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Nacht

    第16章 Nacht “听话,宝宝……”……

    “……”

    却盏呼吸一滞, 乍为有种突然被人拽紧脚踝拉下水底的错觉。

    空气密度薄,呛得她胸腔晃颤。

    “你、你不知道先敲门啊……!”她被这么个人吓得大脑空白,忘了现在的地盘并不是自己的。

    “有点礼貌。”

    谢弦深站在那,身影轮廓光暗分明, 神情陷入黯色里。

    看不清。

    怎么看怎么像男鬼, 还是——阴、湿、男、鬼!

    “我进我的房间, 还需要敲门?”

    她在光里,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失措,这些细微的表情在他眸底过了遍,淡道:“没听过这个规矩。”

    视线上下慢量,他轻侧头。

    猫也会穿衣服了?

    被当面抓了包, 却盏来不及将冒现的窘迫无缝无隙藏好,且还得当着谢弦深的面把那件该死的西装外套脱下来。

    衣服脱了, 她手一扬甩给他, 停步在他面前, 仰脸,“你的眼光也没多好啊。”

    她说的是他的衣服, 准确来说, 实则是在“找茬”。

    “衣服品牌设计不合理, 也没新意,定制西装更不应该是这个水平了。”

    “谢总,你可是Encre系列的主投资人。”

    脚步跨向门外,却盏转身,状似无意抬手,“衣服放置太少,多挑几件款式不同的。”

    “如果被发现都是你的错。”

    一句话,给他定罪。

    谢弦深低眼, 她撂的那件西装外套抛在了他臂弯,腰前那处,平整的衣面被抓了一下,显出弯浅褶皱。

    当时,她好像在害怕。

    笑意短轻。

    猫又炸毛了,顺顺就好。

    ……

    叶簪琳到了西庭湾,隔车窗远远看到两道并站人影,近似相挨着,但再一看,中间却留出不宽不窄的距离。

    下一秒,却盏偏头对谢弦深说了什么,那距离缩短。

    小老太太笑了。

    “外婆,您慢点。”却盏搀着叶女士下车,小老太太手心热,她的心情也好。

    “外婆。”基本的礼貌保持,谢弦深颔首。

    叶女士轻点了点头,高雅婉约的气质。

    当初,却盏选联姻对象的时间并不长,也是一次定人,她得知事情后欣然同意两人的婚姻。

    谢家是名门望族,长子承业,各方面条件与她的外孙女不输同条线。

    询问她身体情况有无抱

    恙时,言行举止、礼节,一看便知阀阅的风范和教养。

    叶簪琳看向谢弦深,平静安慈,眼底显现的情绪好似在看一位故人。

    却盏看到了,暗暗吃醋,“外婆,前面有台阶啊。”

    “这儿有台阶啊。”小老太太唇弯。

    玩笑话带过,但却盏记住了,进门前冷眸扫了谢弦深一眼。

    以谢弦深的视角,他自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那样看他,可能,还是因为楼上那件事情。

    亦或者,他们刚刚在门前一言一语的对话。

    她说:“外婆来了,别穿帮。表情自然点。”

    他回:“你的手倒抖得厉害,紧张?”

    “……”

    她不是手抖,不对,她的手根本没动。

    而后才懂,他在“捏造事实”,在回驳,就像在楼上她“没事找事”那样。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却盏坐在叶女士身边,这次终于如愿了,抬手揽瓷为小老太太盛炖好的鹿茸三珍汤。

    “外婆,我知道您爱喝这个,尝尝田姨的手艺。”

    “好。”

    叶女士舀了一勺三珍汤,及唇品尝,味道确实鲜美,是难得的手艺。

    老人家顺外孙女的愿要住一段时间,理所,但不能应当,“弦深,你和盏盏刚结婚没多长时间,小家是要顾好的,我本不该过来……”

    “外婆……!”闻言,却盏折眉生气了,“您这说的什么话。”

    “我想请您过来这件事,我们商量了,他……”

    在长辈面前,她和谢弦深的身份是夫妻,情在,小细节上最容易穿帮。

    说‘他’,显得生分,也不恰。

    “阿、”她第一个字音道得轻,几乎听不见,“阿深同意……”

    称呼辗转唇边好半天,却盏迟慢着才说出口。

    阿深?

    谢弦深执勺柄的动作顿住,这个称呼从她口中说出来,怪得不是一丁半点。

    谢先生、谢总、谢弦深,哪一个叫他的称呼不比‘阿深’说得有底气。

    却盏自己说完,心脏就像被她说的‘阿深’狠狠掐了下似的。

    又喝了两勺汤,不由心生的慌感慢慢掩下去。

    “其实话说回来,我也想看看你们。”叶簪琳看了看他们两夫妻,欣慰:“夫妻相濡以沫、情深意长,感情也是水到渠成慢慢培养的。”

    “看盏盏在这个家过得好,你们相处平和,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呀,心安。”

    联姻这个决定,一开始,却盏并没有百分百的勇气印证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看到外婆脸上露出的笑容,她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我呀,没什么大的愿望,只希望让我的外孙女平安顺遂,想看着你成家,有一个好的归宿。”

    这是外婆在七十大寿那天许下的愿望。

    却盏鼻腔一闷,泪腺像是被酸水浸过似的那样疼,想哭,在眼眶里打圈儿转着的眼泪,她硬是仰眸退了回去。

    “想散步吗外婆?我陪您出去到后花园看看?”

    “好啊,花园里都种了什么花呀?”

    “桑塞尔、火灵鸟、霓裳……当然也有外婆最喜欢的西府海棠。”

    却盏挽着外婆的胳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娓娓道来。

    “外婆,您为什么最喜欢西府海棠?”

    “这个啊,外婆没跟你讲过吗?”

    “是不是有故事,我想听……”

    陪叶女士到后花园逛了逛,回到别墅里,小老太太说想参观一下房子构造。

    却盏短暂怔了片刻,敛过神,“好啊,我带您看看。”

    别墅内部挑高设计,一二层大面积采用全景玻璃窗拓宽视野。

    二层主为休息卧室,区域划分开,房间也多,叶簪琳一时辩不清哪个房间是哪个房间。

    问到却盏和谢弦深住哪个房间,却盏回正对南边的那间就是。

    外婆要去房间里面参观的话,却盏也不心虚,要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没什么破绽。

    “盏盏,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觉,工作忙也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

    叶女士的话让却盏慢了一拍回应,“知道外婆。”

    也算“逃”过一劫。

    当晚,却盏悄悄从另一个房间抱了一床被子,她两只手抱在胸前,被子大,挡住了脸,看不到谢弦深,但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要打地铺?”

    “……”

    却盏侧头撇唇,“你懂不懂怜香惜玉,要打地铺也是你打地铺。你的被子。”

    扔在床上,她转了转手臂活动,示意他——你睡在这儿。

    床旁边的地板给你留着位置呢,很、宽、敞。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不同床,必定要有一个人要打地铺。

    “没这个想法。”谢弦深合上笔记本,视线与她的对上,“如果你想,我不介意。”

    谢弦深!

    却盏一口高音提到了喉咙,没扬声,是因为夜深了,她担心吵到外婆。

    两人都不妥协,最后也只能睡在一张床上,不过,楚河汉界,地盘谁是谁的划分好,谁越界了,谁就是小狗。

    “这个东西拿下去。”

    却盏否决:“这个玩偶是我们之间的‘楚河’,你在那边,我在这边,床一人一半谁也不占谁的,有问题吗?”

    谢弦深垂眸定在那个玩偶上,长长的一条,毛绒绒,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宠物。

    落睫,眼里的嫌弃仅仅稍露,刹那间却被却盏捉住。

    “你什么眼神。”

    她的阿贝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嫌弃。

    “你睡觉的时候,还要抱着玩偶?”

    这个丑不拉几、长长一条的玩偶是她的阿贝贝,谢弦深猜出来了,她的眼睛藏不住事的时候,是真的藏不住事。

    “谢先生,你家不住海边,别管那么宽。”却盏拉起被子盖上睡觉。

    刚侧身,他说,故意语气:“不结巴了。”

    她叫他‘阿深’的那个称呼,结巴得不能再结巴。

    却盏:“……”

    被子虚掩着唇,她说话时声音闷闷的,“等你睡着,我一定把你从床上踹下去。”

    后半夜,却盏意外被枕边的手机提示音震醒。

    她自己也惊讶,以往都是一个人睡,身边有了人担心睡不好,哪知反悖。

    消息显示是什冬恩经纪人发来的,眼睁不开,又是工作,却盏直接忽略了那几条消息,勿扰打开继续接梦睡觉。

    一个睡觉姿势维持得久,肩膀疼,想翻个身缓解一下。

    可腰间却箍着一道结实的力让她动弹不得。

    却盏几乎瞬间就清醒了,昏黑夜色里,她清晰感知到自己脸侧的皮肤反复浮回一阵阵温热呼吸。

    像芦苇扫过。

    痒。

    “谢弦深……”

    意识清醒,瞳底的朦胧也渐褪,三秒钟,却盏弄清了彼时事态。

    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抱住了她,双臂圈在她腰侧,环得紧,她越是挣开越逃不掉。

    她的阿贝贝筑墙失败,早掉在了地上。

    房间门撕开一道直直的隙,暗光跑进来,却盏视野里的他更真切了。

    “耍流氓啊你,变态。”

    她试图叫醒谢弦深,两手并用推了他肩膀一把,他依旧没醒来,眉凝着,似乎在梦中。

    “对……”

    恍惚一刻,却盏好像听到了他说话,“你说什么?”

    “不……”

    没听清,她凑近了些,距离也拉近,他的薄唇快要抵在她耳尖,一厘之差。

    “对不起……”

    他在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对谁。

    逃不掉,却盏放弃了挣扎。

    “你……”

    她倏然发现了什么,男人黑发散在眉下,额头沁出细细冷汗,低首间,凉清的温度在她腕骨处落了一滴。

    就像他嫌弃她的阿贝贝一样,她也嫌弃,越手从床边柜抽了张纸巾帮他擦拭冷汗。

    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是在安慰受了重伤的小动物。

    “谢弦深。”

    声音也不自觉放轻,有一瞬间,她觉得像在与自己对镜审询,“你在害怕吗?”

    她也有害怕的事情,

    害怕外婆会忘记她。

    可是,总有那么一天。

    “我好像、抓到你的弱点了。”

    谢弦深的睡颜,还挺安静。

    他眉尾之下的那颗黑痣太像蛊种,天生印记,她禁不住想看,也想碰。

    指腹轻轻触在小痣,平面的肤感。

    看了那么多次,这次碰了一回。

    不止是那颗痣。

    却盏还看到他颈间被她抓红的伤,过了有段时间,这处伤居然还没消。

    她抓的时候到底有多深……

    有病,她发什么神经,想这些。

    “喵……”

    窗台,Tag端坐在边缘慢摇尾巴,细长尾巴一摆一摆,像时钟转动的秒针。

    小家伙在这儿?

    门的那道缝就是它进来的足迹。

    Tag很黏却盏,这次上楼来找她看他们房间的门没有闭紧,蹑步进去了之后,它想了好久也没能想明白。

    猫生困惑。

    妈妈睡觉的时候没抱住她的阿贝贝,抱着的却是那个男人。

    在它的印象里,妈妈睡觉不太老实,总是要抱着什么才能深度入睡。

    这次,它亲眼看到妈妈把她的阿贝贝踹下了床,还主动对那个男人投怀送抱。

    它叫了几声,但妈妈都没听见。

    甚至,妈妈觉得它的声音有点吵了,掌心攀住那个男人的肩膀借作支撑点向他靠近,寻找抚慰一般,妈妈将脸低了低,唇角似有若无挨到了他的锁骨。

    妈妈整个人都在那个男人怀里,许是不满足,又再次靠近。

    困惑缠着Tag,小家伙想不明白,妈妈到底被这个男人下了什么迷魂汤。

    它是只猫,不会说话。

    喵喵几句告诉却盏自己想表达什么,却盏听不懂,只当Tag是在闹她撒娇。

    小家伙的喵声接二连三,一声又一声,调高了,会吵着人。

    “宝宝,乖。”

    却盏被困在一方天地,出不去,只能轻声安抚Tag不能再乱叫。

    谢弦深醒了的话……

    “听话,宝宝……”

    她的话音轻到掉进了空气,未落,就像印证定理那般——

    漆暗的空域里,好像一切在眼中的映照颇不真实。

    但那道视线,谢弦深睁开眼睛看她的那道视线,恍若不动湖面惊入的澜,尤为清沉。

    他的声音也没什么温度。

    “你在叫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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