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Nacht

    刚回国下飞机,三千万美金的红皇后就这么没了?


    却盏冷静想了想。


    手链在下海关的时候还在,然后和寻盎打电话……


    她忽然想通,是那个被她撞到的男人。


    再回头时,汹涌人潮中早已没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人群比肩接踵,形影绰绰。


    仅凭刚刚见的那一面,找一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去热饮店买好热饮,却盏收到寻盎发给她的定位。


    出了航站楼,找到寻盎停车的位置,行李放在后备箱,她打开副驾门上车。


    “好久不见啊我的盏盏。”


    刚才放行李时腻歪了一阵儿,寻盎嫌不够,越过控台抱住却盏:“快来让我抱抱,一个月没抱过你了,我超级想你的!”


    “得了,嘴这么甜啊。”却盏不喜欢和别人亲密接触,寻盎是不多的例外,“手腕给我。”


    “干什么?礼物?”


    却盏没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一个蓝丝绒盒子,打开,是一条克什米尔蓝宝石手链。


    蓝色调格外深重,高净度,朦胧,宁静如夜空。


    也是这次拍卖会的战利品。


    寻盎喜欢蓝色,颜色越深她越喜欢。


    “这也太漂亮了!谢谢宝贝。刚好我们的手链很配。”


    握住却盏的手腕才发现,红皇后没了踪影,问其缘由,手链主人曲起胳膊抵在车窗边沿,眼睫垂落几分:“丢了。”


    车子驶入主干道,寻盎听却盏说完事情的经过,猜测:“东西丢得也太巧合了吧,就撞了个人,手链就没了?怎么想怎么奇怪。我倒觉得那人有意偷你的红皇后……”


    偷?


    却盏偏头,细眉不由蹙起,觉得好笑。


    不至于吧,对方看着也是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就论她捡到的他的钻石胸针,价位不亚于她的红皇后。


    “你们这也算是交换‘信物’了。”左打方向盘,寻盎拐了个弯,随口问:“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吗?”


    街边路灯暖光折窗而入,璀璨被钻石隐没,光影频频。


    她好像看入了神,只是凝着它。


    慢一拍才听到寻盎说的话,脑海里自动浮现她和那个男人对视的一眼。


    他左眼眉梢下的小痣让她记忆犹新,那颗痣,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却盏闭上眼,唇浅弯:“挺帅的。”


    -


    因物品存放不当,托运行李时弄丢了份文件,助理左谦处理好事情之后将文件递交给自家老板。


    “谢总。”左谦神色略微有些紧张。


    弄丢文件这样的小事,不是已有五年职工经验的下属所该犯的低级错误,更何况,他作为总助,更是得严以律己,一点小毛病都不容出现。


    “不好意思谢总,这次失误是我的疏忽……”


    “去华观邸。”


    于后座的男人无愠无怒。


    四个字,言简意赅,止停左谦的自我检讨。


    左谦松一口气。


    跟谢总五年,自己也算了解老板的性格,像这种情况意味着他没心情追究。


    “谢总,你的左手……”无意一瞥,左谦提醒。


    “又怎么?”


    谢弦深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那东西闪着赤光,紧紧缠在他的银黑袖扣上。


    有点眼熟。


    在上周的拍卖会上见过。


    “congratulationstoms.quezhanforhersuccessfulbiddingfor30millionusdollars!”


    (恭喜却盏小姐以三千万美金的价格竞拍成功!)


    拍卖师落槌,高声宣布这条独一无二的crimsonflame红宝石手链有了新的主人。


    是她。


    把手链取下来,一记轻微的划痕声音倏刺。


    银黑袖扣的平面被链条撇出一道浅痕,不深,光照下来才能看清楚。


    谢弦深淡嗤。


    这东西倒是个烈性子,或许和它的主人一样。


    华观邸是京城住宅数一数二的高档别墅区,地段寸土寸金。


    迈巴赫驶入抵达一幢别墅区门口。


    开门进去,一楼厅里没有人在,但灯亮着。


    谢弦深没想太多,打开笔记本坐于岛台处理工作。


    工作方面近期有时尚投资项目,助理将项目做好的初步尽调和行研、还有一系列整理好的相关文件发送到他的邮箱,在查看。


    看完这些资料不需多久,也在这时,谢母许梵姻下了楼刚好看到他,“阿深?”


    “不是说在美国那边比较忙吗,怎么今天回来了?”


    她的儿子她最了解。


    谢弦深是谢家长子,学业上自高中到硕士一直在美国,本科期间创办风投公司,后来成功上市,工作忙身便久居于此,回国也只是短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天基本上都在处理工作。


    “rc近期正在拓展子公司,国内选址设在京城。”谢弦深接下母亲递来的水,解释。


    “正好,回国了你也更有时间对家族企业上心。”许梵姻本要出门去公司看看,现在儿子回来了,拉着他坐下,“我和你爸这几天还在说,总在美国也不是个办法。”


    继而引入其他话题:“阿深,除了工作,感情上,你有什么想法吗?”


    “您和我爸怎么说?”谢弦深知道母亲的意思,反客为主。


    “你今年二十七了,不能总围着工作转。”许梵姻斟茶,说家里的意思是安排联姻。


    “可以,我没意见。”


    世俗的情情爱爱,谢弦深看不上。


    对他来说,利益大于一切,除利益之外的任何其他,只是微不可见的蝼蚁。


    如果倾入自身婚姻可以得到他想得到的利,为资本、地位、权力加以提持,他愿意推注这项砝码。


    谈感情什么的最麻烦,联姻可以省去之中甚是繁琐的过程,他并不想在情感方面浪费时间和精力。


    不是联姻选他,是他选联姻。


    说是联姻,但也有流程,总不是随便抓来哪个集团的千金立马结婚。


    许梵姻把一张张各个集团千金的照片规整放在桌子上,逐一介绍:“这是万创娱乐的二女儿,剑桥大学法学硕士学位,从事律师工作,性格比较外向活泼。”


    谢弦深扫一眼,没说话。


    “这位姑娘也不错,温婉大方,是家中长女,气质也好。”


    空气稍滞。


    “还有这位……”


    第三位千金还未介绍,谢弦深抬手,长指微弯点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她。”


    这张照片是却家的那位明珠独女,却盏。


    而电脑屏幕显示的被投资项目所属公司,rokori,隶属却家旗下。


    -


    听了寻盎的建议,联姻这事,还是当面问得清楚。


    把却盏送到地方,寻盎接到电话说有事情要先回去,降下车窗告别时让却盏帮她向外婆问个好。


    “外婆,我回来啦。”


    却盏进门换拖鞋,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子坠得肩膀疼,但她没放下,看到外婆小碎步迎上去,“外婆,您看,这是我和盎盎为您选的一些补品,还有您爱吃的点心,瞧瞧,喜欢吗?”


    “喜欢,你和盎盎买什么我都喜欢。”


    小老太太喜笑颜开,问盎盎呢,却盏说她临时有事,下次有时间再来看您。


    却盏来的点儿再巧不过,晚饭刚做好,她们祖孙三个围坐在餐桌吃饭。


    “盏盏,美国那边的饮食吃得惯吗?”叶簪琳女士给却盏夹了块藜麦罗氏虾,一块不够又再来一块,生怕她的外孙女饿着。


    “还可以,那边主要是西餐。”


    却盏思维转得快,情绪价值拉满:“但我还是最喜欢吃外婆做的饭,想很长时间呢。”


    “你呀,孩子样,就会撒娇。”小老太太唇角弯出弧,“以后我老了可不能做饭给你吃了,你去找你男朋友,让他宠你。”


    却盏一顿,不用思考都知道外婆接下来要说什么。


    “找到男朋友了吗,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过来让外婆见见?”


    她口型咬字,没发音,却一字不差。


    “又学我呢。”叶女士佯装生气,不乐意了。


    “妈,先吃饭,盏盏刚回来。”母亲白兮缦打圆场。


    却盏笑笑,继续对外婆撒娇。


    碗里的饺子放凉了些,却盏夹起一个咬了口,动作倏然停住。


    “怎么了盏盏?”白兮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有味道……”


    是馅料没有味道,一口饺子咬下去像是在吃白面。


    叶女士想起什么似的,懊恼道:“哎呀,我忘记放盐了,我明明记得放盐了啊……”


    抬眸,却盏观察到母亲的神情。


    眉眼所含的欣悦情绪,许是被这件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浇灭,堪堪变淡。


    对上却盏的眼睛时,这种情绪即刻消散,或者说,被隐藏。


    她总觉得母亲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事实而言,也确实有事情瞒着她。


    “盏盏。”


    等叶女士上楼休息,自知事情瞒不过,白兮缦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你也看到了,外婆的记忆出现了衰退迹象。前段时间我注意到情况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诊断结果显示……阿尔茨海默症。”


    却盏听觉骤降,一瞬间耳鸣。


    “外婆,她……知道吗?”


    白兮缦摇头。


    她只对母亲说身体健康,一切良好。


    阿尔茨海默症是增龄性疾病,目前还没有彻底根治的办法,只能尽可能延缓病情发展。


    但随着时间推移,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等等症状会逐渐加重。


    却盏不敢想以后病情加重的情况。


    外婆最疼她,也最宠她。


    老人家七十大寿的时候许了个愿望,希望能参加她的婚礼,那时她还说,结什么婚,要一辈子赖着外婆,外婆假意怄气敲了敲她的脑袋。


    外孙女有一个好的归宿,是叶女士唯一的心愿。


    “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妈。”


    白女士说什么,却盏都能明白,她也理解了为什么从没干涉过她感情的父母提出联姻:“我听您的,联姻。”


    这一刻,联姻对于她不是顺遂的妥协,是她为家族、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


    却盏回到自己住的平层。


    倒时差,凌晨毫无睡意。


    她打开酒柜拽了一瓶leroymusigny,坐在岛台边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遥望着京城万里夜景,似是在想什么。


    台面上摊开许多照片,淘汰这个,不要那个,最后只剩两张。


    手机声响,微信进来一条寻盎的消息。


    盎盎:【你真答应联姻了?】


    freiheit:【那还有假?】


    盎盎:【是什么促使你转变了心意,昨天不还说不结婚吗?倒戈这么快/震惊脸.jpg】


    freiheit:【联姻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却盏知道自己自由惯了,可到头来也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酒入腹,凉意浸染喉道,慢劲头的leroymusigny带给她的不是醉意,是刻骨的清醒。


    将两张照片一左一右放置。


    左边的照片,是孟氏集团的长子,孟撷。


    右边的照片,是她今天在机场遇到的那个男人,他是谢家长子,背景更硬。


    她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谢弦深。


    原来他是谢弦深。


    还真有点难选。


    随手在抽屉里拿来罗盘指针,把选择交给命运。


    却盏拨动罗盘,指针快速受力打圈,半分钟,速度渐缓。


    直至停稳,指向——


    同分同刻,手机屏幕燃亮,显示一条好友验证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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