人,分组轮流值夜,就地浅眠了几个小时。

    林棋冰是最后一班值夜的,她被李再叫醒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天光竟已亮了,窗外泛入朦胧的灰蓝色,天气发阴,晨光像洗旧了的蓝色床单。

    她走到窗边,天堂岛镇的街道很空荡,没再见到鬼笑脸出没。

    身后传来刀青的呵欠声,另一个值夜的十七冲她点点头,坐在了楼梯口发呆。窗边只有林棋冰和刀青两个人。

    “早啊,林棋冰。”刀青没大没小地笑道。

    林棋冰看了一眼这个小狼人,对他点点头,打算沉默地过完最后两小时的守夜时间。

    刀青走了过来,回头望一眼大部队,所有人都酣睡着,十七坐在楼梯口,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他笑了笑,挑起一边眉毛,做了个顽皮的鬼脸,“没睡醒啊?要不我替你看着,你再偷偷睡一会。”

    林棋冰有些好笑,又摇摇头,头转向窗外,并不理他。

    谁知惹来刀青不太高兴的一句:“难道你还不放心?是我替你,又不是他们仨,我还能背后捅你刀子不成?”

    他说的是赵钱孙三名互助者,林棋冰见刀青神情自然,不禁来了点兴致,问道:

    “那你说说,你既然不和他们一样,为什么进了互助者联盟呢?”

    刀青斜靠在窗台上,瞥她一眼,答非所问,“谁说我和他们不一样?不过嘛,我进联盟是一星期之前的事情,我有这个项圈,他们看重我,我也看重他们。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

    他话说得不全,但林棋冰听懂了。刀青是在为自己辩白,他加入得晚,并没有参与过屠杀白鸽的事情。

    “你也在剧本里杀过人?”林棋冰忽然看向他,捕捉到刀青的目光,他正偷偷盯着她,来不及躲开,被吓了一跳。

    “当然没有过。我又不是变态。”刀青嘟囔道。

    林棋冰凉凉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你要是不想,最好早做打算,否则是迟早的事。”

    刀青不吭声了,有些烦躁,揉了把那头毛刺刺的硬短发,他的脑袋在晨光里像只较为柔软的黑刺猬,也像小狼崽子,短毛根根直立着。

    良久,他对转身离开的林棋冰说了句,声音有些发涩,“没有联盟我早就死了,都是兄弟姐妹,他们对我好,就像你的朋友对你好,我不能……”

    刀青的话被打断了,因为赵互助者梦中咳嗽了两声,提前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对着刀青哑声问道:“青子,几点了?是不是该上路了?”

    闹了这一下,所有主播都起来了,除了上一班值夜的三人又补了几分钟觉,他们很快收拾好东西,准备趁着白天出发,继续探查剩余的两间住宅。

    钥匙还剩两把,分别是二号住宅,和天-22号别墅。

    “咱们现在置身于56号,不管是到天-22还是2号,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李再的白衬衫袖子挽在手肘上。

    林棋冰向窗外看了一眼,扭上矿泉水瓶盖,指向三条街外的一个位置,说道:

    “那个地方有些眼熟,是不是咱们进小镇的那条路?”他们在那附近碰到了云老妇人。

    “就是那里。”李再眯了眯镜片后的眼睛。

    “云老妇人说过,她住的地方在那一片,我记得是个墙角刷成灰色的住宅。那个地方比2号和天-22离咱们都近。我们可以先去她家里看看,免得后面再折回来。”林棋冰说道。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主播的支持,他们当即出发,离开了照相馆二楼。

    出门之前,林棋冰在桌子和墙的缝隙中,捡出了一本沾灰的台历,应该原本放在桌上,却掉了下去。

    “还是那年,还是七月三十一号。”她沉声。

    照相馆的日历和理发店一样,那年七月的最后一天被笔画了个圈。

    她再次确认,那一天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不知对画圈的人来说,那件事是已经发生过,还是预知到即将发生。

    早晨五点多的小镇已经明亮,丝毫感受不到昨夜的杀气,鬼笑脸们好像随着日光而消失了。

    林棋冰一行人经过休整,朝着最开始的地方走去。他们脚步轻快了许多。方乐走在后面,倏地问了一句:

    “你们说,这天堂岛镇从头到尾都没见血,连片人肉都没有,鬼怪都是蜡塑的。那云老妇人指甲缝里的血,到底是什么人的呢?”

    赵互助者挥了挥手,随意道:“还能是谁的,如果没别人,就是她自己的呗。”

    他们很快来到了昨天的地方,经过林棋冰的回忆,找到了那面刷着一道灰色的墙角。

    墙角转过去几米,就是一道黑色的老式防盗门,主播们靠在墙根底下,张宝轻声道:“是这家吗?”

    林棋冰抬了抬脖子,只见窗户内的陈设很干净,但也很老旧,搪瓷茶杯脱了漆,塑料瓜果篮也被磨掉了颜色,木头凳子黑沉沉的,全都有不少年头。

    “应该是。”她点头道。

    李再蹲在林棋冰身边,手中的探测盒子亮了亮,他松了口气,“里面没有检测到移动的鬼怪。”

    白天的危险性比黑夜小很多,主播们并没有太紧张,四下无人,门又紧闭着,十七那把高级钥匙道具派上了用场。

    黑色防盗门被开了一道缝,他们原地不动,十七将萤石碎块轻轻滚入门内。

    隔着门缝,那些小碎块轻轻闪烁着亮光,没有爆亮,也没有白烟反应,说明这里相对比较安全。

    “有一些鬼怪气息,和照相馆二楼差不多,但问题不大。”十七说道。

    林棋冰一行人这才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干净的布料味道,以及老木头的气息。

    有些常打扫的老旧感,是年迈者家里常有的气味,但又浮动着一股馨香,似是洗衣粉却又不像。

    屋子不大,面积和t徐小铭家差不多,格局制式却不一样,一进门却不是客厅,而是一间临窗的卧室,木头大床板板正正,素格子床单抹得平滑如硬纸,一丝褶皱和灰尘都看不见。

    林棋冰看向床头木柜,中间有一道淡黄色的磕痕,磨出油光了,看着是用来放拐杖的。

    这里应该就是云老妇人的居所了。

    由于云老妇人肯定会回来,主播们搜寻的手脚就轻了许多,微微翻看后立即复原,刀青和张宝更是连衣柜都不好意思开,还是栀子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那两扇木头柜门。

    “哎呀……”栀子的惊呼声低低传来,阐鸢一步冲了过去,林棋冰随之跟上。

    衣柜里的衣物不多,内外服装俱全,可惊人的是,上面竟排排挂了十几件白睡裙,一模一样的款式。

    直筒剪裁,纯白料子绵而韧,带一点荷叶袖,非常宽松经典的类型。

    上次见到这么多一样的东西,还是在天-17的别墅客卫里,那些垒成小山的茉莉肥皂。

    “强迫症吧?还是囤积癖,谁会买这么多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赵互助者伸过脸来。

    许久未说话的孙互助者鲜见地开口,道:“可能这个布料很舒服,老人家也不挑新鲜不新鲜的,穿着松快就行了。”

    也有一些道理,说不定云老妇人的思维比较特别,既然喜欢这样一件衣裳,又怕穿坏了再买不到,一下子囤上好几件也是说得通的。

    林棋冰记得初遇云老妇人的时候,她身上就穿着这条睡裙,想来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似乎除此之外,她还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裙子……

    “我怎么好像记得,昨晚追杀咱们的鬼笑脸里,最起码有两个女的?”方乐忽然讲话。

    赵互助者双手一摊,怪声怪气,“小姐儿,都快没命了,谁有闲心去看鬼怪是男是女啊?”

    “你少说话。问你了吗?”方乐脾气上来了,她根本不怵互助者,继续说道:

    “我记得那些鬼笑脸穿的大都是白衣服,其中有至少两个,身上的就是白裙子,好像就是这个款式。”

    方乐不光懂美术和摄影,对服装也是说起来头头是道,她在这方面很敏锐,脾气又耿直,既然说了,那昨夜的鬼笑脸中就肯定有穿类似白睡裙的。

    林棋冰点点头,说道:“可能这个镇子上的鬼是统一制服。”

    众人都低笑起来,方乐以为林棋冰说反话笑她,不太乐意,见对方神色认真,眉目清朗,一股冷冰冰的钝气,又觉得此话很精准,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嘴唇。

    一行人越过卧室,经过卫生间才是客厅。奇怪的是云老妇人家客厅不大,只够容纳一把餐桌和一台冰箱。卫生间却比客厅大得多,进门前他们还以为是另一间卧室。

    “好大一个浴缸,这云老妇人还怪会享受的。”张宝咋舌。

    卫生间里放着个大浴缸,且不是靠墙砌的,而是独立一只浴缸放在正中间,边上放了只小凳子,钉在地砖上,可能是云老妇人腿脚不便,用它垫着迈进去,以防洗澡的时候滑倒。

    林棋冰没看别的,径直拿起置物架上的肥皂,已经用掉了一层,果然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味道。

    云老妇人和天-17号别墅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这些茉莉花味的东西,以及白色衣服,是整个天堂镇统一配备的生活用品?

    客厅和卫生间之后就是厨房了,和普通人家的厨房差不多,整理得很干净,虽然比不上天-17那种洁癖般的极度整洁,但能看出主人的生活习惯很好。

    厨房也很浅,旁边就是上楼的阶梯,刀青腿快跑了一趟,回来却摇着头,说道:

    “二楼被封死了,一道铁门一道木门,都锁得紧紧的,门缝里什么都看不见。”

    众人没了法子。门在剧本里很重要,往往主播在涉入主线或者危机时,才有幸能得到对应的钥匙,所以能任意开门的道具极其稀有。

    十七的钥匙道具只有一个,已经用在了云老妇人家的正门,谁能想到她家里还有两道门。

    暴力破门倒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云老妇人是个“活人”而非鬼怪,她还是要回家的。如果为了破门而影响了后续剧情,主播们也是得不偿失。

    “林主播不是有那个绳索吗?刀青也会爬墙。你们走走外路呢?”张宝出着主意。

    在其他人的商讨声中,林棋冰蹲下身,从厨房垃圾桶里拣出一把刀子,很普通的水果刀,薄而锋利。

    令人震惊的是,那刀刃上沾了一道血。

    “这是怎么回事?”李再走过来,他也想到了云老妇人指甲缝里的血。

    最浅显的解释是云老妇人用这刀伤了人,或者杀了人。可问题还是那个问题,这镇子上除了主播他们,哪里还有人呢?

    除了天-17的那只血茶壶。主播们越来越怀疑云老妇人就是天-17里那个喝血的神秘人了。

    刀青的狼鼻子最灵,他拿起刀嗅了嗅,说道:“是真的血,而且才干了没几个小时,应该最早是半天之前流出来的。”

    半天之前,那就是昨个夜里,那个时候他们要么在街道上被剪刀追杀,要么已经进了照相馆了。总之凝血的时间点在主播们离开天-17之后。

    更具体的信息要问栀子。栀子又拿出一根新的树枝,末端在水龙头下沾了点水,又在刀刃上轻轻一抹,由于是被水晕开的凝血,这次树枝红脉上行的速度慢了许多。

    青红色叶片缓缓抖开变大,栀子收起咒语,睁开眼睛,使劲嗅了嗅那根树枝,语气不是很好:

    “还是人血。但这次是活人的血,流出来的时候人还没死。”

    奇了怪了,一夜之前茶壶里的血是死人的血,现在刀上的血却是活人的血了,两厢时间错开,莫非天堂岛镇24小时内接连死伤了两个人?

    如果非要说活人血是云老妇人的,那死人血又是谁的?鬼笑脸那帮蜡像可一滴血都不会流。

    林棋冰等人满腹疑窦,但不敢继续停留在这,怕被云老妇人抓个现行。

    他们将动过的所有东西都收归好,匆匆离开了这里,又绕过一道弯后,主播们站在了云老妇人家的后墙根底下,一楼窗户厨房后面是灶台,二楼窗户也能看见。

    和大多数乡镇一样,一二楼窗户都被合金防盗窗罩着,一道道宛如铁笼,里面放着花盆和菜篮,主播们是钻不进去的。

    就算进不去,隔着防盗窗看一眼二楼里面有什么东西也好。

    林棋冰做这个在行,她和刀青对视一眼,一个拿出了发射枪,另一个拿出了狼人项圈,纷纷启动设备。

    “一定要小心啊。”十七捂住了嘴巴,不知怎么的,眼神有点激动。

    金刚钩爪无声无息地落在防盗窗底部,林棋冰踩实墙面,向上攀去,鞋底在栅格上有些打滑。

    另一边化为狼首的刀青已经爬到她头顶,利爪和铁框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呜噜……”刀青冲林棋冰伸下一只兽爪。林棋冰顿了下,抓住了那只毛绒绒的大手。

    她感觉爪尖轻柔地搭在手背上,掌垫厚实温热,借着这股力道,林棋冰一蹿就抓住了二楼窗底。

    两人透过金属格子和玻璃看进去,林棋冰忽地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云老妇人家二楼的房间很正常,大约二十多平米,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是一桌麻将,看样子刚摸到中场。

    灯泡从中央垂下来,麻将桌上放着水杯、烟灰缸、糖果,还有掰开的半只橘子。

    零钱散落在桌角,反射着幽幽的光,像一只只嵌在桌上的眼睛,一眨不眨。

    这些都不奇怪,真正令林棋冰背后发凉的是,牌桌四面竟然是坐了人的。

    四个人围桌而坐,姿态各异,有的在对牌沉思,有的往牌池里打牌,有的紧盯着桌面另一角,似乎在等待一张好牌的出现。

    而林棋冰正对的那个人,他的手放在倒扣的三张牌上,好像下一秒就会叫出一声“胡”,脸上能看出喜悦之色。

    皱成了风琴格纹的喜悦之色。

    围着牌桌的不是四个活人,而是四具动作栩栩如生的干尸。

    他们不知在这静止了多少年,皮肤变成灰褐色,褶皱着,紧绷在脸上,嘴唇显得很薄。

    由于脱水和腐败后的再缩水,每具干尸都显得又瘦又小,衣服裤子也半失了颜色。 t

    而在四具干尸的后背,都插着一根笔直的杆子,用来将他们固定在原地。

    说不清这是一种挽回,还是一种惩罚。

    林棋冰看着这被定格下来的欢欣一幕,隔着玻璃窗闻不到气味,可一种怪诞的冷气却铺面而来,将她兜头打了个激灵。

    忽然感到手被捏了捏,她低下头,是狼人粗糙的掌垫摩擦着自己。

    她这才发现,惊讶之中,竟忘了松开刀青的手。

    第144章

    林棋冰松开刀青的手,顺着黑绳又下去了,两人将屋子里的景象和同伴们说了一遍,众人皆是惊骇。

    李再一面往外走, 一面思忖道:“既然那四具干尸摆在云老妇人的屋子里, 那很可能是她的亲人。按你们的描述, 他们应该死于五年前, 和天堂岛发生事故的时间点差不多。”

    方乐搓了搓手臂,也跟着说道:“既然是亲人,应该入土为安才对,为什么摆成了那个样子?难道他们四个死的那一刻就在打麻将,而云老妇人将那个场景保存了下来?”

    用以睹“物”思人的话,未免有些太变态了吧。

    云老妇人身上的谜团接连而至,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在这样的小镇里生存下来?她的家里又为什么放着尸体?这么看的话,云老妇人倒不像是天-17的神秘主人了。洁癖强迫症是绝不会在睡觉的房顶摆四具干尸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昨夜云老妇人的确来过照相馆,许是察觉到了主播们的动静,但她为什么没露面,最后甚至原地消失了。

    “活人会突然消失吗?”林棋冰问出了大家最想知道的问题。

    林棋冰一行人正待走出后墙, 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们藏在墙根下面不敢作声。

    云老妇人穿着那条白睡裙,外面披了一件大衣,正一步步朝家门方向走去,她的身影依然阴森,背对着主播们,形成一种沉思的姿态。

    主播们等待她走过去就好,可她偏偏停了,蓦地转头看向他们藏身的角落, 天光洒在老妇人头顶上,她微微颤抖,看上去有些迷茫。

    没过几秒,云老妇人又迈了步,消失在他们视线中,几秒后传来的却不是钥匙的声音,也不是防盗门开合的响声。

    “叩叩叩。”

    敲门声。云老妇人敲响了自己独居住所的大门。

    林棋冰一行人呼吸一窒,彼此对视着,表情掩不住惊讶。云老妇人是一个人住的,她敲门给谁听呢?

    难不成这位老太太有点糊涂了,忘记带钥匙了,还以为自己家里有人?

    正当主播们屏息细听之际,他们原以为云老妇人会在门口一直站下去,直到掏出钥匙,或者转身离去。

    可是下一秒,那边传来了开门的“吱呀”一声,云老妇人拖着步子走进去,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字音模糊。

    防盗门从里面关闭的声音响起。

    林棋冰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拽了一下,是十七,她掌心里托着一捧萤石,那些小石子像失控了一样,一颗接一颗地闪烁起来,有点像电路坏掉的节日小彩灯。

    说明测鬼萤石有所感应,而且是极其反常的感应。

    她忽然怀疑自己想错了,或许天堂岛镇的事件核心从来不是天-17,而是云老妇人家。

    一切安静下来后,林棋冰等人不敢继续逗留,发足疾走了半条街,才在一处凹陷的阴影旁停下来。

    赵互助者喘了口气,不可置信地说:“谁给她开的门?”

    那房子里除了干尸,怎么会有别的人?

    “刚才那是什么信号?”钱互助者指了指十七的椰壳碗,“那些石头从没有那么亮过,还很闪,但却没冒白烟。”

    十七吸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了两下,才说道:“说明它们感应到了强烈的鬼怪气息,很可能是鬼怪实体,比徐小铭父亲的断头还强。”

    “闪烁说明这种感应的链接是间歇性的,并不稳定,来不及到自燃的程度就消失了,然后再度出现。”

    “这又是什么意思?而且我记得一开始那房子里没测出这种现象。”赵互助者搓掉了几根眉毛。

    十七说的话让人迷糊,她酒窝一深,道:“意思是云老妇人家之前没什么鬼气,但咱们离开后忽然就有了。而且那鬼怪是不确定的,既存在,又不存在,类似于一种二象性。”

    “后面那句你再给翻译翻译呗?”赵互助者对着十七不敢高声,脸皱成一团,像只老八哥犬。

    十七耐着性子,娓娓说道:“你们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和那个差不多。”

    “听说过的。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叫薛定谔的科学家,在一只密闭的箱子里放了一只猫,这箱子里装了机关,机关有50%的概率杀死里面的猫。但具体杀没杀死,外面的科学家没办法知道,因为这只箱子是完全密闭的。”林棋冰点头,她选了一种容易听懂的说法,讲给其他主播。

    “而这个实验的意思就是,只有科学家打开箱子的时候,才能知道里面的猫是死是活。而在他打开箱子往里看之前,这只猫有50%的概率是活的,有50%的概率是死的,所以能把它看成既是死的又是活的。就像十七所说的鬼怪,既存在又不存在。”

    她的话说完了,主播们沉思片刻,赵互助者拍掉手上的碎眉毛,嘟囔道:“像废话。”

    栀子难得点头,“这是哲学,哲学大都是废话。”

    方乐皱了眉心,“哲学不是废话。而且这也不是哲学,是科学。”

    她望了望天,又拍拍自己的脸颊,良久才道:“这个实验好像还挺唯心主义的。对猫本身没有意义,因为猫不论死活就在那里。实验结果影响的其实是科学家薛定谔的的世界,完全依赖他的视角。”

    “是的。”李再也听懂了,他吐出一口气,“我再打个比方,不知道对不对。猫也好鬼怪也好,这事就像一个人坐在窗边低头看书,他家小区里常常有鸽子飞,他忽然想知道现在窗台上是否落了一只鸽子。”

    “如果他不抬头看或者听,鸽子是否落下的结果对他来说是未知的,也就是他的世界里可能存在一只窗外的鸽子,也可能不存在。这是一种流动的可能性。”

    林棋冰插了一句,“人们通常把这种可能性叫做'希望'。”

    李再认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一旦他抬头去看或者去听,这个可能性就被杀死了,因为他的眼睛或耳朵会给出一个确凿的答案。”

    “希望也就落实或者落空了,总之也没有了。”林棋冰补充。

    赵互助者听明白了这个比喻,他还是不信,笑得有些嘲讽,“这不是纯自己跟自己玩吗?现实世界就是唯一确定的,鸽子在或不在,猫死或没死,无论发没发生都是注定好的的。那个姓薛的科学家不是自欺欺人,把自个眼睛给蒙上了嘛?”

    “真是注定好且不能改变的吗?我不是很信唯心主义,讨论这个也只是为了弄清楚鬼怪的事情。但是一下子说出'注定'两个字,未免有些太斩钉截铁了吧。”林棋冰淡淡反问道:

    “世界上的很多元素都是机动的,像一个混乱而孤立的整合体。就像你去参加一个婴儿的百日宴,在那一天,谁又能说清楚这孩子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不过一百年再站在这孩子的墓碑前,谁能知道生命的无数种可能性究竟应验了哪一种?”

    “神棍的诡辩罢了……”赵互助者不再说话。

    林棋冰挑了挑眉,看向赵互助者手腕上的珠串,菩提子间夹了几颗转运祈福金珠,“那你戴它干嘛?”

    “我……”他气结巴了。

    十七微笑地看向林棋冰,圆脸微红,她那双眼睛亮得很湿润,“我就是这个意思。”

    林棋冰忽然想到,他们在云老妇人家里时仔细查了四角,却并未看到鬼怪,相当于窗台上没有鸽子。而现在那鬼怪又现身开门了,多半是因为云老妇人回来了。

    “鸽子”是因云老妇人而落的。

    所以,这一切很可能是云老妇人的意念所致,鬼怪只存在于她视角下的世界,说得再唯心一点,就如同云老妇人的念头和想法成了真,变成实体,影响了现实世界。

    “你是说,那鬼怪很可能是云老妇人想出来的?”刀青又凑上来。

    林棋冰没点头也没摇头,回答道:“有点这个意思,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见到那个鬼怪才知道t 。总之它是围绕着云老妇人存在的。”

    至于那鬼怪和四人麻将桌的干尸有没有关系,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众人半是明白半是糊涂地离开了这里,或许因为刚刚的讨论,十七亲热地挽住了林棋冰的手臂,两人率先朝小镇另一端走去。

    2号住户好找也难找,又过了约二十多分钟,他们在小镇最边缘找到了那个门牌号。

    此时日头已经大亮了,可隔着一层阴云,空气显得又灰又凉,有一种阴沉的明亮感。

    长了之前的记性,林棋冰一行人先是透过窗户望了眼,又用萤石在外墙测了两回,都没什么结果。

    钥匙转开2号户门,他们还没进去,十七手里的椰壳碗就亮起了淡淡一层光晕,让人背后一阵凉风。

    “鬼怪气息很凝实,蔓延范围广,但强度不算极其高。这里应该发生过大事,不过鬼怪实体已经不在这了。”十七判断道。

    2号这一户和徐小铭家差不多,房子比徐小铭家还老一点,装修却更新,一进门就是张红色地垫,蛮干净,没被踩过几次,金黄色字写着“百年好合”。

    看来这是一户新婚人家的住所。

    “刚结婚就出人命,怨气不大就怪了。”张宝啧啧道,他看见了电视机后面贴的红色喜字。

    林棋冰往里走了几步,这家的空气里透着一股臭味,让人非常不适,说不出是肉臭了还是什么东西的腐败味道,淡淡的,直往鼻子里钻。

    由于是新婚,客厅里陈设喜庆但简单,新茶几除了电视遥控器,就是一盘子瓜子喜糖,旁边散碎着黑芝麻粒似的碎屑。

    “只听说过结婚撒花生桂圆的,这怎么还有撒芝麻的?”赵互助者奇道。

    方乐说了句,“哪里是芝麻,怕不是瓜子皮被老鼠嗑碎了。”

    林棋冰走过去,拿起一枚喜糖,糖球用红纸扭着包起来的,被拿起的瞬间“簌簌”又掉下几颗黑色碎屑来。

    她眼皮一跳,这根本不是芝麻,更不是瓜子壳,而是蚂蚁,干透了躯壳风化成碎屑的黑蚂蚁尸体。

    用纸巾将糖球裹住,两边一扭,糖纸就被松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椭圆形糖球,大体是白色,略泛黄,大约是过了保质期太久的缘故。

    糖球只剩半边是白的,另外半边则是密密麻麻的黑,反着光,都嵌入了被啃咬出无数坑洞、如同黑蜂巢般的糖球中。竟都是蚂蚁的尸体。

    林棋冰手一抖,无数黑色碎屑混合着糖屑掉了下来,她将糖球扔到一边。旁边的主播们已经头皮发麻。

    “这糖应该有毒。蚂蚁全都是被毒死的。”她说道。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众人心头全都蒙上一层阴影,仔细看去,死蚂蚁不仅茶几上有,地砖缝隙里也散碎着很多,栀子倒是不害怕,说道:“药性这么强,这是一毒毒死一窝了啊。”

    药性强不强不知道,但终归是下了药的,这些蚂蚁没全都死在糖球里,说明不是吃了就死,可能有的死在返回蚁巢途中,有的死在第二趟第三趟来搬糖的路上。

    没有人会往喜糖里下药来毒蚂蚁,这糖毒的必定是人。

    林棋冰等人离开客厅,出了石膏框架,是用海棠玻璃隔断的厨房和卫生间,大约这只住着新婚夫妻,所以没设一楼卧室,卫生间里也只有简单的手盆和便池,一看就是给客人用的。

    走进厨房里,李再抹了把灶台,“各处都是新装的,吸油烟机里没有油,灶台支架也不沾灰,这厨房应该没开过几次灶火,甚至一次饭都没做过。”

    “做过一次。”刀青学林棋冰,直接去翻垃圾桶,说道:“这里有碎鸡蛋壳,应该煮过一回鸡蛋。鸡蛋皮还是红色的。”

    年纪稍长一些的钱互助者看了眼,说道:“是红蛋。有些地方的风俗是新人结婚,家里要用红水煮鸡蛋,分给亲朋和宾客表示喜庆。用苏木或者红曲米的都有,现在都没人做了。”

    “嗨。”张宝叹了口气,有些可惜,“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一行人上了楼,楼梯扶手都是用红纸包好的,由于年头久远,红纸已经褪了颜色,上面竟浮现出几个手印来。

    “应该是有人抓着这扶手上楼留下的,手指沾的油或水之类的液体印上了,后来红纸褪色,就变成了这样。”李再说道。

    林棋冰走上前,用自己的手比了比那些手印,发现虎口朝下,是人下楼时留下的,而且手掌和她差不多大小,如果不是手掌极小的男人,那很大概率是个女人,孩子也有可能。

    “能看出这上面的液体是什么吗?”方乐问道。

    刀青凑近闻了闻,摇头道:“时间太久,没什么气味了。只能感觉出不像血,再多说不准,一股芹菜味。”

    林棋冰等人越过楼梯,来到了二楼。左转第一间便是卧室,门扉半开,里面一片沉寂的红,是新房。

    这种失了颜色的红太过像枯血,他们缓步进去,只见一张红色大床摆在中央,镶着粉边的被子平铺在床,顶端两道折起,露出两只红枕头,和三指宽的一条红床单。

    红被、红枕和红床单都打了褶,有些凌乱,从头到脚浮了两道长凸起,显现出有人躺过的痕迹。

    “倒是没有灰尘,蛮干净的。”栀子掸了掸。

    林棋冰看了两眼那张红床,转过身,却被吓了一小跳,正对红床不远处的墙上,竟站了两个人。

    原来是幅面巨大的婚纱照,用石膏嵌框,挂在了墙上。上面的新娘坐在公主凳上,新郎垂手立在旁边,都在微笑,当真一对年轻佳偶。

    正是照相馆二楼的那张婚纱照。

    2号住宅里死掉的人,竟然是他们小夫妻两个。

    “早就想到了。不过他们把照片正对着床挂,晚上不害怕吗?”方乐问道。

    “可能那时候流行这个,也可能是家里老人给布置的,老一辈就喜欢这么挂。”赵互助者敷衍了两声,自己倒想起件事来:

    “不过这新房布置得老派,却没在一楼留老人房,这又是为什么?”

    几人谈论着,林棋冰俯下身,地板是很干净的,被打扫过的样子,她找了半天,从床底深处拨出一根芹菜来,蔫黄的,切成半根手指那么长,已经风干透了,沾了一层薄灰。

    “像是炒的芹菜。楼梯扶手上沾的可能是菜油?”她说道。

    没过一会,栀子又在床头柜里找出个皮包来,里面装的一半是百元大钞,一半是没拆过的红封,鼓鼓囊囊保存在这里。

    婚宴礼金只拆了一半,红枕头红被子微乱,楼下灶台没开过火,新婚红蛋倒是吃了两只,一切生活痕迹都截止于新婚当晚。

    林棋冰不由得想出一幅景象,新婚的年轻人从饭店回到新房,大约已经是晚上了,他们很劳累,拆礼金拆到一半,就感觉饿了或者困了,于是匆匆吃了两只红喜蛋,然后睡去了。

    或许这一睡就再也没醒来。

    她打开手电筒,弯腰仔细观察那两只红枕头,枕面隐隐各有一块污渍,凝结在红布里难以发现。林棋冰用黑刃轻轻刮了两下,刮下一丁点碎末来,像是融化又干涸的鸡蛋黄。她招来刀青,按着他又嗅了一遍。

    “有点像血,还有胃酸,混合着其他东西,没有很强烈的气味。”刀青说。

    “有芹菜味吗?”

    “没有。”

    林棋冰拿起枕头,又在床缝里找到几只死蚂蚁,看来污渍中除了血和鸡蛋黄,还有糖。

    楼下的毒喜糖。

    “或许他们在楼下剥了红蛋,又顺手拿了两块喜糖,上楼吃完睡下后,这才毒发身亡。可是芹菜又是怎么来的呢?”林棋冰自言自语道。

    呕吐物里没有芹菜,说明两人并没有吃下芹菜,可鸡蛋壳都保留在垃圾桶中,炒芹菜存在过的痕迹却被打扫掉了,而且菜油还印在了楼梯扶手上。

    林棋冰拎起刀青,带着李再一同回到了一楼,分别看了洗手池和门板,却没再发现菜油手印,紫光手电照得很仔细,可这里连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被清理过了。

    说明和炒芹菜有关的人来过这,并离开了二楼,也有可能离开了这栋屋子。

    “芹菜应该是外面拿来的,可能是婚宴打包?反正不是在这做的。而且既然小夫妻没吃,代表着他们不是拿芹菜来的那个人。相关痕迹都被抹去了,那个拿芹菜来的人很可疑,我认为就是ta在喜糖里下的毒。”张宝说道。

    栀子却不太相信,“既然拖了地,又擦掉了推门的手印,为什么不把沾上菜油的红纸也撕掉呢?反而让它们留在扶手上,这不是给自己留指纹嘛。”

    一时间没有答案,林棋冰一行人返t回了二楼,回到主卧婚房,十七和钱互助者正从独立卫生间中出来,他们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她忽然想起来了,又拿起装礼金的手包,把钞票和红封都倒在床上,一番翻找后,果然找到一张酒店开席的单据,上面油墨印着摆了几桌菜色如何,还有婚宴开席的时间。

    “七月三十一号。”林棋冰脸色一沉,蓦地抬起头来。

    栀子手里是另外几张单子,接过去一看,兴致道:“排面还不小呢,摆了好几十桌,烟酒都是好货。婚庆包给的是外地公司,还备了虹门和红彩条幅,光是鞭炮就是一万响。”

    “条幅?有备注新人姓名吗?”林棋冰问道。

    “有的。”栀子答得干脆,“新娘叫江玉,新郎叫石涛。”

    这两个名字甫一被吐出,婚房里的空气蓦地震颤起来,那床红色被子凭空抖动着,不断团出两个人形。窗户外的光线蓦地暗了下去。

    林棋冰等人只感觉天旋地转,再看清时,她还站在婚房中,耳边嘈嘈,有许多影子来来回回,看得人眼前发晕。

    脑海里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主播请注意,你们已经进入鬼怪的梦境。”

    第145章

    “您已进入鬼怪的梦境,请合理扮演角色,完成任务目标,并存活到梦境时间线结束。加油!”

    系统的声音在林棋冰耳边落下,她眼前浮现出一行字幕,在模糊的场景前发着红光。

    【梦境任务】:欢迎来到婚礼!您抽取到的身份是伴娘团。新郎和伴郎团即将开始接亲,请您与其他伴娘以及新娘亲友配合,努力完成婚房堵门工作。

    【任务目标】:您需要从新郎和伴郎手中获得尽量多的红包。但是请注意,务必区分真假红包。每拿到一次假红包梦境都将产生异变,异变进度超出限度则判定为任务失败。

    旋即,林棋冰感觉自己头顶多了些什么,对着手机屏幕一照,原来是一朵塑料假红花,而视野上方出现了一个数字,( 0/10 )。

    看来她需要获得十个真正的红包,但真假的区别是什么呢?难道接亲红包里还会有□□吗?

    场景在林棋冰身边愈来愈清晰,周围飘摇的影子全都有了身形,她发现自己还站在江玉和石涛的婚房中,这里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

    墙上的红字比主播们后来所见更为艳丽,飘带和气球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地上还散着亮片和金纸。

    若干名身穿鲜艳服装的人站在婚房中, 平滑如蛋的脸上没有五官,高矮老少胖瘦不一,能看出来她们是新娘的女性亲友。

    而江玉本人正坐在床上,红缎子秀禾服的裙摆披泻下来,两手套了金镯子,她是鬼怪中唯一有容貌的,此刻正捧着一束花,垂头不知思索什么,阴影模糊了她的表情。

    有一个身穿紫红色开衫、脖子上挂了串珍珠的中老年无脸女性抚了抚她的肩膀,换来江玉的依偎,应该是江玉的母亲或者姨姨姑姑。

    林棋冰身边立着几张熟面孔,分别是阐鸢、栀子、十七、赵互助者和钱互助者。

    他们应该都被分到伴娘团队了,那么显而易见的是,李再、方乐等五人很大概率在做另外的梦境任务,说不准就是一门之隔的伴郎团队。

    “要开始了吗?”赵互助者问道。

    “新郎上门啰!都准备起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无脸小女孩从窗台上跳下来,被她无脸的妈妈轻轻打了下屁股。

    顿时,林棋冰六人被无脸鬼怪们簇拥着,堆挤到婚房门后,房门被反锁着,但这种木门并不结实,只能起到暂时的阻隔作用。

    很快,楼下传来了大门开启的声音,以及欢欣的鼓乐声,人声嘈嘈而来,直奔楼梯上行,很快就来到了婚房的门外,共有十几二十几人的脚步声。

    “笃笃笃。”门被叩响了三下。

    婚房内气氛一度凝滞,窒息般的寂静蔓延,所有没五官的空脸都转向了林棋冰等人,她听见赵互助者咽了口唾沫。鬼怪们紧盯着主播,似乎在等待着事情发生。

    难道需要他们现在就做些什么吗?

    “是谁敲门呀?”林棋冰率先隔门问道。

    “新郎来接亲喽!”一个斯文的男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李再。另一队人果然在门外。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林棋冰等人发现无脸鬼怪们毫无动作的打算,似乎准备靠他们这些主播来撑过整场接亲。

    “新郎接亲来晚了,新娘子的姐妹不高兴,拿红包来叫门表表真心噢!”

    赵互助者也学会了,他捏着嗓子,假声假气地喊了出来,把梦境剧情的走向引到红包上去。

    这话一出,门外的气氛也是一松,静默了几秒钟后,一只烫金红封从门缝下被塞了进来,很薄,上面画的是喜鹊站在梅花树枝上,喜上眉梢。

    第一个塞过来的红包竟没人敢接,谁也不知道这是真红包还是假红包,还是林棋冰把它捡起来,从里面抽出一张面额不大不小的钞票,对着光能显出水印,是真币。

    “唰——”地一声轻响,林棋冰视野上方的(0/10)变成了(1/10)。

    看来真红包的定义就是红封+钞票,那假红包呢?

    主播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猜测。

    “结婚不要太小气,爱情还得加诚意!”这次唤出声的是栀子,她很懂这些套词,像是个伴娘熟练工。

    紧接着,第二、第三和第四个红包被接连塞进来,都是倒扣着的,纯红色背面向上。

    这次还没等主播们动手拿,四周的无脸鬼怪就拥了过来,几只凉飕飕的手往地上伸,将主播们贴挤得左倒右晃。

    栀子手快抢了一个,钱互助者也拿到一个,第三个被无脸鬼怪收入囊中,第四个赵互助者和阐鸢争夺起来,阐鸢到底更灵活一些,刚将那只金红交错的纸封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就被林棋冰一掌拍掉了。

    “怎么了?你就给他呗,他都那样了。”赵互助者幸灾乐祸地看过来,期待林棋冰和阐鸢内讧。

    林棋冰没搭理他,冷冷看向地上的红包,那只上面不是喜庆图画,而是描金的毛笔字体,四个字拼成吉利话,这也很常见,一般都是“万事如意”、“天赐良缘”、“早生贵子”之类的。

    而阐鸢那只红包上,写的却赫然是“往生极乐”。

    那四个字金灿灿的,印在红彤彤的背景上,旁边还装点着明月和古楼,底下盛开花枝,看似一幅花好月圆的景象。

    可是仔细看去,花枝下面飘着纸带子,竟是用纸扎在树上的纸花,而古楼的飞檐青瓦竟是一格格白骨拼成的,底下站着个獠牙小鬼,原来是彼岸冥府。

    红包本身没什么,但是用这样喜庆的笔触描绘死景,还混在婚庆红包里,实在太过晦气。

    这泼天的晦气吓了众人一跳,七手八脚地把它踢到了一边,最后被那个羊角辫的无脸小女孩捡走了。

    小女孩手触碰到红包的一瞬间,她的空脸浮现出了五官,好像被看不见的手一笔笔描绘出来。

    描绘出的却不是正常人脸,而是黑眼极弯、嘴角上翘至耳垂的怪异鬼笑脸,能隐隐看出幼态,比之前遇到的鬼笑脸更像泥人娃娃。

    羊角辫小女孩身上顿时散发出死气,她转脸看向阐鸢等人,所在的方向冷了几度。

    “不好,是阐鸢先生触碰假红包的时间太长了,大约有三秒多。所以触发了梦境的异变进度。”十七很快反应过来。

    没等她说完话,第三波红包又被倒扣着塞了进来,这次数量比上次还少一个,分别拿到了十七、赵互助者和林棋冰手中。

    林棋冰低头扫了一眼,还没完全看清,直觉一凉,就马上丢在地上,被旁边一个胖胖的无脸鬼怪阿姨抢走了。

    那个红包上面是画而不是字,画的是平安如意。一只花瓶里插了两支玉如意,可花瓶一角是碎的,里面钻出了老鼠,玉如意拦腰折断。又是一阵悚然。

    不过这次拿走假红包的鬼怪仍是空脸,没有出现异变,算是惊险无事了。

    林棋冰等人都明白了,按道理来说,假红包不是不能沾手,而是一碰到立马得丢掉,可是它看上去和真红包太过相似了,根本不给主播留出正常的分辨时间。

    等到主播细看一番,旁边鬼t怪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下面了。

    如此又有几波红包从门缝下塞进,主播和鬼怪们争抢起来,几轮过去,像林棋冰、栀子这样手快眼尖的已经拿了五六只真红包,而稍慢一些的主播也有三四只不等。

    婚房里的鬼怪又有五名长出了笑脸孔,一时间鬼气森森,寒意侵入了主播们的背脊,他们后牙直打颤。

    “再坚持一会,攒个几波就行了。”钱互助者咬牙道,一个笑眯眯的女人脸色惨白,正如水条般侧贴在他背后,将钱互助者冻得嘴唇发青。

    “怕是没那么简单。”林棋冰头也不回,有一张圆盘盘的鬼笑脸正贴在她的脑侧,一动不动,一偏眼睛就能看见那骇人的鬼眼。

    如她所料,梦境中的鬼怪不可能让他们混过去,难度很快加大了,一次塞来的七八只红包里有五六只都是假红包,单边泡眼的金鱼、披麻戴孝的童子,还有捧着人头的福蝠,都被主播们扔在地上。

    “太慢了……再快再多一点……”

    一道笑呵呵的声音传来,正是新娘的母亲,那个穿着紫红衣服的无脸鬼怪。

    她话音刚落,一只鬼手竟打开了房门反锁,婚房木门瞬间被推开了一小半,外面成堆的空脸、鬼笑脸和李再等人的面容一闪而过。

    一股阴风肃肃灌入婚房,将窗帘和彩带吹得飞舞,林棋冰等人心头涌上一股阴气。

    “快关门!堵门红包还没要齐,让他们进来仪式就提前结束了!”林棋冰喝了一声。

    主播们的肩膀和手臂抵在门上,拼尽了全身力气,这才勉强将房门半闭,还剩余一道三指宽的缝隙,不断有手指从外面搭上来,密密麻麻,都是死青的颜色。

    “里面的讨债鬼看好,红包来喽——”一道陌生粗哑的男声,带着冷冰冰的死气。

    说罢,一大捧红包如瀑如雨,从门缝密密匝匝地涌了进来,边角直砸得主播们手疼。

    林棋冰等人看得眼花缭乱,却不敢乱接,每人看准了花样拿了两只,正待确认头顶数量增加,一股寒气却变本加厉,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和血肉。

    一皱眉头,林棋冰低头看向红封,好好的永结同心四个字,挑不出错。可头顶的统计数目就是不变,不远处一名鬼怪的空脸蠕动着,面皮不断被顶起肉色波浪,似是马上要生发出五官。

    她一咬牙,将红封拆开,抽出里面的钞票,红艳艳的,印着戴金色冕旒的男人,油彩有些错版,一遇到空气就自动燃烧起来

    冥币。

    “注意一下,正常的红包里开始放冥币了!这些也是假的!”林棋冰小声提醒,把那冥币连同红封扔掉了。

    房间里的半数鬼怪都长出了笑脸,再多几个,恐怕梦境空间会彻底异变!

    主播们双耳一震,面对落如暴雨的红包,纷纷谨慎了起来。他们各展本事,拿出了压箱底的道具来。

    林棋冰的黑刃在空中翻飞,每挥出一次都能划开两只红封皮,露出一线其中的纸币,她只挑没问题的抓在手里,或者飞给栀子和阐鸢,每四个里倒是能找出一个真红包。

    钱互助者戴上了一只单片眼镜,他相貌清癯,眼窝比较深,鼻梁也够高,单片眼镜竟能卡在脸上。钱互助者的动作比林棋冰慢,但是更稳,伸一次胳膊就是一只真红封,竟然是有透视功能的眼镜。

    栀子鼻子不屑地一哼,他既然有这本事,却在被锁在云老妇人家二楼门外时藏私,真让人发笑。

    十七的法子要巧得多,一把散碎萤石洒出去,大都发亮冒出了白烟,而变化较轻的红包被她捡起。这么甄别起来比林棋冰还快很多,只是容易误判,正确率不算很高,比五五开好一点。

    婚房内笑脸鬼怪的增加速度缓了下来,阴气飘荡着,它们挂着一模一样的喜庆笑容。

    很快,众人头顶的数目都接近了“ 10”这个数字,最先到达的是钱互助者,随后是十七和赵互助者,他们先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林棋冰由于帮了栀子和阐鸢的忙,这才稍慢一些,她手里还差两个。

    将最后几枚红包飞给他俩后,栀子没敢接,看了眼周围,担忧道:“林老板,这样,你……”

    显而易见,离开得越晚,就越要独自面对一屋子鬼怪,也就更危险。

    “走吧,我很快就出来。”林棋冰淡淡笑了下。

    栀子只好点点头,接过最后三枚红包,她拉起阐鸢的手,两人淡化消失在了原地。

    婚房内只剩林棋冰一人,她站在门后,背靠在不断被撞开的门板上,面色平静无比。

    从侧面的红包雨中又找到两只真红包,手指夹住一只,另一只插在刀尖上,没有沾手。向她涌来的笑脸鬼怪们身形缓缓靠近,眼神怨毒至极。

    (9/10)

    新的数字刷新在林棋冰头顶。

    林棋冰随意用黑刃挑着最后每一枚红包,不慌不忙,从衣袋中拿出手机,刚才她就感觉震了两下,似是有消息发来。

    剧本中通讯设备无法使用,能冒出消息提醒的,也只有那个古怪的外卖app。

    自从进了【天堂岛谜案】剧本,app就一直很老实,这次估计是又自动派单了,

    拿起来一看果然如此,消息栏冒出一个红点,信息上写着:

    “骑手请查收,您的自动派单已下达,请尽快前往目的地,剩余时间10分钟。”

    “本单奖励为【隔绝鬼怪的被窝】x1。超时惩罚为【鬼新娘迷宫突围】2小时。”

    林棋冰挑了挑眉,她没想到这次时间这么短,而且还是在梦境里。正待拿了红包脱出梦境,却在看到目的地址的瞬间停了动作。

    【本单目的地】:鬼怪婚房梦境中,藏有婚鞋的位置。请主播自行寻找。

    看完这句,林棋冰手中多了一块硬片,凉而滑的,正是那灰色拼图碎块。

    这次的碎块不像之前,看不出是个什么,竟恰好是一支小小的帆,半根手指长,老式轮船常用的那种,让人想起了海盗电影。

    莫非那些拼图碎块,最终能拼出一艘船吗?

    林棋冰的时间不多,她将最后一只红包攥在手里,耳边传来“叮——”的一声,却不见切出梦境空间,想来是app作怪将她留在了这里。

    婚房中的鬼怪女宾们霎时消失了,空荡荡的,只剩下林棋冰一个人,还有红床中间坐着的新娘子江玉。

    假红包自燃产生的纸灰被一股阴风吹动着,纷飞到半空中,这喜庆的房间里倒像是下了雪。

    十分钟倒计时开始跳动,林棋冰在房间里搜寻起来,这本来是为难新郎干的活,却落到了她身上。

    衣柜橱柜全都翻过一遍,连窗外都看了眼有无绳子系着,却仍然不见婚鞋的踪影。

    江玉静坐在大床上,面色平静,她的脸是正常的人脸,妆容有些漂亮,只是底子里透出一股死白。

    她的头已经抬了起来,却仿佛看不见林棋冰,也不知道周围箱柜被人翻动。

    林棋冰就差把顶灯拆下来看了,仍然一无所获,现在只剩下江玉身边没翻,难不成婚鞋被藏在她裙子下面了?的确听说过伴娘为了开玩笑,逼新郎伴郎做游戏,把鞋子往新娘裙底藏的。

    倒计时还剩五分钟。

    林棋冰从床底钻出来,到底来到江玉身边,拍了拍枕头被子,又谨慎地摸过裙面,底下是空的。

    正苦苦不得解时,她的余光一转,忽然看到了墙上的大幅照片,是江玉和石涛的婚纱照,挂在一行矮柜上方。

    婚纱照紧贴墙壁,矮柜也是如此,根本没有能容纳婚鞋的地方。林棋冰的视线下移,照片中的江玉坐在公主凳上,画面底部自膝盖处截断,并没有拍到双脚。

    按照人体结构高度,假如画中人有腿脚,应该一直向下延伸到矮柜后面。

    林棋冰走了过去,她感觉身后投来一道视线,蹲下身,将矮柜向前移开半米,果然,矮柜后面一处墙洞,里面有切断的电线,应该是房子装修前的电路箱,工人改了电路,自然就用不到这个洞了。

    手摸进去,拽出一只塑料袋,里面包着一只纯白色的高跟鞋,鞋边镶嵌了一圈水晶,在那个时代算是好看的。也不知道哪个古灵精怪的伴娘把鞋藏在了这。

    而墙洞中跟着伸出了一只灰色的手,没有掌纹,光滑如模特,应该就是接收t货物的建模假人。

    林棋冰将那片帆的拼图放在对方手心,灰色五指缓缓合拢,收了回去。

    耳边传来外卖app的冷漠女声——

    “骑手【林棋冰】已完成配送。”

    “道具奖励【隔绝鬼怪的被窝】已经放入您的仓库,请查收。”

    脱出梦境似乎有些延迟,林棋冰穿过纷飞的纸灰,一边解开塑料袋,一边站到新婚红床边,将高跟鞋上的灰吹掉,递给了江玉。

    她属实是想和这位新娘套套瓷,问道:“这是你的婚鞋,要穿上吗?”

    江玉抬起脸,两道水淋淋的目光照在林棋冰身上,她本就盛妆美丽,此时眉宇间萦绕着愁绪,秀禾裙在雪片般的纸灰中红艳艳的,更加动人。

    “谢谢你的好意。”林棋冰第一次听到江玉的声音,很温柔,“可是……”

    江玉惨笑一下,甲油晶润的十根葱指揭起裙子,林棋冰本以为她是跪坐或盘坐在床上的。

    那绣了金色花纹的红缎子裙面被撩起,底下竟然是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没有腿呀。”

    林棋冰猝不及防地看过去,江玉白纸一样的笑容忽地瘪掉,以及那两段戴着金镯子的臂腕,俱都消失。

    她整个人在林棋冰的视线中像个放了气的气球,一下子消失了。

    江玉消失了,她的秀禾婚服还在床上坐着,肩实背直,领子硬挺,鼓出一个人体的轮廓。

    袖管末端两个圆洞,金镯子圈儿凭空立在裙子上,好像还保持着双手交叠的姿势,只是哪还有手。

    过了两秒,那身红裙子向前扑了一下,直冲林棋冰,然后才塌了下去,耷拉在床边。

    林棋冰微微一惊,可江玉到底消失了,原处只剩下那堆红布料,以及周身飘散的白纸灰。

    “恭喜主播【林棋冰】完成梦境任务!”系统播报剩后知后觉响入脑海。

    “正在为您运行梦境脱出程序……”

    “请稍后……”

    林棋冰最后看了一眼那条婚服裙子,白纸灰越积越多,在床上落了一大捧,竟像雪堆般将红裙红床都遮盖了,白惨惨一片,掩去了最后一丝喜意。

    面前景象几番变化,她眨了眨眼,忽然听到栀子担忧的声音:“林老板怎么还不醒?”

    这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闭着的,看到的不过是幻梦,林棋冰复而睁开眼皮,发现周围已经变回原景。

    没有红裙,没有纸灰,枕头上沁着两口呕血,地板边躺着那根找出来的炒芹菜。

    栀子等人和另一队的李再他们都脱出了,林棋冰是最后一个。

    “鬼怪梦境一般是剧本前情的重要节点。”她听见钱互助者在说话。

    “既然江玉和石涛的婚礼在七月三十一号,这也是日历被标注的最后时间。那么基本可以确定,七月三十一号就是天堂岛小镇覆灭的那一日。要么波及到了这场婚礼,要么婚礼本身就是一个开端。”

    林棋冰点点头,忽然说了句:“在梦境里,江玉母亲,就是穿紫红色衣服戴珍珠链的那个鬼怪,她的声音很熟悉。”

    “我也有这种感觉。”十七蹙起眉毛。

    林棋冰深思几秒钟,忽地眼睛一亮,继续说道:

    “如果那个声音再沙哑一点,再苍老一点,是不是很像我们听过的一个人的嗓音?”

    “谁?”

    “云老妇人。”

    第146章

    “而且云老妇人的手掌和我差不多大, 符合楼梯扶手红纸上的油掌印。”

    主播们听见林棋冰的话,脸色接二连三地变了。

    “如果说云老妇人是江玉的母亲,那么她跟江玉两口子的死有什么关系呢?小夫妻显然是死在婚礼当天了呀。”

    刀青听另一队主播简述了一遍梦境中的见闻, 低头思索道, 狼头显然不太转得动了。

    李再和刀青那队刚刚扮演的是新郎亲友, 在门外接亲塞红包的, 他们的任务和林棋冰等人正好相反,负责把假红包混在真红包里塞进去。

    而每有一只假红包被屋内主播扔掉,李再那边就会多出一名鬼笑脸。门后的伴娘组主播每中招一次, 李再那边的鬼笑脸就会消失一个。

    “如果镇子上的所有受害人都死在了七月三十一号那天,那么也包括云老妇人家的四具干尸喽?谁会在女儿结婚的晚上招人在家打麻将呢?”

    方乐也有些不明白,“而且江玉婚床附近的芹菜又是怎么回事?”

    林棋冰想了想,回答道:“会不会是白天操办完了婚礼,晚上叫些亲戚家人一起打麻将开心一下。”

    “至于芹菜,新婚夜往新房送炒菜,这件事除了亲妈别人干不出来,而且菜油被印在红纸上,证明炒芹菜是新房装饰好之后送进去的,而不是之前掉的。能这么不精心注意,说明红纸已经没用了,是婚礼之后才印上去的。”

    “应该是晚上女儿女婿肚子饿,又累了一天懒得做饭,反正住得近,云老妇人就炒了两个菜送过去了。”

    “这也太惯孩子了吧……新娘新郎又饿又累, 难道岳母忙碌一天就不饿不累吗?还要上年纪的老人伺候。”方乐挑了挑眉。

    栀子笑了声,摇头打断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婚礼这种事啊,双方父母一般都比新人来劲,精力充沛得像喝了兴奋剂。只要儿女肯乖乖结婚,别说炒盘芹菜,就是不吃不睡种一亩芹菜都好说。”

    事情的真相已经有了雏形。大约是婚礼结束,云老妇人和家人打麻将打到晚上,担心江玉两口子没口新鲜热饭吃,就做了饭菜送过去,到了2号住宅没人应,于是找上楼进了新房,没想到看见的却是女儿女婿并排躺着的尸体。

    云老妇人见此惨状,受惊没端稳手里的饭盒,芹菜或许只掉了一根,又或许掉了一地,但被她打扫干净了。

    “我有问题,为什么能确定云老妇人来的时候江玉石涛已经死了呢?”赵互助者问道。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刀青,“因为枕头上的血迹呕吐残留物里没有芹菜的味道。”

    “是的。”林棋冰点头肯定,“应该是他俩饿狠了,又着急睡觉,就一人先剥了只喜蛋垫肚子,又顺便吃了块茶几上的毒喜糖。谁知这一吃就再也没醒来。”

    “问题就在于,喜糖里的毒是谁投的?”钱互助者抓住了重点。

    现在主播们一致认为,给江玉石涛投毒的凶手,很可能与谋害徐小铭一家,乃至整个小镇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理发店和照相馆都标注了七月三十一号,说明那天几乎镇上所有人都参加了江玉石涛的婚礼,而饭店开出的几十桌喜宴单票也印证了这一点。”林棋冰说道。

    “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报复社会的凶手,或者有某种企图的变态,江玉石涛的婚礼就是向整座镇子下手的好时机。”

    张宝插了句话,“也是投毒?毕竟江玉石涛在婚礼上忙着敬酒宣誓,很难吃到东西,所以需要另外给家里的喜糖下毒,而跑到饭店后厨给宾客下毒就容易多了。”

    “这个不确定,得先查了饭店才能知道。”林棋冰的语气不算肯定,她继续道:

    “而且江玉石涛从吃糖到毒发身亡,间隔时间存在但不长,否则云老妇人那晚也不必给女儿送菜来了。直接给宾客下毒的话,不是太冒险了吗?婚礼时间长且繁琐,宾客吃了有毒的菜还要聊很久天,席还没散就毒发了呀。”

    刀青灵机一动,“也可能是最后一道菜下的毒。”

    林棋冰点点头,几人谈论着江玉的死时,就站在她的婚床边,真没想到她第一次睡这张床就是去世的那晚,主播们心头都有些发冷。

    “去二楼的另外两个房间看看吧。”林棋冰说。

    2号住宅二楼还有一间次卧和一间书房,次卧贴了米色墙纸,有些温馨,看样子是预备的儿童房,还没装床,差不多全空着。

    书房倒是收拾得整齐,两张书桌分角而设,各自放着些书册纸笔,李再走过去看了几眼,说道:

    “江玉是天堂镇小学的老师,教语文的,二十七岁。石涛家里是开饭店的,二十八岁。就是他们办婚礼的那个饭店,从账本和报税来看已经全由石涛管理,有理由怀疑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小学老师?林棋冰一下子想起了徐小铭,他不就读小学一年级吗?

    李再对上她的目光,点点头,说道:“是的,江玉一毕业就进了天堂岛小学,去世那年的t上半年是一年级三班的班主任,还另外担任五年级两个班的语文学科老师。”

    说着,李再把一本教师手册放在众人面前,学生名录中赫然有徐小铭的名字。还附有教师评语。

    “徐小铭学习比较努力,性格内向但不胆怯,具有很好的观察能力,需要老师和家长的耐心疏导。”他读道:

    “很符合一个出身教师工人家庭,但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的个性。是那种不惹是生非但有点自闭的小孩。”

    江玉竟然是徐小铭的班主任,原本孤立的两件事忽然被串了起来。而石涛是开饭店的,七月三十一号是他自己的婚礼,会有人选择这个机会去后厨投毒吗?

    林棋冰在书房里走了两步,她翻了翻江玉的书桌,上面除了备课讲义外,还有一些手抄的外校试卷,备注隽秀紧密,处处显示出江玉是一位负责的好老师。

    她拿起一张合影,从年份上看,是江玉入校实习那年的职工大合影,也就是天堂岛事件五年前。

    “哎,你们看这里。”林棋冰指向第二排中偏左的一张女人的脸,洗印有些模糊,女人辫子搭在单侧肩膀上,另一侧手臂被旁边的年轻姑娘挽住,两人都是书卷气很浓的样子。

    “这个年轻姑娘是江玉,她挽着的那个女人,像不像徐小铭的妈妈?”

    主播们看了过来,纷纷说是,那个书卷气女人的轮廓和徐小铭全家福里的母亲非常相似,只是少了些打扮,显得更加锐利。

    他们猛地一惊,难道徐小铭失踪的母亲,也曾经是天堂岛小学的教师吗?

    “既然江玉曾经和徐小铭的妈妈关系很好,是工作中的后辈和前辈,那她肯定会对失去母亲的徐小铭备加关注。”十七说道。

    林棋冰等人收起了那张职工大合影,书房里又找到可一些线索,他们看了一遍石涛的账册,也只能得出饭店营收不错,生意兴隆的结论。

    钱互助者从石涛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单子,包含了婚宴流程,以及拟定的婚礼来宾座次,他指着前排长辈桌的那部分说道:

    “你们之前的猜测很正确,父母致辞环节只有云老妇人一个,再就是石涛的叔叔。小夫妻的岳父和公婆都不在了。”

    “再看这里,和云老妇人排到一桌的有两个姓云的,一个姓江的,应该都是她的娘家或者夫家亲戚,我怀疑四具牌桌干尸之三,就是他们仨。”

    他们记下了这几个名字,但是对不上长相和衣着,赵互助者叹了口气,说道:

    “要是能搞到婚礼照片和录像就好了,咱们就能知道婚礼上发生了什么怪事。可是半个镇子的人当天暴毙,估计也没了。”

    方乐沉吟半晌,忽地说道:“我记得照相馆是有电脑的,不管是剪婚礼视频还是选照片,东西应该都存在那里,不如咱们回去一趟?”

    “已出现的两个受害家庭,女主人都是天堂岛小学的老师,这很难是巧合。我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去小学看一看。”林棋冰说道。

    “是的,还有石涛家里开的那个饭店。”李再补充。

    又敲定了三个需要探清的地点,主播们决定当即出发。石涛桌上是有饭店名片地址的,江玉的学校本册上也有地址,按照距离来说,由近至远分别是学校、饭店和照相馆。

    过了两条街,有转过下一个街口,林棋冰等人停在了伸缩门前,门侧楔形立座刻着五个大字:天堂岛小学。

    “就是这了吧?”栀子在头顶搭了个凉棚,望望教学楼。

    天上根本没有大太阳,林棋冰无奈地看她一眼,远处教学楼的窗户是一扇扇黑洞,隔着玻璃,还能隐约看见教室里的黑板和流动红旗,似乎下一秒就会飘出朗朗书声。

    伸缩门是半坏的,主播们直接挤了进去,十七看一眼钟点,说道:

    “快到中午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这次黄昏不知会不会加速到来。”

    林棋冰等人直接走入了阴凉的教学楼,这里和每个人的小学都差不多,大理石砖蒙了一层灰,踩上去有些打滑,门口收发室内空无一人。

    阐鸢率先跑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手上挂着一盘钥匙。

    “分两组,一组去一年三班,另一组去江玉的办公室,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找找徐小铭妈妈的存在痕迹。最后去档案室或者学生处集合。”林棋冰提议道。

    于是,林棋冰就和李再、方乐、张宝、孙互助者和刀青出发了,他们去往的是一年级三班。

    走了两个楼层后,一行人在走廊末端发现了一年级三班的挂牌,许是当时处于暑假的缘故,门上挂了一把老式锁头,质量很一般的那种。

    他们试了试钥匙,可是锁眼好像锈住了,好在那劣质锁头很容易解决,几把刀齐上阵,没一会就磨开了不算坚固的锁棍。

    推开教室门,一股闷闷的印刷油墨味扑面而来,还有一种灰尘气息,来自曾经存在的孩子们的鞋袜。

    “暑假学生回家,书桌里基本没什么东西,要么是期末考试卷子,要么是不重要的铅笔橡皮和玩具。”李再扫了一眼。

    书桌里没有内容,教室后面的储物柜吸引了林棋冰,那上面标着姓名学号,林棋冰找到徐小铭的那一只,在里面发现了半盒干掉的水彩笔,还有几本课外书。

    其他学生的柜子里都装了羽毛球或者乒乓球,徐小铭显然很不爱运动,或者说没人可以搭伙,他更喜欢趴在桌上写写画画,课外书里夹满了卡纸。

    “都是些小画,画的奥特曼什么的,还有操场小树林风景,他们学校有湖?”栀子翻了一下。

    徐小铭很会画画,但画技实在不好,奥特曼画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形,两只灯泡似的大白眼睛,刀青看了一眼就笑了:

    “我小时候也画过类似的,自己幻想出来的再创作,什么黑暗奥特曼啊,超级变形金刚啊。”

    林棋冰看了一眼那些风景画,大多是用铅笔或者黑笔涂的,其中一张有个椭圆形的黑色平面,像操场,中间用橡皮蹭出高光,四周是矗立的黑色树木,颇有艺术插画的风格。

    “这小子虽然形不准,但空间感还挺好,构思和提炼能力不错,不是一笔一笔照着描的。要知道小孩子作画一般都是过于写实的,但通常技法跟不上。”方乐赞许道。

    “可他明明有水彩笔,为什么还要用铅笔和黑笔画画呢?”

    林棋冰头也不抬地问道。她将卡片翻到最后几张,动作忽地停了下来,最后几张不是画,而是字条,她的脸色有些凝重。

    “考完试到操场小棚子来找我。”她读道。

    张宝吹了声口哨,拖着嗓子,“唉哟,这小子了不得,一年级就学会放课后跟同学约会啦?啧啧啧。”

    这张字条上的字体和徐小铭的歪扭字全然不同,架构整齐,骨骼清秀,有些练过的样子,显示出写字人的心理成熟度比徐小铭高多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约架呢?”刀青有些无语。

    “看这字清清秀秀的,怎么不是个女同学呢!”张宝理直气壮。

    没管两人的斗嘴,林棋冰继续翻过,字条还有两张,一张的字少些,写着:

    “谢谢你的西游记上册,我很喜欢看。你能把下册也借给我吗?放在我家窗台上就可以。”

    林棋冰朝柜子里看去,果然有一本西游记上册,而下册不翼而飞了。想来是已经被徐小铭借给了写纸条的人。

    这么说来,两人就不是约架的敌人关系,而真的可能是朋友。

    另一张纸条的字多一些,写着:

    “谢谢你的邀请,明晚放学后操场上见,我们一起去你家写作业。记得你学会了煎鸡蛋,会不会很好吃,非常期待哦。另外,请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递纸条,否则会被老师批评。(笑脸)”

    写字条的人应该就是徐小铭的同学,而且是关系很好的那种。徐小铭的书本都保存得很干净,显然是个爱书的孩子,而且他又很内向。

    能让他借出心爱的课外书,又邀请对方回家写作业吃晚饭,想来两人的关系非常亲近。

    “感觉他这个朋友很有修养,家教也很好,这笔字写得就不像一般七八岁小孩,说话也很有条理。”孙互助者说道。

    林棋冰看了他一眼,说道:“也不一定是七八岁小孩,这所小学是六年制,最大的孩子可能都十二三岁了,徐小铭有个高年级朋友也说不定吧。”

    她心里还是放不下那张约操场的纸条,上面说了是“t考试后”,应该就是指春季学期的期末考试,也就是天堂岛谜案前一个月左右。

    不出意料,那是徐小铭在校期间收到的最后一张纸条。

    主播一行人没有找到更多线索,拿着字条和小画出了门,在楼梯转角处听到了栀子的声音。

    他们赶过去,栀子等人刚从四楼语文办公室出来,摇着头,办公室里只找到了江玉的个人物品,其中包括一个本子,大约是工作日记,写了些上课、成绩和家访的事情。

    以及一只不锈钢笔筒,下面用激光打印着一行楷体字: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祝亲爱的玉妈妈教师节快乐!——五年级一班语文课代表魏子鸣。”

    “看来是学生送给江玉的礼物呢。”方乐接过来看了一眼,“玉妈妈,这个魏子鸣和江玉的关系一定很好。”

    刀青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们说这个魏子鸣,有没有可能就是徐小铭的纸条朋友?”

    他说的有些道理,魏子鸣既然是语文课代表,年级又高,肯定有机会帮江玉跑腿,比如去她带的低年级班送个试卷,或者代替布置作业。

    一来二去和徐小铭认识了,又处成了好朋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棋冰一行人掌握了这套新线索,便朝着楼上搜寻而去,档案室果然在五楼。用钥匙开了门,里面是一只只铁皮玻璃立柜,倒映着主播们的影子。

    “在校学生档案……找到了……这边一堆是没入学的新生……这,徐小铭的档案找到了。”赵互助者喃喃道。

    方乐不客气地使唤他:“徐小铭的档案没什么用,找找那个魏子鸣的,五年级,再开学是六年级,应该在另一头。看看他的家庭住址和情况。上面会有照片吧?”

    “没有啊,我把这边都找过了,没有叫魏子鸣的学生。他会不会是借读的,或者这个暑假已经转走了?”赵互助者气呼呼的。

    李再看了过来,“不是没有可能。小镇事件后不是有一半居民搬走了吗?可能魏子鸣跟随父母离开了这里。”

    忽然,十七在那边说道:“我找到教师档案了!”

    林棋冰等人围了过去,看见十七打开了一只文件袋,上面还有封条,不过鉴于整个小镇已经灰飞烟灭,破坏这道封条也没什么所谓了。

    “这是江玉的档案,写得很清楚,她在这间小学工作了五年,期间表现很好,每个学期都能评上优,职称赛课样样拿得起来,学生家长的反馈也很好。”十七总结道。

    还是没什么新鲜的消息,林棋冰看了一眼江玉微笑的一寸照片,问道:“有记录她实习期间的经历吗?其中可能有徐小铭妈妈的线索。”

    “有的,江玉实习是五年前,当时带她的正式教师给她写过一段评价材料,署名叫……叫……”

    “叫什么?”林棋冰看十七迟疑了一下。

    “李兰玉。当时带江玉的也是个语文老师,叫做李兰玉。”

    林棋冰等人当即在教师档案柜找了一遍,却没找到李兰玉这个名字,这让林棋冰更加确定了,李兰玉是徐小铭母亲的概率很大。因为学校很可能因为她失踪了五年,而把她的档案拿出来了。

    目光一扫,她看见角落有一只老旧的档案柜,像是废弃的样子,玻璃后透出几张白纸,乱七八糟。

    柜门一开,里面果然又躺着几本档案,其中只有一本有重量,剩下的都是薄薄的废弃文件。

    擦掉档案上的灰,一个名字露了出来:李兰玉。

    林棋冰小心地从里面抽出纸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一寸照片,其上的女人面容端正,就是徐小铭全家福里的妈妈,也是江玉合影照片里的大姐。

    “李兰玉比江玉大几岁,也是一位很优秀的教师,履历差不太多,只是根据咱们的调查,李兰玉的家庭情况没有江玉富裕。而同事领导的评价材料也显示,她的性格坚韧倔强。”林棋冰说道。

    “她俩的名字都有玉欸,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像。李兰玉是端正大方的那种,江玉则温柔小巧。”方乐试图给同为受害者的两人建立联系。

    怎么看都没联系,除了同样教语文,家长评价好,以及教学能力优秀之外。

    李兰玉的生活形象更像那种带有强人色彩的职工妇女,生活气息很浓。

    而江玉出身小镇中产家庭,一路顺遂平安没有波折,是浸润在生活甜蜜中的被富养的女孩。

    毫无头绪。

    忽然,李再抬起头,眉头轻轻皱起,他问了一个让主播们屏息的问题——

    “如果抛开纸条朋友的事情不谈,你们觉得,魏子鸣那只笔筒是送给江玉的,还是送给李兰玉的?”

    第147章

    “怎么可能呢?”方乐笑了一声, “如果魏子鸣是李兰玉的学生,送这个笔筒时他五年级,李兰玉已经失踪或死去十年了,别说现在,就是五年前天堂岛发生灾难的时候,魏子鸣都已经上高中了,怎么会和小学一年级的徐小铭当朋友呢?”

    “会不会是徐小铭在学校太孤僻了,魏子鸣曾经和李兰玉老师的关系很好,他看到她留下的孩子变成这样, 就主动来和徐小铭聊天交友, 当个知心大哥哥?”刀青问道。

    “先别急着下结论吧,现在还没有直接的线索能证明,魏子鸣就是那个给徐小铭传纸条的人。说不准人家就是多年前的一个学生,甭管是江玉的还是李兰玉的,没准都毕业成人不在这里了。所以这才找不到他的档案。”栀子无所谓地说。

    林棋冰等人出了档案室,没一会路过了学生处,外头天色没那么亮了,几人正当思索要不要进去时,林棋冰忽然说道:

    “五年前就算是镇子上的小学, 肯定也配有办公电脑了, 或许我们可以看看,学校内网系统里有没有记载魏子鸣、江玉和李兰玉母子的消息?”

    主播们一拍即合,他们掐着时间快步走进学生处,所幸小镇的电路没断,几分钟后,办公桌上的一台电脑被林棋冰打开了,十七凑在旁边。

    “这就是天堂镇小学的官方网站了, 有点像那种政务网站,里面发的都是活动照片,还有荣誉新闻之类的。”林棋冰说道。

    但天堂镇小学的IT技术水准并不高,网站也维护得一般,各类短文章和照片杂乱地放在一起,分类上还有不少错误。

    林棋冰往前翻了几页,盯住了一行以“寻人”两字开头的标题,那是一篇学校的报告,内容是寻找失踪的青年教师李兰玉,愿她早日平安返岗回家,原五年级现六年级的学生期盼她重新站上讲台。

    “李兰玉也是教五年级的,如果是这样,魏子鸣是她十年前带的五年级学生就更合理了。”李再说道。

    发布日期是十年前,也就是小镇事故的五年前,年底十二月期末。但其中通报的失踪时间是九月十一日,教师节后一天。

    “李兰玉果然是失踪,学校没有说她是伤病去世。我忽然有个想法,你们说,会不会是她的丈夫把她谋杀了,但是掩埋了作案痕迹,最终贼喊捉贼变成了失踪案?”栀子好奇道。

    “为什么啊?意外?吵架?出轨报复?这也太变态了吧。”赵互助者揉了揉鼻子,不太相信。

    “谁知道呢。”张宝对这个猜测很感兴趣,“没准最后小镇变鬼镇,就是李兰玉回来复仇了呢。”

    林棋冰听着他们说话,手底鼠标一刻不停,她又往前翻了几页,蓦然看到了一篇很古早的网页文章。

    【沉痛哀悼!天堂岛镇发生火灾,我校一名学生意外去世,校领导及教职工集体默哀!宣布加强防火演练! 】

    林棋冰的眼皮跳了一下,点开那篇文章,发现说的是天堂岛镇曾发生过一起严重的火灾,地点在天字别墅区,火势很大,几乎将那一片烧了个精光。

    “咱们昨天刚去过天字别墅区,干净得跟什么似的,没有发生过火灾的痕迹啊。”刀青凑过来。

    林棋冰指了指火灾地点,淡淡道:“这上面说发生火灾的特别严重区域是天字别墅区3栋、4栋和5栋。”

    主播们静默了两秒,这才纷纷反应过来,他们之前去过的天字别墅区只有天-15到天-23,哪来的3、4、5栋?

    “这么说,其实天字别墅区是有1到14栋的,只是烧没了,只剩下15到23栋,或者说15到23是后来新建的。”李再说道。

    “有可能,我看现t在的天字别墅区比镇子上其他房子都要新和干净,没准就是在老别墅区的废址上新建的,开发商和住户都觉得之前那些楼号不吉利,就顺延用了新的。”钱互助者沉稳地说。

    “这火灾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棋冰看了眼网页日期,说道:“十年前,和李兰玉失踪是同一年,只是早了两个月。李兰玉失踪在九月十一日,火灾发生在——”

    “七月三十一日。”

    说起这个日期,众人都是一惊,江玉石涛的婚礼也在七月三十一日,小镇变成鬼镇也在七月三十一日。

    这么看来,整个事件和火灾很难没有联系。

    “文章里说为什么起火了吗?”栀子问道。

    “没细说,就是意外事故,应该影响挺大的,学校举办了几场哀悼和防火教育活动。”林棋冰那个答。

    刀青叹了口气,“这么说来,就算魏子鸣是李兰玉的学生而不是江玉的,这事跟他也没关系了。起码他不是死在火灾里的受害者。”

    因为他送的笔筒上写明了五年级一班,且送的是教师节礼物,教师节在火灾发生两个月后。

    小学里的线索被他们找得差不多,外面天色愈来愈黄,林棋冰一行人赶忙出了教学楼。

    主播们专门绕到楼后看了一眼,学校操场很平整,一棵树都没有。

    “不对啊,徐小铭的画里画过,他画的操场上长满了黑色的长条,像印象派的树木阴影,这操场根本没种树啊,树桩子都没有。那他画的是什么?”

    “还有就是,最后那张纸条约徐小铭去操场小棚子见面,本来以为是自行车棚或者扫把屋之类的地方,可是……”

    可是学校操场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小棚子。

    徐小铭到底在操场上看到了什么,他又在和谁交朋友?

    林棋冰等人打了个哆嗦,越过伸缩门,一路朝大街走去。

    很快到了饭店,规格在小镇中算大的,赵互助者咂吧了两下嘴,暗叹石涛的家底厚。

    所幸饭店虽然锁了大门,侧边风扇下却开了一道窗户,用来通风,里面露出几只装蔬菜生鲜的塑料筐,想来是备料室之类的地方。

    林棋冰一行人先后从窗户爬进去,一落地就闻到了植物干瘪的灰味,来自一堆堆变成枯草的香菜胡萝卜,因为常年通风,并不臭。

    他们从这里进了厨房,地上薄薄一层油渍,略有脚印,台面也略显凌乱,碗盆砧板堆在一起。

    方乐皱起了眉头,十七扫一眼角落的拖把和水池,转头笑道:

    “盥洗设施挺干净的,拖把头不脏,这个酒店的后厨卫生应该蛮好,只是一时间忙起来没来得及整理。”

    还能忙什么事,自然是东家石涛的新婚喜宴了。

    林棋冰从大洗碗池里拣出一块清洁抹布,干硬的,弯折起来有“簌簌”的声音,想必干透之前浸满了洗洁精。

    她又向旁踱了两步,厨余泔水桶是半满的,菜汤已经浓缩成一层浑浊干饼,像咖喱块,其中能隐约看出烤鸭脑袋和猪肘骨的样子,还有一条半臂那么长的鱼刺。想来是喜宴剩下的。

    而清洁车底下塞着厚厚一沓纸盒,分别是香烟和白酒的包装盒,踩扁了塞到这的,都是好烟好酒。

    “这里曾经有很多饭店员工,在忙着清洁后厨。”林棋冰环顾四周,看向空空如也的厨房:

    “他们正在打扫石涛的婚宴残局,干得热火朝天,时间大约是晚上,几十桌的大菜足够打扫一晚上了。但是,忽然发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

    “什么事?”

    “一件让他们全都消失、逃走或死掉的事情。这才留下只干了一半的活,却再也没有人回来。”林棋冰回答。

    林棋冰一行人安静地走出后厨,穿过通道后,来到了饭店一楼大堂,这里的圆桌摆得如同繁花,每一朵都绽放着残余的喜意。

    婚宴现场已经被基本收拾完毕,桌面空空,只剩些许油污和瓜子皮、烟灰,等待被二次清理。

    她注意到角落里的两桌,那两桌上堆着十几只盘子,盘中物已经干瘪,模糊可见半截骨头半截肉,还有黑光光的风干油汤,沾了层灰。

    “应该是服务生吃了婚宴没被打包的剩菜,或者石涛给员工开福利,让后厨额外多做了两桌备菜,宴后请自家员工填肚子。”林棋冰说道。

    桌边有几碗米饭,有的是酒店制式的小白瓷碗,有的则是自家带饭用的瓷盆铁盒,上面还印着仿制HelloKitty 。

    这些吃饭的服务生和员工和后厨里面的一样,也都在七月三十一日消失了。

    十七将测鬼萤石洒出,绿色幽光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亮,但是没有白烟。

    “这里的鬼怪气息很浓郁,没有实体,但能看出曾经聚集过很多鬼怪,或者出现过非常强力的大鬼。”她说。

    “那么婚宴肯定出了问题,五年前可能有鬼怪混入了宾客中,没准就是那个始作俑者。”林棋冰思索道。

    “会是那场火灾的死者之一吗?”

    “不确定。得看了录像现场才知道。”

    林棋冰一行人绕场走了一圈,可是酒店大堂没有任何异常,她停在一副草坪蓝天的挂画下面,摇了摇头,“除非有当天的婚礼视频照片,咱们这么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主播们又去酒店二楼看了一眼,那里只有两列包间,更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客人存在的痕迹。想来石涛结婚那天酒店是不对外营业的。

    说的也对,江玉石涛两口子把半个天堂岛镇都请来了,谁还会在七月三十一号那天自掏腰包来酒店吃饭呢?

    无果,他们只能离开了这里,继续前往照相馆的方向。

    林棋冰等人回到照相馆那条街的时候,天色已经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黄,清澈得像要滴下水来。

    还没等走过去,林棋冰忽然透过楼房缝隙,指向另一条街的中断处,“你们看,那是个什么地方?”

    李再看了过去,眯眼定住两秒,这才回头说道:“是个图书馆,楼下贴着字,卖书籍教辅和影音资料,楼上大概可以开卡借书,那条路不就是天堂岛小学的路吗。”

    “图书馆有没有报纸?”她又问。

    这次回答的是钱互助者,他说道:“会的,存历年历月的报纸是图书馆工作的一部分。”

    说到这,天空蓦然昏沉了起来,黄色由淡转浓,一层灰黄色的光芒镀上了主播们的轮廓。

    林棋冰看了一眼时间,剧本内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九分,黄昏又提前到来了。

    “又快黑天了。昨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看来小镇的黄昏本来就会在两点四十九分降临,和天-17的八音盒或者红色房间没有关系。”李再说道。

    鬼笑脸即将出没,林棋冰等人必须找个地方速速躲避,度过剧本中的第二次黑夜。

    因为摸不清图书馆的构造,他们又回到了照相馆,反正两地只隔了一条街,如果有什么意外,再往那边跑也来得及。

    林棋冰一行人刚踏入照相馆,周围光线就暗沉了下来,一阵冷风从街道上吹过,远处传来呼鸣,不知是风声还是鬼笑脸的尖笑。

    他们从里面锁住玻璃门,没敢开灯,悄无声息地走向了那两台电脑。

    开机运行,蓝光映照在黑暗的空间中,李再和十七各占一台,鼠标点击声细细密密,过了不到十分钟,李再忽然出声道:

    “电脑的硬盘里没存储七月三十一号的文件,照片和视频都没有。”

    十七跟着说:“我这也没有。”

    正当众人踌躇之际,林棋冰忽然拿来一只纸箱,它被放在桌脚,里面装了两只空摄影包,林棋冰从中掏出了三块内存盘。

    “像是专业摄影机用的。”方乐接了过去,她在电脑桌附近翻了翻,找到一只转接器,插上内存盘,按进了电脑主机。

    几秒钟的加载过后,李再点开了文件夹,编辑时间正好是七月三十一日。

    “应该是婚礼的录像和照片,拿回这里还没来得及处理,就……”

    林棋冰等人打开了最大的那个rmvb文件,是一段三个多小时的长录像,画质很清晰。

    开头是天堂岛小镇的某条街道,两侧摆了花篮,下水井盖用红纸压上,一串红龙般的鞭炮盘在地上,被一只手拿着打火机点燃。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红纸漫天而飞,电脑里爆出巨大的响声,林棋冰等人忙去查看门外动静,李再将音量调低。

    一阵烟雾和红火光闪过后,传来了吹打的喜庆乐声,还有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新婚新禧啊!今天是我外甥女小玉,和她的爱人石涛结婚t的日子,祝他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江玉舅舅的脸闪过三秒,他满面笑容,轮廓有些眼熟,像江玉,更像云老妇人。应该就是喜宴座位单上那个姓云的长辈之一。

    林棋冰挑了挑眉,江玉舅舅穿了一套略显宽大的灰褐色西装,如果脱掉外套,只剩白衬衫和灰西裤,他会很像云老妇人家二楼的摸牌干尸之一。

    镜头一转,车队已经停在了石家饭店门口,开头的是一辆加长款黑轿车,很高级,顶着红红粉粉的鲜花,两侧车耳还系了气球。

    只见石涛跳下车,满面红光的,他刚帮伴娘将江玉扶下车,就被一帮来要喜糖的小孩子挤开了,他笑得更加憨实,耳朵都红了。

    江玉穿着红色秀禾服被簇拥入酒店,想来是去换婚纱,镜头跟着石涛停在门口,宾客接踵,江玉的舅舅帮忙一道迎宾,一名酒店经理模样的中年女人坐在桌后收红包记名,赠送丝网袋装的喜糖喜烟,每个人脸上都是笑。

    “停。”林棋冰忽然说。李再点了暂停键,画面定格。

    “你们看这里。”她点了点屏幕,“这个人的脸是不是不太对劲?”

    酒店大门口铺了红毯,她说的就是一个单脚迈上红毯,正往里走的宾客。

    那名宾客穿了一身米色风衣,在晴天的七月三十一号未免太过厚实,他还戴了一顶软呢帽子,风衣领子竖起,遮住了小半边侧脸。

    “会不会是有什么病症,比如不能见光,不能受风?”赵互助者说到。

    不用林棋冰指挥,李再也看出了问题,他将画面点击放大,一帧一帧向后跳,果然在不断卡顿的进度中,有一张摄取到了那名宾客的大半张脸。

    清晰度一般,但能看见他的嘴角是上翘的,嘴角和苹果肌连在一起,不像个正常人,那种弧度他们见过……

    “是鬼笑脸!”方乐低呼。

    如他们之前所料,七月三十一号的婚宴被鬼怪入侵了,有鬼笑脸混入了活人当中,喝了江玉和石涛的喜酒。

    为了避免误判,林棋冰等人又往后看了一段,可那名笑脸风衣宾客只笑了一瞬,几秒后表情就恢复了平静,他看着又像个活人了。

    一直到婚礼正式开幕,他们一共找到了六名露出过类似笑容的宾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过相同的是,那六名宾客只是笑了几秒钟,就恢复了正常状态。

    “是巧合吗?有些人由于脸部肌肉灵活,笑容更灿烂也不是什么怪事。”刀青挠着脑袋。

    栀子摇了摇头,否决道:“我看不像正常人,他们嘴角往上弯的样子太像鬼笑脸了。我认为后来变正常只是一种伪装。”

    视频继续往后走,宾客来得七七八八,摄影师跟随石涛和江玉舅舅进了酒店,只留另外一名亲戚在门口迎接。

    江玉舅舅去了后厅,石涛则被戴着婚庆公司工牌的人带走,大约是去做发型和补妆。

    这段被摄影师掐掉了,镜头再亮起时,酒店大厅里已经飘起了钢琴曲,灯光摇曳,背景荧屏上播放着江玉和石涛的照片,有腕上提着竹篮的花童走来走去。

    一阵隆重的音乐声响起,司仪站上舞台,说了一段婚礼套话,紧接着石涛从后台走出,能看出他有些紧张。

    而后是大门开启的声音,摄像机转向,江玉挽着舅舅的臂弯,婚纱款款,一步步走向了台中央的石涛。

    “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刚刚的几名笑脸宾客都露面了,他们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十七说道。

    “是啊,这个在剥瓜子,那个还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呢,挺热闹,应该是彼此认识的。”张宝附和。

    就当主播们怀疑自己想错了的时候,林棋冰敲了下空格键,卡到其中一帧,沉声道:“又变了。”

    就在那两帧,舞台边有一名橘色连衣裙的女宾客的脸变成了鬼笑脸,笑容夸张诡异,不似活人。但两帧过后,她瞬间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听着邻座说什么趣事。

    “如果在现场,肉眼能察觉到她的脸突然变了一下吗?”林棋冰问道。

    “才两帧,察觉不到的,反应快的只会觉得视野中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根本看不清,还以为自己眼花。反应慢的连这一点都无法感受。”方乐回答。

    一种恐怖的感觉蔓延上众人心头,能坐在婚宴上的小镇居民都是熟人,可熟人发生的异变最为可怕,谁能接受刚刚和你谈笑的亲友,在你看不到的时候忽然变了张鬼脸,又若无其事地变回来呢?

    “它们就像是藏在活人中的间谍,顶着别人熟悉的脸,但根本不是那回事了。小镇里的正常人甚至感受不到危机降临。”十七喃喃道。

    视频继续,江玉被舅舅送上舞台时情绪很稳定,她不住看向台下的母亲,露出幸福的笑容,而石涛倒是双眼泛红,有种想哭的意思。

    “他哭什么?”林棋冰不解。

    “唉,父母不在了,就他一个,终于结了婚有了家庭,感动呗。”栀子摸了把她的脸。

    “哦,那她又为什么不哭?”林棋冰严谨地继续问。

    “婚房就在亲妈房子边上,离得这么近,天天能见。以后小家就孝敬亲妈一个长辈,她不是嫁出去,是娶个女婿回来,傻啊还哭。”栀子说完,林棋冰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点恐怖气氛被林棋冰没头没脑的问题驱散了,主播们继续向后看。

    江玉和石涛回答了司仪的几个问题,司仪声音洪亮磁性,问题更是圆熟,将现场烘托得十分庄严。

    两名花童在台边挽着花篮,充当吉祥物,正当新娘新郎要交换证据,花童便将花瓣和彩纸洒下舞台。

    忽然,一名花童的脸变了,稚嫩的圆脸上浮现出巨大笑脸,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不到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底下没什么动静,估计因为是小孩子顽皮做鬼脸,无人在意。就连摄影师的相机都没抖一下。

    江玉和石涛的戒指已经交换完毕,这次两人脸上都挂了泪水,分站在司仪两侧,满面幸福和称意。

    就在这个堪称美满的场景中,司仪在两名新人中间,正念着下一段祝福词,他嘴巴动着,倏然看向了镜头。

    一个令人心脏冻结的笑脸出现在了司仪脸上。

    第148章

    看着司仪忽然变脸,又转瞬间变了回去,主播们心头都有些悚然,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连与司仪咫尺之遥的江玉和石涛都没有察觉到,继续含着眼泪新婚宣誓。

    “连司仪都变成鬼笑脸了, 这真是……”张宝一阵恶寒。

    经过林棋冰等人的观察,七月三十一号婚礼当天,约有1/4的宾客是鬼笑脸伪装的。

    “我有两个地方想不明白。”方乐皱着一双长眉,“第一,如果四分之一的宾客都是鬼笑脸假扮,那真正的他们去哪里了?而且迎宾环节只有不到十个人是鬼笑脸,怎么进来之后忽然变多了?”

    “第二, 你们记不记得剧本前情说过,在某次事件后——现在可以确定就是七月三十一日的婚礼了——有一半小镇居民逃离了这里,另一半则坚持留下。难道鬼笑脸入侵的事情, 后来被居民们发现了吗?可没道理只有一半逃走啊,另一半留下来等死吗?”

    “是哦,而且数目也对不上的。关于'小镇居民'这个代称出了问题,里面肯定会包含一部分伪装的鬼笑脸,不全是活人。”栀子说道。

    钱互助者点点头,严肃道:“那么可以认为,逃走的那一半居民是幸存的活人,而留下的那一半是鬼笑脸,它们出于某种原因,无法离开天堂岛小镇。”

    这样一切就都能解释了,主播们来到小镇的时候,活人幸存者们都已经搬迁, 而留在镇上的只有鬼笑脸,就是夜间追杀他们的东西。

    “被鬼笑脸顶替的人目前不知踪迹,但大概率是被杀死了。还有一个云老妇人,她看上去不是鬼笑脸,可是具体为什么留下来,应该和她家里那个既存在又不存在的鬼怪有关。”李再说道。

    说完这句,他看了眼林棋冰,点击鼠标让视频继续。

    江玉和石涛撤到两边,现在是云老妇人上台致辞,她果然穿着那身富贵的紫红色衣服,看着比如今年轻许多,面色红润,徐徐讲述着对女儿和女婿的祝福。

    “云老妇人的文化水平挺高的,或者说她很聪明,讲话不像一般的那一辈的人,字里行间特别有条理,而且逻辑很清楚。”林棋冰说道。

    刀青也同意:“t是啊,让我想起了我的高中班主任,是个返聘的老教师,就是这种又和蔼又思维活跃的感觉。”

    “哎你们看,这个人怎么忽然站起来了?”视频又被暂停,栀子点了点画面角落的一个身影。

    那是个男人,穿了一件中年人常穿的条纹短袖,他忽地从一桌旁站起来,甚至不顾两侧宾客的阻拦,径直从镜头前穿了过去,显得有些没素质。

    “倒回去,他应该是发现什么了。”林棋冰沉声说道。

    李再往前倒了一点,画面停在男人起身的瞬间,他身边一左一右是两名女宾客,都十分惊讶地望着他,似乎愉快的谈话被打断了,不知所措。

    视频逐帧播放,男人卡顿地挥开周围人的手臂,穿过几张宴桌,马上就要来到镜头正前方。

    “看这里。”林棋冰按下空格,指向画面角落,那个地方略微虚焦模糊,但能看清男人留下的空位两侧,那两名女宾客的脸出现了一瞬间变化,嘴角狰狞上扬,眼神透出歇斯底里地兴奋。

    她们都是鬼笑脸。

    “看样子,他是察觉到不对劲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人长得有点眼熟?”刀青说道。

    “徐小铭的爸爸。”林棋冰的眼神发凉。

    那个条纹衫男人果然就是冰箱里的鬼人头,不过视频里他还是活人,那么徐小铭哪去了?他为什么不带孩子来参加婚礼呢?

    “很奇怪哦,徐小铭还是江玉班里的学生呢,又是一镇子的邻居,他妈妈李兰玉还是江玉的好大姐,怎么说都应该带徐小铭来吃席啊。”栀子抱着胳膊。

    屏幕里,徐小铭爸爸穿过镜头后,就径直朝摄影师的相反的方向奔了过去,离开了画面外。

    “摄像机一般是架在会场正中间的,他应该是往宴会厅大门外走了,离开了这里。”李再说道。

    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主播们暂时认为徐小铭爸爸是察觉了不对,两侧熟人都不是活人,所以才从这里逃走。

    “出去找儿子去了吧?既然徐小铭没来,那么当爹的肯定急着找儿子,然后带着跑路。”赵互助者说道。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徐小铭的书包被遗弃在钟楼底部,而徐小铭爸爸的脑袋出现在冰箱里。

    林棋冰等人继续往下看,没过一会,他们发现了其他诡异的地方。

    又有一名被鬼笑脸夹坐在中间的宾客,正一边说笑一边从转盘上拿烟,他正点火的时候,忽然被左右的两名鬼笑脸靠近。

    那人的身板一阵僵直,眼睛木木看向前方,好像突发了神经疾病,火苗直直燎在手指上都毫无反应。

    “放大面部,提高亮度和对比度,看,他的瞳孔直径变大了,几乎扩散到整个虹膜的边缘。”林棋冰说道。

    那个倒霉蛋的瞳孔扩大后就没缩回来,他约莫僵直了三四秒,身体动作这才恢复正常,只是显得关节硬了许多,又过了好几分钟才利索起来。

    而他被火苗舔舐许久的手指颤了颤,竟然流下一滴肉粉色的液体,是蜡。

    “原来鬼笑脸是活人直接变的,像一种传染病。”栀子有些兴奋。

    林棋冰注视着那个倒霉蛋的脸,他面皮抽搐着笑了一刹那,随即恢复正常,又像普通人一样和另外的活人谈笑起来。

    在镜头拍摄不到的角度,应该还有更多活人居民被当场“侵染”成鬼笑脸。

    婚礼视频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部分是新娘新郎的领导和朋友上台祝福,估计到结束的时候,全场已经有一半的人变成了鬼笑脸蜡像。

    “这个小女孩,她和她父母一起来的,一开始拍到过他们。”镜头微微后移,露出了一个和徐小铭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林棋冰记得她进门的时候握着父母的手荡秋千,一家三口都是活人。

    可现在,小女孩坐在父母中间,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她的妈妈和爸爸面带微笑,那种微笑僵硬得好像刚脱模,两人手臂的幅度宛如刀削面机器人,正不断夹菜给她。

    小女孩面前的盘子堆成了小山,她揉着眼睛想要站起来,却被两人同时搂住,爸爸面带微笑捂着她的眼睛,妈妈面带微笑地挟起食物,一筷筷向小女孩嘴里喂去,堵住了未出口的哭嚎。

    那小女孩的生命倒是很顽强,脸蛋已经油花花,小身板扭动不停,始终没有变得僵直,她挣扎得像一条离水的活鱼,每动一下就牵扯一次众人的心脏。

    “好恶心啊,真可怜。感觉就像伪人表演对人类温馨家庭的刻板印象一样。”刀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孩子的父母应该是席间被两边的鬼笑脸侵染了吧。”方乐挑了挑眉毛。

    “幸亏摄影师最后也没了,要不ta最后剪片时看见这种东西,估计心理阴影够物理防晒的了。”栀子撇撇嘴。

    视频到这差不多结束了,镜头晃动两下,好像是摄影师收摄像机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转过去才看见是一名鬼笑脸宾客,大概因为胜场过半,它已经不再伪装了,明晃晃地将蜡质笑容堆在脸上。

    它微笑着冲摄影机点了点头。

    鬼笑脸越了过去,摄影机又是一阵摇晃,却没有关闭录像,镜头被放在了某个桌上,最终对准了另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工作马甲的人走入了画面,是摄影师,他俯下身,如同第一次见到般,好奇打量自己的设备镜头。

    他眉毛上挑,嘴角极弯,眼神木然而兴奋,也带有如出一辙的刻板笑容。

    摄影师也变成了鬼笑脸。

    视频结束,电脑变成了黑屏,林棋冰等人久久无言。

    “看来鬼笑脸入侵小镇的方式就是这样了,由于社交需要,注意力都在新娘新郎身上,席间活人不会多注意周围,但散席回家之后就不一定了。家人和邻居的变化,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察觉到,就像徐小铭的爸爸和那个小女孩一样。”林棋冰说道。

    “约有半数的居民变成了鬼笑脸,但是他们没有发动攻击,你们说,这会不会和时间有关?”

    李再敲了下键盘,婚礼录像最后的时间不到下午三点,天光还算亮堂;

    “云老妇人说过,天黑之后不可以出门。而我们碰到的鬼笑脸的确是天黑后才出现的。”

    林棋冰很快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那么七月三十一号后面的事情可以这样推测,婚礼上鬼笑脸们只是侵染活人,但那天日落之后,它们很可能开始动手杀人了。”

    “对的,这才导致小镇居民大规模迁移。那一晚一定见血了,否则只是蚕食侵染的话,说不定整个镇子都没了,活人也只会不安,想不到要抛弃至亲背井离乡。”钱互助者说到。

    云老妇人的四名亲友,很可能就是被夜间鬼笑脸杀死的。

    林棋冰等人说到这里时,照相馆外的天已经不知黑透多久了,街道上偶尔传来簌簌的声音,像是鬼笑脸的脚步声。

    “你们说,那一半逃离小镇的居民,他们真的成功离开了吗?”林棋冰忽而问道。

    正当主播们沉默之际,照相馆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慢悠悠的,正如他们前一晚听到的云老妇人的声音。

    “咝咝,看那儿……”刀青扯了扯林棋冰的袖子。

    十七布置在周围的测鬼萤石,正在一颗接一颗地亮起,从远到近,像是冲着林棋冰等人而来的。

    他们正围在楼梯下的电脑桌旁边,呼吸一紧,林棋冰蓦然意识到,照相馆里可能有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是云老妇人吗?还是什么潜藏的鬼怪,难道就是她家里的那一个?

    “走!别躲了,走!”林棋冰无声地说,他们鱼群般从照相馆门滑出,就在躲到街对面建筑凹陷后的那一秒,照相馆的玻璃门后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

    白睡裙,身形干瘦,一双神经质的眼睛,是云老妇人。

    她梦游般颤巍巍在一楼走了圈,随即上了二楼,表情茫然而平静,转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林棋冰看了眼时间,昨夜云老妇人出现在照相馆的时候,似乎也差不多是这个钟点。

    “她……竟然是突然出现的……瞬移?隐身?幻象?”赵互助者有些结巴。

    钱互助者的目光深沉,道:“会不会像十七小姐说的那样,云老妇人的情况和她家里的鬼怪类似。既存在,又不存在。”

    “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刚刚我们在照相馆里时,按理说云老妇人应该是从街道走来的,但那个时候她不存在,所以我们看不见她。而现在她忽然又存在了,所以被我们看见出现在照相馆内,还上了楼。”林棋t冰平静解释道,但赵互助者更糊涂了。

    “那她存在和不存在的转换契机是什么呢?”

    “不知道。”林棋冰坦然,又将赵互助者气了个瞪眼,“不过云老妇人能在鬼镇中活到现在,可能就和她的这种特性有关。”

    远处已经有黑影开始摇动,鬼笑脸再度在天黑之时入侵了小镇,林棋冰一行人不敢停顿,顺着街道朝另一端走去,那边是他们打算一探究竟的图书馆。

    图书馆正门锁着,几人用绳子等道具爬上外墙,窗户这种单向滑栓很好开,张宝一道符纸按下去,符纸无火自燃,火苗卷着纸灰钻入窗缝,“嘭”地一声轻响后,一缕青烟从窗锁部分飘出,窗户被崩开了一道缝隙。

    林棋冰等人依次跳入,最后的阐鸢随手掩上窗户,他们没开灯,就摸着黑朝里面走去。

    这里是图书馆二楼,书架里塞着一堆早教书和婴儿食谱,再旁边是童话故事和教辅课本,林棋冰看了眼墙边地图,道:

    “一楼二楼都是卖图书影像的,三楼到五楼才是图书馆。”

    几人顺着楼梯上行,图书管里飘荡着一种石砖的凉意,一路无话,到达三楼后,他们看见了图书管理员的办公桌子,再往里走就要换楼梯了。

    “历年报纸一般都会专门存放在一个房间,找找看。”钱互助者说道。

    林棋冰等人在三楼找了一大圈,这一层大都是中外名著书籍,侧边有一个小房间,推开进去发现是书画美术的拓件和画册,门口还有个废旧的安检机器。

    上四楼的路上,方乐忽然说了句话,“你们说,云老妇人每天晚上去照相馆干什么?”

    “你有想法了?”林棋冰淡淡看向她。

    方乐拿起一袋胶片,是第一夜在暗房里随手顺的,后来她研究过一回。

    “这里有江玉石涛的结婚照底片,凑不齐一整套,但是有个四五张。云老妇人会不会是来照相馆取女儿照片的?”

    这倒很合理,七月三十一号婚礼当天江玉就死了,小镇也被浩劫洗礼,估计她和石涛完整的结婚照还存在照相馆,没有被取出过。

    林棋冰一行人来到四楼,没管两侧书架,直奔侧边小房间,但是很可惜,里面也并不是报刊室,而是一间放满各色产品艺术书籍的书室,包括摄影、服装设计和精工雕塑。

    “哎,天堂岛小镇的人文特产是蜡塑和石塑呀。”刀青站在一面海报前,海报中是栩栩如生的蜡人塑像,还有它的制作者,一个皮肤很白的中年男人,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

    他的衣服也是白色,干净得一尘不染,连领口弯折的角度都像经过测量,连缝线都是笔直的,没有半道褶皱。

    “知名蜡像艺术家、慈善家:魏刚。”林棋冰读了一下男人的介绍。

    “衣品不错,就是看着不像什么好人,一脸斯文败类相。”方乐哼了一声。

    天堂岛小镇的诡案和蜡像脱不开关系,这个魏刚一定是其中的一环。

    海报下的柜底露出文件袋一角,林棋冰捡起来拍掉灰,里面装了沓传单,看样子是某次活动中发给参与者的,竟然是魏刚的具体介绍和相关资料。

    “商务合作请联系手机号13XXXXX9845,邮寄地址天堂岛镇天字别墅区17栋……”她读了一遍。

    17这个数字后贴上的,林棋冰将小方块贴纸撕掉,露出了下面的原文,是数字3 。

    原本的地址是天字别墅区3栋。

    “海报和传单的日期是十年前,从拍摄照片的衣着来看,是夏天。”林棋冰说道。

    “十年前的夏天?那不就是天字别墅区前十几栋发生火灾的时候吗。”十七惊讶道。

    看来魏刚就是天-3别墅的主人,而在火灾发生后,他搬到了天-17居住,活动时间正好卡在火灾前后,改换地址已经来不及,所以临时贴掉了原来的数字。

    “等等,他姓魏?”赵互助者凑过来,打断道。

    林棋冰等人还知道一个姓魏的人。

    魏子鸣。那个送笔筒给李兰玉的五年级一班学生。

    “如果魏子鸣是魏刚的儿子,火灾发生在夏季,他在当年的教师节还送了李兰玉礼物,说明他没有死于火灾……”

    “好奇怪啊,先不提他们是不是父子,这个魏刚既和火灾有关,又和蜡人有关,而魏子鸣的档案五年前已不在校,把他当做十年前李兰玉的学生来看的话,魏子鸣的笔筒送给李兰玉后的第二天,李兰玉就失踪了。”

    “后面才有了李兰玉的儿子徐小铭成为江玉学生,徐小铭收到奇怪朋友的纸条,以及江玉结婚当天小镇被入侵的事情。这俩姓魏的差不多能把整个镇子的怪事串联起来啊。”

    林棋冰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将那本江玉使用的工作日程本放在桌上,从后向前翻去,发现后部分和前部分的笔迹竟然是不一样的。

    “从大约第三十页开始分界,三十页后的字迹比较秀丽,三十页前的字迹则连笔痕迹更重,体现出书写者果断的个性。这本日程是两个人写的。”

    日程本被打开扉页,扉页签着江玉的名字,字很秀气。而封皮背后竟然还黏连着一页,用透明胶粘住了。

    小心翼翼地撕扯开后,果然前面还有一页,那是真正的扉页,上面用利落的笔迹写了三个字。

    李兰玉。

    “这一开始就是李兰玉留下的日程本,由于她和江玉情同师徒,李兰玉失踪后,江玉就把她没写几页的本子拿来用了,算是一种怀念和传承。”

    “既然江玉能'继承'李兰玉的日程本,那么李兰玉的笔筒也……”

    赵互助者打断道:“等等,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江玉没有把这些遗物归还给徐小铭家呢?她应该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

    “或许是因为徐小铭家里不缺李兰玉的东西。又或许是因为徐小铭爸爸以为自己被妻子抛弃了,所以那时不想看到这些物品,他的心态是很矛盾的。”十七回答。

    林棋冰将李兰玉那部分本子翻到最后一张,那上面记了一个日期,九月十日,正是她失踪的前一天。

    “明天家访。”她读出了潦草的两个字。

    “有说去谁家家访吗?地址有没有?”钱互助者问道。

    “没有写名字,也没有写地址,就是家访两个字。”

    林棋冰说道,她指了指本子,那一行周围有几点粗糙的皱痕,“像是洒了水,或者眼泪落在上面了。”

    “所以说,李兰玉失踪的那天是去家访了,根据日历算一下时间的话,那一年的九月十日是星期五,九月十一日是星期六,周末家访很正常……”十七脑子转得飞快,像个计算机。

    “可能是李兰玉学生的人,目前我们只知道一个,魏子鸣。”

    “而疑似魏子鸣父亲的魏刚,恰好是小有名气的蜡像艺术家。”

    “可是写下家访日程的那一天,李兰玉为什么会哭呢?她遇到别的事情了吗?”方乐不解。

    钱互助者沉思片刻,“或许那根本不是李兰玉的眼泪,而是后来江玉睹物思人掉的眼泪也说不定呢。”

    刀青一拍大腿,“这么说的话,甚至可能那个笔筒都不是魏子鸣送的,而是魏刚借着孩子的手,故意和李兰玉拉进关系,博取老师关注,将人以家访的名义骗到家里进行杀害。”

    林棋冰等人不由怀疑,魏刚很可能就是那个借着家访的机会,伤害甚至杀害了李兰玉,最后造成鬼笑脸入侵小镇的真凶。

    第149章

    “这个魏刚……的确很可疑啊。”赵互助者说道:

    “如果咱们说的一切都成立的话,那天堂岛谜案的真凶已经找到了,就是他,一个变态的艺术家。”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而且他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把小镇上的人变成蜡像鬼笑脸的呢?这总不是正常活人的能力范围吧。”栀子有些不解。

    方乐忽然抬起头,眉头拧得死紧,道:“这个魏刚会不会有什么恶心的癖好啊?比如小孩子什么的,如果和徐小铭做朋友的就是他,那他先后杀害李兰玉和江玉两位教师也不足为奇了,根本就是利用她们小学老师的身份,去祸害更多的小孩……”

    她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方乐手上摊着一本画册,正是魏刚的作品集,里面的蜡像和其他雕塑都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但这些作品有一个共同的主题,七八岁的小男孩, 都是那种面容端正,身姿清爽的类型。

    他们大多穿着tT恤和短裤,骨条瘦伶伶的,神态生动,要么在看书写字,要么在篮筐下拍球,浑身都是稚嫩朝气。

    “这家伙的手艺还挺好,看着真像回事,但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赵互助者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方乐重重点头, 示意那些男孩蜡塑的脸部,尤其是眉和嘴的位置:

    “你们看,虽然这些作品都在表达七八岁男童的生活片段,但他们的表情都流露出温顺的意味,眼睛觑向画外的某一点,嘴角略微下压,像是委屈或者恐惧,总之若如同在对画外的某人表示一种情绪……”

    “顺从、依赖或者臣服。”林棋冰的脸色冷了下来。

    刀青骂了一句:“真变态!”

    众人低低议论了几秒,李再倏然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凝重,说道:“那魏子鸣……如果他是魏刚的儿子,那么……”

    主播们齐齐一惊,赵互助者迟疑地说:“不会吧,怎么会有畜生对亲儿子下手呢。而且孩子妈也不能答应啊。”

    怀揣着这团疑云,林棋冰等人离开了这间屋子,进入最顶层后,斜坡屋顶开了很大的窗扇,投下了淡淡的夜光,他们要找的报刊室就在不远处,门框挂着个不起眼的铭牌。

    他们推门进去,里面是一排排铁丝架,挂的是五年前那半年的报纸,而再久远的被装订成册,用带有图书馆印记的封皮包起来,摞在矮书架上,每一本都比百科全书要更厚更大。

    “分别找五年前和十年前的。”林棋冰说道。

    主播们的阅览速度很快,没过一会,一沓散报纸和两本装订册就被放在桌面,他们先看了五年前的。

    “五年前是天堂岛小镇存在的最后一年,以七月三十一日江玉夫妇的婚礼为契机,蜡像鬼笑脸入侵小镇,导致半数人逃离,半数人变异。那一年也是徐小铭读一年级的年份。”

    林棋冰翻开五年前的报纸,最后一份是七月三十日的日报,写了一些小镇污水净化新规,以及学校推出食堂营养方案之类的琐事。

    “这里,婚礼明日将于石家大饭店举办,时间上午十点,新郎石涛新娘江玉……”是两口子的婚礼登报启事。

    他们又向前翻,翻到大约一个月半前,也就是六月十五号的前后两星期,这段时间小镇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友情提醒,最近经居民举报,天堂岛镇出现了多起中青年妇女被跟踪的案例,请小镇居民注意防范,保护自身安全,发现可疑人员及时求助。”

    林棋冰放下报纸,继续对主播们说道:“这系列通报持续了大概两周,前因后果大概是有多名妇女反映,感觉在上班或回家路上被人跟踪,但没有找到跟踪者,连对方的形貌都没有看清。一开始只以为是心理作用,但随着举报者增多,逐渐被重视起来了。”

    “最后也没有结果吗?”

    “没有,由于两周之后,也就是六月末开始,没有人再来反映过这种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林棋冰回答道。

    李再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六月末这个时间……”

    “盛夏时节,学校期末考试,也是徐小铭和神秘纸条朋友往来最密切的时候。”林棋冰快速接上。

    李再重新看了眼报纸,自言自语:“这事和魏刚会有什么关系吗?他明明是个小男孩狂热者,为什么会跟踪青年妇女呢?”

    若干起报道中的妇女年龄不等,最年轻的才二十七八,最年长的已经年近五十,从清洁工、商店售货员到银行经理,高矮胖瘦不一,除了已婚,并没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特征。

    “虽然里面没写明白,但是小镇婚育年龄较早,再加上二胎的话,假如报道中二十七八的女性从二十一岁开始生育,而近五十岁的也可以做小男孩的母亲……”

    林棋冰凝视着报纸上的铅字,缓缓道:“她们本身或许没有共同点,但万一……这些人都有个七八岁小男孩的儿子,那么就很符合魏刚的喜好。”

    “没错,如果跟踪她们的人是魏刚,那么他真正图谋的可能不是这些青年妇女,而是她们家里的小男孩。”李再说道。

    赵互助者摸摸鼻子,“那魏刚最后为什么又收手了呢?总不能是良心发现回头是岸吧?”

    “可能不是收手,而是得手,所以停止了活动。”林棋冰淡淡道。

    “什么意思?报纸上写了,后面没人再反映问题了啊。”

    “我倾向于认为,不是没人反映,而是反映的人不'在'了。”林棋冰说道。

    李再的眼睛一亮,“变成了蜡像鬼笑脸?这么说来小镇被它们入侵比我们想的更早。”

    栀子忽然坐到林棋冰旁边,嫌恶道:“会不会他对徐小铭下手成功了?神秘朋友在最后一张字条里,曾约徐小铭期末考试结束后,到操场小棚子汇合。”

    “但是现在我们都知道了,操场根本没有什么小棚子,说不准那天他就骗徐小铭……不过徐小铭还是活到了暑假,说明他没有下死手。”

    “怎么越来越乱了呢?”钱互助者叹了口气。

    “我还是不明白,跟踪妇女有什么用?直接对落单的小男孩下手,不比对成年社会女性下手要容易得多吗?”十七喃喃道:

    “说不定妇女跟踪事件、神秘纸条和魏刚喜欢小男孩这三条线索根本不可能同时建立联系。”

    “不一定吧。”刀青反驳道:“如果魏刚把这些小男孩的妈妈变成蜡像人,那么将他们钓出去的可能不就很大吗?七八岁的孩子会跑会哭会叫了,小镇地少人多,直接抓人总是不方便的。”

    “再看十年前吧,十年前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别墅区火灾和李兰玉失踪都发生在那一年。”

    林棋冰等人放下了五年前的报纸,又翻开了十年前的装订册,里面的报纸放在密封袋里,他们先找到了李兰玉失踪的相关报道。

    “九月十二日上午,李兰玉的丈夫徐先生反映情况,称妻子昨天晚上没有回家,询问亲友邻居和同事后,也都表示没有见到李兰玉的踪迹。”

    “九月十三日晚,有居民提供线索,称两天前曾在天字别墅区附近见过一三十岁出头的女子,背影肖似李兰玉。但小镇管理人员前往天字别墅区调查,没有结果。”

    “九月十四日,天字别墅区监控录像显示,李兰玉曾进入别墅区,前往天-17(原天-3)方向,又于两小时后独自离开天字别墅区。由于监控系统不完善,并未找出她最终的去向。车站方面查询李兰玉出行状况未果。”

    “九月二十五日,小镇管理人员协同搜救犬,对天堂岛镇四周的山坡、下水渠和垃圾桶进行排查,无果。”

    “十二月二十八日,李兰玉被判定为失踪,她的丈夫和儿子焦急期盼她的归来。”

    栀子按住报纸一角,“我记得魏刚就住在天字别墅区吧?火灾前是天-3 ,火灾后是天-17 。这么看的话,天-17很可能是在天-3废址上整修的。”

    “有可能。”孙互助者难得开口,“现在的房子都是混凝土结构,只要烧得不是特别厉害,维护重装修也就是不出一个月的事。”

    所有线索都指向魏刚,但林棋冰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她用手指点过一行铅字:

    “天字别墅区物业人员联系了房主魏先生,魏先生提供了天-17别墅的钥匙,但对天-17别墅的搜查仍没有任何发现,别墅内除了展列未完成作品外,只有魏先生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难道真不是魏刚对李兰玉下的手?他这么积极配合,就不怕被人发现端倪吗?”

    李再的眼神有些沉凝,他思考了几秒钟后,忽然看向林棋冰,道:

    “展列未完成作品……会不会是李兰玉被封在某个蜡像里了?距离调查人员只有咫尺,但到最后也没被发现。”

    林棋冰点了点头,同意他说的话,又道:“而且什么叫做'屋内只有魏先生一人的生活痕迹'?”

    “对哦,魏子鸣呢?他不是前一阵子才给李兰玉送了教师节笔筒吗?”刀青猛拍桌子。

    林棋冰的表情凌厉了半秒,说道:“我们应该查一下火灾的事情。”

    主播们感觉有些不对,赶忙向前翻过装订册,终于在两个月前的报纸中找到了别墅区火灾的报道。

    “十年前的七月三十一日,天堂岛镇天字别墅区3、4、5栋起火,火源来自5栋。”

    “据调查,天-5别墅常年无人t居住,由于别墅区电路改造,物业方面电闸闭合出现问题,加之天气干燥从而起火,火势随风和庭院灌木向4栋和3栋蔓延。”

    “ 4栋住户当天并不在家,除财物损失外没有人员伤亡。这里附了一张照片,烧得很吓人。”

    林棋冰将报纸刊登的照片给其他人看,天-3 、 4 、 5栋被烧得一片漆黑,宛如鬼房,蔓延着一种破败而绝望的气氛。

    “那3栋呢?就是魏刚住的那一栋。”李再关切道。

    林棋冰吸了一口气,继续读道:“天-3有一青少年伤亡,据悉死者是房主魏先生的十二岁独子,魏子鸣。”

    “什么?”

    “啊?”

    方乐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魏子鸣在十年前的七月就被烧死了?”

    “是的。”林棋冰定了定神,念道:“当时魏刚在本省另一个城市出席艺术活动,原计划在火灾前一周返回,但途中突发车祸,就没能回来。”

    “那他还真是逃过一劫啊。否则被烧死的就是父子俩人了。”赵互助者惊叹道。

    “算是一劫换一劫吧,魏刚当时的车祸很严重,直接在那个城市的医院昏迷了一周,他苏醒的时候火灾早就发生完毕,魏子鸣的遗体已经被送进当地殡仪馆了。”林棋冰回答。

    栀子哼了一声:“要是他没出这档子事,或许那天能带魏子鸣出门,小孩也不会一个人在家被烧死。”

    “那魏子鸣的笔筒是怎么回事?”李再问道。

    林棋冰看了一眼,“报道中说,魏先生返回后悲痛欲绝,将魏子鸣曾定制的笔筒赠予了魏子鸣的班主任李老师,据说那孩子和李老师感情很好,是提前小半年准备的教师节礼物。而收到早来也迟来的礼物的李老师当场泣不成声。”

    “笔筒竟然没有烧毁吗?”张宝不可思议。

    “没有,因为那只笔筒被紧紧抱在魏子鸣的怀里。魏子鸣也不算是被烧死的,他的房间的确起了火,但他身上的烧伤覆盖面积不大,最后是被浓烟呛死的。”林棋冰的话让气氛变得低沉起来。

    那只刻有“玉妈妈”的不锈钢笔筒被放在桌面上,很难想象它曾被魏子鸣的尸体抱在怀里,上面光泽温润,连个燎到的黑印都没有。

    林棋冰等人沉默了几分钟,听着窗外的夜风号啕,新闻装订册又被翻了几遍,关于重大事件的新闻也只有艺术家魏刚又得了什么奖云云。

    “最后也没说他是死是活吗?没来个火灾之类的事把他也带走?”栀子问。

    “没有,无声无息了。”林棋冰摇头。

    放下报纸,主播们从报刊室走出,坐在图书馆顶层的木头椅子上,方乐忽然说道:

    “你们说,魏刚十年前对李兰玉下手,五年前跟踪可能育有小儿子的妇女,会不会和魏子鸣的死有关?”

    “你的意思是他因为悲痛过度而变态了?”张宝耸了耸肩。

    “不太可能吧,魏刚十年前那个蜡文化宣传活动就在火灾之后,那时候魏子鸣刚死不到一个月,他还有闲心打扮那么精神,还做社交做活动,我看他一点都不伤心。”栀子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而且最后整个镇子的人都被入侵了,说不定他就是个疯狂艺术家,对小男孩的追求已经满足不了变态的内心,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最后决定把天堂岛镇变成最伟大的艺术品。”赵互助者絮絮叨叨。

    林棋冰等人商议后决定,天亮后还是要重返天-17再搜查一遍才行,顺便还要去一趟最后那把钥匙的归属地,天-22。

    他们将桌椅搬开,腾出一片空地准备休息,刀青从窗口缩回脑袋,小声道:

    “外面鬼笑脸比昨晚多了不少,不过它们都在漫步,估计没找到咱们。”

    还是三个团队各派出人来守夜,林棋冰分到第二轮,径自寻了个地方躺下,身边是腻腻歪歪的栀子和阐鸢,她枕在两本字典上,舒展腿脚,却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

    林棋冰坐起身,发现桌下有一个黑色的方块,捡起来才看清是一只相机,镜头已经摔碎了,边角都是碰撞的痕迹。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名勇闯天堂岛的记者,曾经在照相馆留下了充电的电池。

    莫非ta把相机掉在这里了?

    将睡未睡的主播们被全部叫醒,围在相机四周,午夜时分的图书馆安静极了,方乐拿起那东西,看了一眼,说道:

    “这个新型号不算主流,应该是那个记者带进来的,不过大概是备用相机,我看看……”

    她摆弄了两下,将照相馆带出来的电池按进去,“咔嗒”一声后,屏幕自动亮起。

    “哟呵,还能用呢。”张宝惊喜道。

    相机屏幕出现了起始页,方乐的手指在上面按个不停,图库里起先是一些杂乱的照片,天堂岛小镇的大门、街道和建筑,空荡荡地,被日光晒得发白。

    照片被方乐一张张划过去,所拍的景物和林棋冰等人这几天所见没有区别,也拍了照相馆、临街住宅和钟楼的塔尖。

    记者大约搞到了两把钥匙,或者用其他途径撬开了锁,他还拍摄了一些住户内部的照片,包括天堂岛居民的生活痕迹。

    “这一户的照片格局和徐小铭家相似,但比较空,柜门打开,保险箱里的东西也被拿走了,很可能是一户五年前七月三十一号逃离了这里的人家。”林棋冰判断道。

    种种痕迹都说明,小镇居民的确有不少人逃走了,他们将贵重物品和细软塞进背包,走出家门,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啊,这张,是云老妇人的背影。”方乐向前按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小镇主街道的中段,天光正好,云老妇人正背对镜头,转入街角拐弯处。

    “看来记者也收到了云老妇人的警告,只是不知他有没有听从,而且他还偷拍了人家。”刀青说道。

    照片又划一张,与上一张偷拍差了两秒钟,云老妇人的半只脚已经迈入了转角,她低着头,侧脸轮廓和江玉有些肖似,能看出是母女。

    老妇人眼珠偏移,一道阴暗的目光投向了镜头,浑浊森然。偷拍被发现了。

    林棋冰等人搓了搓鸡皮疙瘩,继续向后浏览照片,果然,记者没有听从云老妇人的警告,他的拍摄行为持续到了天黑之后,并且辗转换了多个地方。

    “下午三点十四分,照片里的天已经黑了。和咱们所经历的差不多。”李再看了眼照片拍摄时间。

    “记者在天黑后去往了照相馆,拍了几张照片,前面很连贯,中间有大约二十分钟的空缺,可能是第一块电池没电了,他在照相馆里寻找充电的位置。”

    林棋冰的声音有些发冷,“而鬼笑脸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他的。”

    起先记者没有发现端倪,他大约才在二楼找到充电口,换电池后拍了几张照片,有纸板缎面大贝壳,也有那一排排礼服和假发。

    “看这,这里有个鬼笑脸。”

    林棋冰指向一顶挂在夹子下的假发,褐色的法式刘海下面,赫然冒出了一张扭曲的笑脸,双眼大睁盯着镜头,由于取景框角落杂物纷繁,不仔细看很难看到。

    “记者之后拍的几乎每一张照片里,都能找到鬼笑脸的影子,但他一开始完全没发现。”

    礼服下的双脚,摄影幕布后垂落的手,储物柜内窥视的眼睛,还有窗户玻璃反光倒映出的,正站在记者身后的诡笑人形。

    “这哥们太钝感了吧,他都快被鬼笑脸包围了,真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刀青无奈道。

    “从这里开始,他发现了。但不知是肌肉惯性使然,还是出于记者的职业操守,他一直没有停止拍摄。”林棋冰说道。

    照片已经来到了街道上,黑夜的天堂岛镇没有一处像是天堂,镜头角度很乱,五张里有三张拍出了残影,看来手抖得厉害,说明记者在沿着街道狂奔。

    “他的路线和我们几小时前差不多,横穿两条街道,来到了我们现在所在的图书馆。甚至他也是爬窗户进来的。”林棋冰继续解说。

    “爬窗户?”赵互助者问道。

    刀青指了指五楼顶层的侧窗,说道:“那扇窗户是坏的,锁不上,总开着一道缝隙。我刚趴在那才发现的。一路爬五楼,真是好体力。”

    “我记得这个记者是活着回去了吧?只是疯掉了。这么说他还怪幸运的。不过说起来,他最后是怎么逃出的小镇呢?他又在图书馆里见到了什么?”张宝看了眼阐鸢t 。

    林棋冰将照片翻到最后一张,最后一张是从五层的长桌下面拍的,画面模糊,像是随手一按,能看到一双穿着白色裤子的腿,站在桌子外面。

    “这是追杀记者的鬼笑脸?”李再看了眼。

    林棋冰又向前翻了两张,终于有一张清晰点的,拍摄于记者躲入长桌之前。

    画面中有一张噪点密布的脸,有些丰润,显现出一张利落的三十多岁的女性面孔。

    搭在肩膀上的卷发被一只塑料紫发夹收拢。

    这张照片拍摄于八个月前。

    可照片上的面容刻板的女人,赫然是十年前早已失踪的李兰玉。

    第150章

    “李兰玉还活着?她都失踪十年了,这……恐怕是变成鬼笑脸了吧?”

    李兰玉是天堂岛镇已知的第一个受害者,既然她十年没露面,八个月前却出现在记者的相机里,那么也只有这一个去向了。

    “看来这记者是在图书馆撞上了李兰玉,只是不知道李兰玉对他做了什么,导致记者逃出去后直接变成了疯子。”

    照片中李兰玉的脸有些模糊, 看不清确切的表情,似乎是在微笑的,但又像是很冷的神色。

    林棋冰等人收起相机,抬头望向周围,他们此时也在图书馆五楼,也是午夜时分,这晦暗的光线和寂静的气氛,简直和记者当时经历的如出一辙。

    “就是这,记者就是从这张桌子底下探出镜头,却直怼上李兰玉的脸的。”

    张宝比划了一下,他爬到旁边那张长桌下面,撅着屁股找到记者那晚的视线角度,稍稍把脸向外一探,他却忽地没了动静。

    “怎么了?”方乐踢了踢他的鞋底。

    “这……这……敕!”张宝的嗓子颤抖了两声,双指凭空夹起一张黄符,符纸无风自燃,飞镖般向前疾疾飞去。

    火光惊醒了众人,只见张宝四肢并用,缩着脖子从桌底倒退出来,一骨碌蹲起身,满面都是青白色。

    “怎么了?”方乐眉目一肃,怀里已经出现了那只宝石蜘蛛。林棋冰没发问,直接顺着方向看过去,桌后的书架间竟游移着一道模糊的影子,人影。

    “……李,李兰玉!”张宝终于捋直了舌头。

    林棋冰等人当即站起身,果然,那一排排名著经典大部头后面,平移出了一道苍白的影子,鬈发低垂,紫色抓夹陈旧褪色,赫然就是李兰玉。

    看到她那僵直的手臂,以及没有任何呼吸起伏的肩膀,显然已经不是活人了。

    “跑!”钱互助者抽冷子举起木尺十字架,冲李兰玉的方向射出一团圣光。

    林棋冰跟着主播们奔跑起来,她本想试着和李兰玉沟通一下,没想到钱互助者率先攻击,打破了局面,她只好一道跑路了。

    并非是心存妄想,李兰玉占得先机却没有偷袭主播们,而且刚才她看得分明,李兰玉的脸虽然僵硬,但是没有笑容的。

    再从五楼或者三楼的单窗逃脱已是来不及,主播们飞速冲下楼梯,只见李兰玉那道白影紧随其后,钱互助者的举动果然惹怒了她。

    她奔跑起来非常骇人,头发垂在半边脸前,手肘高架在两侧,双腿一条屈折着伸不直,另一条木棍般不会打弯,跑起来关节扭曲,就好像头颅四肢都是现拼起来的。

    这让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词:尸体。

    即便如此,李兰玉的速度依然可怕,主播们几乎一跳半层楼了,她却还紧追在后方不到三米的距离。

    主播一行人一路冲到二楼,只听林棋冰低喝一声:“走窗户,大门有链锁,打不开!”

    二楼窗户与大门防雨棚相连,不管破门或破窗都会弄出动静,而且二楼窗户被设计成了一本摊开的书的形状,比所有窗户都要宽大,能容纳好几个人并肩通过。

    十七和钱互助者一马当先,两人飞身踏上窗台,手中钝器和锐器柄部向前,大幅玻璃窗顿时裂出蛛网,又被侧肩拱成了无数片碎雪。

    一声“哗啦啦”地闷脆后,主播们先后踏上水泥雨棚,恐怕这板子吃不住力,就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街道上的鬼笑脸只有两个,一个在街尾,另一个还在隔路没转过来,林棋冰等人不等它们反应,趁没引来更多东西,速速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街尾的那个来追了,林棋冰跑在断后的位置,还有余裕回头望一眼图书馆,李兰玉正站在二楼窗洞后面,那张青白脸孔凝视着他们,并没有追上来。

    她果然和鬼笑脸是不一样的。林棋冰心中更加确定。

    有了前一晚的经验,主播们的逃窜有了些章法,不走大路也不走小路,专走那飞天遁地的弯路,各种道具齐出,一忽而上房飞檐,一忽而跨到隔壁另一条街上,身后聚拢的四五名鬼笑脸竟被甩掉一半,只剩两个在穷追不舍了。

    “我明白了,这些东西其实不难对付,只要别陷入被动包围,不要让它在暗你在明就行了!”刀青“嗷”地一声。

    林棋冰等人又跑了一阵,发现竟无意识来到了天字别墅区附近,这片的东南角有个小通道,能直接连到背后的绿地山坡,夜空下的旷野绵延无际。

    此时通道边只有一个鬼笑脸在徘徊,林棋冰等人背后的也只剩下一个,现在只要引开前面那个,他们几人合力解决后面的不成问题。

    “不能停,停了它们就会发出笑声。”林棋冰说道。

    “我来!”李再的声音。

    李再长臂一展,手中飞出了一只白布做的鸽子,鸽子头部没有眼睛和鸟喙,而是印着红白圆圈的靶子,鲜艳而诡异。

    布鸽子被李再捏了一下,立即拍动着布翅膀飞向了别墅区通道,“咕咕”鸣叫着,一下子就吸引了前方鬼笑脸的注意力,带着它朝另一方向跑去。

    “这是白鸽特有的替身靶子,原来的社员都有。”李再温和解释道。

    通道口被清空,林棋冰等人疾跑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别墅区的白围栏后面。

    也所幸他们跑得恰到好处,就在一行人连同背后的鬼笑脸都踏上山坡的瞬间,又有两只从天-15别墅墙边转了出来,刚好错过了他们的背影。

    林棋冰等人越过第一道山坡,别墅群的楼体已经被阴影遮蔽,只有房顶露出一角,他们停了下来,齐齐转身看向朝这狂奔而来的唯一一个鬼笑脸。

    鬼笑脸兀自向前奔跑,脸上的笑容僵硬而扭曲,眼神中放射出恶意。

    和主播们一样的恶意。

    被鬼笑脸连追带打了两天一夜,主播们早就窝了一肚子火,这时恰逢地段僻静,那鬼笑脸又落了单,他们被憋闷和不安催逼着,早就手痒了。

    “一起上,别让它出声。”赵互助者咬牙道,手中的史莱姆团蠢蠢欲动。

    鬼笑脸越来越近,林棋冰等人寻的就是这个机会,林棋冰、李再、栀子和阐鸢正面突击,十七三人和赵钱孙互助者侧翼包抄,刀青戴上狼人项圈,竟绕到了鬼笑脸背后。

    众人一拥而上,鬼笑脸只知杀戮不知退避,先是被李再五支钢笔飞镖钉住关节,刚想挣扎,只见栀子十指图腾舞动,空气骤然扭曲出无数根透明丝线,将它牢牢箍住。

    鬼笑脸目露怨毒,张口欲发出尖笑,引来更多同伴,却被阐鸢丢出的木偶人扳住肩颈,林棋冰手中黑刃刀柄一磕一旋,手肘用力,竟直接豁开了它下巴喉管的连接处。

    尖笑声还未出口就化作风声,从鬼笑脸喉口的豁洞处漏出,只剩“咝咝”气流音了。

    “制住它!”赵互助者一团史莱姆自膝弯处泼洒下来,那明黄色凝胶迅速风干,将鬼笑脸的双脚硬化在草地中。

    另一边张宝掐了个剑指单腿纵身,鬼笑脸刚浑身“簌簌”抖动着,蜡体将钢笔飞镖震脱出来,关节就又被几道黄符补上,它再抖动一下,就有一张黄符纸自燃出火,融化的蜡油一颗颗滴下来。

    “留一条命,别下死手。”林棋冰说道。

    蜡质的延展性不错,那鬼笑脸的喉管蠕动着想要补全破缺,刚要发出第二声喊,就被后面扑来的刀青骑上背部,狼爪攥住那张蜡脸,林棋冰利落地卸了它的下巴。

    鬼笑脸的下颚斜挂在腮边,露出里面白刺刺的蜡块,显得无比狰狞,蜡舌头在空气中蠕动不止。

    十七向前一步,将椰壳碗里的萤石灌入鬼笑脸的嘴巴,那蜡像的膛腔子里隐隐透出绿光,竟是被堵得半点声t音都发不出了。

    “好了,周围没有其他鬼笑脸过来。”

    望风的方乐和孙互助者走回来,宝石蜘蛛和风灯各守一边,主播们这才放下警戒。

    林棋冰等人围住动弹不得的鬼笑脸,对着它细细研究起来,这东西浑身上下都是蜡做的,里面既没内脏也没骨头,大约还是鬼怪,否则也没法杀人和发笑了。

    “看看,认识吗?”林棋冰抬手,将鬼笑脸掉了的下巴拢回去,让众人看它的全貌。

    “好像有点眼熟……嗯……”栀子拿着那把人舌弯刀,对着蜡质笑脸比比划划,她戳了下阐鸢,阐鸢将喷火枪的档位开到最小,半开不开的,火苗对准鬼笑脸的脸颊嘴角,烧灼了没一会,那硬蜡就软了下来,有流淌的趋势。

    栀子直接上手揉搓,捏泥人似的把鬼笑脸的嘴角拖下来,又按平脸颊,重新端详一次才说道:

    “哎,这不是婚礼录像里那个小女孩的爸爸吗?”就是夫妻一开始正常,后来全被变成鬼笑脸,吓哭了中间小女儿的那个。

    竟然是他。看来这些追杀过他们的鬼笑脸,还真是小镇居民们变的。

    林棋冰等人问了那鬼笑脸几个问题,只是它已经听不懂人话了,蜡做的身体扭动着,眼中只剩下杀戮的欲望。

    “怎么解决?”方乐抱着手臂问道。

    知道了这鬼笑脸的来路,将它大卸八块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过意不去的主要是林棋冰团队,互助者们倒是主张将它直接炼化,或者碾成饼揉成球清理掉。

    “埋了吧。”林棋冰说道。

    她说的埋也不是直接埋,鬼笑脸这东西怪得很,就算用道具绑住再埋,也怕它挣脱出来再来找麻烦。林棋冰的话已经让年长的互助者们皱起了眉头,以为看到了圣母病,谁料她接着说道:

    “这割一刀,那再割一刀,分成……二十六块就行,然后分别埋在不同地方。开始吧。”

    林棋冰比划的正是鬼笑脸的各处关节,她见其他人面色发白地站着不动,以为他们没明白,只能自己蹲下,用烤烫的黑刃划了一块下来。

    鬼笑脸的前臂从肘部分开,被林棋冰拿在手里,她讲解道:“腕、肘、膝、肩、头、踝还有髋关节,分得利索一点,可以吗?要是它们还能有变回人的那一天,末端烧化了再粘回去也方便。”

    主播们沉默了两秒,纷纷拿起自己的利器让阐鸢加热,埋头干活。

    刀青还在夸林棋冰,“你真心善!”

    赵互助者摆弄着一条蜡手臂,他让蜡油里的茉莉花味弄得有些恶心,脸色铁青道:“都大卸八块了,还真他爷爷的……心善……”

    “手分得再细一点,要不它一抓一抓的,容易自己从土里爬出来。”林棋冰看见赵互助者只切了腕部,耐心点拨了一句:

    “对,竖着切成两片也不够,得每一个指节都分开,然后用纸巾分别包好,放在他的胸腔里,这样复原的时候不会丢。”

    赵互助者都快吐了,他埋头切着手指,那只蜡手被齐腕割下来却没死,五指还在张缩着抓空气呢。

    将那东西化为一堆零碎后,赵互助者终于对栀子咬牙了一句:“那个啥,你们那个头,她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栀子不爱理他,做了个敲门的动作,冷笑:“你猜?”

    “啊?连环杀手啊……年纪轻轻的真是……多才多艺的。”赵互助者看一眼林棋冰的背影,头发都竖起来了。

    主播们将鬼笑脸分解成一堆蜡块后,就各自寻了地方掩埋,林棋冰起初还想着做个标记,但想到刀青的鼻子最灵,循着茉莉蜡油味闻也能找到,于是作罢。

    这里的夜景很好,一行人却不愿耽搁时间,直接跨过山坡,朝最后一栋没探索的天-22走去。

    “你留着这个干嘛?”方乐看了一眼林棋冰。

    林棋冰只埋了赵互助者切的右手,左手却连着小臂没动,此时被她握在手里,那五根指头还乱动呢。

    “我忽然发现了这东西有点用。”林棋冰回答道。

    她说着就演示起来,将那半根蜡胳膊往前伸,正好搭在赵互助者的肩膀上,那五根蜡手指瞬间攥紧,抓住了对方的肩头。

    赵互助者嘴里骂了一句刀青,歪头一看,肩上的手竟泛着油油蜡光,他以为又来了鬼笑脸,一挣没挣脱,惊叫半声。

    “啊!”

    林棋冰点点头,对方乐说道:“它会抓它碰到的所有东西,而且抓得很紧。”

    “怎么松开呢?”方乐来了兴趣。

    “这个就不知道了。”林棋冰不负责任地说,抬头对上赵互助者暴跳如雷的眼神。

    那只蜡手到底在赵互助者肩上抓了十来分钟,等他耐不住发脾气了,林棋冰抓住松动几下,不知碰到了手臂上的哪根筋,五指这才僵僵放开,被她重新拿在手里。

    “这就奇怪了,从皮到芯都是蜡的,也没有肌腱神经,竟然一碰就有反射。”

    栀子新奇道,将那支蜡手臂拿着把玩不住。大约因为能力是人体祭祀,她对这些肢体向来感兴趣。

    林棋冰一行人避过鬼笑脸,来到了天-22别墅门前,这栋别墅的外观和天-17差不多,林棋冰在外面还数了一回。

    “十年前起火的是天-5 ,也就是天-19 ,只烧了5 、 4 、 3 ,也就是19 、 18 、 17三栋,又死了个魏子鸣。估计其他住户也觉得原来的数字不吉利,就跟着一起换了。”

    钥匙转开门,林棋冰等人游鱼般溜进了天-22 ,将黑压压的镇子关在了外面。

    他们一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花香味,正是刺鼻的茉莉香气,房间里幽暗暗的,家具和不知名的枝条碎影投在地上,让人心里不安。

    听着主播们窸窣探查,林棋冰转头在鞋柜上看到一张单子,竟是一张委托物业转售空屋的书表,时间在五年前。这天-22原来是没人住的。

    既然没人住,那茉莉花香味又是哪来的呢?

    林棋冰心头一紧,感觉天-22比天-17更古怪一些,她刚要拉住其他主播,就见十七已经抓了一把椰壳碗中的萤石,轻巧地向各处洒去。

    “别……”

    话还未落,异变陡然发生,只见滚到各处的萤石碎块忽地全都亮了起来,放射出艳绿色光华,亮度和色彩前所未有,将这间客厅照得如同点了绿灯。

    几乎是同一秒,每一颗都冒起了“滋滋”白烟,还未等主播们反应,最后“嘭嘭”几声闷响接连响起,譬如凉水泼入油锅,测鬼萤石竟然全都爆炸了。

    窗户被震得“嗡”了一下,房间由绿转暗,复而沉寂于黑影中。

    林棋冰等人只感觉茉莉花味和爆炸味直钻鼻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众人心头。

    天-22里有鬼怪实体,而且是他们从没遇到过的大鬼。

    孙互助者刚把风灯拿出来一回,就皱紧了眉毛,那是个高级道具,就是在天-17的吃人红房间里,也只是略有颤抖,可现在,玻璃罩子里的火苗竟抽筋似的狂跳起来,隐隐有隔着罩子被吹灭的迹象。

    一行人站在地垫上,还没进门去呢,就检测出这么大反应,也不知道天-22里藏了什么东西。

    “先离开这里,找个地猫一夜,白天再来吧。”赵互助者嘟囔着。

    林棋冰等人刚想转身离开,背后忽然传来“咔嘭”一声,那道留了条缝的别墅大门竟然自己闭紧了,不单关了门,锁头还自动旋转咬紧,硬是将主播们锁在了屋子里。

    方乐伸手转了几下,指骨都发白了也没能扭开。

    这栋屋子里的东西不想放他们出去。

    一股阴冷的感觉升腾而起,林棋冰不着痕迹地松了松手环,一双眼睛顿时全变漆黑,一手握紧黑刃,另一手攥着戒圈,身边同伴也都警惕起来。

    “既然不让走,那就往里瞧瞧吧。”钱互助者沉沉说道。

    任主播们如何雕凿破门,别墅门也只是多了几道浅痕,众人无法,只能排成防御队形,缓步向里面走去。

    经过客厅时,张宝还起意想再开一次窗户,可是符纸刚贴上窗框,正待自燃,却怎么都烧不起来。

    他将符纸对着光一看,外面竟不知何时覆了一层蜡,里面黄纸直接化作一片薄灰,蜡片上一笔一画多了个红字。

    “进来。”很端正,像刻了人血

    这冷冰冰的两个字仿佛拍在t主播们天灵盖上。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门也锁了窗也封了,里面的东西显然已经知道外来者的闯入,如果主播们不上去,那它必然也会下来找他们。

    “走吧。”林棋冰淡淡道。

    天-22别墅的格局类似天-17,林棋冰透过邪祟的夜视能力看得清楚,客厅几乎是复制版的天-17,只是地板是纯黑,茶几上没有茶盘,空荡荡的,又路过客卫,此时也没闲暇去看卫生间柜里有没有垒成山的茉莉香皂了。

    他们拿不准那个东西在哪,先将一楼转了一圈,推开一楼卧室门,这里本是天-17那个人造伊甸园的位置,里面是空的,四壁黑漆漆,连个床板都没有,更别提葡萄叶和天使雕塑了。

    黑色本就不吸光,连边上的窗户都难透光了,一块块玻璃像盲眼般盯着主播们。

    “真是奇怪,天-17到处是纯白的,小镇其他房子里也都是白灰抹墙,这天-22的地板和墙壁竟然都是全黑。”刀青低声说。

    既然一楼是空的,林棋冰等人只能往二楼去,刚踏上楼梯,就觉得脚下又软又空,像踩了水面。可阶梯的确是硬实的,只是往扶手下一看,大约是太黑暗的缘故,下面的景物都镶着虚虚一层幻影,看不真切。

    “可能是这地方被大鬼盘踞时间长了,鬼气森森,影响了周围实体吧。”十七看了眼。

    林棋冰一行人手持道具上了二楼,还没站稳,孙互助者手中的风灯就明灭几下,火光蓦地膨胀起来,将通道照亮一瞬,然后“噗”地熄灭了。

    就这一瞬亮光让林棋冰看清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形,细瘦而个子不高,圆溜溜的寸头脑袋,像个低头走路的男孩,一闪就进了卧室门框里。

    与此同时,所有人耳边响起了系统提示——

    “各位主播注意,欢迎大家进入大清洗环节。本次大清洗将以逃脱游戏形式展开,请做好准备。”

    这句话听完,林棋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火光那么亮,那男孩竟然是没有影子的。
图片
新书推荐: 谁先动心谁是狗 [综英美]我女朋友不可能毁灭世界 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西游]哪吒善良,但素质不详 龙傲天救赎美强惨后 小满的人间 兄长过来 心机美人上位后,玉郎他自我攻略了 和假嫂子疯狂互演 大宋第一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