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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投降“杨大人,给我一个……

    “杨大人,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宋时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愁眉苦脸一副欠收拾样子的使者:杨世成。

    一个时辰前他的资料就已经放到了她的案几之上:原本大魏永辉朝时的钦天监,在京师沦陷时被闯王所俘,同时被俘的还有当时的山西巡抚,不过山西巡抚宁死不降,而杨世成投降的很利索。

    当天就被闯王封了个官,而对方也是不负众望,为表忠心,给闯王出了个挖十三陵的陪葬品凑军饷的主意。

    由于当时女真人入关太快,闯王来不及动手,才让十三陵躲过一劫。

    当然三百多年后十三陵中万历的坟还是没能躲过挖坟这一劫。

    钦天监原本在太平年代就是算算年历,记录星象,看看风水的活计,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因为其有解读天象传达天意的意思,所以地位超然。

    到了闯王手里,对方为了发挥作用也算是费尽思量。

    后来闯王被清兵赶出了京师,对方也跟着一起撤退,却在半途中落到了刚刚自立为大顺的张显仲的手里。

    杨世成运气好不好不知道,但是他往上爬的心态是很明了的,于是到了张显仲的手里后,他迅速倒向,又成为了大顺的官。

    然后他对着张显仲献策,为了筹集军饷,可以去挖大魏凤阳老家祖坟的陪葬。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是大魏的朝官,却一直对挖大魏的祖坟念念不忘。

    而张显仲也真的听了。

    大魏祖坟-1

    永辉帝直接气到吐血,从此杨世成成为了除谋逆外最让永辉帝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而这样的一个和大魏朝几乎可以说不共戴天的人,却被张显仲当成和谈使者,不远千里投送过来。

    其中的意思颇为玩味。

    “在下真的是冤枉的!京师沦陷后在下本欲寻死,却不想那逆贼自己挖了大魏祖坟竟然散播流言说是在下提议,在下忍辱偷生只是为了亲口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对大魏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大人明鉴!”

    杨世成颤颤巍巍的递上了张显仲的信,只是这皱巴巴的纸张足以显示是被拆过好几次了,想想他一路过来途径的地盘,这倒是不奇怪。

    宋时三五成行的看完了手上的信,倒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就是一些别人代笔写的废话,不外乎就是想要被诏安,条件开的一个比一个离谱。

    宋时笑笑,把信纸给了旁边的程嘉柔存档,然后对着杨世成道:“怎么,你是个什么人物吗?还要两方逆贼一同用流言来污蔑你的名声?”

    杨世成一时语塞,只是哭嚎不止。

    宋时冷了脸色:“拖下去,杨大人一路奔波,感染了疫病,还是先去隔离吧。”

    杨世成惊讶的抬起头,还要说什么,就被旁边全副武装的披甲将士拖了下去,连挣扎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见对方走了,宋时这才回到了案几前,重新处理公务。

    旁边的程嘉柔,欲言又止的看着宋时。

    “怎么?有话就说!”宋时将手上的文件摊开。

    “杀了杨世成就相当于明确拒绝了诏安张显仲,现在局势纷乱,如果能得巴蜀的助力,前后夹击,我们就能将闯贼一网打尽。而且还能迅速收回成都和重庆两座重镇!彻底稳住秦岭以南!这能少死多少人啊!”程嘉柔一脸不解。

    宋时靠在太师椅上,看着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程嘉柔,大概是处理内政和公务较多,她只爱看地图却忽略了一些细节。

    “因为凤阳之变。”

    挖人祖坟这个东西,实在是跨不过去的一个门槛。尤其是他挖的还是大魏皇室的祖坟,任何接受诏安的行为都会让今上根基不稳。

    虽然按照宋时的思路来说,用一个四川换所谓的孝道名义也无不可。

    但是毕竟贺章和大魏的关系摆在这,即使他没说,她不能罔顾他的感受。

    程嘉柔懊恼的咬住了下唇,还是看向地图上巴蜀的位置:“那如果他戴罪立功,抓住了闯王呢?”

    “张显仲在永辉朝的时候,就被招降了不下五次,每次都是降而复叛。闯王导致京师沦陷,神器旁落,这两个人不管是谁,都没有诏安的可能,甚至都是遇赦不赦。”

    “倒是他们的手下,还有机会。”

    宋时把手上的文件给她,看着窗外的落日,数着时间:“有时候,快就慢,慢就能稳,别急,巴蜀会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落日之下,群山之中。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想降还是故布疑阵?”

    贺章清理着手中刀锋上的血迹,脸上神情似有不耐,身后的将士利落的拦住了不远处身上还带着刀伤的人。

    原本应该出现在江南防疫和江南各方势力斗智斗勇的贺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带着一支精兵人马越过防线,出现在了这荒芜的地界,与一个不知名的人交谈。

    对方呲着牙,没有管那流血的地方,反而更加用力撕开了那伤口,让身上的伤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这是我的降书,只要你公布出去,我在闯王营中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这诚意够了吧?”

    他递出一封信,旁边的人接过给了贺章。

    身为闯王营中,继双刘以外最让闯王倚重,南下的先锋,为害黄州、安庆两府、手握六万人马的大将白旺,就这么水灵灵的投降了。

    贺章满身的杀意有点无处着落,甚至有点想要撕了这信当做没看到,直接杀上门去狠狠再打一场的冲动。

    如果让宋时知道,他准备良久的一场突袭,就这

    样草草落场,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白旺这一投降,贺章两个月的战役目标就这么提前完成了。

    原本闯王南下江南数月才占据的地方,一天之内就这么全部回到了宋时的手里。直接把战线推到了距离武昌府对面的黄州府,与左昂的水师大军隔江相望。

    贺章已经开始头疼他的战斗报告怎么写,宋时才不会笑出声了。

    “你还有什么条件?”贺章冷冷的看着白旺,完全没有对于敌方投降的喜悦,有的只是森冷的杀意。

    看的白旺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镇远军在南京控制鼠疫的事我听说了,之前传过来的《防疫四论》我们也照做了,所以我们营是这次疫病之中损失最小的,活命之恩,不能不忘,在下只想为你们开路,将那不识好歹的刘方亮绑骗过来,任由处置……”

    贺章才没理会他那些表忠心的话。

    对方会投降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闯王不行了。

    闯王刚造反的时候,代表的是一种新的秩序即将推翻旧的秩序的势头,这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尤其是闯王的口号让那些被压迫的百姓看到了新秩序的希望,自然开城来投。

    但是随着接连丢弃京师、山西、甚至连老家陕西都快保不住了,北上数次都被贺章打断在黄河边上,只能南下和左家军对峙。

    他的弱势早已暴露无遗,原本跟随着他的将士自然也流露出了别的意愿。

    尤其是闯王虽然口号喊的好,反响也高,但是甘陕等地频频遭受天灾,从京师到襄阳,就没找到一块能稳定供应粮食的地盘,仅凭那些捐赏,四处流浪打劫,自然就是吃了这一顿没了下一顿。

    而随着闯王自立以后,逐渐建立起来的文官势力,也阻碍了他重新成为当初流寇一样打家劫舍的行为。

    还是那句话,打碎一个秩序是很容易的,但是碎了之后如何重建才是最大的问题。

    “别说废话!你怎么不去投左家军,为什么找我?”贺章冷冷的打断他。

    “镇远军转战三千里,护国斩寇,无一败绩,在下心生仰慕,男儿在世,正当如是啊!想那左贼,拥兵自重,哪有将军风采!”白旺努力露出一个真挚的表情。

    心中却暗自吐槽:老子和左昂打了四五年了,他那个养寇自重的心思老子能不明白吗?我去他那,第二天脑袋就变他的军功了,当然还是跟着根正苗红的镇远军来的正当,军功还不赚差价。

    大魏的报纸上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写满了对于山西以及山东的现状,一句话总结就是蒸蒸日上。

    里面募军的条件看的他真的是心痒难耐,在闯王营里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结果大魏将士那边还有肉。

    这造反真的是造了个寂寞。

    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了。

    再者说,当初刘宗敏和一干将士被抓,最后还不是毫发无损的送了回来,朝廷的信誉还是有的,报纸上的话哪怕对半,起码也能吃上饱饭。连刘宗敏都没事,难道对方还会为难他这种带兵来投的!

    况且他一没和朝廷军对上过,二没挖大魏的祖坟,三没杀过宗室,手上可干净着呢。

    贺章看着白旺,心里都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斜眼看他,试图再找一个借口,好让自己多日来的准备落空显得没那么狼狈……

    “你手下兵马十万,将领少说也有几十个,又镇守两府,没有一个想要继续跟着闯王的?”

    白旺一脸大义凛然:“在下手中的将士早已看破了闯贼的套路,当初也不过是被蛊惑了才弃明投暗,如今只想追随镇远军为大魏收复山河!”

    闯王让他们南下收集粮食的任务干的一塌糊涂,还惹上了鼠疫,地盘不仅没打下来,比之前的还缩小了,这不投降,回头闯王也得清算他。

    选什么都没好下场,白旺自然眼神坚定,一往无前了。

    贺章磨了磨后槽牙,堵都不想说话了。

    半响才道:“行吧,只要你能破了襄阳,将刘方亮绑过来见我,之前的过错全部一笔勾销!”

    贺章看着手中的地图,越过原本想要突袭的安庆府,沿着汉江的流域往上,眼神落到了更后面的襄阳上面,眼神不由得有些幽深起来。

    一旦往上扼守秦岭至巴山一线的,闯王就再也无法南下湖广。

    至于旁边那个被夜不收和锦衣卫渗透的像个筛子一样的左家军,早就已经不被贺章放在眼里了,一旦镇远军西进,整个湖广就会被镇远军团团包围。

    只是不知道,镇远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左昂会做什么选择了!

    第132章 半壁江山宋时看着贺章交上来……

    宋时看着贺章交上来的报告,努力的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至于旁边的章丘已经笑的背过身去了。

    宋时轻咳了一声:“贺将军辛苦了,此番大胜,我军伤亡最小,战损最低,我定上报为你表功!”

    贺章冷笑了一声:“襄阳一旦收回,投降的土贼、叛军、流寇人数肯定会超过二十万,光是白旺手下的军队就有六万,更不用说刘方亮的手下还有数万大军,你想好怎么安置了吗?你手头上的粮食还够吗?”

    闻言,宋时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头疼的看着手上的报告。

    旁边的程嘉柔也也是一脸菜色,为了处理江南这边的事情她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了。

    江南这边的局势都还没有理清,紧随其后湖广地区的人口也是个大问题,别的不说,就是白旺手下的那数万人就不是好安置的。

    作为土匪出身的逆贼,一向都是谁来降谁,无所谓什么闯王,什么大魏,或者大顺。但是一旦你想要动对方的兵权,那就只能,刀剑相向了,乱世之中兵权就是绝对的安全保障。

    而作为大魏这一方,肯定不可能让这种反贼出身的人继续领兵打仗,反水风险太大,一旦兵权加身,有时候下面的人为了从龙之功也会将对方推向那个位置。

    永明城之中,分工明确,作为战将,贺章一心都扑在战场是不管善后的问题的。

    这些自然都属于内政的范畴。

    “那个白旺靠得住吗?”宋时盘算了一下接收这两府之地后,疫病治理和粮食消耗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后,有些犹豫。

    这么多的人要整编,还要防范对方诈了又反,而且和旁边左昂的地盘挨的太近,一旦处理不好就白白便宜了左家军。

    “靠不住,还是全部杀了吧!”贺章冷冷的开口,语气中杀气四溢。

    “别啊!”宋时和章丘赶紧拉住贺章。

    贺章别过脸去,不过到底没动弹。

    一旁的训导员连忙解释:“一开始白旺说要投降我们也是不信的,就让他单人过来,结果他不仅单枪匹马过来,身上连个武器都没有,就连降表都写好了。”

    “而且我们让他去攻下襄阳,绑了刘方亮,他也没有拒绝,态度非常积极,我们的人手已经彻底接管黄州府和安庆府了,不过因为要配合白旺用间,迷惑刘方亮的人,所以没有换旗……”

    “啊?他打得过刘方亮吗?刘方亮可是闯王手下最强的战将之一了,不输刘宗敏。”宋时看着襄阳附近的

    地形,一旦拿下南阳盆地,整个江南地区闯王就再也没有插手的机会。

    贺章嗤笑一声:“关键不在于他能不能打过!而在于,只要他去打,黄州府和安庆府的地盘就空下来了。而且如果能打下襄阳,就是最好的投名状,打不下来,反正我们的人又没损失。”

    宋时摊开桌子上的地图:“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打下襄阳,下一步怎么走,新地盘的人员要如何安置!左家军那边要如何处理,现在的江南包括奴乱,要怎么处置!”

    众人围了上来,看着宋时手中的地图。

    贺章拿起笔,在距离襄阳不远处的荆州画了个圈。

    “别的不说,荆州是出川必经之地,我是一定要拿下的。”

    “别急,能打下来的,没必要硬碰硬。”宋时看着地图上荆州和贵州的距离,心知肚明,贺章一心想要拿下白莲教的地盘,这段时间南京防疫也抓出来不少白莲教的人手,鼠疫也的确是他们弄出来的,但是白莲教江南分支的香主却一个都没有抓到。

    “既然对方送了这么个大礼包,不用也不好,整顿完襄阳那边的人手,最起码要让新兵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才能上前线啊!”

    贺章觉得宋时有点太谨慎了,那群土匪兵换个旗就算收编了,哪里还用新兵培训。

    但是他也没反驳,训练过的新兵确实比流寇好用。

    “你就让那个白旺带兵先去打头阵。等会儿我会给秦将军那边写信,配合你们的攻势一起,闯王既不南下,那就让他去巴蜀吧!巴蜀资源有限,我倒是要看看,张显仲和闯王在这个盆地能养出什么样的蛊出来!”

    之前想着是逼闯王南下,将江南局势搅浑,所以才让左昂将襄阳拱手相让,当然他们也付出了不少的资源,比如武昌城门上的那数十门大炮。

    只是一场鼠疫,打破了宋时的计划,反而让他们自己不得不下场掺合这事。

    宋时看着章丘:“章丘,等南京都察院官员李邦华到了之后,你们一起打着大魏的旗号渡江直接去武昌,他是左昂旧友,当初京师旁落之时,左昂也曾以讨饷的名义,想要进攻南京,然后被当时在南京的李邦华劝退回去了,我倒是要看看,左昂敢不敢对你们开炮!”

    “如果他够识时务,你就把船上的一百万两白银送给他,就当是这些年,朝廷欠他的军饷。”

    倒不是宋时大方,实在是她手上可以用的人不多了,不管是官吏还是将才,都在不断扩大的地盘中被铺开摊平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还是先钱解决一下吧,起码等宋时补充了足够的人手,才好去接收左家军的地盘。

    章丘犹豫了一瞬:“我和贺章都走了,那江南怎么办?”

    宋时笑了笑:“之前在山西招的那批新兵组建的游击营已经打了几个月的土匪了,第一批从军事学院出来的人也差不多可以用,江南局势虽然复杂但是还没有到反的程度,正好适合他们练手……”

    江南,无锡顾氏、太仓张氏、常熟钱氏等东林党文人,控制苏松常地区50%以上圩田,早已对宋时在南京当地大肆掠财,尤其是清丈田亩的行为看不过眼了,连着朝中原本被打压的东林党也有借此机会复兴的意图。

    好在江南局势复杂,根本不是铁板一块,行商们只为赚钱,今年的鼠疫导致商业几乎一蹶不振,很多商贾都感觉过的苦不堪言。

    尤其是江南引以为傲的丝绸产业,不管是人员流失还是,疫情限制,都让今年丝绸产量大跌,甚至会影响到海外出口。

    丝绸减产已成定局,今年海上的丝绸出售价格肯定要翻一番。在宋时和红旗帮帮忙的调度调配下来,只要不作奸犯科的商贾交了防疫银后基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反而从宋时那边获得了海外仓库的使用权。

    以后在南洋沿线,可以将货物存放在宋时和红旗帮担保的仓库之中,再行流转,不仅能节约船舱,还能降低风险。

    盐商那块,除了张家口那群吃里扒外的晋商后,空下来的市场迅速被徽州新崛起的盐商占据,结果在此次奴变之中,徽州是爆发的最为严重的区域,数个盐商家族直接被奴仆屠戮一空,搞的宋时还要拉山东的盐商运海盐过来救急!

    稳定了商贾后,在镇远军的火器威慑之下,江南的局势勉强保持了平衡,但是奴乱却一直迟迟未能平息。

    “江南局势纷乱如此,除了世家外,还有奴乱,光凭那群新兵恐怕不够,我推荐一个人,巡检司的周云!”程嘉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

    “周云通晓律法,为人圆滑,况且正带着女营在山西巡检,女营本就是海上训练的,更适合水战,在水网密布的江南更容易适应!”

    宋时笑了,程嘉柔居然提前一步把她后面的安排说了出来。

    “不错,就依你的提议!”

    程嘉柔激动的两颊通红,默默的低下头去。

    宋时看着地图,心中还是有点好笑,就这么一天的功夫,整个大魏的半壁江山几乎都眼看着就要被光复了!

    想到这一大片等待治理的地区,宋时又开始头疼起来!

    “南京这边下旬开始设立吏员考核场所,包括募兵也都设下来,之前顾及世家和鼠疫白莲教的问题一直没彻底铺开,这次就彻底铺开吧!”

    宋时的吏员制度几乎重建了文官的体系,通过建立档案和数据化的办公形式加快了政府职能的运转效率。

    代价就是,在没有计算机的年代,需要大量的识文断字懂算术的人手。

    同时还要防止腐败和人情关系,所以还要设置强大的检查机构,再加上宋时高薪养廉的政策,以及大量的基建,以及工厂培养的工人。

    如果不是日本银矿和贺章抄家的八大晋商,以及现在断断续续收的防疫款,差点都要撑不起政府经济的运转了。

    不过也是由于大量的白银流通于世,整个大魏的经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人人手中有银钱,虽然粮食还是限购需要粮票,但是其他的商业贸易活动却越发的活跃起来。

    “新收复的地区,表现良好的,可以充入辅兵营和苦役营。”

    想到里面复杂的人员构成,宋时头疼的闭了闭眼:“优先抽调有手艺天赋的出来并入工匠部,由之前解救出来的工匠们教导,尤其是后续的船厂和矿区还需要大量的人手……”

    “还是得收税!”宋时看着地图,狠狠的咬住了牙!颇有几分磨刀霍霍之势!

    程嘉柔有些犹豫:“可是之前因为逃荒天灾各种情况,为了体恤民生,刚刚颁布了这三年农业方面的税收减半……”

    “不动农业税,我要收的是商税!当年代宋只凭着半壁江山,给金年年赔款,都能享国祚三百年!大魏永辉十年,浙江一省茶税却只有十二两银子……”

    宋时咬牙切齿的看着地图,仿佛透过地图看到那群偷税漏税的蛀虫!

    第133章 都是我的钱!13-17世纪……

    13-17世纪的华夏,通过垄断丝绸茶叶和瓷器等奢侈品的生产,占据全球贸易核心地位。它贡献全世界40-60%的商贸货物,但是所获得的利益却仅占全球贸易活动的6%。

    由于从华夏到欧巴罗的路途遥远,这些货物必须经过层层的转包,从一个地区运输到另一个地区,每一段路途上经手的商队都可能变成另外一个。其中大部分的利益,都被中间商,尤其是垄断商路的阿拉伯商人所占据。

    因此当华夏昌盛的时候,中东地区的二道贩子也跟着昌盛,当华夏陷入战乱无暇兼顾贸易时,二道贩子也跟着衰落。

    阿拉伯国家封锁的陆上丝绸之路后,由于代宋失去了北方的土地,直接导致陆上丝绸之路接近断裂,因而不得不通过开辟海上丝绸之路,继续扩大贸易。

    郑和下西洋再次打开了大魏的海洋贸易

    之时,由官方主导的对外贸易所积攒的财富,却全部进入了皇家的私库,足以供养皇家数百年有余。而四夷服的朝贡制度,却把接待各国使臣的责任划分给了朝臣,大量涌入的胡椒苏木也成了代替薪资,折价计算的百官俸禄。

    家天下的弊处莫过于此,以天下供养一家,试图千秋万代,永世一系,然后被基因遗传的不确定性来教做人。

    分不到羹的沿海商贾与朝中厌烦处理的大臣一拍即合,借由倭寇作乱的理由,联合一力促成了海禁,试图将这巨大的利益独揽于暗处数百年。

    也造成了江南地区的经济发达,大量白银涌入沿海地区,即使只是那些海商指头缝里落下来的一点渣子,也足够养活丝绸茶叶和瓷器相关产业的从业者,也和北方地区的经济差距进一步拉大。

    也是“一条鞭法”在南方顺利推行,却引起北方频频民变的深层原因。

    等到再次开海时,月港成为唯一合法通商口岸,实行“引税制”与“水饷陆饷”结合。

    可惜,为时已晚,每年从海上贸易输入到大魏的白银最少也在300万两以上,而落到大魏的手中的海上贸易赋税仅仅为3-8万两,占总体贸易金额的1%-2%。

    同时代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关税征收率约10%-15%,而日本朱印船贸易抽税比例更是达20%。

    永明城接手对马岛后,借由朝鲜和日本两国的海上贸易通道,每年的关税收的也不过是20万两左右,随着日本的局势恶化,所收关税的金额还在进一步下降,主要还是依赖于日本的石见银矿和在大琉球的关税收入以及玻璃水泥还有座钟等发明的贸易活动。

    南洋的商贸本身就是一直由红旗帮独占,宋时插了这一手后,也不过是借由将红旗帮转正后,将原本私下的贸易关税中获得三分之一,而收税方式也是按的之前的旧例,每船按载货量大小收取。

    为了让那些货船愿意千里迢迢从南洋运输相比香料,吃水更重价格更低的粮食和棉花,宋时也不得不在关税上做出让步。

    宋时在大琉球的时候倒是想过设立市舶司,光明正大的抽收关税,但是当时条件尚不满足,且手上精于算数的人手实在不够多,而她当时的身份也很难拥有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利,一不小心就会让市舶司成为腐败的温床。

    所以只能作罢,暂时保持原样。

    大魏官方海上贸易的关税已经是名存实亡了,更不用说大魏内部的商税了。

    原本大魏建国初期,从布衣成为皇帝的开国太祖,深知百姓被盘剥之苦,因此一直都是坚持轻徭薄税,官吏不下乡,以道德约束治国的理念。

    不过太祖的理想和官员的实操总是差了不少的距离,人心的贪欲并不是道德和漏洞百出的法条所能约束的,他妄想着所有人按他的既定规则走,但是所谓的好的政策,却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都变成了束缚在平民脖颈上的枷锁。

    大魏的商税很轻,不过三十取一,但是在腐败官僚的吃卡拿要,以及各地的藩王随意设卡之下,平民被层层叠加分摊下来的重赋压的喘不过气,而那些大商家却能凭借各种关系分文不取。

    而这些,最终挖的都是大魏的根基。

    反馈到最后就是大魏那空空如也的国库。

    即使宋时已经很努力的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了,还是架不住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以工代赈的基建要钱!打仗要钱!高薪养廉的官吏要钱!打下的疆域属于光复,不仅没有报销,还要拨款重建,赈灾救疫!通通都要钱!

    在自己家打仗就是这么惨烈,死的还都是自己家的未来战斗力,这也是宋时一直推行速战速决的原因之一。

    尤其是因为大量的白银融入市场,已经不可避免的导致大魏的通货膨胀,要不是有粮票制度暂时稳住民生,只怕现在的粮食价格最起码要在这个基础上翻上四倍。

    这也是宋时用了张相改良的考成法,却不敢完全复刻他的“一条鞭法”的原因。

    虽然收税依旧用实物计算会导致大量的运输成本和浪费,但是一旦全面换成白银,那大魏的经济就要全面崩溃,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北方更会民乱四起。

    看得见摸得到的实物资源在这个经济运转还不完善的时代,永远比一堆金属要来的珍贵。

    大魏没有健全的商税制度,在大魏运行的商行和商号都无需登记,商户所收的税款也主要还是过路税(水陆要道设卡)和门摊税(固定门面摊位),以及私营的专卖税,如盐、茶。万历临时搞出来敛财的矿监税使更是导致民怨沸起,无法参考。

    宋时目前所掌控的地盘,段时间内并没有进行正常的商贸活动的打算,甚至于她在各地进行的“防疫”以及“清匪”的政策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打击了那些富商士绅,本质上还是借着手上的军队强权在敛财,再将财富以基建的形式分配到百姓身上。

    不过北方地区不如江南商业活动来的发达,在江南地区,如果也复刻北方的措施,光靠掠夺只会造成更大的反弹,也会加剧以后的重建难度。

    所以面对江南地区,宋时总是尽量走正常的商贸活动来获取财富,比如倾销大量高附加值的水泥、座钟、玻璃制品以及药品和少量军火。

    不过,现在宋时还是准备对商税开刀了-

    “嘉柔,你联系京师户部发布通知,从本月起,每个商行都要进行编号登记,从东家、掌柜到账房,每个人的户籍都必须登记在册。”

    “你们户部目前改良的那个记账方式,今年之内要全面推行到京畿、山东和山西地区。明年开始推广到江南湖广,抓紧一点培养多一点算术人才,每个吏员都要加大算术这方面的考核比例。”

    虽然各地藩王和那些起义的势力们收税,只是随便拉几个人就可以设卡了。但是宋时却不能这么干,她必须得保持商贸经济和资本萌芽的活力,所以只能税法完善上下功夫,也因此需要大量的算术人手。

    “嗯,就由全部交于“税课司”管理,之前大魏推行的过路税取消,关卡全部废除,重新根据地形设置,每个省份按照地形和当地情况设置,可以选择遇卡完捐,也可以一次总缴。别按货仓体积算了,要按照货物价格,值百抽一,丝、茶、瓷按值百抽三,盐铁另计……”

    “不过关于各省商税自决的程度,还是要由户部那群人精继续商量。”

    中央与地方,从来都是一场此消彼长的拉锯战,地方过强则容易导致地方割据做大,但是中央过强则容易压制地方,导致地方发展受限。

    “这,是不是太多了一些?”程嘉柔心有不安。

    宋时在心里叹气,还是大魏太无能了,百抽一的税都会让人觉得高,光是海贸上,一件货物翻出三倍那都是亏的,其他更不用说。

    “收钱也分很多种的,有心甘情愿的,有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要让百姓交税交的值得,就要做到公平、清楚!让每个商人都知道自己

    该交多少!让他们都知道这些税款都用到了哪里!既不能竭泽而渔,也不能滥收滥派。让收税变成一件双方都有利可图的事情,当然,如果再偷税漏税,也要依法惩处。”

    “就让那群文官带头起草吧,你们女官也写上一份,到时候相互印证。他们有不少是江南的世家出身,如果做不到公平清楚,那就换个人来当把,反正现在大把的吏员等着一展手段。让我看看他们对大魏的忠诚到底还剩下多少!”

    随着这段时间在江南防疫,顺藤摸瓜所查获的沿海暗道港口,宋时说这些话可一点都不虚。

    这些江南的世家和朝臣联合独吞海上贸易的巨大利润,按照大魏太祖定下的条例,就是剥皮揎草一亿次,都不足以为过。

    他们在朝中合纵连横数百年,但是现在的朝廷也不是曾经的朝堂了,大量的北人和吏员已经有了隐隐取代之势,如果还不够识时务的话,那就换人吧。

    程嘉柔一一记录:“不过如果交由各地自省,会不会有贪污渎职的情况……”

    “当然会有。”宋时语气很轻,她露出一个笑容:“如果在我高薪养廉的情况下都做不到管好自己的手脚的话,那就去挖矿吧,辽东、大琉球,琼州都还很缺人手,苦役营也常年人手不足。”

    程嘉柔看了一眼宋时脸上的表情,没敢对上她的眼神,继续埋头写文书。

    “啊,对!既然是新秩序,新规矩,就请陛下与宗室带头救国吧!”

    宋时看着地图:“不管是谁,只要有进行商贸交易,就要纳税,哪怕是皇家手下的官营商行也不例外!至于各地残存的藩王宗室的产业,已经去世和叛国归降于逆贼的就收归国有,其他的也要按例登记。”

    程嘉柔写文书的手顿了一下:“这样是不是有些大不敬,千古以来还没有说皇家也要纳税的……”

    皇权天授,如果身为天子的皇族也要纳税的话,那岂不是……

    后面的话,程嘉柔简直不敢想。

    “以前没有,那就从现在开始,你把文书交上去吧,镇远侯在京师修身养性了这么久,也要为大魏的未来再干点活了。”

    宋时笑了笑,反正这措施推行出来,龚敬也不算孤军奋战,户部肯定会鼎力相助的。

    户部早就不满于皇帝的私库不与国库一体,千方百计想要挖皇室的家底,尤其是削减宗室的开支这一条。

    要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说,大魏也是被太祖这种养猪一样的藩王政策拖垮的。

    不会几何倍增远离,搞不清楚子子孙孙无穷尽的道理,安排出的养猪政策,让大量不能从政不能从军的宗室成员都要靠国家养着,简直是对于国库的巨大消耗。

    虽然现在的宗室因为战乱和福王之乱时间人数已经锐减,但是不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只会重蹈覆辙。

    宋时现在不仅要削弱皇室的光环,更必须要把宗室们赶出去干活。不然以后占下的朝鲜、安南、日本、甚至南洋、澳洲……怎么光明正大的安排人手统治梳理。

    不把人赶出去见识天地广阔,一生都锁死在方寸之地只会让人鼠目寸光只能看到眼前那些许的利益。

    她不怕人造反,造反只能说明分配制度出现了问题,但是她很怕造反的人里面只有蠢才!

    相比宋时,户部对于空的跑马的国库肯定更加心焦难耐,之前已经好几次暗搓搓的催宋时将沿海贸易的关税公布交上了。

    至于新帝,那也没办法,就他那几个空荡荡的皇家商行,不趁他还弱的时候将格局定下,难道还要宋时掏腰包去养他和他的宗室?

    宋时看着手头空荡荡的余额,那可是她辛辛苦苦赚的钱!

    现在她手头上除了刚刚从江南富商手中收缴又马上花出去的资金,手上能用的钱只有10万两了,其他的钱不是用在基建民生上,就是用在军事装备维持上,或者用在维持海外粮食通道上。

    尤其是为了安抚左家军,刚刚支出的那一百万两,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而商税的运行到完善,肉眼可见的还需要一年半载才能敲定。

    对于宋时而言,第一个经济危机已经逼近!

    第134章 开海大魏想要开启大航海,需……

    大魏想要开启大航海,需要什么?

    一个稳定的而安全的国家环境,是所有大型项目的前提。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资源和人力都能有效调动,给予远行的船队从政策到军事上的保护。

    而充足的资金和发达的工商业,才能让大航海这个风险和收益同样巨大的产业,拥有启航和开拓海外市场资源的动力。

    大航海,它不能完全由官府主导。

    否则上位者一念之差,就会让七下西洋成为绝唱,它必须有来自民间持之以恒的向往和动力。

    同时,它也不能完全由民间主导。

    一心只想赚钱的商贾只会在达到苏门答腊岛后,在利益和风险达到平衡时,就会选择安于现状,拿着金钱回转,拒绝继续投入。

    然后,才是先进的航海技术以及造船能力,这反而是大魏最不缺乏的东西。

    不管是人力、资源还是航海技术,大魏一直屹立在这个世界的巅峰。

    虽然在连年的战乱中有所衰退,但是宋时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永明城旁边不冻港的船厂,大琉球岛上不许随意砍伐的树木,以及从全国各地搜罗的匠人和万物工坊持续数年的钻研。

    大魏最缺乏的其实是对于海洋的战略意识!

    华夏几千年来一直都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大陆国家,雨热同期,纵深广阔,横跨温带和热带。即使地形和水源上稍有不足之处,也在这片陆地上生活的人们,数千年矢志不渝的改造下,已经成为最适合他们生存的模样。

    而整个蓝星,除了欧巴罗的地中海和南北亚墨利加大陆中间的加勒比海。

    也只有华夏的大陆架上得天独厚的拥有着一连串的岛屿,层层递进,如同珍珠项链一样散落在帝国的疆域,循循善诱的引导着帝国往热带资源更加丰富的地方靠近。

    这层层递进的岛链,既阻止了风暴和大陆架冲撞的地震蔓延到帝国的深处,也让海洋的探索变的如同摇篮,太平洋的边疆到印度洋的侧畔,船只都可以在附近的岛屿上歇息停靠,而不必害怕迷失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中。

    这个摇篮,同时也成为了禁锢的枷锁。

    因为帝国过于早熟,世界的发展又过于的缓慢,当帝国巡视一周,发现一片荒芜中只有自己是唯一的文明时候,它错误的选择了沉睡。

    然而,不管帝国的先发优势多么明显,这终究是一个黑暗森林的世界,蓝星的资源是有限的,互相吞噬是生物的本能,只有一直保持在最前列,才能避免被吃的命运。

    一旦落后半步,你就能感受到身侧虎视眈眈的目光和滴血的獠牙。

    区别只在于,对方想什么时候吃你。

    帝国的边疆永远在刷新野蛮人。

    停下,就是死亡。

    而宋时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就是为了唤醒这个即将陷入沉睡的帝国-

    宋时一边处理着手头上从京师递过来的文书,一边盘算着手上的资源,眼看着大陆统一的进度已经迈向了60%,她不可能让自己折戟沉沙在资金不足上面。

    而其他的地方,暂时也挖不出更多的资金了,现在帝国还未收回的疆域,即使光复,也需要大量的投入和基建才能恢复元气。

    日本的金银山是德川幕府最后的支撑,短时间内,大魏的精力是空不出来打一场跨海之战了。

    直到看到龚敬转给她的一封关于郑一官的信件的时候,宋时的目光不由一顿。

    信件上面说道:郑一官在打探京师的消息,似乎是想要重开市舶司。

    宋时的目光的落到了沿海。

    帝国的中心永远是资源和人数最为集中的地方,然而一旦出现危机,也是最快出现撤退的地方,撤退的方向,自然也是从中心扩散向边疆。

    就像是宋时曾经想去的安南,却最终抵达的辽东以东,或者是沿海的两广和郑一官出生的闽地。

    因为地处帝国边疆,远离纷争,受到的战乱冲击较小,依托海洋,自然还有后路可退。

    尤其是宋时在大琉球亲身经历过的,航海贸易的暴利。

    仅仅是一艘从南洋回来的船只,如果停靠在两广海岸,那么就是要给石香海缴纳1500-3000两的过路费,而如果是经过琉球海峡的船只,还要给郑一官缴纳1000-2000两不等的过路费。

    在宋时调停前,这些海船都需要缴纳双份的过路费,而在宋时调停后,只要拥有一方的过路令牌,即可免去重复缴费。

    当然这些都是私下的黑船,如果是停靠在大魏月港合法船只,那么每艘就只需要缴纳10到30两不等的税饷。

    合法船只和黑船的比例一向都是5比1左右。

    郑一官和石香海,两个人凭借红旗帮垄断南洋贸易多年,说一句富可敌国可一点都不为过。

    想要收拢海权,这两个人也是越不过去的一个门槛。

    他们虽然忌惮宋时的火器和官方的身份,但是如果宋时逼的狠了,他们也必然会反,大魏海上贸易的线路还得靠红旗帮看顾着呢。

    市舶司,的确迫在眉睫。

    但是却不能由郑一官开。

    如果开了市舶司,因为挨着月港,第一首选就在闽地,那可是郑一官的老家。

    宋时的眼神缓缓从月港上面移开。

    既然要开,那就别单放一个地方。

    宋时在地图上的宁波、泉州、大琉球、琼州以及广州五地画下五个点。

    她自然不会忘记,七下西洋却最后消声灭迹的原因。

    自古以来吃独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哪怕是皇家。

    既然要开,那就将全部的利益集团全部绑上船!

    一个都别想走!

    她要将那些原本隐藏在水下的交易通通揪出水面,在阳光下无所遁形,这才好清算赋税。

    宋时连港口贸易和永明城以及大琉球开荒的利润都能细分股份发放给到镇远军以及海军每一个人头上,自然不会吝啬于航海贸易上的分成。

    只是,上了她的船,那就要按她的分配方式来运行了。

    如果搞了半天,一回头,大魏还是在按船只货容量大小收税,她是真的要吐血了,现在海商贸易的必须按货品的价值计税,尤其是高附加值的丝,瓷,茶。

    以航海贸易的暴力,宋时既然在沿岸建仓方便货物流转,那么从中抽取10%-15%的赋税,不算过分吧!

    赚钱的余地宋时既然已经留了,如果还有走私黑船,那她的火器营也不是吃素的。

    她让胡泉带着海军辛辛苦苦在海上打击海盗,为的,不就是现在这一刻。

    宋时提笔给龚敬回了一封信,里面只有两个字:“开海!”

    第135章 借款这个世界上很少会有人,……

    这个世界上很少会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手上的钱白白的给到别人。

    这个理论,宋时在一路打家劫舍,啊不……是在做募捐防疫工作的过程中明白的。

    甚至越是有钱的人,在钱财上就越是吝啬小气,他们不会理解自己财富与产业的堆积只是依托国家政策上带起的风口上的猪,而是自认为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

    北地多年战乱,又加之天灾肆虐,光是保住今年种上的粮食已经是拼尽全力,为了后面的种植,还要加大水利设施的建设,加上官道修建,更是抽不出半分资源了。

    一路上带着血色的清丈田亩行动,好不容易才让那些本地农民从富户乡绅手中获得了些许属于自己的土地,也让流落到此的流民有了一个容身之所。

    但是在新一批的粮食收获之前,没人能确保今年就能平安度过。

    江南水网密布原本是适宜耕种的鱼米之乡,但是随着经济作物压过粮食作物的大面积种植,江南地区的粮食也只能依托外地。

    而全面脱产只为打仗的军事军队,更是物资消耗的黑洞,甚至宋时还不能停下募兵的队伍。

    既然无法节流,那就只能开源了。

    京师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重启市舶司的消息。让整个沿海地区的海商全部都沸腾了起来。

    郑一官和石香海当即就分别给宋时写了信,询问了市舶司开启相关的事情。

    毕竟他们都同属于一条船上,联合掌管着整个大魏海上贸易的路线。

    既是示好,也是试探。

    同时也是怕慢对手一步,将优势拱手让人。

    郑一官年幼下海经商,并在澳门接受洗礼,成为了天主教徒,又从一介平民逐渐成为大魏沿海上最有力量的海上势力之一,和日本以及西洋人的关系都处的不错,自然也算是个枭雄。

    在大琉球的事情上吃了亏后,虽然引而不发,不代表他就将这件事放过了。他虽然暂时接受了朝廷的诏安,但是也是虚与委蛇的因素居多,毕竟摆在他头上的甚至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

    对方还借着大魏朝廷的名义和日本公开进行贸易,出动的船支比起他的简直要多出一倍去,原本在南洋的生意就被石香海占了一半。

    作为能在海上呼风唤雨数十年的人,一旦有机会,自然反水起来也不会犹豫。

    而石香海则不同,同样是海盗,出身蛋家人的石香海并不仅仅是凭借着亡夫的的遗产才站起来的,她聪明果决,下手狠辣,却又不失大局,由于继承亡夫对于西洋人的厌恶,在南洋和岭南有着更强大的关系网,在红旗帮的人气并不输于郑一官。

    在南洋本身也多有女子经商处理事物的传统,女子之身并不能成为她的阻碍,只有能力不足才会。

    她虽然也接受了诏安,但是更多的只是借着大魏官方的名义在南洋更好的获取利益和地位。

    当然宋时是故意留下他们两个互相辖制,他们彼此也心知肚明。

    现在的大魏局势未定,所以才能容忍他们这些海盗在大魏的沿海上收保护费,一旦他们将目光投射到海洋,那么只要解决了内乱,那么谁也无法阻止帝国的手向外延伸。

    尤其是现在镇远军在大魏可谓是连战连胜,眼看着整个大魏都快收入囊中,而且遍布全国的改革、基建以及均田行动,哪怕是个瞎子也知道大魏真的要变天了。

    说不得,这次还真的能把这个已经埋了半截的大魏充新挖出来。

    这个时候再不表表态,干点锦上添花的活,那就太晚了。

    宋时分别给他们以及她掌握的海商们写了信,大致提了一下重启市舶司的想法,毕竟朝廷就是朝廷,天天打着朝廷的名义去经商,宋时是无所谓但是朝中抗议之声没停过。

    不过信件的重点在于,询问这些人:如果开通了市舶司,那么每年的海关税收应该有多少?

    宋时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要钱!

    一封信激起千层浪,很快,众人纷纷开始串联报信。

    因为市舶司关税这个定位比较微妙。

    如果是宋时私人名义要钱的话,图着打点上下,只要能攀上关系,这钱多少也就给了。

    说到底这个钱是给到朝廷的,而不是给个人,是无法拿去做人情的。

    给多了自己吃亏,给少了,朝廷一看这么少,还不如让宋时自己继续走私,把他们给卷死。

    石香海则直接报了一个60万两!但是希望宋时这边能加大火器购买的额度,自从用上了宋时那边匀过来的大炮之后,石香海就感觉那些西洋货多少有点不得劲了。

    如果开通市舶司,考虑到疾风和航线问题,泉州将重新成为大魏航海贸易的中心纽带,不管怎么看,对于郑氏来说都是大大的利好。

    郑一官和手下商量了很久,最后报了个50万两,同时也提出了采购意向。

    其他海商或多或少,但是报价也没有低于20万的。

    毕竟现在的月港,一年的关税也就8万两左右。

    大家各自商量了以后,自信满满的给宋时回了信,自我感觉已经算是大出血了。

    宋时收到了以后,都没看,直接让程嘉柔找人帮忙回了。

    回信在他们所说的款项上,通通翻了五倍,然后以大魏朝廷的名义借款,抵押物则为:宁波、泉州、大琉球、广州以及琼州五地的市舶司两年的关税。

    以泉州和广州为首先开放,在一年后再逐步开放其他三个口岸。

    并且在回信上印上了宋时的官印,以示不接受讨价还价。

    既然不想让她借着大魏朝廷官方出面进行贸易,想断了她的对外贸易的半边财路,那就给你们开个痛快。

    开之前,先把钱给我准备好了!

    没有一千万两银子就别想开什么市舶司了!-

    收到信后,整个沿海地区的海商全部都傻了眼。

    见过狮子大开口的,也没有见过这么狮子大开口的,他们原本还盘算着

    一旦市舶司开了,那些朝廷的流官哪里拼的过他们这些在当地深耕数百年的海商,还不是安排点人手,市舶司就能成为他们自己家的产业了。

    只是宋时的这封信直接给人整不会了!

    这一招空手套白狼,直接让这下市舶司还真成他们的了,两年的关税够他们捞的回来损失吗?

    而且摆明了这一大笔钱是没有利息的,这让那些兼顾放贷的海商简直能难受死。

    即使如此,对方还不得不说一句大手笔,五个通商口岸,直接相当于将整个大魏的沿海地区能用的港口全部开了。

    整个大魏对于航海贸易的热情都会被瞬间点燃,到时候整个市场会催生的多么庞大,简直让人想都不敢想。

    不过除了管对方要钱,宋时还是给了点别的东西。

    胡泉和红旗帮需要加大打击海盗以及多建立运转仓库,保证海商利益。

    宋时之前在京师举办的各个学校,已经开始在这次的大战之中初显端倪,除了军事学校以外,还有自永明城转过来的海军学校,以及其他研究类的学院也在京畿附近如火如荼的办了起来。

    之前的时候还没多少人入学,大部分还是在宋时的强制要求下,军中获得了战功想要升迁的战士通通要被打包送去学堂学习一番,才慢慢进入大家的视线了。

    再一看里面教学的全部是大魏仅剩的战将,因为年事已高实在不适合上战场,所以才屈尊在学堂讲学。

    而校长正是龚敬本人。

    其他不用说,因为考核要求很高,这些学校出来的人一旦进入仕途升级起来绝对比普通的吏员更快。

    宋时给了郑一官和石香海每人五个名额,可以去京师入学,其他的海商也各有一个名额。

    也不算白要钱,打开人脉的路子也给了,能不能争气就看你们自己的人了。

    不过就在宋时在鼓捣市舶司的时候,嘉娜和石香海同时传过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今夏,安南拒绝向大魏贩卖粮食!

    第136章 安南宋时看到消息的时候都没……

    宋时看到消息的时候都没忍住气笑了,从古至今,安南都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它的运气和对时机的把握也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如果说,朝鲜是大魏最忠实的狗,那么安南就是大魏最叛逆的反骨,随时随地都等待着反咬一口。

    安南自秦起并入华夏,就被设为象郡,汉改为交趾,汉时伏波将军马援南征,立铜柱铭文“铜柱折,交趾灭”,摄于汉将之威,直到汉朝覆灭百年,铜柱无人敢动。

    唐时设安南都护府,五代渐离心,直到代宋在自身根基不稳的时候被安南抓住了机会,从法理上彻底独立出来。

    代元三次东征未果,养肥了安南的野心,后被大魏先祖收复,却在大魏朝代更迭无暇旁顾的时候,找准机会发动了蓝山起义,再次脱离。

    自此安南旁落,成为朝贡国,两广失去广南。

    而现在,安南显然是又找准了大魏最脆弱的时机,准备故技重施。

    这倒也不算突如其来,早在开春之际,宋时在大规模的往南洋购买粮食的时候,嘉娜就已经提醒过:安南后黎朝的朝局不稳,北河郑氏架空了黎朝,与南河阮氏相争,以灵河为界,打的不可开交。

    而被大魏册封过的安南都统使高平莫氏,却是在这两虎相争之时只能蜗居一旁,谁来都能打他一下。

    当时宋时忙着处理京师的事,只能让嘉娜那边多寻找别的米粮货源,比如暹罗稻以代替安南的占城稻,并且密切关注安南情况,必要时可以伸手插入时局,以维护海上的粮食贸易补给线。

    原本宋时就在南洋一带收购粮食和棉花,导致南洋整体的物价上涨了三成,而随着日本战乱对粮食的需求增大,被赶出大琉球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为了稳住日本这一交易渠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介入了安南内乱。

    宋时原本没打算理会安南,比起安南,宋时目前更多的重心还是放在了中原上面,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她也并不吝啬于钱财,她对于安南的定义到之前,也不过是一个粮食收集点。

    只是有些猴子在森林里待久了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总要跳出来给你找点不痛快。

    宋时盘算了一下安南目前的局势,以及她记忆中那些犄角旮旯里面剩下的关于安南的记忆。

    要怪就怪太祖太强,而后人又太弱。

    安南收回后,留守的官员自以为被放逐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压迫当地百姓,粗暴的把大魏的政策全面照搬而不考虑当地民情。

    原本南洋那一片的国家,由于天气炎热,水源充足,没有四季轮换,果树终年结果,所以没有任何的储蓄意识,国民性就与大魏人不同,性好懒散,不喜勤勉。

    而且由于森林密布,瘴疠横行,地形陡峭,天险重重,大魏军征安南时非战斗人员就病死4万余人,治理安南的20年间,耗银600万两,仅获税赋80万两,财政亏损率达700%。

    但是有时候家国之间算账,并不能只看纸面上的成本,在如今的小冰河时期,一块肥沃且能一年三熟的地,对于大魏百姓来说就是无数能活命的机会,况且还有高平铁矿,清化金矿等战略矿产。

    安南独立后与日本、荷兰直接贸易,大魏丧失南洋香料定价权,各香料的价格暴涨5倍。

    从地理上来说,安南北接广西、云南,是大魏抵御东南亚势力及西方势力的的前沿阵地,红河三角洲的地利,也可监控北部湾至马六甲航线,阻断海盗与倭寇南逃通道,安南的归仁港也是下南洋路线上重要的补给点。

    失去安南,同时也失去了大魏的文化和理念辐射南洋深处的更多可能性,同时也是大魏向南洋诸国展现出来的,由进取探索转为保守封闭的重要标志。

    总而言之,安南对于大魏来说:得之可固国安邦,失之则内外交困。

    当时不重要的一块地缘位置,或许就会在未来成为决定胜败的转机。一如荒凉到寸草不生的西藏,却凭借世界第一高峰挡住了来印度的入侵,一如人迹罕至的辽东,万年不化的冻土下蕴含着丰富的资源与工业的希望,一如广袤的南洋海下无数的石油安静的沉睡……

    没有足够的国土纵深和复杂地貌,一旦遇到危险就会失去转圜余地,每一寸土地,都不应该被轻易放弃。

    当然,如果只能选一个的话,南洋诸地,宋时更想要的其实是缅甸的那块地,虽然山林密布,局势也更加复杂,但是如果随着基建的逐步提升,就能直接废掉困住大魏海上贸易的枷锁——马六甲海峡。

    可惜,宋时是个成年人,她选择都要!

    上一条时间线,曾经有东南亚人质问华夏凭什么将九段线划在他们的国土旁边,却从未思考过,当华夏划定海上边界之时,他们的国家根本就不存在。

    当年还虚弱的华夏空地划线已经是给足东南亚面子了,既然第一岛链如此让人不满的话,那宋时只能选择将第二岛链也划入范围,让南海,与东海,渤海一起,成为大魏的内海。

    宋时盯着地图上占城的位置,叹息了一声。

    安南虽然讨厌安南,但是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它的时机永远挑的那么恰当。

    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大概也是大魏周边小国能屹立不倒的本能了。

    再早半年,宋时就直接带着胡泉下南洋去收拾安南了。

    再晚半年,中原也大部分平定,那些在血火中历练过的将士们也正装满了开疆扩土的心气,正好适合装过去。

    偏偏是现在,宋时人手都拉满了,在各地平衡,短时间内还真的一下抽调不出人手,去收拾安南。

    硬杠是不行了,大魏前期的教训历历在目,她可没有六百万两白银去浪费在这个地方,也没有派21万骑兵翻山越岭的打算,更没有足够的补给可以消耗。

    按照石香海和嘉娜的消息:

    荷兰东印度公司支持阮氏,西班牙则助郑氏铸炮,日本朱印船介入占城与荷兰联合独占安南大部分的粮食。

    当真是好热闹的一副场面,简直当大魏是死的!

    宋时的眼神从占城落到了后面不起眼的凉山上,只剩下那个被挤兑到山上的高平莫氏,嘉娜在发现西方插手的时候也往高平莫氏安插了一些人手和小批量的火器,只是当时还没摸清楚情况,并没有多联系。

    高平莫氏虽然地盘已经只剩下不起眼的一小块了,但是怎么也算是安南正统势力,被大魏册封过的朝贡国,最后剩下的地盘也刚好和广西交界,两广总督那边也能使得上力。

    持久战是绝对不能打的,简单粗暴的平推只会两败俱伤,宋时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那么速战和扶持代理人以及用跨越科技树的火器进行降维打击就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既然阮氏和郑氏双双都停了对大魏的粮

    食出口,有钱都不肯赚,那宋时自然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刚好最近整顿市舶司,所有运往安南的货物,不论贵重与否,全部收税30%,盐茶等货物,无论走陆路还是走海运,统统翻倍。

    既然不想做生意,那就全都别做了。

    刚好也可以扶持高平莫氏,由安南正统势力主营大魏货品也算相映得彰。

    不过现在的高平莫氏只能算个骑墙派,一边对大魏称臣、一边向后黎朝纳贡。

    高平毗邻广西龙州,能控制滇越商路隘口,境内有铁矿,宋时这边的援助也可以用铁矿换取部分回报,不算空手而去。

    况且有了高平做基地,刚好也可以让宋时试试自己的那粗糙的金融手段,是否能搅动安南这一池浑水。

    由于朝贡制度的辐射,尽管东南亚各地并不承认,但是大魏认可的货币一向在南洋都是极为畅销的,尤其是永辉年间发行的“永辉通宝”相比金银这样的贵重金属,大多只是在富商和大宗交易时使用。

    大魏附近的小国平民大多是以物易物,或者是铜钱的方式交易,才是主流,尤其是大魏出品的铜钱,由于铜含量高,技术精湛,印刷精美,在大魏周边更为通用。

    曾经的日本就干过用大量的白银去兑换大魏的铜钱举动,然后用大魏的铜钱在日本本土当国家货币使用。

    在海量的白银通过航海贸易进入大魏之后,大魏的白银一时之间变成了不受控制的通用货币,铜钱的使用量反而大幅度降低了。

    不过导致的后果就是:通货膨胀!

    而且是南边通货膨胀,北边通货紧缩。

    而铜钱遍布大魏周边的小国被日常使用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

    在宝钞变成厕纸以后,不管大魏印刷多少铜钱。

    永远!永远!供不应求。

    大魏差点被整成铜钱输出国,不得不出定法规不许铜钱出海。

    有些手段过于激进,宋时也不敢用在大魏,但是经济的发展总要趟一些坑,与其自己趟,不如让别国帮忙趟。

    除了金融手段以外,万物工坊那边早就在宋时的要求下对每一款从永明城制作的火器都进行了改进,以适应大琉球的炎热潮湿的天气。其中改良版“迅雷铳”就以连发五枪的优势,远远碾压目前在南洋少数的单发火绳枪。

    以目前万物工坊的实力,大概全力运转在三个月内能供应上那批火器。

    光武器还不行,上一个时间线的对法援越战已经让宋时深深的明白,东南亚那块地上就没几个正规的势力军,哪怕运过去了武器没人指导也用不明白,只会干出在急行军的时候等雨停了再出发之类让人绝倒的事件。

    宋时看来看去,最后目光放在了另一个地方。

    犹豫了一会儿,她提笔写了一封信寄出去。

    第137章 筹谋靖安元年六月,正是初夏……

    靖安元年六月,正是初夏,京畿附近新种下的异种还在积蓄能量,但是在热带季风气候影响下的安南,尤其是红河流域下的平原地区,因为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水稻能够一年三四熟,此时早已进入了丰收季。

    不过往年,鸿基港口早就忙碌起来,将当地收获的水稻早就装上了海船,经由大琉球运往大魏各地,今年却不太一样。

    出现在鸿基港口的却是一些红发碧眼的西洋人以及来自日本的朱印海船。

    日本人是来收购粮食的,而西洋人是过来购买安南奴隶。由于安南连连交战,不管是郑氏还是阮氏,手中都有大量对方的俘虏,处理起来格外麻烦,放了又容易导致叛逃,于是干脆卖给西洋人处理,既省心,又能小赚一笔。

    只是那些被购买的奴隶会被卖到什么地方,拥有什么样的命运,对于安南的南北双方来说都不重要。

    西洋人不远万里而来,原本手上的人数就不多,而不管是马六甲附近的苏门答腊还是满剌伽,都不是人口众多的地区,想要在当地驻守自然需要大量的奴隶。

    不管是印度的棉布还是暹罗的大米,都需要一种廉价而来源广泛的货物进行交换,白银和香料是大魏的专属货物,为了丝绸、茶叶、瓷器是无法挪用的,因此从南洋诸国中购买奴隶再交易到其他国家,就成了西洋人手中一笔不错的买卖,重要的是,可持续!

    南洋诸国虽然隔着海域,但是彼此之间的纷争却并不少见,彼此征伐早已成了常态,即使不是,在西洋人来了之后,也会将这种状态变成常态。

    大魏禁止货物流通安南后,郑氏那边还没动静,反而是南边的阮氏出现了不适应,因为阮氏原本就是依托航海贸易从中获利的,在大魏与安南的陆上通道被郑氏掌控后,南洋贸易的必经之地归仁港就成了阮氏绝对的经济命脉。

    原本在大魏的战乱和江南的疫情之下,大魏的货物已经全面减产,在大琉球的有意控制下,大魏售出的所有奢侈品价格也随着南洋粮食和棉布的价格上浮了三成。

    而现在所有经过归仁港的大魏货物全部暴涨了一倍,让依托这个航线而贸易的商人全部苦不堪言,因此流转到南洋的大魏货物更是涨了两三倍。

    海面上的事情,宋时并没有出面,她只是联系了郑一官和石香海,作为红旗帮的双巨头,他们两个在南洋上才有绝对的掌控力。

    由于双港早先将西洋人全部赶出大琉球的行动,早已与西班牙和荷兰交恶,西班牙在马尼拉一直虎视眈眈,而荷兰虽然同样不甘,却因为本土的荷兰陷入了混战的三十年,不得不战略收缩,经营南洋。

    因此早年一直和西洋人保持不错关系的郑一官就成了连荷抗西的最佳人选。为了说动郑一官,宋时在泉州的市舶司税收又少了一年。

    而只为了让郑一官以荷兰独占广南生丝贸易的条件,换取其舰炮支援,在岘港外海击沉西班牙的舰船:圣卡特琳娜号。

    现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还远远没有达到后世的英属东印度公司的地步,在南洋的经营还只占西班牙的三分之一。只有让荷兰获得军事介入的借口,才能让南洋的局势更加动荡起来。

    既然大家都要打,那就都打起来。

    南洋,不需要一个除了大魏以外绝对强势的势力,最起码在大魏缓过气来之前,宋时不允许。

    至于石香海,她对于南洋的局势了解的更深,尤其是从岭南到南洋的一整条贸易路线都归属于她,只要她不发话,从安南运出的粮食就到不了日本。

    甚至不需要红旗帮出面,只需要联合雷州的海盗陈上川,以五十艘载有红夷炮的广船就能封锁顺化外海,日本的朱印船一艘都别想越过去,自然,战利品需要五五分账。

    既然安南不想做有本的生意,干脆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无本的买卖。

    随石香海南下的,还有这次,在江南疫病期间为抗击白莲教出力不少的广安寺高僧,和在大琉球传播道教信仰的玄光子。

    南洋地区自古信仰繁杂,从本土信仰到阿拉伯商人所带过来的绿教到西方人带过来的新教和天主教,随着地区的变化一点点迭代。

    儒家文化,版本太高暂时兼容不了,还是让佛

    教和道教以及妈祖去探探路吧。

    当然船上的锦衣卫也不会少,大魏对于南洋诸国的关注还是太少,它高傲的目光从来都只落在了草原上叩响边关的草原人,而忽略了海洋另一边的发展。

    宋时却需要大量来自南洋的信息,去重建大魏重返南洋的计划。

    甚至是联络当地的华商,寻找机会,在合适的时机给予这些化外之民正经的庇护以及开疆扩土的名义。

    马尼拉和马六甲是南洋贸易的中心没错,但是大魏如果想要从南洋入手,最方便的自然还是那根反骨安南。

    要知道早在数十年前,就有粤人在占城附近分田立宅,筑城抗阮,作为南洋贸易的桥头堡而风光一时,只求大魏给一个名分,就能遣官收税。

    嗯,如此殖民主义的行为自然被以道德立国的大魏以不成体统否了。

    只是,这个世界的运转不是靠的道德。

    帝国需要的从来不是单纯的开疆扩土,它要的是真正可以迅速消化吸收融入自身的力量。

    说服朝廷,倒是比两百年前容易,当时的安南,或许对于大魏来说,是一块可有可无的飞地,还要付出极大的人力物力成本去维护。

    但是在得知宋时正式派出的士兵仅有三千精兵后,立刻无人反对了。

    只是开始盘算,安南和暹罗的粮价日益增长,宋时的计划如果成功,大概能降低多少的采购成本。

    小冰河时代会教会大魏,每一块能种地的飞地,重要性都不可小觑。现在的大魏还处于农耕文明的转型期,朝中大臣的目光都放在了粮食上。

    不过没关系,宋时知道,那片遥远的南洋一旦打通,将会给帝国带来多少的惊喜。

    安南离开大魏已经两百年了,但是还没有远到忘记华夏另起炉灶的时候。

    他们使用的依旧还是汉字,复制的依旧是科举制度,崇尚的也依旧是佛道两家的信仰,甚至各行各业都布满了从岭南和闽地南下而来的大魏人,华夏的文化依旧是以碾压的方式流通在这个南洋边域的小国之中。

    小孩子嘛,不打一顿,打到痛了,是不会记住教训按时回家的-

    沈维忻从海船甲板上跳了下来,早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从大琉球到广州,见过了两广总督后过琼州海峡,再到廉州府,一路上早就快受不了了。

    他看着远处的若隐若现的港口,朗声问旁边的指导员:“这回是真的要上岸了吧?这地界怎么比大琉球还热啊!”

    指导员李至白了衣衫不整还在挥汗如雨的沈维忻一眼,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按照地图划分,这边比大琉球更接近赤道,所以也会热上许多。应该是快到广西廉州府了,从这上了岸就能从陆路到交趾的高平了。”

    “嗨,这次去广州真是亏大发了,胡将军还让我们去广州那补充兵源,不是我说,就两广的那些士兵还不如红旗帮的海盗呢!不仅没补充多少人,还把咱们两个参谋给薅下去帮忙训练新兵了。”

    “额……主要我也没想到,两广总督真让我们上啊!”李至是之前的时候在京师的海军学院进修过,因此知道一些内情。

    因为连年战乱,对于两广总督是忠于大魏还是已经和左家军一样有了自立门户之心,宋时也拿不准,毕竟两广地区形势复杂,既有土司夷民,也有西洋商贾,还有红旗帮这个本地**虽然弃暗投明,但是去了海外也没人敢保证他们做的生意有多么正当。

    尤其是之前宋时推送全国的考成法和吏改法,在两广的推动速度也非常缓慢,倒是大琉球的各种商业活动在两广地区进展飞速,于是宋时特地写信去试探了一番。

    毕竟想要联合高平莫氏,那么两广总督就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不管是作为后援和支持,还是扶持高平,在交趾测试金融手段,一旦两广总督心有不怠,就算有红旗帮在海上辅助,宋时派过去的三千精兵也容易困死在高平。

    但是没想到,两广总督居然还真是个忠心的,在得到了宋时的信后,立刻派遣了大量的货船运输物资北上,光是大米就有二十船,还有大量的本地以及西洋的工匠和大量的精铁打造的武器盔甲以及火炮,虽然不及大琉球的流水作业做出来的规整,但是也算难得一见的精品了。

    对方甚至还写信愿意派兵北上攻击左家军,与镇远军一同作战,为收复山河而尽一份力。

    宋时接到信后也是叹息一声,对方的真挚倒是让她试探的小心思显得有些扭捏了,上一个时间线,想必这位两广总督的一腔热血也是被辜负了。

    因此,宋时也投桃报李,送了不少万物工坊的钢铁合金配比,以及将大琉球的水泥工厂和玻璃工坊落地迁移过去一小部分。

    顺便让胡泉好不容易分出来去和交趾作战的三千精兵,去两广总督那边刷刷脸,再往红旗帮手下多挖点懂安南情况的翻译和本地通。

    结果没想到,两广的粤兵会废成那样!

    第138章 高平想到初次和粤兵操练,李……

    想到初次和粤兵操练,李至也有些汗流浃背了。

    经历了胡泉手下魔鬼训练般的海军操练,也见识过镇远军的令行禁止千里奔袭的风采,即使是新兵营的士兵起码也能做到队伍整齐。

    结果到了两广,那边的粤兵能打的百不存一。

    一个照面甚至还没动用火器,他们就全趴下了。

    一开始沈维忻还以为是对方耍他呢,后面看两广总督羞愧难当的脸,他才后知后觉,人家真没耍他,但是他们好像不小心耍了两广总督……

    然后原本的交流募兵,就变成了操练粤兵。

    沈维忻和李至还赶着去交趾,他们的两个参谋就这么水灵灵的被薅了下来,成为粤军的训练官,失去了前往交趾,开疆扩土的机会。

    与之交换的是,两广总督虽然不太赞同在此国家动荡之际,宋时还要分兵去安南作战,但是也还愿意倾力相助,上下打点。

    不仅给了令牌,还把粤兵中表现较好的一千人送给了沈维忻。

    然后在船上,沈维忻和李至就一直忙着训练新兵,从广州一路训到廉州府。

    一边的门被推开,打着折扇的王恒宇从船舱里面走出来,和交谈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然后手中的折扇就被沈维忻抢了过去扇风。

    “王大公子,还是你准备的充足啊!”他一边扇风一边感慨。

    “这还只是海边,到了那高平群山密林之处,可是湿热难当,不仅有瘴气还有毒虫,沈将军做好准备了吗?”被抢了折扇也不恼,王恒宇只是自顾自的从腰间又拿出了一把折扇递给旁边的李至,然后调笑着问沈维忻。

    李至顺手接过,对王恒宇行了个礼。

    自从一同接了去交趾的任务后,他们三个就是被绑在一条船上了。

    沈维忻并不在意:“上面想的可比你周到,等会儿下了船,每个人都要开始提前吃避障丹,一直吃到高平,适应了那边的环境才会停,我们带的药材也不算少,实在适应不了,那只能算自己倒霉!倒是王公子你这个马帮商贩的身份准备好了吗?”

    原本作为王家商行的人  ,王恒宇自从在永明城购得大批琉璃器打开了闽地和两广的商路后,在家族中的地位已经有所提升,更是随着和永明城的关系水涨船高,但是在宋时找到他,问他有没有人手去交趾策划那么一场金融风暴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接下了这个任务。

    从宋时的形容中,王恒宇找到了那个让他为之战栗的感觉,哪怕是商贾,也可以决定一国的生死吗?与幕后掌控南洋的华商孑然不同的作法,宋时形容的那个景象让王恒宇想要试试!

    “我已经让前哨假扮商队,沿归顺州(今靖西)至七溪路线散布大魏将重开高平马市的消息。只要高平莫氏的脑子没坏,他自然就会知道,这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

    沈维忻看着越来越近的陆地:“这安南,叛离大魏多久了?”

    李至思索了一下,回道:“大概两百多年了吧!”

    沈维忻看着远处的,眼中满是志得意满:“你说,交趾布政使司这个职务,空缺了两百多年,也该落到我头上了吧!听说交趾这边还试图复制我们的朝贡体系,虽然对着大魏称臣,但是对着南洋其他的国家,可是以南洋霸主的姿态逼迫他国进行朝贡,还借着会安港口的地利,试图吞并广南地区的生丝生意!”

    李至看着满脸兴奋的沈维忻:“现在交趾南北分裂,如果这一次能成功策划高平莫氏崛起,加剧南北势力的相互消耗,过几年交趾布政使司的名头确实有可能落到你头上。”

    但是他忍不住泼了盆凉水:“但是,据红旗帮在安南的眼线消息:郑氏精兵近八万,阮氏也有个四万余!高平莫氏不过一万出头,就算加上我们三千精兵和一千粤兵,也是敌我悬殊,还需尽快控制住滇越商路隘口!”

    “只有拿下七溪矿区这个基地,据险而守,我们才能站稳脚跟和海上的红旗帮里应外合。”

    “够了,够了!我们这边不是还有个王大公子!”沈维忻对着王恒宇挑了挑眉。

    “我们王大公子总不能是个吃干饭的吧!”

    王恒宇没理会沈维忻的挑衅,只是盘算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堆劣质铜钱,要如何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盛夏时节,西南的群山密林之中却是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但没有带来丝毫的清爽,反而呈现出一丝让人窒息的闷热。

    三百余匹滇马在泥泞中蹒跚前行,驮着浸透桐油的毡布,让人看不清马背上的货物都是什么东西。

    沈维忻摘下斗笠,任由湿黏的雨水打在自己的铁甲上,狠狠的骂了一句:“该死的交趾,等老子打下来以后,一定要把这路给狠狠的修一遍!都什么破路啊!运点东西真的是要了老命。”

    习惯了大琉球的水泥路,安南与广西交界的山路实在是难以下脚。

    尤其是在广西境内还好,起码还有修建官道,定期有人维修,但是一旦到了安南境内,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路到底在哪里。

    更让人难受的是这里高温高湿的环境,让火药和火器的故障率大幅度的提升,要不是郑氏手下的士兵比想象的中的还要菜一点,胜负还真不好说。

    好不容易穿过了密林,顺着崎岖泥泞的山路,终于在天黑前到了七溪矿区。

    这里位于高平离中越边境平孟口岸仅30余里,南距河内也就300余里,地处红河支流七溪河与茶岭河交汇处。

    七溪矿区三面环山,是个天然的瓮城,仅有一条道路可以通行,不仅能控制滇越古道(云南-河内),还能控制住桂越商道(广西-高平),是安南与大魏的陆路交通要道。

    而且由于常年的矿区挖掘,以及原本自然形成的天然溶洞,造就庞大地下河网,可藏兵万人,高平的精锐部队几乎都被沈维忻陆陆续续的薅了过来。

    在关隘处通过层层核差,终于到了营地,虽然因为各种地表工事正在挖掘中,导致营地有些混乱,但是看到营地周围布置的石灰和艾草,沈维忻终于松了口气,起码不用担心那些该死的蚊虫了!

    “怎么样?”李至递过去一块布巾,看着满头大汗的沈维忻。

    “还算顺利!有了之前的开市的流言,没费多大的劲,我们就劝降了莫氏的一个将军叫黎文雄,然后顺着他的消息渠道直接绑了莫氏首领莫敬宽的幼子,以此子相要挟,莫敬宽根本没怎么反抗就同意我们入驻了,我看他们反而巴不得把这一窝烂摊子交给我们!拿了册封他为安南宣抚使的旨意后,马不停蹄的就把他的两个孩子都送去了龙州当质子……”沈维忻翻了个白眼。

    “我感觉我这不像在威胁他,反而是在赏赐他!”当然,他没有提自己所携带的连着五发的火枪,以及便携组装的火炮,对着城墙轰出来的缺口,对于莫氏手下的将士所造成的震撼。

    “咳咳!怎么说话的,得大魏封赏,喜不自胜本来就是这些蛮夷小民应该的!他们不过是顺应天命。那王大公子那边拦截商道做的怎么样?”见沈维忻越来越有口无遮拦的趋势,李至赶紧转移话题。

    “哼,倒是王恒宇那个奸商干的还不错!”沈维忻难得的夸了一句王恒宇。

    “他到了谅山后,没几天和就商路上的那些滇商和越商打的火热,不仅垄断了滇越盐道,还将海盐的价格抬高了五倍。那些安南人守着漫长的海岸线,但还不会晒盐法,只能大量的往咱们这购买。”他嘴角露出一分快意。

    “你这边怎么样?”

    李至看着远处暗红色的矿渣堆成连绵丘陵,七溪铁矿的轮廓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

    “你刚走没两天,矿里面就发生了一次暴动,我顺势当着他们的面,清理了一下这里剩下的莫氏势力,引入了之前在大琉球的矿区管理方案,他们倒是温顺了许多。”

    沈维忻呲牙:“这也太优待这些矿工了吧,还搞什么工时制……”

    “别小看这个七溪矿区,我已经让大琉球的铁匠和矿工去探查了,这里的铁矿含量高达五六成,比永明城附近的那个矿区还要丰富,并且伴生的除了铜矿还有银矿,旁边居然还有一个露天的硫磺矿,你应该知道这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意味着什么!”李至眉飞色舞的看着地图。

    “况且上一次丢失安南,就是因为对当地的百姓压迫过甚,才会引起暴动,我们四千人马想要借这边的地利反攻郑氏自然是优势积攒的越多越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只要守住了这里,不管是铁器还是食盐,郑氏不脱了一层皮,都休想拿到!”

    “这边矿产这么齐全?那不是说,不管是火药还是火器,还是王恒宇要用的铜钱,我们都可以不用千里迢迢的从广西运过来了,直接就地就能做!都是好消息,行吧!水泥我已经运到了,工事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建好,我看郑氏已经按耐不住了,五倍价的食盐,和大魏断开的贸易路线,以及断绝的铁矿,我估计最多三天,他就会攻打高平了!”一说到打仗,沈维忻满眼都是兴奋。

    躲着郑氏的眼线,在高平偷偷摸摸的布置了月余,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他很期待,郑氏的象兵,遇上他精心准备的九米高的品字三垒、双层女墙、二十座的虎蹲炮,以及十二条主坑道连接37个竖井,出口暗藏火油喷射口矿道迷宫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第139章 象兵海平面上,一艘巨大的克……

    海平面上,一艘巨大的克拉克帆船行驶在湛蓝色的海面,周围是四艘护卫舰,它们刚刚从安南郑氏的港口离开。

    最前面载重800吨的旗舰船:圣卡特琳娜号。

    不仅配备了32门青铜炮,更装载了大量的广南生丝和日本白银,以及即将要献给罗马教廷的贡品:一颗50克拉的果阿钻石。

    是西班牙最当之无愧的海上明珠,它的每一次远航,几乎都占据了西班牙远东贸易量的40%。

    克拉克帆船无疑是当前欧巴罗人所建造的最大木船,载重提升极为明显,但是相应的,在航行速度上就不可避免的有所削弱了。

    在它离开郑氏港口的那一刻,它的航行路线就已经全部移交到了在归仁港的荷兰帆船上。

    就在圣卡特琳娜号路过归仁港外的外海时,归仁港守株待兔的荷兰立刻出动六艘三桅快船远远的缀在了圣卡特琳娜号的后面。

    在荷兰本土,西班牙在16世纪曾以令人发指的行径镇压了荷兰的独立运动,双方爆发了剧烈的抗议以及战争。即使本土已经签订了停战协议,但是在远离本土的公海上,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斗争依旧延续到了帝国之外,堪称一句你死我活。

    新生的荷兰对于打破西班牙的航海垄断早已蠢蠢欲动。

    在公海上演的敌对行为,也是彼此重新划定全球秩序的衍生,巨大的航海贸易所产生的利益足以引爆一切的纷争。

    况且,这也是新教对于天主教的又一次打击和报复!不管从哪一个角度上来

    说,这次的行动对于荷兰人来说无疑都是绝对正确的。

    就在一个平静无风的傍晚,圣卡特琳娜号刚刚到达离港后的第一个补给点。五艘木船都在缓缓入湾。

    有心算无心的荷兰人乘着六艘三桅快船包围了疏于防备的圣卡特琳娜号,西班牙人甚至还来不及将船调度成有利于防御的位置,就被六艘三桅快船堵在里面。

    西班牙的舰炮射程(400码)远超荷兰(300码),但是这个转身的别扭角度却让圣卡特琳娜号的32门青铜炮毫无用武之地,就连四艘护卫舰也被圣卡特琳娜号庞大的船身遮挡,只能茫然无措的听着身后传来的巨响。

    在看到那六艘荷兰人的快船的那一刻,荷兰人船上的48门大炮早已瞄准了圣卡特琳娜号。

    火炮声如同雷霆,倾泻而出,照亮了船上西班牙水手绝望的脸。

    而另有两艘快船以西班牙人几乎无法开炮反击的角度,朝圣卡特琳娜号的船首、船尾冲去,没有丝毫商量妥协的意思,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火炮毫无保留的倾泻在圣卡特琳娜号的船身,黑烟弥漫,轰出来数个大洞,其中一个刚好就在船身吃水线附近,大量的海水涌入船舱,船上的人发出尖锐的喊叫,但是在火炮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身后的护卫舰眼睁睁的看圣卡特琳娜号被攻击,只能在圣卡特琳娜号转向不稳的时候,递上一条替补缆绳,试图重新稳住圣卡特琳娜号。

    圣卡特琳娜号拼命转向,而船上的青铜炮跟着发出垂死挣扎的炮鸣与荷兰人炮火互轰。

    终于32门大炮中,有一枚炮弹击中了荷兰人其中的一艘船,然后就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那枚炮弹直接命中了那艘船的火药库,惊天动地的殉爆声响彻海面,那艘船以比圣卡特琳娜号更快的速度,顷刻间沉入海底。

    然而这成为了此次交战中,圣卡特琳娜号最后的回响。

    在还没有密闭隔水舱技术的西班牙,圣卡特琳娜号在发出最后不甘的怒吼后也跟着沉入海底水道,并迅速搁浅解体,大批货物跟着葬身海底。

    当荷兰人的郁金香旗帜插上圣卡特琳娜号护卫舰的残骸时,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圣卡特琳娜号上的货物跟随海水一同淹没。

    南洋的海域之上,这样的冲突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而在海平面的另一处,拿着千里镜的郑一官默默的看着这场早已注定结局的对战-

    郑氏的反应速度比沈维忻想象的还要再慢一些。

    等沈维忻在七溪矿区都搭好了地表工事,还有余力分兵去控制了七溪河的水闸,连凉山至高平再到龙州的驿站粮道,每隔十五里都设置了一个,后勤补给路线都补齐了。

    而大量的铜铅五五比的劣质铜钱随着阻隔的商道流落到了升龙城,原本丰收季下跌的米价却从每石八百文飙至两千五文,但是铜钱和白银的比例同时也从一两银兑八百文贬至一千五百文。而食盐更是从原本的每斤十文暴涨至了五十文。

    整个升龙城的经济一个月内就开始瘫痪,不少的百姓惊慌的将家中的铜钱换成白银或者物资,反而导致铜钱进一步贬值,很多商家为了不亏本,开始使用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

    而王恒宇这个时候再将囤积的食盐去市场上购买粮食,转手走海运,借由红旗帮的名义运回大琉球。

    郑氏的地盘上,经济的混乱还在延续,海上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圣卡特琳娜号的陷落传遍了整个南海海域,同时也间接的影响到了刚和西班牙人签订合约,准备接受对方青铜火炮技术的郑氏。

    焦头烂额的郑氏即将面对一个和荷兰人联合后迅速崛起的阮氏。

    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升龙城早已经有饥饿的灾民开始冲郑氏粮仓,而守将阮文雄下令火铳队镇压,却在火药桶中发现大量黄泥,炸膛事故导致东门失守。

    整个升龙城乱成了一锅粥,原本还在高平以逸待劳的沈维忻根本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直接带着一小支火炮队从凉山而下,奇袭了升龙城。

    凭着手中的火器和火炮,以及手下精锐巧妙的配合,仅仅只是三百人,却打出了三千人的效果。

    如果不是郑氏反应了过来封锁了城门,升龙城都几近易主。

    顺着线索郑氏才发现了隔壁的高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换了天地,先是商路断绝,盐铁垄断,而城中导致物价暴涨的劣质铜钱也隐隐透露出了高平的身影。

    而那些劣质铜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混入了郑氏的军需库中,而到了发饷日,郑氏的士兵领到了那些劣质铜钱时,才发现铜钱的价格早已跌了三倍,原本的军饷很快就连一石粮食都买不到了。

    顿时军中哗变,要不是郑氏临时调了一批白银充当军饷,只怕已经要镇不住这场面了,但是大量的白银流出,即使是郑氏也是心疼不已,毕竟在大魏强烈需求的引导下,只有白银才能购买大魏的货物。

    随后,郑氏就发现,市面上的白银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方式在流失。

    因为,高平,早已垄断滇越盐道和铁矿。

    想要盐铁,那就拿白银来换吧!

    不仅仅是安南,旁边的暹罗(泰国)与琅勃拉邦(老挝)也开始陷入了资源紧缩和货币通胀的情况,毕竟这两个与安南相邻的国家也是依靠着滇越盐道。

    靠海的阮氏,原本因为大魏的关税而导致大量的贸易损失,结果在郑氏货币危机的对比下,反而依靠着港口贸易和荷兰人大赚了一笔。

    所有的事情全部堆积到了一起,无力处理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海上官司,郑氏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了,一边派兵加紧了对河阮氏的预防,经此一役,荷兰人和阮氏的合作肯定更为紧密,为了防止阮氏反扑,边境的军力必须提升。

    另一边郑氏还要紧急集结军队,在一团乱麻中,将责任全部推到了高平莫氏身上,顶着民间沸腾的民意举兵北上攻伐莫氏。

    他倒是没有怀疑过,这一系列的事情是不是隔壁那个北方大国的手笔,虽然有点诡异,但是怎么看都像是高平莫氏的垂死挣扎。

    毕竟北方大国的行事作风一向是强军压境,骑兵在前,以势夺人。

    况且按照他的消息渠道,大魏还在战乱之中,民乱四起,不断有大魏的逃民通过海船来到安南,根本没有恢复的迹象。

    况且隔着重山瘴气,他们就算要来也不是这种路子。

    因此郑氏只以为是高平莫氏收留了什么商贾,才会以这种方式来挑衅。

    而他不知道的是,凉山上渴望功勋的大魏战士早已苦苦等候了他一个月了-

    沈维忻手指拂过矿洞岩壁上湿润的冰晶,这是即将下雨的标志。

    即使已经在七溪矿区待了两个月了,但是这种炎热潮湿的天气他还是适应不了。

    “沈将军,硫火雷埋妥了。”工兵统领王铁骨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的嘶哑,他的左手攥着一块引线盘,三百丈长的火绳从主垒蜿蜒至七溪河滩。

    “他们到哪里了?”沈维忻偏头问了一下李至。

    早在一个月前,李至就用盐铁和在桂越山区活跃的黑旗瑶族做了交易,让他们密切注视着郑氏北上的动静。

    因此,郑氏的象兵还没出发,沈维忻他们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李至看了看地图:“以他们的速度,大概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话音刚落,远处就响起来一声凄厉的象鸣,那声音不如平时的象声浑厚,反而带着满满的杀机。

    沈维忻的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对于安南的猴子,他其实并不在意。但是对于象兵,他却无法轻看。之前大魏派出镇守安南的将士,除了疫病之外,最多的就是死于安南的象兵之手。

    安南象兵肩高逾丈,冲锋无敌,而且身上还披挂三层复合甲:内衬浸油藤甲防火,中层缀铁鳞防箭,外罩赤色苎麻布惑敌。

    且象蹄包铁重达三十斤,踏步时地颤如雷。代元时白藤江之战,陈兴道以三百战象践踏元军,让元军四次攻伐无果。

    每个象兵全负武装之下,光是身上的装备就耗资近千两白银。

    安南地区对于大象这种庞然大物的训练和应用实在是出神入化,尤其是在热带雨林中,大象更是唯一的王者。

    很多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大魏军不由的怔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放松下来。

    矿洞中,李至握紧了手中的连发统:“据说这次郑氏派出了三十头象兵开路!”

    在他们的连番掩护下,郑氏终究还是轻敌了。

    沈维忻不语,只是默默的倾听着远处的动静,直到一段持续的枪炮齐鸣声响彻空谷,象兵发出的啼血的象鸣,整个空谷鸟飞兽散。

    那是沈维忻提前安排的埋伏人员,三百名精通火器的射手,携带着三眼铳以三段齐射的方式从高处射击郑氏象兵先锋。

    即使象兵再强,毕竟

    也是血肉之躯,也抵不过火枪火炮!

    一支火箭划破长空,与空气摩擦出尖利的声响。

    听到这个声音,沈维忻立刻站起来,对着旁边一直站着的工兵统领王铁骨吼道:“就是现在!放闸!”

    第140章 乱与平随着沈维忻一声令下,……

    随着沈维忻一声令下,王铁骨迅速点燃了手中的引线,一点火光迅速从矿洞之中飞速蔓延而出,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矿洞之中的人也迅速顺着之前策划好的疏散通道离开。

    不久,一声猛烈的爆炸声在山上炸响,七溪矿区原本就地处红河支流七溪河与茶岭河交汇处,七溪河上游的十二道水闸被轰然炸开,盛夏时节原本就多雨,这些充沛的河水被积蓄在层层的闸口之间,陡然炸开。

    河水在峡谷间回旋咆哮,积蓄出一股人力无法抗拒的势能,从山间倾势而下。

    郑氏象兵猝不及防,前排五头战象被激流掀翻,铁甲在水压中扭曲崩裂,象兵更是被河水一下冲击而下,更不用说是那些只是穿着薄甲的安南士兵了,转瞬之间就被河流带动着冲走了。

    郑氏第一次的攻击,以象兵开路,但是还没上到凉山,就被一场蓄谋已久的洪水冲散。

    随水而下还有三百根削尖的楠木桩,这些浸泡着桐油的木桩,在水力的加持下冲向象群,堪称利箭。

    象腿一旦被刺穿便再难挣脱,七溪河瞬间化作血池,哀鸣的象鸣和溺毙的士兵在漩涡中沉浮。

    只短短的一息,就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而剩下的安南士兵散落在森林之中,被李至用五斤盐或者一把铁质农具换一个安南士兵的价格,换来了黑旗瑶族对于整片森林的扫荡,除了少数因为幸运得以逃回升龙城的士兵,大部分被水流冲散的安南士兵统统被抓进了七溪矿区。

    这不就是巧了!

    七溪矿区的铁矿质量产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现在的七溪矿区不仅成为了大魏安插在安南最坚固的钉子,还会成为对两广地区输送铁器的最佳矿产来源。

    高平能用的人都被沈维忻抓去练兵了,挖矿这种事自然还是由郑氏的人来的痛快-

    三百里外的郑氏却勃然大怒,原本以为只是一场例行的平叛,结果却让郑氏的人损失了五千余精兵,尤其是30匹象兵,这才是最让郑氏心痛的损失,毕竟一匹象兵从培育到身上的披甲起码要数十年,花销上千两银子,一向都是安南和暹罗最为强劲的杀手锏。

    即使是安南统共也就300余匹,其中一半都放到边境上对付阮氏,一下子损失这么多,即使是郑氏也感觉有点吃紧了。

    尤其是最近,阮氏得了荷兰人的资助后已经开始在在边境修筑长城。

    一旦城墙修好,想要攻破就需要更多的象兵才行。

    但是以现在的局势,郑氏却不得不吃下这个闷亏,因为升龙城,又乱了。

    就在劣质铜钱泛滥引起整个安南开始通货膨胀后,没多久,来自大魏的商人统统拒收安南的铜钱,因为其中的铅含量早已不是王恒宇一开始浇筑的五五比,反而是含铅如泥,触手生灰,他们不得已只收白银或者是以物易物。

    而还在安南的西洋商人纷纷嗅到了商机,引得白银进一步涨价……

    升龙城的物价已经是一天一个样了,由于红河平原本来就是粮食产地,刚刚夏收,虽然大量的粮食以各种方式流向海外,但是百姓多少还有些余粮,更重要的是食盐的缺乏。

    人三日不食盐,就会全身无力,而象兵更是需要大量的进食食盐,才能保证战象平均体重不至于下降。盐价高涨不仅是百姓受不了,就连郑氏也受不了。

    而夏季正是洪水多发之时,一场暴雨后,红河洪水冲毁清化堤坝,淹没稻田12万亩。

    而忙着给朱印船交粮的郑氏非但未赈灾,反强征“修堤银”,郑氏为筹措与阮氏相争的军费,早先还在清化推行“三倍税制”。

    于是在一场强抢民女抵税的纷争之下,苦主奋力反抗率三百石工用铁锤、凿子击杀税吏十余人,焚毁税册,于锦水村竖起“杀郑复陈”大旗。

    而郑氏正忙着处理这一波波的起义军,不得不收拢军力先放过高平凉山这个硬骨头!-

    王恒宇也没闲着,虽然他单方面断绝了大魏与安南的商路,但是安南对于铁器的需求也是无法遏制的,尤其是这种奋战不停的年头。

    不管是农具还是武器,在火器大面积铺开之前,铁器才是人类最坚硬的武器。

    作为商人,在安南铁器价格大涨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王恒宇让随行的工匠根据万物工坊研究出来的碳铁比例,打造出了大量的鬼铁,其实就是提高了金属的含碳量,导致打造的铁器看上去与平常的无异,实际上会变得脆而易折,战场上一试便知。

    再把这大批的鬼铁以官价三分之二的价格大量的输送到升龙城的黑市上去交易,一时间供不应求。

    甚至王恒宇还专门收买了郑氏军方器械的人,引的他们也在黑市大量购买,毕竟武器是郑氏的,但是差价可是他们自己的。

    除此之外,王恒宇也没忘记将一些质量尚可的武器偷偷运输给起义军,顺便派了点人去指导指导,起码别死守一个地方,多试试游击战术,避免正面决战。

    只要安南越乱,他们就越有施展手脚的余地。

    按宋时的构想,对付安南这种地方,她想要的不是大魏与其刀枪的拼杀,是不费刀兵而竭其仓廪-

    山东第一批粮食收获的时候,宋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玉米土豆还有红薯的产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些,不仅供应了山东当地的百姓,甚至还有余力支援山西等地。

    加上嘉娜那边及时加强了暹罗的粮食进口,整体来说今年不至于出现粮食危机了。

    而两广的红薯种植也比内地要久的多,两广总督运到江南的粮食也算暂时解了江南的燃眉之急。

    随后传来的好消息则是:左昂归顺了。

    或者说人家也不能算是归顺了,毕竟人家可从没有举旗造反过,顶多算是拥兵自重,收了那一百万两白银后,京师对其多年的欠饷也可抵消,甚至还多次联系京师以表忠心。

    因此湖广之地归顺的波澜不惊。

    但是另一支来自蒙古的特使却是让大魏的朝堂内炸翻了天。

    在经过了长达一年多的断市与攻伐后,来自草原的蒙古人终于受不了,外有秦家军在九边长城防御,内有北逃的女真人作乱不断,尤其是今年长达8个月的大雪,让蒙古的大量的牛羊暴毙。

    失去了与大魏通商的铁器粮食与盐茶丝绸,仅凭之前掠夺的那些根本不足以满足蒙古人的需求。

    硬的显然是打不过以后,只能来软的。

    因此,他们派出来一支特使要求重开张家口互市,拿出来交易的居然是那群逃到蒙古的女真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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