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望坐在京师最繁华的酒楼,隔着窗子看着楼下排队的人潮。
自从被闯王抓走了以后,他都没想过他还会以现在的这种方式回到这个地方。毕竟当初大魏皇室南迁,眼看着大厦将倾,为了守住耶稣会在大魏的利益,他早已经做好投降不管是闯王还是女真人的准备。
被宋时丢进监狱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一生就要在这里终结了,没想到,昔日好友徐光启又把他捞了出来。
出来以后他就被送到了京师,限制了出入,继续执行他的翻译任务,偶尔会被找去给海军学院讲语言课或者是海外课。
直到最近才被解禁,可以出入一些地方。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些,在官方指定地点排队接种无相散的平民百姓。
自从大魏的京师报上刊登了天花已经得到破解,要给全京师百姓免费接种的消息后,安排在京师的二十处接种点就排满了队。
这个时代,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天花都是一是一种盘旋在百姓头上的死亡之剑,甚至比鼠疫还要凶猛,因为鼠疫只是流行一时,只要隔绝上下很快就会消失,而天花却一直都存在着,尤其是对于新生幼儿的致死率更是高的吓人,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地位而有所改变。
一听说接种了无相散就再也不会得天花以后,民众迸发出来超强的热情,日夜不停的蹲守在接种处的地方,深怕晚一步就赶不上了。
哪怕安排接种的医官和官吏再三劝阻,说准备的药量足够全京师的人都接种上,也没有人愿意离开,于是就形成了京师现在大排长龙的情况。
排队的百姓衣着并不华丽,甚至有些还可以说是简陋,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和笑容,这是汤若望曾经不曾在这些人身上看到的。
永辉帝执政的那几年,京师一直弥漫着一股戾气,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抗拒和倦怠。
而现在,不知道那个镇远侯和他的女儿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这座已经陷入腐朽和破败的国都在两度易主后,还能继续散发生机。
想想也是,和他离开时满天火海中一片狼藉的京师相比,现在光是他一路过来看到平坦如新的官道,和上面川流不息的所谓公交车,翻新的那些城墙和建筑,以及一份能在海外买到六百两白银的天花药,就这么被无偿的给到那些平民身上使用……
所有的一切都不得不让人赞叹大魏的富庶与慷慨,再加上那源源不断的丝与茶,这里确实就是圣经之中所说的那种流淌着蜜与奶的天堂之地……
唯一的缺憾就是,在这个天堂之中,他们却并不信仰天主。
但是汤若望同时又为意大利依旧沉沦在天花死亡危险之中的同胞,而感到由衷的伤感。
信仰天主的他们沉沦在病痛和死亡的恐惧之中,而那些无信的羔羊却过的比主的麾下最虔诚的仆人还要好……
不过他很快就隐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将窗子关上。
对面的利类思却没有那么好的控制住情绪,他是多明我会的成员,与汤若望的耶稣会虽然同属于天主教,但是所秉持的方向却截然不同。
多明我会由西班牙皇室支持,每年都有两万比索的拨款帮助他们运行教会,因此他们为了维持教义的正统会不顾一切,不仅坚持原本的宗教仪式,反对祭祖,更主张直接向平民直接布道,他们可是能干得出来焚烧信徒家祖先牌位的事情,这无疑更容易触怒大魏,所以多年来一直都在暗地里进行传播。
而耶稣会由葡萄牙皇室支持,现在葡萄牙已经加入了西班牙,但是两教的关系一直复杂而微妙,其中也有葡萄牙皇室和西班牙皇室之间博弈的原因。
耶稣会本来以利玛窦开创的学术传教行事,强调文化适应,融入大魏,从上层路线入手。他们的资金来源主要还是依赖于从澳门输出的丝绸贸易,因此耶稣会相对于多明我会在西方的独立性更高,也更易赖大魏。
多明我会对于耶稣教修改教义并且独占大魏的传教劝早有所不满,他们以菲律宾马尼拉为跳板,早就私下一直通过“后门”在闽地沿海地区偷偷潜入传教,尤其是在日本更是发扬光大,直接导致了现在席卷整个日本的天草起义,更是试图通过起义军推翻整个日本幕府,目前透过和日本打的不可开交。
因此利类思从闽地潜入后,通过在闽地潜伏的其他传教士的帮忙,一路向西,没有来过北方,而是去了蜀地传教,对于京师的情况并不了解。
只是当他看到楼下大排长龙的场面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嫉妒。
那可是天花药!
但凡能搞到它的配方,那么不管是在欧巴罗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能成为贵族和皇室趋之若鹜的座上客,如果拿去传教,那更是无往不利的神器,简直就是天主赐予他最忠诚的牧羊人不二之选。
但是这样的宝物,却落到了一个完全没有皈依天主的势力手里,简直就是天主对于牧羊人传教不利的惩罚!
汤若望看穿了利类思的意图,淡淡道:“别想了,那个东西的配方,你弄不到的,就算你能弄到,也送不出京师!”
对于无相散的推广和使用,宋时
是非常小心的,因为她知道,在大洋的彼岸可是有一群大缺大德拿天花作为武器的人,如果被他们得到了对付天花的方法,她可不敢想会死上多少人。
当然,保持高价值出口商品的商业机密也是原因之一!
为了防止无相散被倒卖或者被人偷去研究,宋时规定每一次的使用,都必须当着三个人的面进行,而接种的人也不是如同之前大琉球那样的吸入,而是在胳膊上划开一个小口,埋入无相散,静候一分钟让粉末被人体吸收才能离开。
有了这个伤口标记,也可以区分出谁有没有接种过。
为了防止无相散流出,哪怕是京师所剩不多的勋贵和宗室也是集中到皇宫之中,批量进行接种,无一例外。
虽然以现在的技术水平,一般也很难从无相散粉末状的样子推测出它的制作方式,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作为出口贸易的拳头产品,被别人偷运出去换钱也是一大笔的损失。
不过意外之喜就是,京师的人只为黄册上登记的人口进行无相散的接种,而那些隐户和被大户人家买断却没有进行登记的下人却是没有资格进行接种的。
因此,很多的引发了很多的隐户跳了出来,重新进行登记,当然也查出了不少的世家隐匿人口的铁证。
愿意示好提前登记的都被轻轻放过,至于人口排查查出来的,那就只能罚款并遣散奴仆,重新登记了。
那可是天花,一旦没有接种,谁知道会传染给谁!
“哼!天主教在大魏几十年的经营就因为你的叛逃而支离破碎了,天主在上,你要负主要责任!”利类思愤愤不平的看着汤若望。
“如果不是你的行为,我们现在就不会一直处于监视状态了!我们在大魏的传教进度也不会变得如此艰难!还有利玛窦,你们完全扭曲了耶稣会的教义,居然还容许那些加入天主教的人祭拜祖先和孔子……简直就是异端!”
虽然利玛窦在打开大魏传教这个窗口上功不可没,但是他为了融入大魏而修改了耶稣教的教义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一个狂教徒来说,任何的妥协对于教义都是一种玷污。
汤若望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利类思来大魏的时间还太短,根本不知道利玛窦为了打开大魏的市场融入士人阶级做了多少的努力。
如果不是利玛窦对教义的修改,以大魏的世俗观念,除了极少数的投机者根本不会有有权有势的人愿意加入耶稣教。
毕竟在大魏,你不让一个人祭祖和拜孔,基本上就是自绝于家族和科举,整个大魏都将没有他的容身之处,这样的人即使吸纳进入了耶稣会,对于传教又有什么意义?
多明我会在闽东的动静他也隐隐有听说,但是那些发展出来的贫民在大魏根本不足以影响任何事物。
汤若望冷冷的看着利类思:“与其和我说这些,还不如担忧一下,你们多明我会那些人在闽地的情况,你们在日本干的那些事情,不可能没传到大魏,一旦被他们发现你不是耶稣会,而是多明我会的……”
利类思眼珠转了转,没有直视汤若望,只是含糊的道:“多明我会在闽地的传教并不顺利……”
汤若望察觉不对,立刻拉住了利类思:“不对!为什么这么说?多明我会在闽地做了什么?”
利类思有些气虚,别过了头:“我们能做什么,只是传教而已,只不过闽地的人下南洋的比较多,我从“后门”进入的时候,听他们说去年年初大魏内乱的时候,很多人逃去了马尼拉,导致马尼拉那边的华人人数大增,引起了总督的警惕,然后听说大琉球那边的据点也被赶了出去,失去了基隆港后,总督大人愤怒异常,在马尼拉又进行了一次屠华。”
“不过因为规模较小,杀的都是地位比较低下的侨民,动静被当地华侨压了下来,很多人逃到了南洋下面,只有很少的一点人逃回了大魏。逃回来的那些人很多都是闽地人,多明我会之前一直在马尼拉发展,被闽地认出来的人抵制了,所以我才西向去蜀地传教……”
汤若望听的呆若木鸡,心中开始泛起不安的感觉。
虽然大魏对于抛弃土地去异国他乡的大魏子民一向都是秉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但是现在他也听说,大魏现在已经重开了市舶司,现在正在大力的发展南洋贸易。
尤其是他短暂的和那个镇远侯的女儿见了一面,对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虽然今日阳光灿烂,酒楼外面更是人声鼎沸,京师的百姓还在期待着从此摆脱天花的死亡阴影。
但是汤若望却感觉自己陷入了冰窖之中,遍体生寒-
蒙古各部之间互相吞并,女真和朵颜、罕哈、福余试图联合攻魏的消息,第一时间被还隐藏在塞外的夜不收通过密信传到了皇城之中。
同时而来的还有察罕儿部落与罕哈儿部落之间相互摩擦的消息。
等到宋时回到京师时,朝上早已秘密商讨了好几波了,但是都没有商讨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蒙古诸部现在有蠢蠢欲动的,也有请求迁徙部分族人到张家口附近以躲避战乱的,还有远在甘肃试图派出使臣朝贡却被朵颜卫劫杀的,蒙古草原的情况一天差过一天,早已经开始酝酿成一个火药桶了。
而现在这个火药桶正安置在大魏的卧榻之侧。
以前太宗时候,草原的各个部落也是互相攻伐,一边朝贡一边继续边境劫掠,但是现在的大魏已经不是太宗那个以武力压服草原诸部的时候了。
尤其是其中不仅有女真部落,还有曾经非常熟悉辽东的李家军,在从中作梗。
偏偏现在的大魏,最缺的就是休养生息的时间,眼看着秋收将至,云贵川三地还未收回,镇远军的主要精锐都压在那边,秦军既要和镇远军一同防守九边,还要抽出精力与白杆军一起收复川北,对蜀地进行压制。
兵马倒是有兵马,但是大多都是新兵,依照地利和长城对骑兵进行压制还可以,真的出了关,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即使带着火器,胜负难料。
一旦打起来难免腹背受敌,轻不得,重不得。
不过朝廷上,武将还是支持倾尽全力打一场,直接打出空间。
到了文臣这边就不一样了,不免有人开始后悔之前在蒙古想要互市的时候没有答应了,虽然大家都知道鞑子的特性就是出尔反尔。
但是万一呢?
万一这次对方是真的不想打?
一心只想求和呢?
因为京师之乱,整个朝堂之上,早已经翻天覆地了,不仅是曾经官、吏的界限变的模糊,女官上朝这种事情都搞出来了。更重要的是,被文官压制了几百年的武官,也开始借着龚敬的势头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
而大魏文官那几百年养出来的轻视武将的风气可没有那么容易消散,武官正是有感于此,哪怕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也忍不住想要派兵出击,争夺话语权。
种种顾虑之下,原本很麻烦的互市在看着武将地位日益高涨的现在,突然又变成了不错的选项。
就算以明面上来说,治国惟仁惟德,是千古不易的理,也是圣贤的道。一旦大开互市之路,不仅能收了那群女真贵族,还能将李家那群叛臣贼子一同带回,血洗耻辱,还能以盐铁茶换取大量的马匹牛羊,怎么算对于大魏来说,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第152章 蒙古龚敬忍不住在心中叹气,……
龚敬忍不住在心中叹气,这些群臣稳坐朝堂之中,连蒙古诸部的真正关系都还没摸准,就已经在畅想人家如何投降了。
最后还是秦军首领卢象升寄过来的一封密奏,打破了朝堂之上的相持情况。
卢象升不愧是军中老将,在边关与蒙古对峙多年,在断水断粮京师沦陷的情况下还能守住边关一年有余,一察觉到蒙古有异,考虑到现在朝廷的情况,立刻将目前他所探知到的关于蒙古的消息呈了上来。
原来,罕哈儿部落也就是目前在蒙古大肆扩张势力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想要联合女真入侵大魏,最主要的还是想要挑战察罕儿部落的地位。
即使在蒙古部落之间也是有着君臣之别,名分之争,虽然大家都喊着成吉思汗的口号,但是真正的黄金家族旧元后裔,还是察罕儿那一支,虽然已经不如旧元时候,但是对于在蒙古的诸部来说还是有着不少的号召力。
而察罕儿部落目前正是主张与大魏通商的那一批,因此,察罕儿部落和罕哈儿部落之间的摩擦不仅仅是摩擦那么简单,更是以大魏互商为幌子而进行的彼此攻讦的理由。
毕竟小冰河时期在无差别的削弱任何一支势力,不管是蒙古还是大魏,在局势紧张的时候,原本张家口的那一小点通商的价值就被无限放大。
将内部矛盾引导成为外部矛盾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
一开始所说的将女真旧部和李家军一起送上,只为互市的说法也不过是想要攻击察罕儿垄断商路,凌驾于其他蒙古诸部行为的一种试探。
罕哈儿想要成为草原共主,就只有和女真起兵一起攻陷大魏才能压过黄金家族在草原的号召力。但是对方到底是真想借大魏的幌子打察罕儿还是借察罕儿的幌子来打大魏,实在不好说。
如果放任不管,看着察罕儿被吞并,对于大魏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好在草原也不是铁板一块,即使是现在势头正猛的罕哈儿部落,也是分了几派,其中就以可汗林丹汗和珲台吉:绰罗斯哈喇忽喇之间的分歧最为明显。
珲台吉的意思是副汗的意思,足以证明对方在罕哈儿部落的地位。绰罗斯哈喇忽喇虽然是林丹汗的弟弟,但是性格好大喜功,擅长骑射,并不满足于副汗的地位,与林丹汗多有争执,尤其是林丹汗将女真部落的安置地暂时放在了他的领地之中。
说是暂时的,但是女真眼看着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辽东,难道绰罗斯还要养他们一辈子。
而此次林丹汗领兵攻伐,其中三分之一的部队就是由绰罗斯掌控。
对于消息的来源和准确性,大家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毕竟现在整个朝廷之中,最了解蒙古人的就是在边关防守几十年的卢象升。
不过谈论了几轮,还是都没谈出结果-
宋时就是这个时候回京复职。
女官的各项服饰和职称礼仪在太后和一干女性官吏的推动下倒是完善了许多了,起码不会出现男女官员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以及女官的公服朝服空白的情况了。
女官体系最早使于服务于内宫体系,最高不过到尚宫局管事,从五品,因此常年被宦官体系倾轧。往常一般只有三条路可走:孤独终老、嫁与大户人家做妾或贫寒之家做妻、再就是攀附上皇家,充入后宫。
现在被独立出来和女吏合并之后,尤其是有秦良玉和宋时顶在前面,早已被视同文臣。
不过上朝却不能再与以往一样,随意着装了。
宋时离京的时候曾领了一个虚衔:南京守备(从一品),后来为了方便处理军务兼理粮饷,破格提升为应天巡抚,正二品。
目前而言就是除了秦良玉以外,朝中最大的女官了,而且还是文官,打破了勋贵子弟很少被担任文职且主管民政的例子。
宋时看着眼前的女官官服,她现在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挽起来了,弄了一个简单方便的款式,倒是这官服。
三品以上服红,因此端上来的是一套深红色的对襟大袖,衣袖宽大,衣身长至脚踝,腰间束带,胸前与文官一般带有禽鸟补子,彰显庄重与典雅。
与文官的相关服饰相比,和而不同,主打一个端庄大气。
她之前一直在外地奔波,新帝登基之时也没有多露面,因此大臣们不少还是第一次见她。
第一次上朝,宋时倒是敏锐的看到,虽然文官很多还是留着发髻,但是勋贵武官那边倒是一水的短发,显得精神了许多。
宋时倒也不怯场,拱手与各位大人行礼,众人犹豫了一下也纷纷回礼,毕竟龚敬都自动退了半步站在宋时的身后,足以显示出镇远侯对这个女儿的看重。
而对方也的确不负众望,和镇远军一起收复了大魏山河,将那些叛逆全部赶往了群山之间,又平息了江南的疫情,还主导市舶司和江南织造局的改革……
零零总总看起来实在能力出众,只可惜在:她太年轻了,又是女子。站在朝堂之上反而越发显得扎眼,尤其是之前跟着她南下的一群女官、女将如今又重新回到了朝堂,倒是让整个朝堂上,女官和文臣的比例没有之前那么悬殊了。
不少文官眼中自然带上来点情绪,不过宋时也没在意,你抢了人家的饭碗了,让人家看两眼怎么了?
早先女官参政还能作为罪状之一,被文臣上奏,现在他们不也是习惯了,没人再拿这些说事。
一众女官看到她倒是都围了上来,之前的时候宋时虽然走了,但是还有程嘉柔和周云在,但是随着南方局势加紧,周云也被抽调走了,一时之间,有些群龙无首。
不过这也是女官应该接受的挑战,而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足以说明,她们也的确承受住了这个考验。
纵使如此,大家看到宋时回来也还是很高兴。
女性的生理和心理与男性的不同,注定了她们在某些工作和承担某些职责的时候会更具有天然优势,比如像文宣、审计,以及和医护老幼民生相关的项目。
这一年下来都干的有声有色的,也导致京师之中,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了家门,投身于大魏的社会运行和生产之中。
尤其是女吏一旦考取,不仅包食宿,借用官家的天威,不少被欺凌无着的女子倒也有了一条生路,不管是和离还是有了事业和收入,都让她们不至于走上绝路,毕竟当了女吏可就算是吃上官家饭了。
加上女吏考核的潜规则:除非是碾压级别的优秀,否则极少招收裹足的女子。也让京师甚至是江南地区的人家纷纷给女儿放足。
好在原本大魏的裹足也不像代清那边摧骨折己的三寸金莲,只是采用扬州缠法,夹束足部,使得脚看起来纤长秀气,不会影响走路跑动,不过大量行动终究有碍,而基层的女吏大多要经历三年到五年的各地区巡检,运动量可不少
有了宋时带头,这次上朝,女官这边把积攒了不少时日的政策都提上了日程,比如兴建公共图书馆这种,虽然有利于天下人读书人,却唯独不利于世家垄断学术说明权的操作。比如赤脚医生下乡义诊,这种看着不错但是却要大量消耗金银药材的政策。甚至连扩张吏员进修学院到府之类的政策都一股脑的都丢了出来。
急的其他六部官员团团转:没钱啊!没钱!这边把钱用了。回头他们那边的钱怎么算啊!
倒是端坐在高位的天子,一脸兴味的看着众人吵成一团。
反正那钱也到不了他手里,他写了一年的稿子,正等着刊行天下,为祖父正名,自然也不会去得罪现在风头正盛还手握大半印刷书局的宋时。
之前的时候女官这边人少势单,总是被文官压制,如今一反常态强势出击,倒是让他看了一出好戏。
第一天上朝就这么吵吵嚷嚷的过去了,后续六部大佬和勋贵又被叫进了书房继续开小会。
争论了快一旬的蒙古事宜,怎么着今天也要落下帷幕了。
宋时也跟着进去了,她倒是看完了全部的资料,如果要打的话,那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调动秦军或者是调动镇远军了,作为一直主管军队后勤保障的她,自然必须在场。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做好屯兵准备,先震慑住蒙古诸部,然后派出一支使臣,帮那位想要进一步的珲台吉一把。”
“帮那个绰罗斯?”众人侧目看向宋时和龚敬。
龚敬倒是面无波澜,实在是这群人不争气,等他们出主意做决断,蒙古军都要攻进京师了。
早在进宫前,父女两个就已经商量过目前的局势和应对方法了,察罕儿和哈罕儿都不能一家独大,只是察罕儿太弱,所以大魏只能一直扶持,但要说对蒙古有多少信任,那就是真的见仁见智了。
京师还留了一面破墙,警惕之前在女真和蒙古一同入京之下的京师沦陷呢。
现在没能力打过去,不代表不想。
宋时面带微笑:“既然林丹汗如此想要统一蒙古,那么我们何不尝试一下,扶持他的弟弟绰罗斯上位,削弱哈罕儿部落和女真的联盟。卢将军不是说了,这位哈罕儿的副汗好大喜功,又与女真族有矛盾,想必应该不难说服他阵前倒戈。”
“况且,扶持一个蒙古大汗上位,就能避免大量的战争和人员物资损失,给大魏争取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何乐而不为?”
第153章 我去宋时的话引来了一众人难……
宋时的话引来了一众人难以描述的目光。
她说的话对吗?
当然对,能扶持一个傀儡就能免去那么多的人员和物资损失当然是划算的,朝臣也不是什么道德标本,这种损人德不损大魏的操作对于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刻进骨子里的朝臣来说,是不会有丝毫心理负担的。
但是宋时的操作关键在于:难度太大了。
大魏全盛时期不是没有扫荡草原的能力,但是草原的生态与大魏不同,没有山脉阻隔和地利相助,一马平川的地势,稀薄的土地连小麦都种不了,就根本不适合大魏驻军。
而草原上的散落的无数部落就像野草一样,不管怎么清扫,总是会刷新新的野蛮人。
即使大魏扶持起来了一个傀儡,那么只要大魏无法驻军时时守在草原,那么这个傀儡一旦稳固住了局势,立刻就会翻脸。
对于大魏来说,这是一笔得不偿失的买卖。
“绰罗斯不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又弑兄夺位,哪怕当上了大汗,也无法让哈罕儿下面的五大部落信服,为了保住地位,他只有一个选择……”
宋时笑着看着众人:“不足之处,还请诸位大人指教。”
众人这才想起来宋时在张家口开的小型互市,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张家口的互市,大量的丝、茶、瓷,甚至是极少量却价格极高的天花药这类无关大局的奢侈品都涌入了蒙古,不仅换取了大量的牛羊马,甚至就连被女真人裹挟去的那一大部分物资也被用极低的价格换了回来。
就连察罕儿也是依靠这张家口的互市才稳住了部落里因为上层交接的动荡,尤其是借由互市换到的东西在充当二道贩子卖给哈罕儿部落,只是一道运转的手续就能轻轻松松赚上一笔。
随着张家口互市的贸易越做越大,户部已经盯上了这个钱袋子,不过是还没找到理由抢过来。
一旦绰罗斯继位,为了稳住其他部落,必然要依赖与大魏互市,而绰罗斯篡位的行为必然也会引起草原上各部族的学习与反扑,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后面如何发展却由不得他了。
他只要继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靶子。
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草原都不可避免的陷入混战之中。
“宋大人想的很好,只是有一个问题,草原人逐水而居,没有固定的住所,想要不惊动林丹汗而策反绰罗斯难度却是不小,况且派过去策反的使者,不仅能力出众,随机应变,还要有能让对方足够信任的身份,甚至关键时刻代替大魏与对方签订盟约的资格……”兵部的杨侍郎皱紧了眉头。
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去的,这个人必须不容易被认出来,才能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去草原。且能值得信任,一旦失手也不能把大魏牵扯进来。
一旁围观的天子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变的不可思议起来,他的目光落到了宋时身上。
宋时对着他笑了笑:“既然是臣出的主意,自然应该由臣走一趟!”
天子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到了龚敬的身上,但是龚敬只是低头行了一礼,看着宋时的眼神满是骄傲,显然已经是默认了。
天子闭了闭眼:别玩那么大啊!
“草原苦寒之地,长途跋涉且危机四伏,且宋巡抚一介女子之身去那虎狼之地,难道是因为百官之中竟一男儿吗?不如换个人选!”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反对的居然是天子。
要知道他一向参与朝会却并不轻易发言,一向明哲保身,毕竟如今兵权相权都不在他手中,即使是在深宫之中,由于宋时的一系列改革,他宫中的人手也大不如前。
很多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宋时放了出去,或加入吏员选拔,或送还家乡了,太监因为自身残缺问题,宋时却也丝毫没有介意,反而将人训练了一番,安置进了军营之中的教导部。
加之皇庄和皇店为了给田税和商税的改革打头阵,这一方面的利润也被摊薄了不少。
大魏立国以来,皇权第一次被削弱到了如今的程度。
如果要问他是不是甘心,那当然是不甘心的。
都已经坐到了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那自然没人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手。
所以这位年轻的天子自然也做了些手段,向那位权倾朝野的镇远侯透露出了一丝:愿意以皇后之位求娶镇远侯的独女的意思。
当然新帝在逃荒前也是有过家室的,只是在乱军入城之际,早已散落天涯,不知生死了。
刚登基时也派人找过,不过一无所获,而现在后宫空悬一年有余,自然是不介意拿来换点东西,将自己和龚敬牢牢的绑定在一起。
况且即使龚敬恭顺有余,却无法掩饰自己小命都绑定在对方的一念之间的事实。
而还有什么能比婚姻的绑定来的更深?
龚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助力对方以女子之身上朝堂,掌管一方势力,哪怕不是亲身的,那也和亲身的没有区别了。
况且宋时一路以来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一旦交易达成,大魏极可能出现一位掌握实权的皇后。
这样的让步,这样的示好,想必龚敬是能够明白的。
不过他显然错估了对方的想法,龚敬得到示意后,以一种不动声色的形式轻轻的回绝了,显然没有丝毫要与皇室联姻的想法。
这显然让新帝更加不安了,联姻既是示好,也是为质,一旦宋时诞下皇子,起码孩子还能姓魏。
也算是保全了大魏的江山。
而拒绝,自然是意味着不与皇室产生更亲密关系的意思。
还没等他忐忑的心过夜,宋时就这么给自己来了一击。
宋时这一请求,轻轻的打破了天子的猜疑。
以她的身份,为了平定蒙古,甘愿孤身前往草原策反。
这自然是以行动来表示,对方的决心。
哪怕是豁出性命去那虎狼之地冒险,也不愿坐于深宫之中他的身边。
却也用另一种方式表了忠心,龚敬与宋时是真的没有要篡位的意思……
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
他也就是想安龚敬的心,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至于把对方女儿给逼到蒙古去!
宋时万一在蒙古出点什么事,难道龚敬还能放过他吗?
到时候直接龙袍加身,他才是真的完了!
一干朝臣面面相觑,要说这人选的好不好?
选的确实好。
以宋时的身份,确实不至于联合蒙古作乱,就江南疫情的处理来说,确实也算是手段了的。
再者张家口原本就在镇远军的手里,以她镇远侯之女的身份,她想要混进去蒙古诸部,去接应的人都不用找了。
但凡她是个男子,大家也就弹冠相庆的送她去了。
但是偏偏她是个女子,还是个女官。
她如果真的去了,那满堂大臣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爱卿的心意,朕领了,还是换一个人吧!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下去拟定几个人选,三天后再定!你们退下吧!镇远侯和宋巡抚先留下!”新帝扶着额,这下是真的头疼起来了。
这要怎么劝啊!
第154章 保障高坐明堂的天子到底也没……
高坐明堂的天子到底也没劝住人。
而三天后朝臣们提名的人,不是身份不如宋时,就是身份虽然比宋时高的又不宜出京,或者就是名声赫赫容易被人认出来,这样拢一拢,剩下的和宋时一比,多少有点凑数了。
再者镇远侯都没说话,这种危险又辛苦差事一般人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揽。
反而是刚到京师的秦军女营主将卢雁回自请上书,想要和宋时一同前往蒙古。
卢雁回是秦军首领卢象升的侄女,她自幼父母双亡,一直在卢象升的膝下长大,陪着卢象升在边关镇守多年,一身武艺自然不凡,而且对于蒙古各地区的势力分布也相当了解。
不过到底因为是女子之身,参与的正面战场并不多,大多也以男装示人,或带领的女营在战时以守城后勤为主,倒也不用担心到了草原之上,被认出的问题。
就是偌大一个大魏朝,策反这种极度危险的事情都是派的两个女子,多少有点让人绷不住。
偏偏此事还需要极度保密,知道内情的人也不能泄露分毫,因此知道内情的几个相顾无言,唯有一声叹息。
丢人啊!
倒是女官这边仗着宋时回来了,然后诸位主事大臣又莫名的对上宋时软了三分的气势,将手头之前积压了好几个月的提案一股脑的全提了上去,重点也就在商税改革上面,其中包括银行储蓄和纸币制度的推行。
宋时也没真欺负别人,之前的高薪养廉政策也只是个雏形,虽然将官吏的工资整体翻了三倍,但是由于太祖过于抠门,原本实行的薪资就是违反人性的,正一品官员一千多石禄米,七品以下不到百石。
看着建国初期百废待兴,这些好像够了,可惜,太祖一般要用宝钞抵扣一部分 ,到了太宗,得益于海贸,抵扣的部分又多了胡椒、苏木,到手的就更少了。
而官员一般还要养一家来小,和幕僚师爷乃至下仆。
如今的粮食价格在粮票强力的控制下几乎等于一石粮食一两银子,早先还要更为不堪一些,换算下来,一个九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不过四五十两银子。
嗯,而沿海地区的百姓如果投身海贸,一年下来,只要别遇上风暴和意外,也能赚上一百多两。
相比之下,手握权利的官吏如何会不殚精竭虑的为自己打拢好处,官场之中贪贿横行陋规处处早已习以为常。
王朝末期,整个社会经过百年承平,浮躁与享受之风日长,日益攀比不安本风的风气不是一个京师沦陷就能消的掉的。
所以即使宋时给他们翻了三倍的薪资,给的还是真金白银和确实能领到粮食的粮票,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这还是不够的。
毕竟作为官员,迎来送往,应酬交际是免不了的,更不用说下面的小吏了,起码的日常生活也要保障,如果给他们一个坚强的后路,那么权力的腐化速度只能说是超乎想象。
监察司才成立一年,仅京师就已经揪出了近百起证据确凿的贪污案。为琉球和辽东以及陕北地区的学堂,输送了大量的教书先生和矿工。
从根源上解决官员的后顾之忧,才是杜绝那些迫不得已走上歪路的官员最好的方式,光是抓人,抓的速度还赶不上考核的。
因此,宋时在走访江南各地的时候,就已经在计算如何优化高薪养廉的政策了,这也是她与大臣交换推行商税改革的筹码之一。
新版本的高薪养廉,除了薪资之外,从行政支出笔墨纸砚到衣食住行、交友接待、节庆旅游,无不一包,按照官员的品阶各有阶梯补助。而且明确的将社会补助(修桥铺路)和个人资助(优秀学子)纳入朝廷的支出之中,减轻官员的负担。
不管什么政策,都是在执行的过程中不断优化的,谁也不能一步到位的推出一个完美无缺的政策,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才是关键。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提高效率!
哪怕因为贪腐被抓,换任官员重新适应也需要时间磨合,如果能在贪腐之前及时止住自然再好不过。
给他们一点甜头,把商税顺利推行下去,那才是往后能维持住整个帝国运转的大头!
女官那边天天抓着各部门推进各项政策,六部的官员因为这个已经连着加了三天班了,但是顶头上司没吭声,他们也只能忍着。
这样,从上到下忙忙碌碌,倒是没人知道天子悄无声息的被人拒婚了一波-
宋时面上对上朝臣和新帝的时候还是一脸平静,回了镇远侯府就开始带上淡淡的死意!
她才十八不到!
虽然灵魂已经不小了!!
但是她的身体还未成年!!!
她觉得自己和京师多少还是有点犯冲的,不管是上次入京,还是这次,每次在京师留着的时间都不超过两个月就得往外走。
原本寻思着想要趁着秋收这段时间,一鼓作气把商税和纸币的事都开始推进了,却没想到新帝居然动了给她立后的心思……
臣强主弱,况且宋时还一直在削弱大魏皇室的影响力和权利,新帝感到不安,想要求个保障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大魏从立国之初就明确了皇室的婚嫁规则:防外戚。
不仅只从平民百姓之家选妃,一旦选中,家人都不可再有实权之职位。为了防止汉唐的悲剧,太祖也算是费尽心思想要保住自家千秋万代了。
就是自家基因实在不行,出的奇葩太多,民间女子大多少有读书识字的,从根本上就断绝了母亲的教养引导。
如今新帝都已经急迫到要坏了祖宗规矩了,不知道是不是龚敬在京师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偏偏龚敬居然还有点意动,吓的宋时赶紧给这个爹做了一点心理建设。
为了打消新帝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宋时只好把对付蒙古的计划提前!
不过这倒是也让宋时想到一件事,就是女官的后置安排。
女官毕竟从身体结构和心理上来说与那些文官不同,况且宋时从招募女吏开始就宣布过,女官不禁婚嫁。
很多女官一开始是服侍内宫的,与女吏合并后才转而为外庭,其中不少已经到了双十年华,甚至是年近三十多,毕竟女官早先的审核标准是知书达理,沉稳守礼,相比容貌更加看重品行。
因此即使是寡妇也可以被选中,所以女官之中也有不少年纪偏大的。
但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宋时的统计,她们已经出宫一年多了,除了极少数的一些人,大部分都没有成家。
宋时挠头,她也没说女官不给婚嫁啊?
对于宋时来说对方正值青春年华,但是大魏的风俗就是十六左右已经可以出嫁了。虽然她心中死线是十八,但是多年的战乱和灾荒,也会让女性大量死亡,人口断代,考虑到几十年后的生育情况,她也得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二十以下先不管,二十以上问问什么情况!以免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阻碍。
周云和程嘉柔这一年都在外奔波,于是宋时找了在女官之中任职苏婵打听情况。
最后的结果很无语。
卷的!
内卷卷的!
因为宋时一力资助女官对上文臣,为了给宋时争一口气,证明自己能与男性文臣一样有实力站在朝堂之上,女官之中平均加班一个半时辰以上。
当然宋时安排的任务也确实多,其中也有文臣那边的压力。
虽然工作很忙,但是宋时为女官提供了衣食住行的全副资源,本意是让她们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心工作,不过反而让她们卷的更厉害了。
还有就是,女官很多都需要下到基地去四处巡逻审计,导致民间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传闻并不好听,找上来的不是浪荡子就是一些想要攀附的,不少女吏刚婚嫁就被婆家威逼行贿,最后查出来全家流放去了。
如今倒是好一些了,但是很多女官反而不敢轻易婚嫁了,大多还是由相熟的已婚女官帮忙打探情况,这一来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宋时扶额,移风易俗的第一步,总是会遇到很多困难的。
虽然宋时在推行的赤脚医生已经在开始慢慢宣扬早婚早孕容易导致难产的问题,但是宋时终究不能立法强迫十八岁以下不许成婚吧。
与民风相违超出太多的律法,只会出现更糟糕的抵抗行为。
算了还是先完善女官待遇吧!医疗上的问题,主要还是医护人员不够达到人人产检建档的标准,虽然在医学堂中单独做了妇科医护人员的培养,还是需要时间慢慢培养,得徐徐图之!
“苏婵,等会儿帮我写个草案:不管是男女官员,新婚时有一旬婚假,女官怀孕则每月加发半两的安胎费,两个月产假,喂养期可以带孩子一同上班,嗯,加班和巡查之类的活就不要安排给她们了,现在可以准备育婴房相关措施了,你多找几位有过生育经验的女官咨询一下,尽量把细节完善一下!”
先将兜底的事情先解决!
苏婵看着一身大红官袍还没换掉的宋时,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一声:“宋大人真好!你一回来,我们都感觉松了一口呢!”
宋时看着双十年华的苏婵,亭亭玉立的站在自己面前:“苏大人你是不是也还未成婚?等镇远军那边收复蜀地以后,可以安排一下未婚的军官和女官相亲吧,不知道以现在的风气行不行,如果有意向想要找个镇远军中的军官,可以统一安排一下,让他们见个面。不强求,但是十八岁以下不许提名哦!”
苏婵的脸一下通红,拿起手中纸笔就往外跑!
“你记得和大家商量啊!”宋时摸了摸鼻尖,还是补了一句!
看着对方一溜烟小跑的身影,她忍不住感慨,苏婵毕竟还是宫里出来的,性格更为内敛一些,如果是周云或者是程嘉柔,应该就开始和她商量军官的品阶定多少以上比较合适了。
宋时在京师也
没待多久,第一场冬雪落下之前,她和卢雁回就带着一群亲卫潜入了京师采买的一队盐茶商人之中,悄无声息出了京师,前往边境。
第155章 养羊吧既然是要潜入蒙古,那……
既然是要潜入蒙古,那必然就要做到悄无声息,所以宋时没有走张家口的路线,而是走的山西大同的路线。
大魏与蒙古的边境漫长无边,既然蒙古骑兵能时时过来劫掠,那么自然的,大魏的商贾也能为了利益冒着风险前去草原交易。
张家口的互市是半官方的性质,由镇远军垄断把控,由于其规模小,又有强军坐镇,里面的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爱买不买!
每次大批的蒙古人过来,并不是每一家都能满载而归的,。
虽然宋时之前将张家口的晋商抄家以警示天下,但是商人逐利而往是天性,加上边境漫长,货少人多,有利可图,因此,走私也就成了难以遏制的行为。
不过因为茶、盐管控极强,需要茶引和盐引才能买到,加上粮票制度也让大量的粮食难以流动,普通的走私商人能拿到的交易物资极其有限,倒也无伤大雅。
宋时跟的这一支商队却不太一样,用上的四轮马车不仅堆满了各地的丝缎,就连茶饼和盐也是满满的好几大车,哪怕是在大魏境内也算是颇有实力的商队了。
嗯,因为这一支是锦衣卫的暗桩。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了赚钱,总有人会铤而走险。虽然张家口的垄断能小赚,但是毕竟还是实验性质比较强,钱这个东西,宋时是不嫌多的。
既然黑市和走私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打不过就加入,直接把黑市变成锦衣卫的主场,从源头管控和避免战略物资走私的情况。
也让锦衣卫在刺探情报的时候,顺便把钱给赚了,有了商人的身份掩饰,也能更好的打入草原内部,关键的时候还能接应夜不收。
当然赚的钱其中有一半,会存入锦衣卫的股份分成里面,就像镇远军的将士会享有琉球对马岛以及永明城的部分贸易股份分成一样,其中支出的大头主要都是退役和残障人员的津贴和补助。
想要人干活,光是搞精神动员保家卫国虽然能提高一时的士气,但是后勤保障好,解决对方升迁和养老的后顾之忧,才是让人卖命的根本!
这些走私的暗桩,虽然接触不到绰罗斯这种级别,但是哈罕儿部落的其他小贵族还是发展了一些关系的,想要避开林丹汗找到绰罗斯问题并不大,这也是宋时主动请缨的一个理由。
边境本来昼夜温差就大,随着寥寥几日的秋意后,草原很快就迎来了大雪,日头一落,更是寒风刺骨,倒是之前离开永明城后没怎么派上用场的大氅又派上了用场。
早年的时候宋时还不够高,一披上这件大氅整个人都不好动了,导致李氏不得不将大氅的下摆缝上了一些才好。
如今随着她长高,这件大氅倒是刚刚好了。
尤其是经过了这些年的岁月摧残,让这件大氅也显得没有一开始那么扎眼了,倒是符合这次低调潜入的出行要求。
想到还在重庆守城的贺章、在大琉球研究医学堂和药材的李氏,以及被困在京师坐镇的龚敬,宋时忍不住叹了口气,有点怀念大家一起在永明城的日子了。
出了关口以后,就没有适合四轮马车行驶的平稳水泥路了,因此一路上显得颠簸了许多,即使是减震弹簧,面对草原这复杂的地形,行驶的速度也不由的慢了下来。
好在宋时一路上都在打探消息,以及和卢雁回学蒙古话,倒也不觉得难熬。
草原的局势比宋时想象的还要紧张一些,哈罕儿正在朝着察罕儿的方向集结前进,双放大大小小的战役已经打了几十场了。就连张家口那边投奔的蒙古青年都多了许多,不过相应的的经过上次的突袭以后,张家口的戒备也森严了不少,而宋时看着大同这边也是一样的。
不过由万物工坊改良的车营和重火力炮兵营都集结到了这边,相比沿海地区,其实边关和草原才是最适合使用火器的地方,尤其是车营,其实就是坦克的前身,将战车与车厢结合成可以移动的堡垒,内置重火力设备,火器的装备配比能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如果数量能跟上的话,确实能称的上一句简化版的钢铁洪流了!
面对草原一马平川的地形,如果后勤能跟上,能一路打到苏武牧羊的北海(贝加尔湖)。
可惜没钱,加上遇上雨天,火器故障率较高,内陆地区的钢铁厂还在整合换新之中,高炉的搭建和人员的安全培训,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主要的产量还是从永明城和大琉球以及山东地区供应,因此车营只能少量配给。
分配到大同这边的新兵,主要练的还是西班牙方阵,这种冷热兵器交替的间隙,火器不足的情况下,欧巴罗的方阵对付骑兵确实有不错的效果。
以整块精钢打造的重甲装备步兵,手持长枪列成方阵顶在前面徐徐推进,方阵中间则可以安置虎蹲炮、鸟統兵以及弓箭手,加上最近互市买入的马匹所装备好的骑兵。
这个配置直接让镇守边关的卢象升赞不绝口,带着打了几次闯王后更是直接下了死力气推进配置。
边关暂时没问题,但是草原的问题可就麻烦大了。
随着越发的进入草原的深处,宋时才发现。
哈罕儿和察罕儿打了几场后,处于劣势的察罕儿开始亮出了黄金家族的身份开始摇人,摇到了人加入战场后,双方打了个五五开,局势反而一下子僵持住了。
于是哈罕儿部落的林丹汗,直接动手开始阻断大魏和察罕儿部落的互市路线,将察罕儿的地盘逼向西边……
这下是真的打到察罕儿的死穴了,所谓黄金家族的荣耀,其实是察罕儿接着大魏独家互市的贸易咋维持的,通过互市,察罕儿这个二道贩子成为了大魏商品的代理人,在生存恶劣的草原,有着大量物资与各部族交易的察罕儿无疑具有超强的吸引力。
毕竟抗不过草原寒风的部落,可就没有什么以后了。
大魏目前只开了张家口一个互市地点,如果离开了这里,那么想要在九边的其他地方再开就很有难度了,除非一路打到河套去,打通西域的路子。
草原上地广人稀,有时候走上好几天才能遇到个人,因此一路上遇到的牧民和迁徙的部落看到宋时他们的商车倒是非常热情,非常积极的用羊皮和各种生产物资来换东西。
宋时发现,和想象中的草原蒙古人遍地不同,其实在蒙古的各部落之中,还有不少蒙汉杂居的地方,她一路上遇到的汉人其实还不少。不管是被掳的还是自愿过来的,他们在融入蒙古的生活方式的时候,其实也将自身所携带的文化传递了过去。
大抵是宋时走的属于土默特部落的地盘,与大魏还算友好,暂时还没发现有过来抢劫的,不过遇上了好几次狼群围猎。
可惜宋时已经不是当年的只能拉动弓箭助力的小女孩,身边的亲卫手中的火器一响,狼群抱头鼠窜。
可惜跑的太快,倒没留下几张狼皮。
一路上通过和各个大小部落的交谈商贸,宋时感觉,所谓的黄金家族察哈儿远不及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团结合作,而且许是蒙古人性格更加外向张扬,仅仅这段时间,她就能感觉到察哈儿各部都是野心勃勃,而他们抵抗哈罕儿部落最主要的契机还是想要独占互市的利益。
张家口的互市贸易,里面的商品价格都是通过计算的,主要还是想要用粮食留住大量的蒙古民众定居,然后进行同化,顺便吸纳一些养牛养马的人才,好为大魏的马政和牛政提前铺路。
不管是出于战争和交通的考虑,就算看在无相散的面子上,宋时都需要大量从草原进口牛马,量一多,需要照顾的人手也就增多了,蒙古人天生的就能和牛马羊处理好关系,因此也是招募的最佳人选。
因此互市商品的价格相比内地不仅
翻了三四倍,动不动还限量供应。
而从张家口卖出去的东西到了草原上,在互市的基础上直接翻了两倍,而且察哈儿根据和不同的部落的关系,价格还不一样。
卖到哈罕儿部落的价格,在互市价上直接翻了四倍,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哈罕儿部落辛辛苦苦帮着女真人打大魏,然后又借路从女真人手上搜刮的那些财物,还没两年,估计都被察哈儿搜刮了大半过去。
怪不得哈罕儿部落要打察哈儿……
这物价涨的,搁谁不打啊!
而宋时这走私的黑市价,到了草原上,简直成了良心价,好几个部落都恨不得给她买空物资,要不是想着她的目的是找到绰罗斯,策反他,削弱哈罕儿部落和女真的联盟,这货物还不一定能留下!
不过只要草原乱起来,没有出现下一个成吉思汗的领头势力,和蒙古的互市倒是也可以准备扩大起来,对蒙古的诸部。
众建而分其势!
以互市为引,分旗管制,分而治之。
相比与战争,通过互市就能获取的物资,不仅丰富而且也更安全,也会让蒙古对大魏的依赖越来越深!
而宋时从西班牙偷渡过来的长毛羊,可还需要大量的草原和放牧人进行豢养,才能真正满足整个大魏人,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取暖需求!
英国的羊吃人运动源于英国岛国的土地限制,养了羊就无法继续耕种了,因此才将失地农民赶往了城市和各个殖民地。
不过华夏可没有这个顾虑,主要突出一个地大物博,地形丰富。
种粮食的地方不会让你养羊,但是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不就是西班牙长毛羊最好的归处!
第156章 收复蜀贵蜀地的闯王和大顺军……
蜀地的闯王和大顺军还没打明白,反而是靠近秦良玉所带领的白杆军先行一步,在秦军的支持下,不仅将西安收复,还把闯王留在汉中的贺家军一网打尽。
直接将战线推到了蜀地边缘,整个蜀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让闯王最后突破的希望也告以幻灭。虽然汉中与蜀地还隔着崇山峻岭,但是不远处便有一条嘉陵江直通重庆。
白杆军原本就算半个山地师,更是蜀中遗民,对于山地环境早已习惯了,即使是悬崖峭壁,借凭上勾下环的白杆也能如履平地,加入大魏军后,万物工坊专门为山地师涉及到毒烟地雷和其他火器,更是如虎添翼。
他们跟着秦良玉一起在京师沦陷之时上京勤王,后又辗转山西参与攻防战,如果说山西还算山地能让他们发挥作用,到了西安这一片的平原地带反而让他们有点束手束脚了。
好在,还有秦军相助,他们一边拿闯王留在西安府的军队锻炼新兵,也一边适应平原作战以及万物工坊的新式甲胄,一路上战绩倒也不错,新编入的新兵营也让白杆军的人手充裕了不少。
但是在白杆军的心中还是一心想着曾经离开的家乡蜀地,收复汉中,就代表着他们离回家的路又近了一步。
秦良玉虽然已经年近七十,但是听到收复了汉中后还是忍不住亲自前往前线,站在嘉陵江的河边,看着远处的高山,想象着那高山之后的蜀地,只感觉全身的热血再度沸腾了起来-
镇远军那边守住了重庆,年初,宋时前往江南防疫的时候,贺章这边也没闲着,把重庆丢给了章丘,自己带着一群人马趁着开春的好天气,直接就开始南下对付守在贵州的白莲教。
因为贵州山多林密,道路难行,因此贺章手下的镇远军无法像之前一样大开大合的对战,反而还要依靠水路运输而来的粮食和盐巴和当地的土司交易,才能稍微缓解当地土司的敌意。
不过在贵州,镇远军的作用反而不及之前宋时留下来的道教人员,宋时去重庆过年的时候,还带着几个和尚道士,自从在大琉球上收复大肚王国的时候宋时就感觉到了宗教的力量,知道贺章肯定要找机会对付藏在贵州的白莲教,于是她特地找了一些宗教人士。
在军营之中给大家表演了七天所谓的“装神弄鬼”之术,比如:利用碱水和姜黄反应生成红色,挥剑在白纸或者白布上砍出“血迹”。利用魔术手法达到虚空取物的效果。利用醋比油沸点低的效果就可以达到油锅空手取物。搞点易燃的松香,喷火也不是什么难事……
为的就是破除他们的封建迷信观念,以免他们对上了白莲教反而被忽悠了。
这一切还得归功上个时间线的政府的科普活动,宋时小时候的学校经常会搞破除封建迷信活动,全校都组织去电影院看电影,里面讲的就是各种巫师巫婆的骗术揭秘,其中很多操作,宋时还和好奇心爆棚的同学一起复刻过,端的是印象深刻!
白莲教这样的组织之所以神秘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会用各种骗术将普通百姓玩弄于股掌之中,因此百姓才会下意识的为他们隐瞒踪迹,有了信徒的庇护,导致不管他们怎么清查都一无所获。
他们真正的实力却也并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天下纷乱这么久了,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掀起一些风浪,到现在却还只能躲在贵州的群山之中装神弄鬼!
所谓魔法打败魔法,想要百姓交出白莲教的踪迹,自然只能装的比白莲教更加神秘莫测道法高深,让他们打心眼里觉得白莲教就是邪教,才能真正破除白莲教的那层神秘面纱。
不管什么邪教,归根到底,为的都是利益,要的是百姓的供奉和银两。
有了玄光子在大琉球的操作打底,那些得到了宋时骗术精传的宗教人士,只要表现的比白莲教更加道术精湛,在青霉素的加持下,药到病除并且传播分文不取,传播的效果自然比白莲教的还好。
毕竟白莲教可搞不到青霉素!
这个时候再主打一个:神仙不能沾染俗世钱财与供奉,除了要香火,一律都是邪教的观念,自然就能破除白莲教在民间发展出来的控制了。
有了他们的帮助,贺章推动贵州的步伐虽然缓慢但是坚定,虽然消耗了大量的物资,但是只要是镇远军到过的地方,几乎没有百姓会依旧迷信白莲教了。
有了盐巴,药材,粮食以及宗教,白莲教在贵州的地盘被压缩的越来越小,那些和白莲教勾结的山匪也被扛着火炮的镇远军一一清除!
就连两广地区的粤兵在胡泉派过去的人手训练之后,也支楞了起来,被带着在广西地区剿匪练手,保证广西的修路进度,接到镇远军的消息后,也在桂林府的附近驻兵拦截逃窜的白莲教分子。
以往的犯人一般都会被宋时先是充入苦役营或者是流放到边疆,但是白莲教的相关人员,包括山上的土匪,贺章一个也没放过,抓到的同时就直接处死,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
贺章在贵州的山里报仇雪恨,章丘守着重庆,终于等到了蜀中内乱的完结篇,并且迅速将消息传给了占据了汉中的秦良玉和白杆军。
他们等候了两年,回家的机会终于来了!
蜀中,闯王那边兵分两路,一齐攻打绵州,张显仲自制不敌,一路从绵阳退到了成都。
起义军都有将手下认为义子的习惯,一是方便拉拢关系,也有增强战力的意思。
张显仲与闯王都不例外,张显仲称帝之时,曾经册封了不少的义子为王,如今见到张显仲局势微妙,原本蜀地已经半耕半兵的将士都被激发了起来,纷纷起兵相助。
而闯王一退再退,早已是一支哀兵,出蜀的几条路不是被镇远军把守,就是被白莲教堵住,即使回头,秦军和白杆军也是虎视眈眈,到了这蜀地,当真退无可退,反而同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张显仲和闯王同属起义军,麾下的战将也有不少曾经是对方的下属,对于双方的战力和情况也算追根究底,在局势变幻的时候也互相并吞地盘,恩怨相加,双方杀的旗鼓相当。
刘宗敏作为闯王手下第一大将,带兵冲锋在前,一路直奔成都,
气势所迫,势不可挡。
而大顺军的将士在蜀地早已务农两年有余,武备废弛,张显仲所收的义子虽然起兵抵抗但是却各有心思,难以形成凝聚力,反而被哀兵必胜的刘宗敏冲破包围,斩杀了张显仲的三个义子,直接兵临成都城外!
成都被围后,原本就精神状况不佳的张显仲听闻消息,一把火烧了自己在成都建立的皇宫,自焚而亡。
而此时张显仲的义子孙可望才堪堪赶到,混乱之中收拢了剩下的大顺军,抓住刘宗敏夺城心切的时机,带着人马直击东边的薄弱之处,从成都逃了出去前往西充方向和张显仲的其它两个义子汇合!
这一仗大顺军败的惨烈至极,但是只要守住西充,起码还能占据部分地利,起码对付闯王还有喘息的机会!
就在刘宗敏匆匆攻下成都,立刻追击孙可望之时,从绵阳赶来的闯王大张旗鼓的进了成都,数月的惨败之下,终于获得了一丝胜利的希望。
虽然大魏不肯给他投降的机会,但是只要能拿下蜀地,驱逐大顺军,那么起码还能留下一个容身之处。
然而,就在闯王志得意满的进城的时候,在蜀地潜伏了三年的白杆军密探终于找到了机会!
通过早年秦良玉在蜀地的关系,重庆府锦衣卫顺利的潜伏了进去。
原本他们的目标是暗杀张显仲,所以混进了张显仲的军营之中,好不容易托关系搞到了皇宫守卫的职务,还没开始发挥作用,张显仲就在刘宗敏的攻城下发癫自焚了。
原本还以为这次的任务要失败,但是没想到,刘宗敏立功心切,还没整顿成都就追着孙可望的残兵跑了,而闯王偏偏也就这么急匆匆的入城了还是直奔他们区域。
这样的巧合,这样的机会,上天不会给予他们第二次!
锦衣卫立刻随机应变,三个人躲在角楼的三个方向,三支弩箭同时发射而出。
没有等结果,三人迅速借着张显仲自焚点燃的大火撤退。
只留下一片兵荒马乱的成都城。
闯王军中失去了闯王,大顺军中失去了张显仲,而整个蜀地,顿时乱做一团。
有自立为王的,有推举闯王家属的,还有试图举兵投降的,毕竟大魏那边早就说过,大顺军和闯王营只诛首恶,如今两个领头的都死了,他们心中的负担也没有了……
群龙无首,人心思安,没有那么多想一直打下去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白杆军和镇远军兵分两路,分别开始:收复蜀地!
白杆军联系蜀地的土司旧友,镇远军更是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疯狂往蜀地发《招抚令》。
只要愿意投降的起义军,统统赦免前罪,如果有对抗女真人或者蒙古人的战功的话还能叙功。不愿意继续从军的将领兵卒分田免税,愿意继续从军的,将会打散充入辽东军,待遇与镇远军一同,入伍即可分得辽东百亩良田!
尤其是对付刘宗敏,章丘直接派了当年与刘宗敏沙盘对弈的新兵将领,当初差点把刘宗敏打出心理阴影的那几个人,怎么说刘宗敏也算是他们的半个师傅,多少还有点香火情。
蜀中,贵州,战线有条不紊的推进,随着冬日来临,都是一片形势大好,但是消息传到京师,龚敬却并无喜色。
无他,自从宋时入了草原以后,还有没有两个月,草原就乱了起来。
但是同时,龚敬在一个月前便失去了草原的消息,不管是宋时,还是锦衣卫,甚至就连夜不收也已经一个月没有传出丝毫消息了。
只有逃到张家口的蒙古人日益增多……
第157章 归化城二合一(加更)
冬天对于辽东的守卫来说很难熬,不过随着流民和犯官的不断迁入,有着地龙取暖和大锅饭制度,加上土豆和玉米的大批量种植,即使收获一般,但是辽东地广人稀,种植量上去了以后,倒也显得没有那么难熬了。
一波波的小股女真人不断从大兴安岭的山脉上翻越而来,但是回到的故土早已不是他们的地盘,以前被视为汉奴的软弱汉人,如今却占据他们的故土,集结在一起,还有辽东卫的将士巡逻根本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充实在辽东各个区域的,不仅仅是汉人,还有朝鲜人,甚至曾经沐浴在建州国的荣光下的女真小部落,也慢慢的加入了辽东卫的管理之中。
女真的精锐早就随着努尔哈奇冲入了京师,留在女真的大部分是分不到一杯羹留在辽东自身自灭的老弱病残和小部落,大小部落虽然曾经被努尔哈奇短暂的以建州女真部的概念集结在一起,但是归根到底,他所塑造的还是一个部落的集合体,当主要的战斗力远离了曾经孕育的土壤的时候,剩下的根基无疑是脆弱的。
这理所当然的助力了辽东卫对辽东的管理,那些曾经被女真贵族迫害过的人,每天都有机会在五堡对着大家诉说自己曾经被欺压的待遇,为了有足够的人力和物资去进攻大魏,他们对底层的剥削并不会比对大魏人好到哪里去。
当然也有些顽抗分子念念不忘女真荣耀的人,而长白山的丰富煤矿、铁矿以及金矿,都成为了他们最终的归宿。
在早先龚敬的安排下,剩下的女真旧部被分割至宽甸、瑷阳、清河、叆哈、孤山五个归化城,采用了大量的水泥塑造的城镇高大挺拔的耸立在辽东平原之上,不仅防卫森严,里面的每个房间都温暖如春,只要肯努力干活,每个人起码衣食无忧。
即使是努尔哈奇统一建州部的时候,也没有几个女真人过过这样的好日子。
里面还根据部落共选制度,各设“羁縻指挥使”,不仅有汉学堂,还有一些处理药材和皮草的工坊,以及海西女真互市集点。
散落在各地的女真人一开始被集中起来挖矿,身体素质差一点的就去矿区做饭打扫,挖了一年后,表现良好的则被带出去和归化的汉人一起修路,将永明城和五个归化城以及山海关连接成一个整体。
在冻土上修路虽然艰难,但是有充足的食物做后盾,不管是汉人,还是朝鲜人或者是女真人都迫不及待的加入队伍之中。
要知道修路的劳役队可是能享受一天三顿饭食的!不管是杂面馍馍还是玉米饼子,哪怕是一碗滑溜溜的土豆粉,那也是底层的女真人和朝鲜人做梦也吃不到的好东西!
虽然劳役的工作不会换成钱,但是工分可以兑换的东西却并不比钱少。
尤其是朝鲜人,表现的比起汉人和女真人都更加积极主动,为了融入大魏的辽东卫,甚至经常充当监视者,包揽了告黑状的任务,又以正统汉人遗民自居。
当然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道路还没修完之前,就已经有官方的商队通过旅顺的港口带着大量的物资和粮食前往各个据点,以旅顺港和永明城为点,整个辽东的贸易都被调动了起来。
工分制度导致商店里种类丰富的商品全部都能兑换,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能被女真部的贵族垄断,不管职位高低,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菜色和食物。
最让永明城的玻璃工坊奇怪的是,他们闲暇时间做出来的各色玻璃珠,最受女真人和朝鲜人的偏爱,很多人都努力攒集工分,就是为了能兑换上一条颜色各异的玻璃珠链。
辽东的开发需要大量的人才,此时的辽东平原还是一片沼泽和洼地,山林密布,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开发和兴修水利。
因此五堡之中里面的女真人和朝鲜人都可以通过汉学堂进行学习,而表现优秀者则能参与五堡的吏员考核,甚至前往京师学院进修的机会。
尤其辽东地区,十岁以下的小孩会被强制进行教学,从汉文,物理、数学到草药辨识种植,牛羊马的看护,还有毛皮的硝制,总归得学点什么。
只要进了五堡,不再有女真人,朝鲜人,汉人的区别,全部都成了大魏辽东人!
一视
同仁的对待,让他们的劳动积极性被完全调动了起来。
离开只是不到三年的女真人,从京师狼狈转进到蒙古,再走大兴安岭的群山之中偷偷跑回来的时候,辽东已经不再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他们只是一群带着大量的人口物资奔赴大魏却一败涂地的叛军!
这让这群人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出去两三年,回来以后就没有家了呢?
他们试图偷偷用从大魏那边好不容易获得的金银珠宝,贿赂曾经的同族,但是几乎都没有成功,因为,钱财这种东西,在辽东的归化城基本没有什么用,大家用的都是工分,而珠宝……
说实话,还不如永明城出品的玻璃好看,啥颜色质地大小都能调出来,再则说,跟着他们混,三天饿九顿!还要受那群高高在上的女真老爷们的奴役。
而归化城,即使是冬天也能保持一天两顿的食物供给。
不过大量小股女真人的骑兵袭扰,还是给地广人稀的辽东的管理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尤其是秋日丰收的时候,不少的粮食都被他们给糟蹋了,让不管是女真人还是朝鲜人都对这群小偷生痛恶绝!
连忙加班加点把粮食都收了回来,加工后储存在粮仓里面。
好在冬日雪厚,大雪落下以后,那群女真人的踪迹就不太好隐藏了,食物也没有,他们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了起来。
归化城中不少的居民大多还是,待在城中处理一些其他的冶炼或者是手工业活计,因为冬日漫漫,归化城每旬都会搞一些活动,也是汉学堂集中发力的时候。
只有镇远军经常会在各地巡逻,追踪那些逃过来的女真人。
好在京师很快传来了消息,收复了蜀地之后,将会有一批大约六万人的华西军(闯王军和大顺军的降兵改编)陆续入驻辽东,军力紧张的局面很快就将得到改善。
辽东地区的百姓今年的寒冬有大魏以及永明城和旅顺港的支撑,即使有女真人的小股骚扰也还能过的去,只是皮草贸易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但是与辽东一山之隔的蒙古,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今年草原上的冬天比起以往更要冷冽一些,而寒冷引发的各种战争在草原上更是接连不断,尤其是哈罕儿和察哈儿的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去年冬日时,喀喇沁右翼旗与女真对张家口的偷袭以失败告终,夏日朵颜和哈罕儿又集结了几千铁骑再度冲击张家口,换来的依旧还是下落不明。
两波探路骑兵的损失总算让鞑子看清了,张家口不是什么软柿子!
张家口的镇远军早已改名,组建成了骠骑营,其中精选一万骑兵,一人三马(战马、驮马、备用马),配发掣电铳(马上连发火铳),曾经李家军在辽东使用的闪电游击战术被原封不动的复刻了过来。
有大魏的强大后勤实力保障,在张家口至京师的水泥官道修好以后,骠骑营还每月化妆成蒙古人跑去草原拉练,春季烧草原、秋季劫马场。
搞的草原越发的动荡,即使哈罕儿部落知道有大魏在搅动浑水,但是抓不到人也只能含恨咽下这份亏!
蒙古人一向推崇实力至上,在两次哈罕儿部落突袭无果后,张家口的名声彻底的响彻了草原。
随着冬日和战乱的来临,张家口这座城市的兴盛,让草原上的百姓都看到了一丝希望,不管是牧民还是还是想要躲避战乱的普通百姓都放弃过往的迁徙过冬地,反而纷纷集结到了张家口,用马匹、牛羊,毛皮以及劳动力,去换取自己的口粮和牲畜的草料。
由于张家口的人口稀少,附近城镇的官员为了创汇,让百姓把实在顾及不到精工细作的土地全部撒上了苜蓿的草种,虽然粮食没种多少,但是苜蓿却是大片大片的种上了。
苜蓿的根可以肥地,而苜蓿本身蛋白质含量并不低,被晒干以后就是极好的喂牲畜的草料,虽然不值多少钱,但是对于关外的牧民来说,冬日那就是救命的东西了。
靠着苜蓿,张家口附近的城镇换来了不少的牲畜,转手再一卖,虽然人口,城建和耕种这块的评分是上不去了,但是好歹保住了经济分,起码不至于被立马革职,发配辽东、琉球……
早先的时候,张家口的城墙外面已经堆满了帐篷,密密麻麻的,显然是已经形成了一个比张家口内城更加庞大的外城。
于是为了安全起见,张家口开始扩建,直接在离张家口不远的地方,另建了一座归化城!
城中还驻扎了士兵对远道而来的牧民和蒙古人进行了审核。
同时大量的牛羊马匹的交易,也在归化城进行。
年初时,张家口给牧民推广的西班牙长毛羊不少的蒙古牧民都养了,夏天的时候,羊毛也收集了起来。
原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交易,没想到张家口却出了极其高昂的价格收购,甚至比羊皮还值钱,顿时点燃了草原上牧民们的养殖热情,只恨当初张家口推动的时候没有多养一点。
就在张家口附近建立的绒造局,对于这些羊毛可是爱不释手,第一批羊毛呢和羊毛线已经送去了京师,其保暖效果得到了一致好评。
虽然困于长毛羊群的养殖规模还无法做大,但是可以想象,只要牧民愿意养殖长毛羊,以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羊毛进入,这可比又厚又重的毛毡好多了。
这一波是牧民和大魏的双赢!
毕竟养羊可比养牛马简单多了,羊毛的利润高了,养的羊就多了,自然而然的就会侵占马场的数量,悄无声息之间就能撬动牧民弃养战马改牧长毛羊……
归化城的整个城建,都是由蒙古的牧民出卖劳力而修建而成的,当他们自己住进了自己修建好的房间后,不少的牧民都忍不住激动落泪了,哪怕只是短暂的冬日休息,但是坚硬厚实的墙壁,比起皮革的蒙古包,御寒能力还是超出太多了。
起码不用担心一阵暴风雪来了之后,帐篷就被雪给压塌了。
也不用担心牛羊会在寒风之中被冻死饿死。
张家口不仅大量的收购牧民们的牲畜,还提供劳力换取粮食以及安全过冬的机会,归化城中每天都会有各种活动,和免费的教导课程。
戏剧院,汉学堂也在城中渐渐完善了起来,就连茶楼之中,也来了几个说书先生,从带元衰落之时,大魏太祖是如何带领汉人以及底层的蒙古人对抗暴元,建立一个蒙汉杂居没有等级的世界,到如今大魏新政中各种民族平等的政策。
除此之外,归化城中还建起来了第一座佛教寺庙。
那不是在大魏被打击到接近无害的大乘佛教,反而是融合了藏传佛教思想的新式黄教。
汉学堂不仅仅是在辽东和张家口建立,随着大量的贪污官员被流放,九边地区也开始搭建起来了汉学堂,周边的蒙古贵族子弟皆可免费入学,优秀者甚至还能入京深造。
为了躲避哈罕儿和察哈儿的内战,不少的大小蒙古部落中的贵族或多或少都将一两个孩子送去了归化城,两边下注-
巴图牵着一匹马,牵住马绳的手上满是冻疮,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马背上是他的妹妹萨拉,因为出来的时间太久了,萨拉已经在马背上睡着了,他把身上的羊皮都披在了妹妹的身上,自己下马走路。
做为草原上长大的孩子,在马背上睡觉已经是一种本能了,所以他也不太担心妹妹会摔下来,但是他担心妹妹会着凉。
他牵着马在及膝深的雪地中一步一顿的走着,虽然没有人带路,但是随着越往南,脚下被人和马车碾压的越来越硬实的路面告诉他,他就快要到目的地了,果然,没走多远,地面的上的雪明显比旁边要矮了一层。
一抬头,他就在地平线面上看到了那个黑黑的点,在雪地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不用想,肯定就快到张家口的归化城了。
不过,巴图看着路边逐渐出现的,覆盖着白雪的黑色京观,还是让巴图有点害怕。
那些黑色的人头一看就是蒙古人的,因为头上密密麻麻的发辫!明显是蒙古人的样式,那些人头在风雪中显得越发的干瘪枯瘦……
他知道,那是朵颜部落和喀喇沁右翼旗部落的人头,草原上早就开始传说那群汉人将强大的喀喇沁部落的人头都砍了下来放到了归化城的道路旁边,用来威慑蒙古人。
那可是数千名勇猛的草原骑士啊!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那群汉人的手里,明明数年之前他们还很弱的,甚至弱到被隔壁的女真部落入侵了京师,但是还没有多久,却又开始变的强大起来。
巴图眼看着那群女真人从他们部落神气的经过,没到两年,又如同被狼群追赶一样狼狈的逃回来。
蒙古人和汉人一直都是死敌,不知道打了多少年的仗了,从他有记忆以来,好像就在打仗,虽然爷爷说过曾经的时候也有不打仗和平交易的年代,但是那实在太久远了,久远到没人说的清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巴图也不会选择带着妹妹来这里。
虽然他和萨拉的阿姆也是汉人,但是在巴图的内心深处他还是感觉自己是一个蒙古人!
可惜,蒙古的草原已经没有他和妹妹的容身之处了,如果不能留在张家口,那么他和妹妹很可能就要冻死饿死在这片雪地里了。
他和妹妹两天前就已经吃完了身上最后的干粮了。
巴图在心里默念长生天,从中汲取着一丝的勇气,还是卖力往前走去。
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巴图紧张的牵着马,叫醒了妹妹!
萨拉坐在马背上,虚弱而机警的眺望前方。
前面四个骑着马的将士,由小变大,红袄银甲,头上还戴着铁盔,背上背着一杆火枪,在漫天的白雪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哥!那是汉人的军队!”萨拉小声的告诉巴图。
不过她话音刚落,前面的几个人骑着马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在看到她们的一瞬间就已经将巴图和萨拉团团围住。
“你们是哪里来的?”领头的人神情冷厉,一看就不好惹。
最近因为蒙古局势混乱,归化城早已经上下戒严,尤其是京师传来的消息,他们每天都会派出哨兵去蒙古打探消息,同时也是预防蒙古奸细,趁机搞乱。
王勘一看到这两个人,心中就是升起了疑心。
这两个人既没有货物,又是孤身前来,连蒙古人的赖以生存的牛羊都没有,不是奸细是什么?
见对方没有反应,王勘又用蒙语问了一遍,他身后的两个骑兵已经将手放在了刀柄之上。
巴图和萨拉还懵懵懂懂,卡顿了一下,还是萨拉先上下打量着对方,然后用不太熟练的汉话反问道:“你们是骠骑营的骑兵吗?”
王勘的眼神一凝,会汉话,而且知道刚刚才改制没有三个月的“骠骑营”的称号,要知道很多住在归化城大半年的蒙古人也都只知道他们是镇远军,他心中的怀疑更深了。
“你怎么知道骠骑营?怎么会汉话?”
萨拉歪了歪头,咽了口唾沫继续问道:“之前听人说,只要来张家口就能吃上饭是真的吗?”
王勘眯起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肉干,在两个身形瘦弱的孩子面前晃了一圈,道:“这得取决于你的回答!回答我的问题!”
萨拉紧紧的盯着那块肉干,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我们家住在板升呢,那里有很多汉人,我阿姆就是汉人,汉话也是她教我们的。”
板升,蒙语里面原本的意思是“房屋”或者“定居点”,后来就变成了汉人所居住的地方。
那些汉人,原本是大魏的九边边民,因为赋税严重而大量外逃至蒙古定居。当时的蒙古首领俺答汗为增强经济实力,主动招纳汉人开垦土地、建造城池、发展商业和制作业,提升自身的势力。
他同时还重用汉人谋士,在板升推行“蒙汉分治”,不过反而让板升成为了蒙汉杂居的代名词。
之前在哈罕儿的林丹汗为统一蒙古西征土默特时候,大板升城曾经遭受了焚毁,里面的数万汉民被杀或逃散。
前段时间,张家口也收留了不少来自板升的蒙古人,甚至不少人为了吃饭还甘愿来张家口参军。
不过即使如此,王勘也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再次追问:“你们怎么知道骠骑营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板升人能知道的信息!
萨拉顿了一下开口道:“草原上有人叫宋时的汉人托我们给张家口的骠骑营带个话,说只要我们的传话传到了,你们就会收留我们,给我们东西吃……”
王勘冷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不可置信……-
京师
蜀地和贵州的战乱平息了大半,赶着年节前,镇远军的前锋部队已经开始班师回朝。
镇远军从永明城打到辽东,再从辽东打回京师,在中原大地上辗转征战了两年多,终于等到了回归的一天。
南方的天气实在是让他们这群大多数的北方人有些适应不良,尤其是最后几个月天天在深山老林之中折腾更是让大家苦不堪言,尤其是在贵州的群山之中,白莲教的人大多分散在山上,零零散散的实在不好拿下,还一个接一个的跑的快。
虽然还各地还是不算太平,需要不少的人员收尾,但是好歹也过了最紧张的时候。
不少人已经计划着,等到了京师,领了战功后,要开始准备退伍回家种地了。
也有不少人还继续琢磨着身上的战功还不够多,还能从哪里继续扼取战功了,甚至有些人开始羡慕之前被安排去安南的兄弟了,那可真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然而,等到终于了结了和白莲教恩怨,也完成了父亲遗愿的贺章回到京师的时候。
距离宋时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龚敬不管派出去多少的暗探,依旧没有收到宋时的丝毫消息。
这回是真的瞒不住了。
贺章身上的战甲都还没脱,就抓着龚敬质问道:“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蒙古那么危险的地方?甚至都没带兵过去!都失踪两个月了,你为什么没有给我传消息?”
纵横朝堂两年有余的摄政王龚敬,心虚的别过了眼:“我连你都管不住!我哪里管得住她?再说了你也看过坤舆万国图,你知道蒙古有多重要……”
“按照原来的计划,她应该赶在你回来之前就回来的!只是……”
“只是个屁!我现在就去蒙古!”
宋时的行为无异于火中取栗,她只带着几个亲卫就去了蒙古,一旦出事,整个人就会陷入蒙古诸部的战争之中。她甚至都没有提前告诉自己,还故意隐瞒消息!
贺章脸色铁青,简直心急如焚,甚至来不及换衣服进
宫觐见皇帝。
原本班师回朝的人马瞬间又被集结,朝着张家口的方向飞驰而去。
徒留落下一地的接待人员,甚至连皇帝册封的圣旨都来不及领。
传旨的太监以及官员面面相觑的看着席卷而去的贺章背影,被那镇远军先锋营的三千铁骑所席卷而起的烟尘而呛的咳嗽不止……
龚敬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对上贺章多少次,每次看到他时,龚敬就会想到太子,底气莫名的就少了三分。
加上这回宋时的事他理亏在前,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一滩烂摊子还是得他来收拾。
贺章带走的还有镇远军先锋营的三千铁骑,后续的军队粮草物资安排还要可着劲的给安排过去。
只希望这一次,宋时真的没有出事。
不然,他龚敬就真的就对不起任何人了。
他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对上门口的那一群接待人员,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淡淡的道:“边关战情急报,镇远军另有行动,一律仪式统统取消,随我一同进宫面圣吧……”
门口的人纷纷面色大变,能让镇远军如此急匆匆离去的紧急军情。
众人不敢再想,也不敢再问。
仿佛感受到了当年京师沦陷时的那股风雨欲来,他们拎着圣旨跟在龚敬的身后,急匆匆的一道回宫了……
第158章 出征巴图和萨拉被那群骠骑营……
巴图和萨拉被那群骠骑营的将士带回了归化城。
他们把身上的干粮都给了这两个小孩,萨拉一路上吃的狼吞虎咽,直到自己再也吃不下以后,才握紧了手中剩下的肉干。
她这才有功夫打量着归化城的样子,地面平整的不可思议,马蹄踏上去会发出和绵软的草地截然不同的声音,来往的蒙古人和汉人交织如流,大街上各种的摊位和货物看的她目不暇接,握住缰绳的手也不再颤抖了。
旁边的房子看着坚固又规整,白雪堆在上面没有丝毫的影响,不像板升那几乎半埋在地里的房子和蒙古包,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雪,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担心房子是不是会被雪压塌。
“你们多大了?”见他们两个吃完了,王勘才开口不着痕迹的盘问对方的来历。
“我十三,妹妹十一了。”巴图不假思索的回道。
他看着那些汉人身上耀眼的银色铠甲和威风的头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威风。
这让巴图有些心生羡慕,就连马也比他们带的老马要健壮高大。
听说汉人也会招蒙古人当兵,不知道如果他投军的话是不是也能穿上这么威风的盔甲。
“我可以和你们一样参军吗?”巴图忍不住问道。
王勘怀疑的看了一眼这两个豆丁一样高的孩子,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报高了年纪:“你们还没成年,应该要去孤幼院。就算从军也要等到你15岁以后。”
“孤幼院是什么?”萨拉看着王勘,低低的问:“我和巴图会被分开吗?”
“不会被分开,孤幼院是你们这种还没长大的小鬼待的地方,有小孩能做的活计,有学堂,也有饭吃。不过你们成年了以后,要给孤幼院干几年活才能走,如果是去参军的话,可以直接抵扣。”
“那我们的马呢?我的马会变成孤幼院的马吗?”萨拉抿住了唇,这匹老马是她们家里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王勘挑了挑眉:“你们的马可以先在孤幼院养着,不过马粮也会从你们的成年以后的月钱里面扣。”
看了眼萨拉,王勘对巴图说:“如果你从军的话,你的月钱每个月都可以给到你妹妹,在归化城足够你妹妹用了!”
萨拉抓紧了缰绳:“我听说,汉人和蒙古人是仇敌,你们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在草原上孤儿可没有人会照顾,别说食物了,就算是给海东青当食物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没有能力的人在草原上是长不大的。
旁边一个士兵笑了一声:“你知道是仇敌,那还帮忙过来传递消息?”
王勘瞪了那个士兵一眼:“那是因为大魏把蒙古的百姓当成是汉人一样的对待,我们的仇敌仅限于那些不理智的部落首领,他们带着兵过来年年劫掠我们的百姓,但是和你们这些小孩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那些物资还能分到你们这些牧民的身上吗?是他们引起的战乱,你们都是受害者!”
“再者说!”王勘提高了音量,不仅是说给两个小孩听,也是说给旁边的将士们:“只要进了归化城,就没有蒙古人和汉人的区别!你们都是大魏人!知道了吗!”
旁边的巴图摸了摸头有些转不过来,难道进了归化城以后,自己就不算蒙古人了吗?
不过他也没敢说出口。
萨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中的忐忑却是消散了不少。
她认真的看着那个士兵:“我来传消息是因为那个汉人说,你们总有一天会消灭林丹汗的,只要能到张家口,我和哥哥就能活……”
被萨拉的话震住了一瞬,那个士兵讪讪的闭上了嘴。
王勘倒是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战功的渴望:“他说的对,我们总有一天会消灭林丹汗的!也不仅仅是林丹汗……”-
没多久,被盘问干净,确定不是间谍以后,兄妹两个就被带进了一个大院子里面。
虽然是冬日,但是院子里没有丝毫的积雪,地面是和外面的路上一样的平整坚硬,只是在围墙的边缘放着一些武器架,上面放满了巴图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墙上还挂着几个靶子。
迎面走来一个风尘仆仆的银甲将军,身上的红袄上还有被树枝勾破的划痕,银甲上也蒙着一层黄尘,不如旁边的王勘整洁干净,但是目光冷冽,一眼看过来,气势仿佛乌云压顶,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感。
“说吧,你们是怎么遇见那个人的,把你们遇到他的情况完完整整的再说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对方目光落在巴图和萨拉的身上,如同针扎一般。
巴图有些害怕,但是还是挡在妹妹面前,用不甚流利的汉话回答道:“前几天的哈罕儿部落突然带兵袭击我们板升的时候,我和妹妹在外面放羊,等看到火光回来时候,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整个呼和浩特和板升都被林丹汗手下的人烧掉了。我们在板升里捡到了一个受伤的汉人,他腿受了伤,不能动了……于是托我们帮忙去张家口传递消息……”
“他说:告诉骠骑营的将士,宋时在喀尔喀!只要你们到了张家口,就会有人收留你们!”
“他说完以后没多久就死了……”
巴图说完最后一句,迎着对面那人眼神里陡然溢出的杀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丝毫不怀疑对方会直接杀了他……
贺章一把抓住巴图的衣襟:“死了,什么意思,她怎么可能死了!”
他的动作太快,旁边的人都没来的及阻止,只能看着他抓着巴图将他提了起来。
从京师到张家口,全程都是起伏绵延的山路,即使是快马,也足足要骑上三天,要不是刚修好的水泥官道会更难走。
贺章一路上日夜兼程,在官道旁的驿站换了四次马,才硬生生在一天的时间内赶到了张家口。如果不是身边都是跟随他一起闯荡多年的的将士,只怕还跟不上他的速度。
京师那边从蒙古得到的消息是:哈罕儿里面的科尔沁部和漠南八鄂托克现在全部乱成了一锅粥,都在互相攻伐,就连察哈儿也在其中。
但是详细的细节还没传出来,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蒙古那边还没有传过要挟,需要用人质交换物资的信息。
但是宋时本来就是低调前行,万一别人没认出她的身份。
他简直不敢想宋时会在战乱时蒙古遭遇什么。
贺章本来想直接冲去蒙古的,但是到了张家口后,却听说有知道宋时消息的蒙古人来了,只好先停下确认消息。
巴图的双脚离地,在空中扑腾,
萨拉脸色灰白,一把想要抓住哥哥,但是却被反应过来的人抓住。
王勘之前在镇远军中接触过宋时,知道她和贺章的关系,立刻大喊:“将军!去世不是宋大人!是一个年约三十,左眉尾有一颗痣的男性,大概是宋大人的亲卫!”
巴图的脚这才落了地。
贺章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眉尾有痣,是司搏!”
不是她!
那是他亲自为宋时挑选的亲卫之一,司博最为机警,擅长追踪信息,身手虽然一般,但是在追踪潜藏方面最为出众,就算是哨兵之中也是拔尖的那个。
贺章转身进了房间,抽出之前准备好的蒙古地图一一和记忆中的蒙古各部做印证。
宋时明明应该带着亲卫去的是绰罗斯所在的喀喇沁部,以绰罗斯的性格和宋时的能力,以大魏的独家互市做引,并非不能说服对方。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蒙古虽然乱了,林丹汗和绰罗斯两个人的部落也闹翻了,林丹汗的生死却还没搞清楚,对方的人马却还疑似在追杀宋时一行人。
以司博的能力,肯定是出来传信的,中间被林丹汗的人劫杀。
但是为什么宋时会在喀尔喀,那里已经是察罕儿五部中仅次于察罕儿部落的地盘,而且地处偏远,与大魏的交往并不深。
除非是……
贺章闭了闭眼,现在得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宋时。
就连司博都葬身在蒙古,混乱之下不敢相信宋时会遇上什么情况。
喀尔喀和张家口的中间可还隔着哈罕儿的科尔沁部以及敖汉、奈曼等部。
不过既然宋时可能在喀尔喀,就不能按之前想的那样让骠骑营在后面以车营的重火力开道,把张家口的全部兵力压过去,大兵压境,从张家口推到哈罕儿,给双方制造压力,打造缺口,好让他们借此机会寻找反制。
现在必须集结轻骑兵,轻装简行迅速穿越哈罕儿与察罕儿的交战区,从科尔沁部以及敖汉部中间插过去,接应宋时……
“集结八百骑兵,全部换马,带上七天的干粮和燧发枪,做蒙古人打扮,随我潜入蒙古!”
“至于骠骑营,待我们走后,你们做好准备,七天后,京师那边过来的的火器和物资一到,就用车营的火炮开道,隐藏在呼和浩特附近,一旦发现林丹汗的踪迹,不要留手!”
“是!”王勘的眼睛放光,看着贺章一行人匆匆远去的背影。
在张家口等待了快两年,从骠骑营改编的那一刻他就在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
第159章 乾坤未定时与秦后一直都保持……
与秦后一直都保持大一统的中原不同,在草原上,即使是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名义将大家聚拢成一股势力,但是实际上,蒙古的名义之下并不是像中原一样的势力,反而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集合而成,或散或聚。
不管是察哈儿还是哈罕儿,都是几个大部落加上几十上百个小部落的组合,而哪怕是一个势力之中,大小部落相互征战也是稀松平常。
茫茫的草原之上,以游牧为主要生存手段的蒙古人,并不适合定居在某一个地方,因为大量的牲畜会因为找不到足够的食物而饿死,哪怕是在蒙古人的定居点也只是少数的贵族才能安稳的生活下去。
衡量一个部落的实力自然就是从青壮劳力的人数,以及牧民和牲畜的数量,还有就是谁占据的草场最为肥美广阔,水源丰富。
而喀尔喀部落,不管是哪一点都不算拔尖。
冬季的寒风呼啸,但是坐在帐中的宋时倒是没有感觉到有多冷。毕竟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喀尔喀的本部了。
这个避寒的小盆地,中间是喀尔喀部落,但是周围却还有五六个小部落安营扎寨,防守严密,戒卫森严。
虽然对着宋时也算有礼,但是目之所及几乎都有看守。
宋时就是这么一路被喀尔喀部落的人裹挟而来的。
虽然受制于人,但是待遇上倒也不算差,篝火,热舞,马奶酒和烤全羊,周围装饰华丽的蒙古布置几近奢华,就连案桌上的餐具都是金银制成的,一派接待贵客的架势。
宋时原本是去策反喀喇沁部绰罗斯,结果半路上探访各部落情况的时候,猛然发现,察哈儿的单独互市已经给整个蒙古各部落形成了一个不断激化矛盾的火药桶。
察哈儿压迫哈罕儿,哈罕儿的林丹汗和绰罗斯也会将手中的货物加高价卖给其他的部落,层层加码的物资,到了蒙古那些小部落的手里的时候,早已被翻上了十倍。
小冰河的恶劣天气加上不时而来的疫病无疑也加剧了这一矛盾,于是宋时发现了一个可以将绰罗斯和林丹汗两个都一网打尽的方案。
半路上,宋时改道去了哈罕儿五大部落里的其他三个部落,以单独互市为引诱,加上她身上带着的大魏文书,成功取得了他们的信任,然后借助他们的帮助,见到了绰罗斯。
绰罗斯倒是不难说服,性格骄横的他一听说可以直接和大魏互市还有册封,他杀亲的手比宋时还快,果断偷袭了林丹汗。
可惜林丹汗没死,反而带着几十位护卫逃了出去。
不过绰罗斯并没有在意,因为当时他一刀穿透了林丹汗的腰腹,这样的伤口,一般人都活不下来。
于是他反而抓紧时间,聚集了众部落宣布自己为下一任大汗。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三个部落以绰罗斯谋害大汗为由发起了起义,当场将绰罗斯也给杀了,并且开始清洗绰罗斯所在的喀喇沁部的势力。
失去了林丹汗与绰罗斯的哈罕儿群龙无首,然后他们纷纷自称有大魏支持,享有独家互市权,自己才应该是下一任大汗,相互之间打出狗脑子之后才发现,这个独家好像独了三家……
如果加上已经狗带的绰罗斯的话,应该是四家……
等他们反应过来找宋时核对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大魏使臣早已经不知所踪。
哈罕儿的五大部落就此分崩离析,而就在其他三个部落打的你死我活,分别争当哈罕儿的新大汗的时候。
元气大伤的林丹汗居然被几个女真人以及逃到蒙古的李家军送了回来了。
而他面对一个四分五裂实力下降了一半多的部落,简直气到吐血,开始下令满世界追杀宋时那一行人。
宋时落到喀尔喀的手里,也有一部分是李家军的原因。
一些为了助宋时脱困而不小心暴露的夜不收就是被李家军的人查出来的,他们曾经也是大魏的军人,镇守辽东。虽然现在是丧家之犬逃到了蒙古这种苦寒质地,对于旁人来说一知半解的夜不收运行秘密,于他们而言却不是什么秘密,而潜伏进蒙古的又多是隐藏数十年的老人,就算换了暗号和联络方式,要查出来,对于李家军也不算困难。
但是绰罗斯的刺杀,也让林丹汗在控制哈罕儿部落上开始难以为继。
察哈儿部落闻讯而至,原本处于哈罕儿势力下风的
他,一时之间兵力反转,突然成为了草原上最名正言顺的蒙古之主,和林丹汗打的是不相上下。
原本和哈罕儿部落还有些矛盾摩擦的女真人也收起之前的矛盾,再度蒙满合体。
整个草原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端的是好不热闹。
就在宋时好不容易在察哈尔的土默特部落和不少夜不收性命相托的帮忙下,顺利逃出了林丹汗以及李家军的追杀时,一转身,就落入了喀尔喀部落的手中。
作为远离大魏通商辐射区的喀尔喀,一直冷眼旁观着哈罕儿和察哈儿部落的斗争,却没想到会在这个关键的机会出手。
宋时只能先派了几个人去张家口传报消息,自己则继续留在蒙古和喀尔喀周旋。
毕竟她在蒙古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了,消息断绝那么久,肯定有人要担心了。
其实说是不得已,其实也有一点顺势而为,只不过原本宋时的目标是土默特部落,在遇到了喀尔喀部落后,现在反而感觉其实喀尔喀部落更加合适。
因为绰罗斯的无能导致林丹汗居然没有死,同时虽然完成了削弱哈罕儿部落的计划,但是察哈儿就有点史诗级增强了,尤其是他作为蒙古黄金家族的唯一后裔,在草原上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如果不削弱的话,等察哈儿再成长起来,大魏的边境又会陷入新一轮的纷乱之中。
原本宋时是打算引诱土默特部落抗衡察哈儿的,毕竟土默特部落靠近大同,本身也是宋时预备开启的互市口岸之一,也算顺势而为,直接用大同的互市口破除蒙古一家独占大魏互市红利的情况。
同时一面让张家口对察哈儿进行软性同化,一面在尝试着将已经通过大魏的主战场历练过的将士们投射到帝国的北疆继续开疆拓土。
不过,现在看,其实喀尔喀也算不错,因为喀尔喀算是半个漠西势力,离准噶尔更近,更容易对那边进行同化和挤压。
宋时要的不是学小四将准噶尔的蒙古人杀光。事实证明,杀人是最没有用的抵抗野蛮人入侵的方式,帝国越大,疆域越广,就需要更多的人来守卫,杀人不过是将土地空置了出来,然后等待新一批的野蛮人拎包入住。
生番不如熟番。
控制,同化,融入,以强硬的军事实力,辅助高级的文明同化能力,进行文化生活信仰各方面的全面入侵才是宋时为帝国选择的路。
届时,宋时将会逐步把大同、宁夏、凉州、兰州以及肃州统统开启互市,再辅佐以铁骑保证交易顺利进行,鞭子与蜜糖交织的未来就是宋时为西域诸国送上的剧本。
是的,宋时打算重启陆上丝绸之路!
自从八十年前,嘉峪关关闭,哈密卫失陷以后,西域与中原的官方联系就已经断绝了。
当时外因有中亚陷入乌兹别克汗国、萨法维波斯、哈萨克汗国混战,蒙古诸部同时在也在丝路北部混战,商队频繁遭劫。内因有九边糜烂,无力维持西域商路体系,同时也有经济重心南移,海运成为商贸主流的原因。
困难很多,但是不代表,路上的丝绸之路就不重要,现在急需的西域良马,中亚的抗旱作物以及宝石和和田玉,以未来的新疆的矿产与气油,下一代的工业革命的血液就在连绵不断的沙漠之中安静的埋葬。
海贸能将利益最大化,但是点对点的贸易辐射的只是有限的地区,而广阔的陆路才是华夏崛起的根本。
在欧巴罗借由海洋扩展势力,准备重塑世界的时候,东方却连传统的陆上商道都无法维持,这也是一种悲哀。
华夏的大地,原本就是海陆并行的双线地形特征。
大魏已经收缩的太久了,现在已经到了它试图扩张的时候,推广纸币,重开商路,重建九边重镇,就是宋时为它所做的第一步准备。
沙俄开始经略西伯利亚,建立托木斯克。
再晚上几十年,就将扩张到大魏的家门口。
哪怕带清有一百万个的错误,但是他作为一个异族统治的王朝,在对于地缘格局以及势力分布上面还是有着清晰的认知:
那就是相比于海上过来的那些小国船炮,对于华夏而言,更重要的威胁,是在帝国的北方不断扩张的沙俄帝国。
海权的扩张需要有先进的武器和高科技水平的设备,而陆地的扩张却只需要人。
上个时间线与沙俄签下的不平等条约直接将外东北大兴安岭以外的地方全部割让。
用的是割让而不是租借共管。
割让,是彻底的离开。
想要再回来,除非发动全面战争。
而租借共管,就意味着留下了转还的余地。
这也是上一个时间,琉球的大臣用性命在宫门外留下来的唯一法理余地。
外东北甚至没有获得一丝转圜的余地,永明城以及图们江那一大块的区域就这么从此永远失去了。
这也让华夏失去了制衡日本的最佳出海口。
国与国之间的相处,一旦触及核心利益,不会有温情脉脉,有的只是刀剑相向。
只有现在这个乾坤未定格局未稳的时候,宋时才必须提前将外东北地区的占领做好准备。
即使沙俄还未崛起,但是她也绝对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
这个时间线,她绝对不会允许再犯这种错误。
不会再有远东,不会再有西伯利亚,有的只是外东北,以及帝国新的边疆!
海权的扩张她要。
但是陆地上的地缘制霸她也要。
意识形态永远要让步于国家利益和国家安全之外。
第160章 条约喀尔喀的通商意愿很强烈……
喀尔喀的通商意愿很强烈,但是对于攻打或者说制衡察哈儿却表现的很暧昧,不说不行,也没说可以。
但是很明显,对方并不信任宋时。
全程目睹完宋时是如何游走在哈罕儿五大部落里面,如何挑起林丹汗以及绰罗斯和其他三部之间的矛盾,将哈罕儿搞的元气大伤还能全身而退的。
不管换谁来都不会轻易相信宋时的承诺,否则四分五裂的哈罕儿就是前车之鉴。
但是面对宋时这个摄政王的独子,大魏在草原的通商的唯一代言人,这么大的一口肥肉,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走了,那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尤其是这几年白灾(雪灾)频繁,牲畜死伤过半,草原的部落越来越依赖大魏的互市,就连一直在漠北深处草原的喀尔喀部落也开始尝试南迁,但是草原虽然广阔,但是草场划分却也是有主的,挡在喀尔喀部落前面的就是察哈儿部落……
即使知道宋时是个带毒的饵,但是喀尔喀也不得不咬。
不仅要咬,还要狠狠的咬上一口。
因此喀尔喀开出了五个条件:
一、与大魏建立兄弟关系,将喀尔喀的首领图不花册封为顺义王,并给到金印诰命。
二、不仅与喀尔喀建立互市,且朝贡、互市的规模不能小于任何一个蒙古势力,每年朝贡的使者不得低于30人。
三、知道大魏有公主不和亲的惯例,因此大魏天子需迎娶喀尔喀部落首领的妹妹为妃,三代联姻,双方在斡难河畔“白马青牛”盟誓。
四、不花册攻下察哈儿之时,大魏需要派兵协助他平定内乱并赐九斿白纛(蒙古大汗仪仗)。
五、大魏的精锐火器,之前对女真人用过的虎蹲炮50门。治疗外伤的造化散一千份,治疗天花的无相散五百份……
……
风水轮流转,之前在京师的时候,她还被新帝逼婚,现在倒是好,她能拿着喀尔喀的开出的条件直接向新帝逼婚了。
可惜也就只是想想而已,这份异想天开的条件,条条是坑,不说宋时,任何一条在大魏都不会通过的。
要知道,就算宋时想要拉拢原先定下的土默特部落,许下的承诺也不过是在大同增开互市点,以及大同关之外的呼和浩特新建归化城,取消大同地区秦兵年年的烧荒政策。
而土默特会以部落归附,和首领之子入京进入国子监学习等筹码,换取大魏的亲王封赏。
喀尔喀就想着拿到一个宋时,直接与大魏狮子大开口,简直是白日做梦。
如果不是被喀尔喀抓了,宋时直接扭头就走了。
除了一个互市和药品的条件,宋时能勉强满足以外,其他的宋时都能想象朝堂之上能吵成什么样了。
要知道抗倭援朝时期,日本对大魏提出的条件也就多了一条大魏公主下嫁。
可惜她现在直接拒绝,只会惹怒喀尔喀,要是他们把自己送给林丹汗,并散布“大魏蓄意离间草原各部关系”谣言,那就是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有些事情大魏可以做,但是却不能被抓住把柄。
和不花册安排过来的萨满拉锯了几回合,对方漫天要价,她自然也得坐地还钱。
毕竟女真人刚刚被赶出了张家口,并且现在都堵的有家不能回,只能在蒙古的部落里面暂住。
大魏的战斗力和那些可怕的火器还是有目共睹的,能谈的情况下,谁也不想打,以宋时的身份,真的把他送给林丹汗,惹来的只会是来自大魏的全面报复。
新帝可还没彻底掌权,作为摄政王的独子,宋时的身份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在草原白灾如火如荼的情况下,这个选项自然还是被远远搁置。
而如果把宋时送给察哈儿这一点,喀尔喀却又真的不甘心,察哈儿都凭借着独占大魏互市的利益,压榨了多少次地区偏远的喀尔喀部落,牛羊马换来的物资却越来越少-
又一次和不花册谈的不欢而散,宋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也暗暗焦虑了起来。
她的时间已经拖的够久的了,按照之前亲卫出去的速度,应该也能到张家口传递消息了,但是直到现在,宋时还是没有得到丝毫消息。
不排除亲卫被林丹汗追杀的情况,林丹汗很快就能循着线索找到她们,她不能继续再在喀尔喀浪费时间了。
“雁回,你和许牧的伤好的怎么样了?”宋时回了帐篷第一时间去找卢雁回和最后剩下的亲卫许牧,低声询问他们的情况。
当时他们一路被林丹汗的人手追杀,卢雁回为了救她被对方射中了肩膀,许牧一路上护着她们,身上的伤口也不算少。
宋时身上带的那些青霉素全部用到了她们两个身上,一路上与喀尔喀的人虚与委蛇也是为了争取给他们两个恢复的时间。
“哎呀,你怎么还在烧……”宋时吃惊的喊出声,随即仿佛知道不对,后半句声音又压低了下去。
然后做出忙碌的样子,拿着东西在帐篷里走来走去。
卢雁回紧紧的盯着门口的位置,没有看宋时的表演,直到听到帐篷外的呼吸声远去了,她才对着宋时做了个手势,示意人走了不用演了。
卢雁回只是背部中箭,伤口还是喀尔喀那群萨满治的,不过晚上的时候宋时就偷偷给卢雁回和许牧用了青霉素。
有了青霉素,卢雁回的伤昨天就已经大好了,起码裹紧了伤口之后还是能行动的,但是现在深陷敌营,为了安全,她和许牧一直装着还没好的样子。
许牧作为亲卫之前是断后的,身上的伤口要多些,倒是真的还没好全。
他虚弱的靠在一边,看着宋时和卢雁回的表演,半响才用手势比划道:“宋大人还是尽快带着卢将军逃吧,不用管我了!卢将军熟悉草原地形,你们两个一起,找准机会还是能逃出去的。之前的其他同僚去张家口传消息,如今都还没有找到,可能遇到不测了……”
卢雁回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惨白,只是看着许牧并不说话。
反而是宋时摇了摇头:“草原广阔,现在又是冬日,雪厚难行,我和卢雁回两个人,肯定是逃不开蒙古人追踪的。想要跑,一定要找准机会,况且我这次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这么走了,只怕察哈儿一家独大,喀尔喀已经有了反抗察哈儿的心思,我们必须推波助澜,给他们加上一把火!”
“不过也不能不做二手准备,你们身上的火器还有哪些?”-
第二天,经过第八次的讨价还价的修改后,宋时答应了不花册的要求,双方签订的草拟合同也被一起装入信中。
终于换来了喀尔喀让宋时派人送去张家口送信的许可。
卢雁回“高烧”不退,许牧毕竟只是些皮肉伤,于是一队喀尔喀人带着他前往张家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