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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女真残部送走了许牧之后,不……

    送走了许牧之后,不花册对宋时放松了管制。

    宋时的身板一看就不会武功,而另一个也是身受重伤,高烧不止,而为了应付察哈儿的征兵攻打哈罕儿,喀尔喀部落的精兵也被抽调了不少。

    一开始防守严密,自然是害怕宋时逃脱了后将喀尔喀的心思暴露给察哈儿,引得察哈儿首领的质询。

    而现在合约前期的商定既然已经签订,虽然在圣旨来之前并不能掉以轻心,但是起码没有之前那么被紧盯着了。

    宋时也终于能和之前一起被抓的土默特部落的人见面。

    之前被林丹汗的手下追杀的时候,还是土默特部落的人挡住了林丹汗的主力,如今一起被俘,但是要说对草原的熟悉程度,自然还是要等草原上的人手来的清楚。

    就宋时而言,破局的关键说不定就要落在这群土默特的使臣身上。

    草原的部落对付别国或者其他势力,一般会无意识的维持着远交近攻的策略,因为近处的草场才是赖以生存的根本,而远处的敌人并不能第一时间威胁到自己,反而能因为一致的敌人而联合在一起。

    哪怕曾经是同盟,也不过是被吸血壮大己身的一部分。

    草原上可从来没有永恒飞翔的猎鹰,即使是黄金家族也有衰落的一天,更何况如今的黄金家族根本没有祖上的气魄和实力,察哈儿的首领位置,强者居之,喀尔喀部落也想一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宋时替大魏签下了如此苛刻的条约前提,自然也要喀尔喀部落付出相应的代价。

    比如,林丹汗的项上人头。

    只有拿到和女真人勾结颠覆大魏的林丹汗项上人头,完成东门献俘这个前提,大魏才会将喀尔喀的条约,提上日程-

    贺章看着眼前的俘虏,他那与满头鞭子的蒙古人截然不同的金钱鼠尾发型,在辽东与女真人打了无数次交道的他自然不会错认!

    他带着八百的轻骑,如同利刃悄无声息的穿过了交战的双方势力,却没想到在后方发现了一队女真人的踪迹,他们的身上还带着几个奇怪的包袱。

    看着他们身上甚至不成套的铠甲,和瘦弱的老马,贺章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当即就想直接了结了这一群女真人!

    旁边的许牧却看着有些眼熟,于是咳嗽着纵马站了出来。

    离开喀尔喀不过两天,他就遇上了贺章,那群喀尔喀人随即也就成了贺章的俘虏。

    遇上贺章后,他立刻就将宋时的全部安排以及喀而喀部落的情况报告给了贺章。

    即使拖着病体也要加入了贺章的骑兵之中,一同回转,准备伺机从喀而喀部落救出宋时一行人。

    不过看清了俘虏的脸后,许牧诧异的开口问道:“建州牛录额真?”

    额真的脸色一亮,看到许牧,他急迫的开口:“汉人,你们之前说的,只要有一个哈罕儿里面的千夫长的人头,就能换一人回到辽东,赏十倾土地!是真的吗?”

    宋时失踪后,他们带着人头已经准备去张家口找人验证了,却没想到被贺章堵在这里。

    贺章偏头看了一眼许牧,许牧点了点头:“这是宋大人在哈罕儿的部落里面许诺的。”

    虽然大批的女真人都被挡在了大兴安岭之外,但是辽东之地  ,地广人稀,即使把守住了大兴安岭和长白山的关隘,密林山地虽然无法支持大部队行军,却无法阻止一些回家心切的女真人结伴而行。

    不少的女真人就这样陆陆续续渗透回了辽东,但是如今的辽东早已经不是曾经的辽东了。

    曾经的风餐露宿早已成为过去,归化城的兴起虽然不过三年多,但是镇远军早已经在辽东完善成了一张网。

    不仅给每个女真人都编户造册,还给予他们入城学习的机会,完善耕牧渔猎的制度,留在辽东的女真人早就被改造成了己方的助力,一旦有生人进入,立刻就会触动这条神经。

    而那些没有身份的女真人即使回了辽东除非躲在深山之中,否则根本无法继续生存下去,那些如今的辽东人在归化城的日子自然也被描述的如同神仙一样,光是一个衣食无忧就足以不断的吸引着大量的女真人。

    一个正常的辽东人的身份,自然也显得珍贵了起来。

    尤其是在跟着女真贵族逃离了京师后,在蒙古生活,进不得退不得,要用自己从京师抢到的金银珠宝来换一些贫乏到难以下口的食物,还要被本地的蒙古人排挤。

    巨大落差无一不啃噬着那群女真将士的内心。

    放在之前的女真内部,他们也是有着不少的汉奴和汉军旗的下人服侍,到了蒙古他们甚至还要顶替那些叛逃的汉奴成为女真贵族的下人,连一口饱饭都没有。

    而老家那些没有离开的同族,却已经住上了归化城的日夜通暖的房子,吃着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根本不用担心受怕,卑颜屈膝。

    甚至就连那些以前只能被放逐到森林深处的老弱病残,如今都能在归化城有一席安身之地。

    因此,宋时一到林丹汗的本部的时候,就敏锐的发现了那些女真将士的尴尬处境。

    这样的火种,如果不试着去点燃一下,那也太可惜了。

    这才有了许诺以人头换辽东合法身份的事情。

    “只是一个辽东的合法身份罢了,你们难道不想以辽东将士的身份回到辽东吗?除了田地,难道你们不需要归化城之中的住所……”贺章看着眼前这一群瘦弱却精干的女真人,他知道宋时没有大笔许诺是为了张家口的安全着想。

    但是他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他现在只想把草原弄的天翻地覆,才好救出宋时。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额真的目光陡然爆发出精光!

    “整个女真部,难道只有你们这些人想要回辽东吗?”贺章笑着看着他。

    额真眼中闪过一丝喜意,随即懊恼道:“我之前为了获得这些人头,已经将喀喇沁部的四个千夫长的人头都割下来了,现在只怕喀喇沁部的那支队伍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情况!现在正乱着……”

    喀喇沁部是之前刺杀林丹汗的绰罗斯所在的部落,林丹汗显然是怀疑对方的忠诚,因此才故意将这支队伍放置到相对没有那么核心的地方,却没想到被额真捡了个便宜,拿对方将领的人头去换大魏的军功。

    “那支喀喇沁部的人有多少?剩下的女真人有多少?”

    额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喀喇沁部的人大概还有3000多,女真人这边建州牛录大概还有500余人……”

    “好!现在喀喇沁部群龙无首,额真你带路,只要能拿下喀喇沁部,你就回去哈罕儿,劝降现在还在蒙古的那些愿意回到辽东的女真将士,你们回家的日子,不远了!”贺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额真犹豫了一瞬,就他的观察,这些汉将的人数最多也就一千,以不到一千的人马对数千人!

    察觉到额真的犹豫,许牧后退了一步,露出那些人马身上背着的闪烁着口径奥义的金属圆柱体。

    额真的脸色冒出了一丝的冷汗,他当然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就是这些火炮,把他们战无不胜的女真人从大魏的京师赶了出来,从京师一路到张家口,这样的火炮每一次的响彻,都会换来女真人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战栗!

    只是这一次,这样来自天空惊雷一样的武器,却是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即使是数百对数千,局势,依旧逆转!

    第162章 出逃二合一(补欠更)

    张家口的互市,自从三天前就全面关停,除了归化城的粮食之外,再也没有一粒物资能从张家口出去,整个张家口的都陷入一场异常的安静之中。

    自从水泥官道修好以后,京师到张家口的物资运转就快了三倍。

    贺章一离开京师,整个京师的军事物资就开始运转了起来,就在昨天,最新一批的车营器具都已经到齐组装好了,就等着开光见血!

    在贺章带人走后就开始清点物资的骠骑营,早已经将归化城全城戒严,等待着约定好的时机。

    无数的夜不收都被撒进了草原,密切的关注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而原本带着大批牛羊皮草准备与大魏互市的察哈儿部落首领全部吃了一个闭门羹。

    张家口全面封市,理由则是:「因喀尔喀部劫持钦差,大魏闭市绝贡」

    察哈儿各部的首领面色难看,不管怎么贿赂张家口的军官都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最后只能带着大批的牛羊悻悻然的回转。

    虽然之前的时候,土默特部落的人已经向察哈儿部落的传递了「喀尔喀私吞魏廷岁赐,欲挟钦差自立」的消息,但是谁也没当一回事。

    在草原上挟持个把人算什么大事,直到今天张家口闭市,这会儿大家才彻底反应过来了。

    纷纷开始找还在忙着和哈罕儿抢草场的主部告状要说法。

    和哈罕儿对峙还是小事,断了经济命脉才是关键了,没了和大魏的交易,察哈儿的物资根本过不了这个冬天,今年的白灾尤其的重,不然察哈儿部落也不会看着无数的蒙古人拖家带口,为了求一口吃的入驻了归化城。

    要知道,在草原上,人口就是实力。

    每一个成年人口的流失都代表着部落的实力被削弱了一部分。

    由于恶劣的天气,蒙古对于大魏的依赖已经一年比一年深了-

    天色还未亮,驻扎在哈罕儿南部的喀喇沁部却已经是一片喧嚣了。

    这里原本是喀喇沁部的核心主力,但是随着首领绰罗斯谋反未遂反而被其他三部联合绞杀,加上林丹汗的回归,喀喇沁部剩下的人,地位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尴尬起来。

    本就是被发配到这偏远地方的喀喇沁部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任谁半夜起来发现身边不远处的无头尸首还能保持冷静。而营中的四个千夫长不知所踪,更是没人指示,整个营中都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人还哭喊着向长生天赎罪的……

    还没等出现一个主心骨能带领大家收拢人员,就听到一声爆裂的雷声响彻天际。

    还没等人回过神来,这大冬天的日子哪里来的雷鸣?反应快的人只感觉心中一个咯噔,已经发现不好,正要冲出营中。

    就看到天际划过一点火光,落入喀喇沁部的营中,将原本就混乱的局势搅的越发混乱起来。

    如雨一般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在喀喇沁部中心炸开的雷鸣不仅轰的人耳膜鼓胀,还将附近的营帐点燃,无数人哭喊着窜出帐篷,根本没有办组织成有效的抵抗。

    相比火炮的攻击性,它爆发时带来的如同雷鸣一般的巨响,如同是天雷落入凡间,没有任何的人类能与之匹敌的感觉,才是最能摧毁人类意志的存在。

    一枚火炮精准的落入了位于营帐右侧的马营之中,只是这枚火炮之中只有少量的火药,更多的反而是一种黑色的液体,在火药炸开的同时,这黑色的液体在炸开的瞬间被点燃。

    火光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席卷整个马营。

    马匹本来就是对于声音和火光最为敏感的动物,被这一吓,群马惊惶发出“嘶”的喊声,不少烈马受惊之下甚至挣脱了缰绳,四散奔出,更加加剧了这混乱的场面。

    “马群惊了!”有人发出绝望的喊声,马和人一样是群居动物,具有一定的惯性,一旦一匹马受惊越出营帐,其他的马匹也会跟着一同,一群受惊的马疯起来,任何人都拦不住。

    火炮开道后,随即而来的是如雨一般的箭阵,对准被火光点燃的营帐所照耀下的身影,简直是一点一个准。

    有人高呼“敌袭!”试图反抗,但是更多的人早已被这一波又一波的接连冲锋吓破了胆,抓住一匹从身边奔驰而过的马儿就翻身上去。

    不管是去哪里,反正不要留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就行了!

    混乱之中,远处的马蹄声带着极强的压迫性朝着喀喇沁部的营帐冲来,满天的火光之中,他们如同飓风一般收割着还留在原地的生命,没有任何留做俘虏的意思……

    直到天色放光,一些恢复了平静的马群踱步着回来了这个满是血腥与尸体的地方。

    清晨浓烈的雾气吹散了,营地残存的烟火焦糊味,然而残存下来的人,无一不是烟熏火燎一般,身上破旧的衣衫甚至都来不及套上战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失去马匹的蒙古人就像上去双腿一样,只能留在原地被迫承受一场屠杀。

    而远处的草原上,少量借着马匹逃出生天的蒙古人和少量的女真人,聚集到了一起。

    “我看到了!”一个女真人在一片死一样的安静中,突然开口。

    “额真,你看到什么了?”有人看向他,他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显然也是劫后余生。

    昨晚的场面实在过于混乱,谁都没来得及看清偷袭他们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人人心中都憋着一口丧家之犬的火气!

    他愤愤的拔出了肩膀处的箭:“是喀尔喀部落!是喀尔喀部落的狼箭!”

    额真将手上带血的箭头丢到了地上,箭杆上明显带着一个狼头的标志,这是草原各部落区分自己和其他部落的方

    式,而狼头,正是喀尔喀部落的标志。

    “可恶的喀尔喀人!”其中一人愤愤的骂了一句。

    “我也看到了,他们穿着的都是蒙古人的样子,不过那个雷声……应该是火炮,只是喀尔喀人哪里来这么威力惊人的火炮?”有人跟着应声,但是很快提出质疑!

    “难道是察哈儿和那些汉人互市的时候买的?”有人后知后觉。

    “他们察哈儿简直欺人太甚!之前的时候就一直把控着和大魏的商贸,现在又趁人之危……”

    额真用力勒住自己的伤口,毅然决然的开口:“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女真人原本就不多了,现在还死了那么多兄弟,不管你们喀喇沁部的人去不去,反正我们女真人一定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的!”

    那人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连忙反驳道:“谁说的,我们蒙古人也是要为兄弟报仇的,只是,我们现在人数太少……”

    喀喇沁部刚刚被排挤出了哈罕儿的权力中心,就遇上了这么一档子偷袭,实在是损失惨重,但是绰罗斯刚刚造反失败,对方很难相信林丹汗是不是真的会管他们!

    原本的哈罕儿第二大部,如今却落的如此下场,实在是由不得对方不心酸。

    “哼……”额真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现在这个情况,我肯定是要回哈罕儿那边向女真报告的,你们到底还是哈罕儿部落的第二大部,现在这么损失惨重,如果林丹汗不帮你们报仇,其他三部的人难道还会服他吗?”

    那人脑子转过弯来立刻应声道:“我也去,我们都去找林丹汗,我们也都是哈罕儿的人,这次损失那么惨重,我们一定要找林丹汗给我们做主,不然察哈儿还真以为整个草原都要归属于他们了!”

    留下几个战战兢兢的马奴收拢残兵,一行人带着所剩不多的马匹,顿时往林丹汗的方向奔去,谁也没提要不要再回去探查一下营帐之中的情况,毕竟万一里面还有没走的喀尔喀人,谁愿意再把命留下。

    远处的山坡上,一个蒙古打扮的骑兵带着千里镜,看着远处那批人朝着林丹汗的方向回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镜头之中才放下了的手中的千里镜。

    转身向着队伍回禀-

    蒙古人的反应速度比起贺章预测的还要再慢一点。

    不过也没有慢出太多。

    因为喀喇沁部守卫的地方原本就已经靠近了林丹汗的本部不远之处,右方察哈儿的攻击趋势刚刚被打回去,现在左边的喀喇沁部就出了事。

    虽然喀喇沁部因为弟弟谋反的事情被牵连,但是毕竟还是哈罕儿的第二大部,且首领人物都已经被清洗过了,林丹汗原本打算自己好一点以后亲自去收服这些走入歧途的部落战士,却没想到,甚至都撑过两个晚上,这一支部队,就变成了残兵。

    原本三千五百人的骑兵直接缩水成了数百人……

    按照他们的说法应该还有不少的残兵还散落在草原上,但是这也足够让大病初愈的林丹汗汗毛直立了。

    喀喇沁部是前两天他刚刚下令迁去那边看守的,如果没有他们,那群喀尔喀人不就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本部了吗?

    尤其是现在他的主力队伍都在正面和察哈儿的人打。

    那群喀尔喀的骑兵目标明显就是自己啊!

    看着被熏的发黑的喀喇沁部残兵,林丹汗的脸色铁青,做为蒙古人他自然了解手下将士的性格,像这样被打散打溃的残兵,如果不尽快通过一场大胜找回自信,那么起码有一两年会无法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而一旦失去了那种必胜的气势,那么这支军队就废了。

    林丹汗闭了闭眼!

    不顾自己刚好的身体,发出命令!

    整个哈罕儿部开始集结拔营!而刚刚击退了察哈儿部落的主力,也纷纷跟随前营一起转移,目标:喀尔喀!

    只不过,林丹汗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一支队伍远远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喀尔喀部

    天色微亮,不花册就召集了一群手下,看着眼前这支精锐中的精锐骑兵,这是他手下最强的一支骑兵,虽然只有500人,但是每一个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家底。

    他们都换上了察哈儿本部的衣服,一点喀尔喀的影子都没留下。

    汉人有句古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现在察哈儿与哈罕儿打的正火热,而之前他的手下亲眼目睹了哈罕儿部落的混乱是如何发生的,受伤在身的林丹汗肯定还在本部修养,这是林丹汗至今为止最为脆弱的时候。

    也是,他完成与宋时合约最好的机会。

    只要拿下林丹汗的人头,不管是独家互市,还是一盘散沙的哈罕儿的草场,甚至是察哈儿黄金家族的身份……

    草原之中,从来赢家通吃。

    而弱者只能被吃!

    黄金家族在草原上数百年的荣光,也到了换人的时候了!

    现在出发,天黑之前就能到达哈罕儿的本部,正是刺杀的好时机。

    当然如果失败,也能嫁祸到察哈儿的本部上。

    日头升上了头顶,今日的草原没有下雪,反而是个罕见的大晴天。

    就在送了前往哈罕儿偷袭林丹汗的骑兵离开不久后,不花册就回去处理公务了。

    只是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那位大魏的贵客,因为照顾发烧的同伴,据说自己也感染了风寒发烧了,已经一天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他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正准备前往营帐去探望一下那位身体娇弱的大使,以免事未成,人就死在他的地盘上了,以对方的身份,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草原上的医疗全靠萨满和蒙古人自己的身体硬抗,一旦发烧死亡率还是相当高的。

    就在这个时候,大使的营帐之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响声,整个营帐都被炸开,里面的皮草杂物被点燃,就连旁边的帐篷也都遭了殃,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不花册蓦地起身,带着一大堆的人往大魏特使的营帐冲去!

    大家的主要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大使的营帐那块去了,根本来不及注意其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离大使帐篷并不算太的马厩之中,一个蒙着脸的身影偷偷溜了进去,开始解开马匹的缰绳,有些脾气差的马儿不爽的打了个响鼻,吓的宋时一个激灵。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大使营帐之中,暂时没人发现她,他们绑马的方式也很随意,宋时手脚并用解的飞快。

    等到差不多了,她犹豫了一下,挑了一匹看起来最温顺的马,摸了摸它的脖子,见对方没有生气的意思,连忙把旁边的马鞍装了上去,翻身上马,然后点燃了从毒烟地雷里面掏出来的那些易燃的毒草,挥手丢在了精心挑选的干草堆里。

    浓烈的烟雾瞬间蔓延开来,刺鼻又辣眼睛!就连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专门针对马匹定制的配方。

    那股浓烈的气味瞬间蔓延到了整个马厩,马厩里面的数千匹马都躁动了起来,纷纷往马厩外面冲。

    宋时不敢大意,俯身趴在马上,夹紧了马腹,身下的马儿跟着其他的马儿一起,一跃而出。

    千马奔腾的马蹄声如惊雷,轰隆隆的响彻而来。

    卢雁回听到动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被关在羊圈里的那几个土默特的人手脚上的绳索割开。

    “快快快!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赶紧上马!”卢雁回一边割开绳索一边低声催促!

    那一群土默特人纷纷互相帮助,很快全部挣脱了束缚,只是之前身上的武器被搜刮了干净,时间紧迫来不及找武器了,有人顺手捡了一根赶羊的羊鞭,跟着大家翻身上马。

    好在除了宋时大家都是弓马娴熟,即使是在发疯中的烈马,也能找准机会翻身而上。

    这个时候,在大使营中翻了半天  ,找宋时的不花册才感觉动静不对,转身就是一副万马奔腾的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

    “快追!一定要拦截住那个大魏特使,只要他不死,其他人全部杀了!”不花册咆哮一声,对着剩下的侍卫发令!

    显然是气急攻心了!

    其他的侍卫和喀尔喀部落的人纷纷冲上前去,抓住一匹马就翻身上马,追击前面逃跑的人。

    宋时一开始还能稳住核心,但是随着身下的马儿跑的越来越快,她整个人都被颠的七荤八素,只能死死的抓住马鞍,控制自己想要抱住马脖子的冲动。

    她在永明城的时候还跟着贺章学了一段时间的骑马,但是她事情实在太多了,练习时间太少,骑术方面实在不精。

    在用千里镜利用阳光点燃放在帐篷之中的地雷的时候,她们必须一个人去马厩点燃毒烟让群马躁动,另一个人去羊圈放出土默特的人,大家才能一起离开。

    如果不是这个策划一定要兵分两路的话,卢雁回根本不会放宋时一个人去骑马!

    宋时越是紧张,双腿就夹马腹夹的越紧,那马儿感受到腰腹的力量,也就跑的越快。

    恶性循环的一阵疯跑,漫天烟尘之中,她已经没有力气控制马匹的方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参杂着一声:“宋大人!”

    她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卢雁回已经策马追了上来,她的后面就是之前被关起来的那群土默特人!

    虽然他们骑的那些马没有上马鞍,但是他们还是骑的仿佛就是长在马背上一样,不愧是弓马娴熟的蒙古人和女将军!

    看到他们,宋时松了一口气,好歹人都救出来了。

    虽然毒烟丢到的干草堆方向都是提前算过的,但是马匹实在太多了,她也不确定它们疯起来还会不会往羊圈那边跑,只是说赌赌运气了。

    最差的情况就是,她一个人逃了出去,或者被抓回来了。

    以她的身份,性命大抵是能保住的,但是她比较担心,卢雁回和那群土默特人会不会成为不花册的泄愤工具。

    她趴在马背上,就靠着这口气绷着,完全不能开口回应,生怕散了这口气就从马上掉下来了,要知道现在可是万马奔腾的状况啊,一旦掉下马,骨折都是最好的情况,大概率是被马群踩成肉泥。

    宋时,只能眼神示意。

    随即,她就看到身后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身影,是喀尔喀的人追上来了。

    来不及示警,卢雁回却迅速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不对,她转身甩出一记飞镖,虽然没有命中,但是却让身后的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原本对准卢雁回的弓箭往上歪了一下。

    一道利箭从卢雁回的头顶划过,险险的擦过了她的发丝。

    卢雁回皱了下眉头,拔出宋时之前给她的燧发枪,扣动扳机对着对方就是一下。

    燧发枪的子弹只有五发,射程并不远,精度也一般,尤其是在马背颠簸之上,更是很难瞄准,不过卢雁回瞄准的并不是人,而是马!

    这一枪命中了最前方那个喀尔喀部落人身下的马,那马儿发出一声嘶鸣,痛的脚步一下打滑,整个跌在了地上。

    然而它的身后还有无数的马儿,根本来不及规避方向,尤其是那个喀尔喀部落的人身边都是他的同伴,这一下,他们的马都被拌住了,身后一片人仰马翻……

    空气中乍响的枪声,让被毒烟熏过的马儿更加的暴躁不安,原本已经开始缓慢的步伐进一步加快。

    宋时趴在马背上,全部的精力只剩下稳住身形别被马儿甩下去,被颠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还好出发前把燧发枪给卢雁回了,那枪要是在自己手上,今天大家都得玩完……-

    喀尔喀部

    花不册愤怒的回了主帐之中,打算换上了战甲,亲自带人出去把那些狡猾的汉人都抓回来。

    虽然手上已经有了对方的签约文书,但是终究不是大魏天子亲自发出的圣旨,花不册总感觉心中没有保障。

    尤其是今天对方突然逃离以后,他越发的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汉人最是狡猾,他们不会偷偷在合约条款上做了什么手脚吧?

    他下意识的翻出之前让宋时签下的条款,逐一核对,虽然这个条约是汉蒙双语的,但是他还是担心条款之中出现什么歧义,让那群汉人有玩什么文字游戏的空间。

    只是当花不册的眼神落到条约最下面的落款时,目光突然顿住。

    就在双方签名的那处,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不管是他的签名还是那个大魏特使的签名,全部都没有。

    花不册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反复的翻着那两张汉蒙双语的条约。

    不管怎么翻,签名那处就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条约中蒙语的最后一个字他因为兴奋而不小心划长了一笔的痕迹还在,他甚至以为这条约是不是被调包了!

    他猛的想起,签约的时候,那个大魏特使,闻了闻他准备好的墨然后叹了口气,拿出了自己准备的墨盒,说是特意为签合约准备的高级徽墨,问能不能用这个。

    花不册也知道,能落到草原交易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大魏的上等品,对方嫌弃也是正常的,当时他光顾着对方那微皱的眉,就用了对方的墨。

    没想到!

    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欺人太甚!!!!”花不册怒吼一声,猛的冲出了营帐!

    就在他带着人马刚冲出去的时候,就在本部的军营前,迎面撞上了几个浑身带血的喀尔喀人。

    见到花不册,对方惊慌失措的喊道:“首领,不好了,林丹汗带兵前来攻打喀尔喀!他们,他们  !已经快攻到塞音山达了!”

    第163章 追林丹汗亲自带兵讨伐喀尔喀……

    林丹汗亲自带兵讨伐喀尔喀,自然是行动如风。

    寄人篱下的女真部难免也被征召而去,不仅是女真部,就连原本依附女真部的李家军残兵,也跟着动了。

    李家军原本镇守辽东,已经将辽东之地发展成为了自己的私田,一边拿着朝廷的百万饷银,一边与女真媾和,在朝廷无法管辖的到地域,军**化的速度快的惊人。

    几十年前打的那场抗倭援朝如果说还算打出来了李家军的名气,那随后而来的萨尔浒大败就直接打断了李家军的威名。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后李家军在女真占据优势时,毅然决然开了山海关,投了女真却是不争的事实。

    永辉帝为此更是气到吐血。

    不过兔死狗烹,李家军献上了山海关后,也迅速被黄台吉边缘化,原本的许诺也渐渐没了动静,甚至到最后,整个李家军的残兵都被打散充入了汉军旗之中。

    只剩下一些李家军的亲兵,被安排到了张家口地区,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女真和蒙古渗透的最深的地方。

    女真大厦将倾,退出京师转进草原的时候,也顺带着把早已经退无可退的李家军一同带进了草原。

    一开始李家军因为人数弱势,还是只能依附于女真,想着转进到辽东地区,再次夺回辽东也算回了老地方。

    只不过从关内镇守辽东,变成了在关外驻扎辽东,但是总归还是熟悉的地方。

    可惜大魏对于辽东的改造彻底粉碎了女真人和李家军的想法。

    辽东是彻底回不去了,哪怕就算是回去了,他们李家在辽东多年开垦的良田也不可能再归他们所有了。

    而一旦看清楚了形势,李家军不由的就有了别的想法。

    反正都是要投靠蛮夷,那么与其跟着早已经群龙无首的女真,那么为什么不跟着目前在蒙古还能占据大势地位的林丹汗呢?

    何况随着林丹汗在草原不断的发展,难道他就不会有入主中原的想法吗?

    蒙古苦寒之地,如果能去到关内谁又想留在外面。

    李家军转进如风,很快就融入了林丹汗的部落,虽然还没有得到完全的信任,但是和女真平起平坐却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凭借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和李家军在大魏培养起来的精锐骑兵,最后居然在林丹汗的旗下担任了先锋营的位置。

    甚至在上次的哈罕儿与察哈儿的大战中身先士卒,第一个发现了察哈儿入侵的迹象,不过也正因如此,李家军全营承受了察哈儿的第一波进攻,原本就不多的人员更是伤亡惨重。

    正因如此,李家军获得了林丹汗的信任,在进攻喀尔喀的关头,能留在后方休整养伤。

    额真一边在女真营中联系之前想要返乡的同族,另一边隐密的收集着哈罕儿内部各部落的的信息。

    就如同贺章所说,只要他能将愿意返回辽东的女真人带走,走之前顺便给林丹汗随便搞点麻烦就可以算做完成任务,他和他的同族都能回到辽东,但是那只是最低的要求。

    如果立下的功劳更大,待遇自然也能提升。

    对于额真来说,已经出来数年了,落魄到蒙古这里乞事已经是极大的侮辱。

    虽然思乡心切,但是如果就这么空落落的回去,即使分了那些田地,现在大魏又不许再抓汉奴,自己都要生活在对方的地盘了,总不能大家一起真的去种地吧!

    女真人是渔猎民族,要是会种地,他们何至于南下劫掠汉奴回来。

    既然决定投魏,那就要将自身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最好,就是立下一些即使是那些汉人也无法忽视的功劳。

    额真的目光在不远处的李家军营地扫视。

    林丹汗自从上次被亲弟弟刺杀后,他的营地附近就被安排的水泄不通,几乎找不出任何的机会。

    但是李家军就不一样了,上次察哈儿的进攻让他们损失惨重……

    对于大魏来说,还有什么,比把叛主的家狗带回去更能获得他们的奖赏呢?

    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受了伤的废狗!-

    贺章只是匆匆用千里镜看了一眼哈罕儿攻打喀尔喀的画面,随即就不感兴趣的将千里镜给了旁边的许牧。

    即使是自己一手缔造的战争,但是相比宋时的安危,这些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你看清楚,宋时她们到底出来了吗?”

    许牧逐一对比了喀尔喀营地和他走之前的变化,尤其是大量的马匹暴动跑走后,仓促应战的喀尔喀人因为马匹不足,而处于下风,被暴怒的林丹汗疯狂屠杀。

    就在林丹汗前来攻打喀尔喀的路上,前哨就抓住了那批被不花册派去刺杀他的死士。

    不用说,不花册刺杀林丹汗,挑起哈罕儿与察哈儿之间的纷争已经是定论,无论谁来都不可能再被推翻。

    “她们已经走了!”许牧对比了数次,终于确定,宋时她们应该是按原计划已经撤退了。

    “喀尔喀的右侧发现大量的马蹄印记,应该是那个方向!”前去探查的夜不收过来回禀,进一步的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

    贺章没有再看身后的血肉纷飞的战场一眼,只是转头骑马冲在最前面,往着夜不收所指的方向前进。

    而身后的铁骑也纷纷散开,顺着那纷乱的马蹄印踪迹展开了搜寻-

    北风呼啸在辽阔又寂寥的草原上,不知道跑了多久,宋时感觉自己抱着马鞍的手都已经被寒风吹的麻木了。

    为了方便脱身,她用大氅伪装成自己还在营帐的样子,身上的衣物并不多,此刻被寒风一吹,整个人已经被吹透了。

    身下的马儿大概是终于跑够了,慢慢的停下了速度,宋时这才回头一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后已经空无一物……

    不管是马还是同伴,甚至是追杀他们的喀尔喀人也不见踪影。

    她连忙拉拉缰绳,示意马儿停下。

    这匹枣红色的马确实还算听话,乖乖的停了下来。

    宋时傻了眼,七手八脚的下了马,整个人趴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根本没有任何类似的马蹄声。

    这回可好,出使直接变流放了……

    借着已经开始偏西的斜阳,勉强算出来了方位,宋时爬上了马背,开始向南方前进。

    现在的草原天气寒冷,就宋时一人一马,只怕过不了夜,最好是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能避风的地方,等待救援。

    好在天气还行,没有下雪,不然就宋时的这个小身板只怕就交代在草原上了。

    找了许久,终于在天色变暗之前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看着天色,宋时摩挲着手中的引信。

    一旦点燃,这个引信就会让周围十里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位置,如果来的是卢雁回还好,一旦提前找到她的是喀尔喀的人……

    她俯下身,不死心的再度贴耳在地上试图听到一点远方的动静。

    可惜,除了身边的马儿呼吸声,她什么也没听到。

    大不了再被喀尔喀抓回去!反正他们也不敢杀了大魏的特使!

    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路标指引,叹了口气,宋时在心里给卢雁回加了个油,然后拉动了手中的引信。

    一枚红色的信号弹在草原升起,直冲云霄,因着草原的地形,哪怕是在十多里以外的地方,也能一眼就看到。

    宋时只是骑在马上,没有动。

    实在是这草原一望无际的地形,除了旁边的那一个大概只有一个大操场面积的小灌木丛,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余地。

    这已经是宋时找了一下午,唯一稍微能藏人的地方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宋时听到了后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她立刻转身,脸上的期待之色还来不及浮现,就看到了马背之上对方身上明显的喀尔喀特色狼皮……

    没有犹豫,宋时夹紧了马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飞速开始逃跑……

    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了

    最坏的场面,但是真的看到喀尔喀的人第一个冲了出来,宋时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歹势!

    不幸中的万幸,宋时安慰自己,起码来的是一个喀尔喀人,而不是一群!

    信号弹已经发了没法反悔,但是相信卢雁回和那些土默特的人一定也在附近,现在能做的只有拖延被抓的时间了。

    宋时毫不犹豫的骑马冲入了山谷不远处的一片和人差不多高的灌木丛中,在几道擦身而过的箭矢威胁下,第一时间翻身下马。

    滚了好几滚才抵消了那股冲击力,来不及思考,宋时立刻按照之前自己在林子里面探索的兽道路线,在灌木丛中飞速的穿梭。

    灌木的枝条连冰带雪的打在她的身上,但是宋时没有丝毫的感觉,肾上腺素的激励下,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地面上,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爬的这么快过,一口气从丛林的边缘钻进了灌木林的深处。

    身后的那个喀尔喀人大声的用蒙古话骂着什么,宋时只当没听到,继续往灌木林里面钻……

    虽然她知道,这样的方法大概率阻止不了从小在草原长大的喀尔喀人抓到她,但是现在打的就是时间差,只要能拖一时就是一时……

    万一就差那么一会儿,卢雁回她们就能找到她了呢!

    反正让她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

    连滚带爬,利用自己的身材优势钻进之前看好的一个废弃的动物巢穴后,宋时握紧了自己靴子中的匕首,警惕的盯着那个喀尔喀人传来的动静。

    她只有一次机会!

    第164章 回温二合一(感情线占比较多章)……

    那个喀尔喀人反应极快,一见宋时钻进了灌木丛里,立刻也追了上来。

    他的身上带着蒙古弯刀,轻易就劈开了那些因为寒冬而变的松脆的枝条,一路往灌木丛的深处追去。

    整个山谷就这一小片齐胸高的灌木丛可以躲藏,他根本不用担心宋时能跑出去,如果不是首领要的这个汉人使者必须是活的的话,他早早的就一箭射过来了。

    他一边咒骂,一边疯狂的在灌木丛中翻找。

    之前她放出来的那个信号弹异常明显,很快就会有其他的人追上来,他必须要赶在其他人追上来之前抓住这个汉人,带回喀尔喀!

    冰碴和寒风从宋时被灌木尖刺勾破的衣服之中灌入,但是她只是拢了拢衣襟,将腰带捆紧了一些,没有太过在意。

    手脚和脸上还带着被树枝划破的伤痕,宋时紧张而缓慢的调整着自己的身体位置,以防出现肢体被冻到麻木反应不及时的情况,手心里还抓着一把泥土,体温将那冰渣一样坚硬的泥土化开,变成松散又紧致的一小团。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根红柳皮所草草编织而成的绊马索,那根粗糙的绊马索两端系在弹性灌木上面,绷直的高度刚好到膝盖左右,因为光线而隐没在密密麻麻的灌木之中。

    虽然心跳如擂鼓,但是她还是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对方疯狂的呼喊只会让她更加确定他的位置与距离!

    这片荒凉黄褐的灌木丛,即使被冰雪覆盖,但是却依旧死寂,茫茫的草原之中,只能听到那个喀尔喀人愤怒的咒骂声在回荡。

    钻入灌木丛的那个汉人身影仿佛兔子一般消失不见,每耽误一点时间,都有可能导致他的抓捕行动失败,尤其是现在的天色越来越黑,找回去的路也需要时间,想到这里,他的动作不由越发的粗暴起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脚下像绊到了什么,在草原长大的他一瞬间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宋时找准了机会,猛的对着那个喀尔喀人的眼睛撒了一把泥土。

    对方下意识的闭眼伸手去挡,却忘记了自己本来就身形不稳,脚下不稳顿时就摔在了一片冰雪之上。  :

    那个喀尔喀人反应极快,伸手就想要撑住地面起身,却没想到,手掌触碰到冰面的一瞬间,那薄薄的一层冰面陡然碎裂开来,迎接他的不是坚硬的冻土或者是柔软的雪。

    薄薄的冰层下面却是一簇倒锥形的木刺,由布条紧紧捆扎,杯口粗细的三支尖利木刺倒插在冻土的缝隙之中,那尖端还闪烁着异样的色泽。

    如果是平时,这样粗陋的陷阱简直就是喀尔喀部落小孩才会做出来的玩具,但是此刻就成了刺向他的利箭!

    不过好在他身上的皮甲堪堪挡住了些许木刺尖锐的锋芒,只是其中一支木刺穿过了他的手掌,他猛的跳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早先被那个喀尔喀人踩断的绊马索,断裂的同时,灌木回弹,带动了宋时之前布置在灌木顶端的一块被磨尖的腰带铁片。

    就在对方跳起来的那一刻,那块被绊马索和回马刺一同连接起来的铁片,无声无息的横扫了追击者颈部……

    他的惨叫声惊飞了灌木丛中休息的夜枭,对方猛的扑打着翅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宋时等的就是这一声惨叫,她抓起手中的匕首,寒光中猛的扑向那个喀尔喀人!

    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的犹豫,从他的前胸捅了进去。

    匕首拔出的一瞬间,鲜血飞溅而出,但是宋时没有停下,迅速又补上了一刀。

    温热的血液喷洒在这片灌木丛中,很快就在草原冰寒的气温之中,冻成冰晶。

    血腥味在灌木丛中散开,身下的躯体一开始还试图挣扎,但是很快就变的安静不动了,温暖的躯体也渐渐在这夜色中失温。

    宋时的额头上却还冒着热气腾腾的水雾,只是隐匿在夜色之中显得不甚明显。

    她手脚发软,褪去了主宰大脑的肾上腺素以后,握住匕首的手指都忍不住轻轻颤动,几乎要握不住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交错,但是却已经是她用尽了全部的精力与心神了。

    一找到这片灌木丛,宋时就开始手脚不停的找地方安排陷阱,剥树皮,削木刺,磨铁片,以前在永明城跟着王大头学到的一些粗浅的捕猎知识这次是全部派上用场了。

    好在手法虽然粗糙,但是结果还算不差。

    宋时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起身收拾残局,但是脑子和手脚之间的沟通有些失去平衡,动作依旧有些迟缓。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远远的传来,宋时猛的回头,手指紧紧的握住了那冰冷滑腻的匕首,瞳孔剧烈收缩。

    如果再来一个喀尔喀人,她恐怕就要考虑投降了。

    她身上能用的东西已经全部用了,只剩下的一把匕首,如果不是对方大意,她甚至都干不掉这个喀尔喀人。

    仿佛想起了什么,宋时猛的扑到那个喀尔喀人身上,从他的身上翻出了一把弓箭,和其他的杂物。

    握住弓箭的那一瞬间,力气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迅速将箭囊背在身上,来不及擦拭匕首上滑腻的血迹,就直接插入了靴子之中,伸手去扒那个喀尔喀人身上的狼皮……

    然而伴随着那渐近的马蹄声而来的,是一声刺耳尖锐的哨声!

    那声音划破夜空,落入宋时的耳中却显得格外的嘹亮通彻!瞬间给全身脱力的宋时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不管那破旧的狼皮了,宋时抓起脖子上挂着的口哨猛的吹响回应对方。

    那尖利的声响是比起任何人类的呼声都要更为特殊高昂的声调。

    一长一短的哨声回荡在辽阔无边的草原雪域。

    远处的山坡之上,天与地的间隙之中,猛的扎出了一个骑着马的黑点。

    宋时激动的想要穿越这片灌木丛往哨声响起的地方去,不过那些在寒风中被加持了冰凌的树枝却显得格外的碍事,严重阻碍了宋时的步伐。

    她吹着哨子对着那边招手,那个黑点越来越近,近的几乎能看到对方被风吹起的黑色衣角!

    宋时忍不住用哨子吹出了“贺章”的音调!

    在看到宋时的一瞬间,贺章就忍不住夹紧了马腹,催着身下的马儿迅速朝着那个身影冲去。

    “宋时!”夜色中看到宋时满身满脸的血迹,贺章感觉自己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他慌张的从马上跳了下来,他的大脑还来不及组织语言,已经下意识的冲过了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灌木丛,将前面的人抱在了怀里。

    宋时被寒风吹透的身体几乎快要没有丝毫暖意了,贺章再三确定确定对方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丝温暖后,那急促的呼吸才缓了下来。

    “你哪里受伤了?为什么这么多血?”贺章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宋时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这小子吃什么长的,这么大劲?

    她只能含糊道:“我没事,身上的血是别人的,我没受伤呢!”

    贺章察觉到宋时的挣扎,松开对方,然后捧着她的脸,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身体情况。

    “骗子,你这脸上身上都是伤!我就说龚老头子不靠谱,他居然敢放你一个去蒙古,都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贺章一边数落,一边敞开身上的大氅,将宋时裹了进去。

    贺章抱住宋时的时候,只感觉整个人仿佛抱住了一块冰块,宋时从上到下都凉透了,身上还在不自觉的颤抖。

    “还有你,明明守好九边等我回来就行了,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冒险!蒙古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要以身犯险!”贺章的声音里除了怒气还有一丝后怕。

    他边说边扯开身上铠甲的系带,铠甲落进一旁的灌木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身体因为一路的骑马奔驰而有些湿热,此刻却成了最理想的加温工具。

    她一直待在这种失温的环境,如果不尽快把身体弄暖和,只怕全身的血液会流通不畅,贺章一边抱住宋时,一边伸手用力的隔着衣服搓着宋时的后背。

    在辽东征战的这些年,他可没少见过那些失温的人是怎么死的。

    宋时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挣开,随即在贺章的一声声质问中,心虚的放弃了抵抗。

    不过之前被溅到身上的鲜血,原本因为寒冷的天气而渐渐冻成了冰碴,宋时身上的体温之前低到根本来不及软化,被贺章抱在怀里以后,身上的血迹迅速融化,衣料被渗透变的濡湿起来。

    察觉不对,贺章迅速反应过来。

    他将宋时身上被鲜血浸透成冰块一般的外衣三两下用刀割开了,甩了出去,露出里面还没被浸湿的中衣。

    宋是错愕看着眼前扒自己衣服的贺章,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别动,你失温了,如果不尽快把体温升上去,你会冻死的!”贺章低头安抚她,虽然手上的动作迅速暴烈,语气里却是难得的温柔。

    看到宋时满身满脸血站在灌木丛中的时候,贺章一度以为这是他自己的噩梦成真了。

    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和李氏满身血污的倒在战场之中,断臂残肢之间,他把她从尸体堆里挖了出来。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父亲例行公事的考验,没想到却挖出了宋时。

    更没有想到,从那天起,他们两个的命运就被绑定在了一起。

    直到确定对方的还活着,他才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心头的那阵烈焰,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被浇灭的干干净净。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绝对不想让她死。

    “失温不能立刻烤火,必须保持身体的温度,并且逐步回温,否则肢体都会出现问题……”

    贺章一边说,一边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给她,另一只手,还在她的后背上猛搓。

    没有任何绮丽的想法,因为目的就是让她的身体迅速回温,所以贺章的手根本没留情,下手搓的又重又狠,宋时只感觉后背上那只滚烫的手一搓就火辣辣的痛,整个人的体温瞬间就提上去了。

    宋时接过有些扁扁的水囊,呲牙咧嘴的喝了一口。

    没留神,里面装的居然是辛辣刺鼻的马奶酒,带着淡淡的腥味,一口下去,直冲天灵盖。

    宋时感觉自己从舌尖到胃都烧起来了。

    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烈酒能迅速提升人的温度,但是也会消耗身体的能量。

    贺章挨个搓完她的四肢,确定她的体温已经升上来了以后松了一口气。

    “再喝一点!”贺章劝她!

    宋时勉强又喝了一口后,皱着眉不肯再喝。

    贺章接过了她手中的水囊,将剩下的马奶酒全部喝了。

    然后继续将人抱在怀里,用大氅包裹住她的身体。

    之前的操作只是权宜之计,还是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尽快生火,才能保住宋时的命。

    他紧紧的抱住对方,翻身上马。

    这个位置已经暴露,他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需要尽快转移,他将那个喀尔喀人的尸体绑在了一匹马上,然后将那两匹马往不同的方向驱赶走,混淆别人追踪的方向。

    自己对天打出一枚撤退的信号弹,然后在其他追踪的人赶来现场之前,带着人迅速消失在漆黑的草原之中-

    山洞之中。

    红柳枝燃起的火堆噼啪作响,原本阴暗寒冷的山洞被这一抹火光映照下,寒意渐渐褪去,山洞逐渐变得温暖干燥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山洞,贺章做完布置后毫不犹豫的钻了进来。

    宋时感觉自己像一条作茧自缚的毛毛虫,被困在大氅和贺章的怀里,对方的体温炙热得根本无法忽略。

    自己的身体虽然温度比起在外面的时候有所提升,但还是带着三分寒气,这让她又困又难受,但是自从贺爹去世后就话很少的贺章今天却一直和她说话,让她保持意志。

    这一路上他起码说了以往三年都没有的话。

    这实在有些磨人。

    马奶酒的引发的后续效应在脑子里翻江倒海,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力气从这个茧里面爬出来。

    还要被贺章缠着说话,他还越贴越紧,真的烦死了。

    “好家伙,你再不松手,我就要被你勒死了。”宋时微弱的声音游丝般浮在火光里,带着一点别扭。

    “哼……”贺章充耳不闻,安静的抱着宋时,把头埋进了她的脖颈,继续用体温帮她冻僵的肢体回温。

    过了好一会儿,宋时终于从酒意的后劲中挣脱出来,眼神清明了一些。

    不过手脚温度上来了之后,四肢百骸开始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感觉就像有虫子在爬一样,让她难受的紧。很想动弹一下,比如挠一挠,蹭一蹭,但是她身上体温炙热的人让她狠狠的忍住了。

    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的声音,宋时感觉自己不能再忍了。

    真的好痒!

    但是她抱着贺章,双手都在他的后背,根本挠不到自己。

    于是她伸手敲了敲贺章的后背:“我觉得我好了!”

    “我觉得你没好!”贺章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声音有点喑哑。

    “哎,你臭死了,你几天没洗澡了!”宋时拿手指捅他腰侧的痒痒肉。

    贺章躲了一下,反击道:“呵,你还说我,你身上不也是酸的……”

    贺章说话的时候,鼻息倾吐在宋时的脖颈处,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这也太痒了!

    “那能一样吗?我可是从哈罕儿以及喀尔喀六个部落的追杀中逃出生天的,靠,说我臭!你倒是松开我啊!混蛋……”宋时忍不住反驳。

    贺章沉默了一会儿,低低的回道:“我不松开!我差点以为你真的死在蒙古,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宋时,我很想你!”他抱紧了她的腰,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啊?啊!这……”这一记直球打的宋时无言以对。

    她下意识的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年纪,啊!成年了!

    不,不是!这个不是重点!

    心理年龄才是问题!

    她心理年龄加起来还是比贺章大很多的!

    “你还小……你……”宋时磕磕绊绊的想要劝导一下误入迷途的少年,就是她的声音弱气的没什么底气。

    “呵!你比我小!”贺章翻了个白眼。

    “啊这!对!我还小呢!”宋时转进如风。

    “你都快十九了……大魏的法典,女子及笄可婚……”贺章语气幽幽。

    “那我回去就把法典改改!”宋时试图挣扎。

    “我听说新帝要封你为后……”贺章愤愤的勒紧的宋时的腰!

    “嘶……我拒绝了!”宋时倒抽一口气,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龚敬这个没用的东西,一点秘密都守不住,然后大义凛然的回答!

    “哦!我知道!”贺章松开了宋时,把大氅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到了一边的火堆旁,背对着她。

    怀里一空,骤然失去了暖宝宝,宋时一时之间竟然还感觉有点失落。

    她窝在大氅里,挠着有些发痒的手心,极力驱散那一瞬间的不舍。

    贺章挡在了火堆前面,让宋时所处的地方温度不至于陡然升的太高,影响她的恢复。

    他的影子因为过于靠近火堆被膨胀到了盖住了角落的宋时,火光摇曳,他的影子左右摇晃,居然被宋时看出了几分落寞。

    他用一支箭穿起放在旁边的硬饼子,

    放在火上烤,而旁边的一块精钢护心镜早已被火光烤的有些发红了,上面的雪水早已融化,镜面泛起了鱼眼泡,没多久,那浅浅的一汪水就沸腾了起来。

    贺章将水倒回干瘪的水囊之中,然后用一块羊皮仔细点裹住被烤的发红的精钢护心镜,转身把那个热源塞进了宋时的怀里。

    他低头看着宋时脸上被树枝划出的伤口,那是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的。

    宋时有些不敢直视贺章幽深的眼睛,老老实实的抱住了他塞进来的羊皮暖宝宝。

    贺章从袋子里掏出了之前带着的药,给宋时这蒙古之行一路上弄出来的伤口上药。

    半响,上完以后,贺章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为什么那么傻孤身前往蒙古?这个风雨飘摇的大魏皇室原本就应该埋葬,这里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死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办?李氏要怎么办,你一路支持的那些女吏女官,你办到一半的那些船厂,万物工坊,学院,那些资产,就会如同雪崩一样,一夜之间崩毁……就连你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他的脸色难得露出一抹和他年纪相符的气馁和惆怅。

    不像个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少年将军了,反而像个被雨淋湿的小狗。

    贺章从小和父亲在流民的队伍里长大,见多了为了一口吃食甚至一口水就家破人亡的惨案,对于这个乱世之中的生死早已经习以为常,就连他父亲教导他在流民中的生存之道就是自保。

    但是一直让他自保的父亲,却甘愿为了那个他瞧不起的大魏粉身碎骨,连名字都被抹去。

    宋时形容的未来太过美好,美好的不像人间,仿佛一个梦幻,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

    她愿意说,他也愿意听,愿意去做。

    但是他只是不想让父亲所付出的一切就这样付诸东流,也不愿意看着宋时兴高采烈规划的一切化为灰飞。

    他低垂着眉睫,火光映照在他脸上落下了长长的阴影。

    宋时的心里痒了痒,仿佛有根羽毛在心里重重的挠了一下。

    “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我就生活在这里,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喜欢的人。大魏不是皇室的大魏,是天下的大魏,是你的大魏,也是我的大魏!”

    “这样寒冷的天气还要持续十多年才会慢慢恢复正常,这就意味着边疆将会陷入长久的苦寒之中,而草原的蒙古人一旦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无止境的骚扰我们的边关。”

    “你看过万国堪舆图的,你知道北方的边疆有多么广阔,欧巴罗的宗教战争战事正酣,如果不趁着他们无暇东顾的时候稳定住大魏的北方,抽出最多的精力布局南洋,我们在南洋就会一步慢,步步慢!”

    她从大氅里顾涌了出来,然后轻轻的抱住了贺章。

    “你忘记了吗?是你带我加入了红巾军,是你教我唱的红巾军的军歌……”她把头埋在贺章的背上,轻轻的唱: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当年太祖就是唱着这首歌掀翻了暴元的虐政,但是他忘了最后的那一句,他想守住他的千年江山。

    “但也不全是他的错,他有他的局限性,我也有我的。前人没有做完的事,就应该由后人来继续,但我们能做的事情,不能再留给后一代了。”

    贺章低头,把大氅抓了过来,继续将宋时裹的严严实实的。

    “他们都与我无关,我为他们魏家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管那么多,我只希望你活着。”

    宋时急了:“你答应过贺爹,你会尽最大的努力,守好大魏的江山的!”

    贺章沉默了一下:“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我要!”宋时连忙开口!

    贺章将篝火旁烤的焦黄的饼子递给宋时,浓浓的麦香扑鼻而来。

    我会帮你。

    第165章 哈罕儿亡寒风卷着雪粒冰渣……

    寒风卷着雪粒冰渣,在草原上狂奔,白色的冰渣之中却透着一抹红,无数的躯体在寒风中僵硬冰冷,血液化为冰晶铺陈草原。

    经过两个昼夜的追杀袭扰,林丹汗冷冷的看着手下的骑兵在第三轮冲锋时,终于击溃了喀尔喀的箭阵。

    他旁边的放着几位被砍断手脚的喀尔喀死士,正是不花册派去刺杀林丹汗的人手。然而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出发前还好好的部落,在两日之中就沦为地狱!

    就在骑兵冲破箭阵的同时,哈罕儿的重甲骑兵正在切割喀尔喀右翼,整个喀尔喀部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溃败,整个局势已经无力回天。

    这两个昼夜的追杀袭扰,已经让喀尔喀部的战力损失过半,以他们现在的人口,再也无法对喀尔喀曾经的牧场形成有效的统治。

    显然今日之后,草原上就不会再有喀尔喀部落了。

    他们留下的草场牲畜,甚至人口,都将会被打散分配成为哈罕儿的一部分。

    林丹汗丢了手上一直握着的那支带着狼头标记的箭,虽然身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心中那口气终于上慢慢理顺了。

    如今就连喀尔喀这样的小部落现在都敢刺杀他,如果不以迅速清理,只怕这次哈罕儿的内乱会引起草原势力的群起而攻之。

    这些年,草原的天越来越冷了,白灾也越来越频繁。

    不然林丹汗也不会同意女真借道南下的,想要往南边那块肥肉上狠狠的咬上一口,只可惜,女真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不过,林丹汗看着天边的地平线,已经申时了,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意料之外的,没有出现察哈儿部落的兵马。

    看来,喀尔喀也不过是个弃子。

    同属五大部落,却见死不救,察哈儿的脑子也没有那么清醒啊!

    不过林丹汗特地留了一万骑兵,等着察哈儿来救援喀尔喀的时候好伏击,如今落了空,他开始下意识的觉得不对起来。

    要知道不管是察哈儿的五部,还是哈罕儿的五部,都是在长生天,立下誓言守望相助的。

    如今,察哈儿部却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林丹汗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然而就在前面的骑兵彻底占领了喀尔喀的王帐,挥刀砍下了不花册的人头时,他隐隐听见,东南方传来闷雷声!

    林丹汗蓦地回头,瞳孔骤缩!

    那不是雷!

    那是大魏的战鼓!

    只见在日光与夜色交叠的地平线外,突然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连排的骑兵。

    其中更有高大如同城楼的音乐伫立在骑兵身后。

    仿佛地平线突然多了一座城。

    大魏军那标志性的红袄银甲此刻在渐渐暗淡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耀眼!

    前面的骑兵不断向着哈罕儿的地方进发,那些带

    着轮子的车营也跟着迅速靠近,那沉重的躯体让草原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印记。

    然而就在大魏骑兵的右侧,正是和哈罕儿部落对峙数十年的察罕儿骑兵!

    显然,察哈儿为了击败哈罕儿不惜与大魏联合,甚至让已经近百年来都只是退守边关,不再踏足草原的大魏边军进入了草原!

    林丹汗咬牙!

    这就是所谓的黄金家族!

    这就是所谓的成吉思汗的子孙!

    却做出了将草原拱手让给了大魏的操作!

    凄厉的集结声在林丹汗的身后响起。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炮鸣,那地平线外飞速靠近的巨大阴影投射出来的火光精准的投射到了林丹汗的前锋营骑兵之中。

    “是大魏骑兵!是镇远军!”前锋的鬼面甲第一个成为了炮火的牺牲品,在炸开的炮火中被火药里面所参杂的铁皮弹珠射穿眼窝,尸体从遍体鳞伤的马儿身上跌了下来,再被惊慌的马匹踏成肉泥……

    那巨大的惊雷声和火光,让即使见识过火炮威力的林丹汗也不由的咬牙!

    女真那边也有火炮和火器,后来也曾有部分落到了他的手中,但却都没有他们眼前的这个车营上的火器来的威力惊人。

    改良佛郎机炮的炮口还冒着热气,王勘满意的看着刚刚从京师运过来的一百辆偏厢车所组成的车营第一次开炮的效果。

    这是万物工坊根据草原的地形,将戚家军发明的车营进行的改良版。

    火炮最大的问题就是重量太重,不方便运输,但是车营却是用铁链将火炮绑在在了由马车厢房构建的巨大建筑之中,外包铁皮,不仅能移动,甚至还能作为钢铁堡垒,挡住敌人的攻击。

    偏厢之中除了火炮还留有火统的射击口,同时也让炮兵的安全得到了保障,毕竟现在每一个能精通弹道计算的炮兵可都是香饽饽。

    也只有草原这种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山坡密林的地形最为适合车营冲锋,在步坦协作的情况下,将火炮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一百门火炮齐鸣,霰弹在空中爆成致命的铁雨,勾勒出以性命交织的血线。

    林丹汗引以为傲的重甲骑兵就像纸片般撕裂、洞穿。幸存的轻骑兵试图迂回,却被车阵后掷出的震天雷掀翻马腹,与此同时处于上风口的镇远军还丢出了一个个的毒烟弹。

    那些刺激性的气味对于人来说捂住鼻子还勉强能承受,但是对于嗅觉敏感的马儿来说却是一刻也不能忍受,它们嘶鸣着想要逃离这片区域,根本不理会身上的想法,一个劲的往四面八方冲去。

    马嘶声,尖叫声,还有爆炸声,在淡淡的毒烟中此起彼伏。

    镇远军和察哈儿的骑兵一左一右,如同乌云一般从天边蔓延而来。

    原本还在和喀尔喀人拼杀,准备劫掠最后的胜利果实时,急促的集结声在哈罕儿中响起,所有的人都被集结了起来,再也没有人去注意那些喀尔喀人的动静。

    车营放完第一轮火炮后陷入了安静。

    “火炮需要冷却,抓紧机会冲啊!!”林丹汗的亲卫的竭力嘶吼试图重整士气,第一个就抓紧机会带头冲锋!

    哈罕儿的人抓紧机会往他们方向冲刺,在第二轮的火炮发射之前。

    然而对面遥远的车阵却丝滑的左右分开,一千手持鸟统的将士早就位。

    来自琉球的双层鹿皮手套包裹住了他们的手掌,内衬之中也带着一层薄薄的吸汗葛布,即使在草原这种极端冰冷的天气之中,也能让他们的双手稳稳的抓住鸟统。

    将冰凉的金属圆筒对准了远处的敌人。

    那群冲刺的哈罕儿人面对的是,三段式的交织枪响。

    林丹汗的后方也不得安宁,喀尔喀人早就趁着哈罕儿收拢兵力的时候跑了,但是就在阵营中段女真营中,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混入了两只旗队。

    就在前方炮响的那一刻,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两个旗队带领着被策反的那些建州部女真人,以最快地速度冲入哈罕儿的后勤物资处,将身上用水囊装好的猛火油朝着那些扎营的毛毡帐篷上丢过去。

    毛毡原本就是易燃物,而猛火油更是沾到身上,火势水扑不灭的东西。如今毛毡加上猛火油,一根火折子就迅速点燃了一片火海!

    还在集结准备援助后方的哈罕儿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势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可是他们好不容易从喀尔喀获得的战利品!

    那两只夜不收的小旗,带着大量的女真人四处纵火。

    他们知道自己人少,所以搞乱为主,拼杀其次,在面对蒙古人时一沾即走,根本不和人家有任何交战的意思,除非遇到落单的才会爆裂出手,端的是滑不溜手,那些想要抓人的哈罕儿人根本抓不住他们反而被泼一身的猛火油,在烈焰之中被活活焚烧致死……

    哈罕儿的人一边要救灾,一边要抓放火的人,一边还要集结到后方去打仗,甚至还要救治那些不小心沾上了猛火油被烧的哀嚎不止的同伴,只恨少生了两双手两双腿!

    整个哈罕儿军营被搞的天翻地覆,四面八方都在燃烧,映得天空一片火红。

    而功成身退的夜不收振臂一呼:“女真的兄弟们!跟我走!大魏说到做到!我带你们回辽东!!!”

    建州部原本就被策反的额真一行人,他们也跟着大喊道:“女真的兄弟们跟我走!我们一起回辽东!!!”

    他翻身上马,每个人的身前还放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李家人!

    要论战力,女真人还是高过日益衰落的蒙古人一筹,不然蒙古人也不会沦为女真人的附庸,女真人在前面吃肉,而蒙古人在后面喝汤。

    额真只来得及联系身边的女真同族,但是对于分散的女真各部实在没法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再去策反了,于是很多女真人根本不知道大魏和额真商量的条件。

    直到现在,原本萎靡的女真人听到了“回辽东”这个声音后,脑子根本已经无法思考,下意识的就跟着额真他们的骑兵一起,往外冲去。

    打什么仗!又不是给自己打!

    回辽东才是他们的希望!

    残存的女真贵族们看着一下子人去楼空的营帐,不由的哀叹了一声大势已去,也跟着混入了南下的人群之中!

    哈罕儿的军营之中乱上加乱,加上前面的镇远军各种火器如同雨点一般落下,自己甚至还没挨到对方的边,就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伤亡损失,整个军营势气如同日光下的冰雪一般瞬间消融。

    西北风卷着雪粒掠过战场,被遗弃的哈罕儿金狼旗被风卷着飞往火堆,察哈儿的王台低头谦卑,当最后一缕日光被硝烟吞没时,草原的雄壮从此成为过往。

    大魏再一次进入了草原!而这一次,它并不打算离开。

    第166章 草原终结经此一战,林丹汗枭……

    经此一战,林丹汗枭首,哈罕儿已经解体为三部,威胁京师北部的女真人与蒙古人部落终于被彻底打散,起码二十年之内,京师不必担心来自北方的威胁。

    大同附近的土默特部携河套地区并入大魏,在大同关外的呼和浩特以及二连浩特地区设立归化城。哈罕儿的残部则划归为土默特“代管”,但是兵权和赋税将会由大魏派出的“草原同知”掌管。

    而察哈儿,在大军入境枪炮齐鸣的压迫与互市的诱惑下,王台签下了《阴山新约》,终于获得重启与大魏的互市资格。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由察哈儿主控的独占贸易,任何一部只要经过大魏茶马监“认证”核准后的蒙古部落都能进入互市贸易,张家口的小型互市,彻底放开成为面向无主的蒙古诸部市场。

    而察哈儿的五部蒙古贵族王台纷纷派出幼子入驻京师国子监,以习王化!

    喀尔喀的七成“无主战马”陆续回归后,自然被巡游草原的骠骑营低价收购。原本的喀尔喀残兵,在被哈罕儿偷袭后,不得不退离了原本属于喀尔喀部的牧场,顺着之前的阴山北道,西窜而去,与准噶尔继续争抢草场。

    而那处地区正因为其广袤的草原和高寒森林而盛产皮草,紫貂和狐狸的皮毛在随着殖民的扩张,和美洲金银的涌入,而在欧巴罗市场炙手可热,吸引了来自沙俄的注视。

    在沙俄征服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控制了伏尔加河流域,随后越过乌拉尔山向东扩张的时候,他在蒙古高原和阿尔泰地区的边缘设立了一个木质堡垒,名为:托木斯克!

    他们依托托木斯克位于鄂毕河水系与陆路交通交汇处,可向北连通叶尼塞河,向南逼近准噶尔,征收毛皮税,并且已经开始尝试将西伯利亚纳入统治体系。

    宋时看着远去的喀尔喀部,并没有着急,反而转手插入了一份来自大魏的礼物。

    随着喀尔喀部撒出去的,还有北海(贝加尔湖)情报站的先行人员,以及大量的黄教禅师。

    而那群投诚的海西女真人,自然也应该招募为边军探马赤,回到他们熟悉的黑山白水,与北山女真人一起,重建:

    奴儿干都司。

    毕竟土豆和荞麦这些耐寒的作物已经慢慢扩散,只要时间足够,边疆的人口承载力就会慢慢提升起来。

    而北境广袤的森林和草原足以支撑起一个专门用于收购西伯利亚紫貂皮、金沙的北境市舶司。

    当这份礼物随着时间慢慢成熟的时候,大魏不仅能监视到北境沙俄的行军动向,还能通过准噶尔和喀尔喀抵抗沙俄扩张所造成的边疆危机。

    而最重要的是,黑龙江水域的上下游的整个水域都会彻底融入帝国。将黑龙江彻底成为帝国继黄河与长江之外,第三条独占的全部上游支脉的水系动脉!

    这也算,是对未来沙俄的小小致敬!

    双头鹰与其左顾右盼,不如,彻底将心神专注于欧巴罗的繁华-

    消息传回京师之时,朝野震动。

    此一战,不过月余,女真俯首,喀尔喀远走他方,察哈尔甘为藩篱,哈罕儿化作烟尘,整个草原沦为一盘散沙,目前仅存的各部贵族,纷纷投诚派出幼子为质……

    哪怕那些大臣还不清楚宋时送出的钉子,起码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北境二十年无战矣!

    贺章留下处理后续的蒙古诸部事宜,毕竟草原上疆域广大,部落密布,从来不管大魏如何扫荡都会如同野草一样,重新生长出来,战争也是他们的生存模式之一。

    大魏短时间内是无法统领如此大的疆域的,但是又不能放任他们休养生息,因此处理草原内部的主战和主和势力,进行细微的打、拉、分、化都需要时间和细致的安排。

    尤其是训练一支,以轻型佛郎机炮的骑马步兵,适应草原机动作战,也是重中之重,草原西部的准噶尔以及玉门关外的各种汗王庭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想要走出去,甚至重建一条稳定的陆上丝绸之路,首先就要需要一支能让西域各国听的懂的“话术”!

    大炮一响,让他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从京师到西域这段漫长的尘封丝路,也需要重建,小冰期导致漠北草原退化,河套地区既然已经纳入大魏,那么还需要推广灌溉农业以稳定粮草供应。

    千头万绪,不仅要贺章镇守,也需要宋时在后方安排,光是后勤物资的运输流转,就是个大问题。

    大量的物资火药以及先进技术人员的流转,一定会出现技术泄密问题,如何延缓也大有文章。

    如果前期的框架没搭建好,后续还有更多的麻烦事情在等着!

    此时此刻,而宋时却已经坐上了张家口到京师的四轮官车低调回京。

    二月末,京师依旧是寒意不减,但是相比一月的寒风刺骨,二月虽然寒意尚存,但是多少有些春意渐起,京师之中不少人已经默默的减了衣裳,只待春日更甚时换上春装游玩踏青。

    官车到了京师城外驿站时,恰是晴日,一辆低调奢华的四轮马车早已静候了半日。

    宋时被卢雁回扶着下了官车,却不想,刚好对面马车也同时掀开了帘子,里面的人喊住了刚下马车的宋时。

    她转头看到马车上她亲手设计印记,马车里面的程嘉柔对着她笑的清甜。

    只是目光落到她脸上刚结痂的伤口和卢雁回扶着她的手,眼睛不由的由晴转阴。

    宋时倒是没在意,笑着和程嘉柔低低打了招呼,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许是在草原上冻的狠了,自从从草原回来以后,宋时就开始特别怕冷,身体也比之前的时候差了三分,这也是贺章急着让她赶在蒙古特使入京之前就先回京的原因之一。

    到了京师后,她需要找医师调理一段时间,虽然京师也不是很暖和,但是比起张家口和蒙古草原还是要好的多了。

    卢雁回无视了程嘉柔的眼神,八风不动的扶着宋时,从官车那边走到了程嘉柔所在的马车旁,不过她没有上车,只是安静的驻守在一旁站着。

    宋时上了马车,果不其然,马车的隔间之中,龚敬大马金刀的坐着。

    以他的性格,一般早就骑马来接宋时了,但是自从当上了摄政王以后,一举一动随意就会被放大揣测,尤其是他现在担着的并不只是一个人的责任。

    纵使豪放如龚敬,也不由的收敛了很多,只能文绉绉的躲在马车里等女儿回来。

    好在改良的马车甚为宽大,倒也不显得憋屈。

    但是,他视线落到宋时身上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摔了个杯子,在京师修养良久的涵养此刻也忍不住破功骂了句脏话。

    程嘉柔看到宋时脸上的伤和旁边的卢雁回,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是听到后面的摔杯声,还是识趣的下了马车,走出20米外和卢雁回一起在外面候着!

    只是程嘉柔打量卢雁回的眼神多少有点不善!-

    宋时进了马车,脱了身上的双层大氅,比起出发前更显单薄的身躯却是脊背挺直,如同一支标枪。

    她单膝跪地,脸带笑意,对着龚敬行了一礼:“参见摄政王!启禀大人,属下幸不辱命!”

    龚敬上下打量着宋时,伸出颤抖的手扶住了她:“好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的颤抖,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骄傲。

    一时之间,反而让语言有些苍白,半响他才将情绪平复下来,低笑了一声:“那个臭小子回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生吞活剥了!”

    “不过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不远万里跑到草原上去折腾,即使知道宋时的一意孤行的原因,龚敬的心里还是满不是滋味的。

    他有些心疼的看着宋时脸上结痂的伤口,这才发现她的手上也是。

    “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女子吧!你天天折腾吏员女官,把女的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畜用也就算了,但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去的时候和我是怎么保证的?”龚敬一边心疼一边生气。

    “女子花了脸可怎么办!早知道,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去的!那群该死的鞑子!忘恩而负义,畏威而不怀德,我就不该听你的说什么互市,就应该让他们自生自灭,等我们这边缓过来以后,挥兵北上,梨庭扫穴!”

    “一点小小的代价,再过几天就好了,我特意留着疤,等着给皇上看呢!”宋时不太在意的眨了眨眼,打了个哈哈!

    “再说了,贺章他又不敢介意,花不花的有什么关系,等会儿借着这个还没掉的疤,去陛下和朝臣那边敲点好东西才是要紧的!”

    听着宋时出人意料又胆大包天的话,龚敬哼了一声,反正他遇上这两个人没一个是能说的过的!

    不过他倒是为接下来宋时要对朝臣和下的手有些担心。

    “也好。”目光落到宋时的手上那斑驳的伤痕,龚敬若有若无的轻叹了一声,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潜伏高平,扼守安南郑氏商铁通道的那支队伍,以及在一年前奔赴安南阮氏港口的胡泉,加上出访南洋各地,重启朝贡制度的的陈渔,三方协作,经过一年多的筹谋和策划,终于在安南掀起了惊天巨浪。

    而这一回,安南,在劫难逃!

    第167章 收复安南一更

    “郑森!郑森!你看了今日的皇城日报了吗?”朱成文一边挥着一份今早刚刚印出来的报纸,一边兴奋的对着同窗好友喊道。

    “安南收复了!!!”他抓住好友的手臂,语气是难掩的志得意满和狂热!

    朱成文是海商之子,原本商人在大魏的地位并不算高。

    或者说在华夏,历朝历代都奉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商人自古以来地位都不高。

    因为商业行为本质就是低买高卖,赚取差价,而这个行为本身,是不会创造出新的财富,只是在流转的过程中。

    而对于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而言,所谓的财富:是粮食,是布匹,是铁器瓷器,是牛羊猪马!因为整个土地上的财富都是国家的,而财富的流转所产生的利润,在商税没有完善的情况下,对于国家而言毫无意义。

    况且经商的人越多,种地织布的人就越少,财富的产出也就随之减少。

    人口流动就快,犯罪和治安问题油然而生,这些都是需要被打压的问题。

    不过现在显然不同了,以上政策打压主要是之前的时候整个国家处于一个相对封闭的状态之中,所有的财富都只是在国内流转,所有商贾压迫的是本国的国民。

    同是倒卖倒买,牟取百姓财富的商贾,在海内和海外却截然不同。

    到了海外,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了。

    商人在海外低买高卖,本质是从他国获利后滋养本国,那南海上源源不断的粮船与银船就是明证。

    而且海外贸易风险巨大,因此,海商的地位倒是慢慢升了上去,尤其是之前的时候重开市舶司,宋时出面组建了南洋商行,大量的海商都参与其中,一开始还以为是宋时圈钱的新借口,捏着鼻子交保护费,没想到,一年以后,宋时还真的返还了当年的股份利息,尤其是账目,做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还挨个发放到了那些投资的海商家中,哪怕是数十年的老账房都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现在的朝廷商税收的也太狠了。

    随着利息送上来的,还有海军学院招生的宣传。

    稍微机灵一点的海商纷纷将自己家中的孩子都送去了海军学院。

    朱成文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海军学院的二期学子,没有什么能比看到收复安南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甚至比上次得知蒙古臣服都更为兴奋,因为蒙古臣服有利的是隔壁陆军学院的同学。

    充实辽东,开拓蒙古,收复河套,远征西域,需要的都是陆军学院的人才,导致现在陆军学院的人一批批的被拉过去,军功蹭蹭蹭的升,时不时就能听到边境那些陆军学院的学子又立了某某功劳,又有多少在边境战场上脱颖而出的将士升迁之前被特派到陆军学院进行深造。

    相比之下,与陆军学院一墙之隔的海军学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军学院在朝中迅速崛起为一股仅次于传统武官的新兴力量。

    虽然同为军事学院,但是海军的基础相比陆军无疑要薄弱的多,不管是在人脉和军功以及未来发展方面,帝国的重心无疑是偏向陆地的,宋时搭建起来的海军学堂一开始并不为众人重视,甚至对于宋时要将海军从军事学院中分割出来,各自成立为不同的学院而感到迷惑。

    不过考虑到现如今海上贸易路线对于大魏来说越来越重要,最后大臣们还是没有发表反对的意见,但是在资源倾斜方面,多少有些侧重的。

    比如陆军学院的校区和设施无疑就要超出海军学院许多,更多的武官朝臣有意向的也多是把孩子送入陆军学院,而海军学院的生源多是来自沿海地区的海商或是官员的孩子,以及沿海地区挑选出来身家清白的少年人。

    少年人多意气,相互之间有些摩擦,陆军学院与海军学院原本就是年轻人最多的地方之一,有些看不惯对方也是正常的。

    尤其是如今的海军学院之中,除了陈渔将军和胡泉将军、以及郑一官和石香海以外,根本没有多少叫的出名号的人,因此海军学院的人对上陆军学院的人多少气势上多少有些弱了几分。

    要不是学院墙上挂着的巨幅《万国堪舆图》,两丈长的图卷上,一大半都是海洋,上面显示的海洋如此广大宽阔,映衬的只有一本书大小的大魏土地是如此的脆弱渺小,海军学院的经费恐怕还要被削减一部分。

    朱成文永远记得他进入海军学院时第一次看到那幅万国堪舆图的震撼与贪婪!

    往年,总以为大魏幅员辽阔,疆土庞大,上到草原下到沿海,已经是穷天之功了,周边地区,不管是西南群山,还是西北沙漠与草原,甚至是辽东的森林雪原,总的来说,对于现在的大魏治理的成本高于收获。

    最好的地方无疑还是华北的平原与江南的水乡,这些无疑都已经在大魏的掌控之中。

    虽然大魏自称上国,也不是狂妄到觉得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国。但是其他的星罗棋布的小国虽然数不胜数,既不通文教礼仪,又穷困偏僻,距离大魏遥远,沟通困难,都属于不毛之地,不说茹毛饮血就连比起大魏旁边的蛮夷都算是落后的了,实在懒得搭理。

    然而到了那幅图上,朱成文自以为幅员辽阔的大国,却只有那小小的方寸之地?

    他不能接受!

    他第一反应是:大魏怎么那么小?

    随即升起来的就是:对于国土面积的贪婪。

    虽然教师说过,如同大魏这般不管是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属于富庶繁华之地的世间无二,但是朱成文还是很不舒服的。

    既然世界如此之大,难道不是大魏开疆扩土的最好时机?

    那次的万国通识课上完,所有的学子都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在教师的口中,那些偏远地区文明落后,不通教化,根本不懂怎么耕种粮食,但是偏偏他们的粮食产量不仅高还能一年多熟,这让任何一个明白粮食产量意义的学子无不目放精光。

    安南的良种也曾传到琉球和沿海和两广地区种植,以往的皇城日报也多有介绍,确实高产量许多,但是引进之后由于那些地区的温度和土地还是不够肥沃,到了内陆地区后多有减产,所以也没有全面推广,反而是召集对改良良种感兴趣的人一同加入研究改善杂交。

    初办的农学院,召集了不少对于植物感兴趣的学子,不限年纪和学识,只要对于植物这块言之有物的就能入选,倒是让不少不学无术的勋贵子弟混了进去,想着借凭自己的身世和家族力量,能混个农学官也是好的。

    因为现在的官吏晋升制度改善后,对于官员的要求已经是放低了不少,只要识字多少就能被安排进入当个小吏文员,但是对于勋贵来说:从小吏做起,这是在侮辱谁呢?

    而农学院一放出风声来,农学院的学子毕业后都能成为朝中的农学官以后,勋贵们纷纷闻着味上来了,把家里那些不学无术的弟子或者族中的子弟都丢了进去。

    宋时一开始的时候不仅态度温和甚至还是纵容的,这态度迷惑了不少人,等到第一期农学院的新生招满后,将里面的人一半派去辽东研究寒带粮食培育种植,一半派去琼州研究各类热带作物改良。

    只有通过考核培养出适应性作物的人才能回到温带地区,进行其他的研究。

    这种变相流放,让不少想混个闲差文职的勋贵都傻了眼。

    对此宋时表示,虽然作物培育需要一定的天赋和运气,但是没关系,其中很多实验与培育都是重复劳动,控制变量以后记录观察情况,这些是个人都能完成,况且也不限制这些勋贵子弟带些奴仆或者是下人前去,毕竟作为勋贵官员子弟与平民不同,确实有一定的奴仆配额。

    即使是宋时,在没有抓到对方的小尾巴,进行抄家活动的时候,也不好对人家动手的。

    为了达成宋时的任务,让自家孩子回来,不少的勋贵都开始在自家所剩无几的田产佃户中搜罗人才助力良种改善,总不能真看着那些人在边疆待一辈子吧?

    对于宋时而言,搜罗人才这方面,与其等人才自投罗网,不如抢劫来的快啊!

    导致的后果就是,农学院虽然处于军事学院旁边,却常年不见几个学子,场地经常被海军学院和陆军学院征用成为约架圣地。

    尤其是随着陆军在蒙古和辽东开疆拓土,陆军学院的人越来越多,约架的时候海军学院常常落于下风。

    朱成文看着挂在学院里的万国堪舆图真的是浑身难受,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海军学院啊!!!

    听到朱成文的话,郑森也是眼前一亮,夺过好友手中的皇城日报看了

    起来。

    果然版头上就用大字印刷着安南收复的情况!

    上一届的海军学院的学子被陈渔将军带走,一起出访南洋已经两年有余,如今正是回归的时候,没想到刚停泊安南阮氏的港口时,却遇上了安南暴动。

    安南可是大魏的朝贡属国,虽然之前的时候安南分裂叛乱,不服教化,但是作为天朝上国,又是安南的宗主国,遇到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不拨乱反正!

    尤其是曾经被大魏册封过的高平莫氏,虽然偏居一隅,但是借着垄断商路和铁矿,也积蓄了不少的能量,趁着安南郑氏财政垮塌,国内通胀到天怒人怨,民间起义不断的时候,派出了从隔壁暹罗购买调配的的象军,以及一支精锐军队,从凉山俯冲而下,一举杀入了一片混乱的升龙城之中……

    第168章 推动改革二更

    仅仅不到三天,得国不正的郑氏就被全族诛灭,莫氏复国,大赦天下。

    安南阮氏借着北边内乱的时候,也突然越过了自己的修建的长城试图火中取栗。

    然而阮氏内部突然出现的一支起义军,他们宣告了郑氏与阮氏多年来,分别将安南的子民贩卖给合作的西洋人,那些百姓被贩卖到了千里之外的苏门答腊和爪哇甚至身毒从事各种繁重的劳作……

    一层石激起千层浪,很快群情激奋之下,起义军一呼百应,顺利夺取了在郑氏和阮氏交界处的广平城,将出征的阮氏主力军关在了长城之外。

    在高平先进火器的打击下,被堵在广平修建的长城之下的阮氏主力不得不投降。

    随即呼喊着绝不让任何一个安南民众被买卖的起义军,在郑氏人头,和高平莫氏的劝服下,打开了广平城门,迎接高平莫氏进入了阮氏的地盘。

    借着统一安南的口号,高平莫氏很快势如破竹,一举攻陷了阮氏的首都归仁城。

    阮氏的阮主,刚刚病重过世,遗命立阮福澜为嗣,托孤于义兴郡王阮福溪。阮氏内部正是新老交接之时,原本阮福溪只是想要佯装攻击郑氏,来平衡阮氏朝政中的不同势力,收拢朝臣,却没想到翻了个大船,苦心修建了数年的长城直接被高平莫氏攻入。

    猝不及防之下,借着阮氏和郑氏中间的群山拖延了莫氏的进攻时间,阮福溪带着年幼的阮主阮福澜逃入了阮氏后方的占城国……

    原本分别支持郑氏和阮氏的荷兰人与西班牙人想要插手,不巧,刚好陈渔将军带着的海船就在南海的海域寻访各国,宋时攒了好几年的家底才凑出来的战船可不是吃素的。

    双方在海面上狠狠的战了一场,彻底震慑了在海南活跃的那些荷兰人和西班牙人。

    等陈渔带着船队在南海上巡游一圈入驻归仁港的时候,高平莫氏也刚好收复了归仁城。

    作为被大魏册封过的安南王,高平毫不犹豫的遵循安南的惯例对宗主国进行了册封正名的请求。

    除此之外,安南由于国内连年的内乱和征战早已被打烂,民生凋敝,百废待兴,郑氏原本的金融体系就已经被搞烂,全国的金银竟然不知不觉之间被消耗殆尽,谁也说不清钱到底哪里去了,而市面上只剩下大量的劣质铜铅钱……

    就连铁器,不管是盔甲武器还是农具铁锅,纷纷变成了劣铁,从上到下,苦不堪言。

    而阮氏又将多年收集的财富都带入了占城,整个阮氏地盘上都被搜刮的也没剩下多少。

    而旁边哀牢,真腊,暹罗诸国又虎视眈眈,海面上还有掳掠成性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

    环顾四方,举世皆敌,于是莫氏向大魏求助重新归附,只要大魏践行绝不买卖安南百姓于西洋人手中……

    同时在末尾,报道上还提了一嘴,如今安南人口稀少,一年三熟的田地荒芜,急需大魏资助云云……

    当然,以上是皇城日报的叙述角度。

    大魏绝对是煌煌正道,救万民于水火,震慑肖小,引得小国臣服纳贡。

    具体真实情况,虽然没有公布,但是作为海军学院的学子自然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比如高平莫氏之前都被赶到山上差点凉山失手了,哪里来的精锐火器?哪里来的钱去暹罗购买象兵?

    两广总督地界,靠近安南的广西地区,大量的物资调动,和大规模练兵动静,通行全国的大魏军报也有所展现。

    不过,以上在安南收复的喜悦下都显得不值一提。

    蒙古臣服,收复安南,无疑标志着帝国的重心将会从陆地防守转为海域开拓。

    而这对于海军学院来说无疑是绝大的利好消息。

    “郑森,你说我们海军学院会不会迎来新的变动?”朱成文期待的看着郑森。

    郑森的父亲郑一官现在已经是福建的水师提督,陈渔南下的时候从他借了不少的人手,就连手上的得力部将施琅都被派了出去,对于内部的消息还是要比商贾出身的朱成文更灵通些。

    尤其是之前海军学院在天津港设立的分部,就是由红旗帮的人手组建的。

    每到夏日,海军学院的成员就会到天津附近进行海上训练,三个月不能下船,郑森虽然表现低调,但是船上的水师对于郑森也总是毕恭毕敬。

    “我已经收到了家书,算算日子,我父亲带着弟弟下旬就能到京师了!”郑森的脸上难掩喜色。

    “我弟弟今年也要入学海军学院!”

    郑一官和石香海虽然之前是叱咤东海的海盗,不过随着红旗帮诏安后,纷纷摇身一变成为了朝中重臣。郑一官一开始对于自己栽在宋时的手中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尤其是对方不过及笄之年,他实在不看好他们能有回天之力,将整个大魏收复回来。

    不过宋时的军队还驻守在大琉球,他虽然不服也只能鼓捣一些小动作。

    市舶司刚开的时候,他还心有顾及,但是不到两年,之前投入到市舶司的成本就已经全部收回。

    等到龚敬成为摄政王以后,贺章更是收复蜀贵以后,天下大定,作为龚敬一系的成员,他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作为一个识时务的投机者,郑一官的态度也立马进行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不仅立刻将自己的长子送入了宋时新创办的海军学院,还送了不少的船师北上,教导海军学子水师的一些基础技巧,就连船工也送了不少到永明城。

    同时见宋时并没有立刻收回市舶司的意思,反而拉着海商和他开创了南洋商行。

    有了独家的桑蚕产业,南洋商行的生意自然是不愁销路的,当然大头的利润是要分润给朝廷的海军一系,不过即使是分润剩下来的部分利益,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了。

    如今这海上生意做的越来越大,沿海的市舶司很快就开到五个,也越来越越炙手可热,尤其是如今安南收复,眼看着大魏的触角就要再度伸向南洋,这个热灶自然不得不烧。

    “不知道今年宋校长会不会来视察,听说上一届的海军学长就是宋大人亲自着手安排毕业,才送去陈将军那边一同下南洋的。这次收复安南,学长他们肯定都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她之前去南边养病之前还特地去视察了隔壁的情况,同是校长,我们海军学院这届不会被厚此薄彼吧?”朱成文发出哀嚎!

    “我还没见过宋校长呢!听说她年纪轻轻就能一人不费一兵一卒逼退了蒙古诸部,计杀林丹汗和绰罗斯,引得察罕儿和哈罕儿大战,还让土默特携河套平原并入我大魏,颇有几分汉唐来使风采,大丈夫!当如是啊!”

    郑森也跟着叹一口气:“宋大人因为在蒙古寒气入体,不得不去南边疗养,已经很久没有在京师出现过了!今年恐怕难说……”

    “可惜了,听说宋校长之前曾经定下会为学院前三名的学生授勋,我虽然沾不上边,但是以你的成绩应该是没问题的!”朱成文有些感慨,即使不是自己,是好兄弟和传奇人物有了交集,四舍五入,不就是我也和宋校长有了交集吗!

    听着朱成文不着边际的话,郑森没有搭理。

    只是想到少年时曾经一起同行过一段时间的宋时,郑森不由的有些恍惚的割裂感。

    他们说的那个在蒙古搅弄风雨,搞的蒙古大乱,女真俯首,北边二十年无再战之力的人……

    真的是自己在船上见过的那个,笑容温柔的宋姐姐……吗?-

    江南。

    还在被京师众多人惦记的宋时,早已借着养病的名义金蟾脱壳到了江南。

    江南文风昌盛,在宋时的皇城日报和大魏军报出来以后,很快就在江南地区风靡一时。

    江南人士也立刻敏锐的意识到报纸这种新兴事物对于舆论的引导,纷纷仿照,创办刊物,以供文人雅士互相交流。

    一开始还是暗戳戳的借着讽古喻今的话术引导嘲讽当年的太子欲学唐李太子登基,囚禁太上皇。

    而等皇帝与太子相继去世,新帝登基后,宋时那一系列推广开来的官吏制度和村学,严重阻碍了江南地区的人士把控朝政  ,而随之而来的清账田亩和放奴制度,无一不是刀刀割在江南官阀、学阀、以及士绅身上。

    到了商税推进的时候,已经不是割肉而是要命了。

    随着养蚕厂和纺织厂在江南以及沿海地区的扩大,原本的全家务农养蚕的经历也渐渐成为过去。

    主要是大规模的养殖桑蚕几乎垄断了桑叶的产出,有了控温室,春夏秋三季都能养蚕,桑蚕丝的价格已经被打了下来,虽然还有不少的散户还在进行独门独户的养殖,但是不管从质量还是数量上都不是和工厂的出品能比拟的。

    而稳步推进的桑蚕工厂,如同一只巨兽,轻而易举就垄断了整个江南的桑蚕业,有了稳定且品质可控的蚕丝来源后,市面上的桑蚕丝价格大跌,但是卖的人却并不多。

    因为对接的纺织厂就能全部吃下,而改良的机器不管是纺纱速度还是纺织速度都不是原始的家庭模式能对抗的,即使是有一定实力的小纺织厂,也经不起这样的对冲。

    除了少部分能在工厂当值的百姓以外,大部分都失去了原本的生计,而不得加入车马行,基建,修路,修船之类的工程,即使如此也导致大量的人员背井离乡,脱离原本的依附关系,让那些当地的宗族势力开始不满……

    江南地区兴起的各种民报无疑就开始借题发挥,引导民众,处处与宋时的新生政策做对,导致宋时在江南的布置推进不时受挫。

    其中最为针对宋时的移民政策。

    第169章 移民政策三更

    江南地区的稳定关乎着大魏一半的税收,他们虽然不至于起兵造反,但是利用当地的本土优势,进行负隅顽抗还是轻而易举的。

    因此宋时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前世那些用惯的媒体套路一套一套的往这些江南士绅身上招呼。

    比如标题党,连载小说,钓鱼啊,反转啊,以及在报纸上设置的有奖问答填空。

    不过最简单最管用的,还是推行简体字。

    简体字的说法其实并不完全正确,因为所谓的简体大多都是行书的简化书写方式,从古至今汉字一直都在进行简化,能大大降低百姓的学习门坎。

    对此文人之间的意见自然是沸反盈天,不过宋时也没有在意,官方的文书还是用的繁体,但是和百姓生活贴近的通告大多采用简体,尤其是皇城日报和大魏军报。

    反正这玩意也不是给那些文人用的,繁体字有一定的美学在,就留给文人去研究保存吧。

    茴字的四种写法,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实在没有必要。

    推行了简体字以后,民间的识字率一下大幅度提升了,尤其是在北方的归化城和西南山区。

    不过宋时倒没有直接推广白话文,步子迈的太大容易出问题,只是推动了说书先生这个行业曲线宣传。

    一整套的组合拳打下来,那些文人的报纸不断的开始销量萎缩,而同时皇城日报的江南版,开始在江南地区风行,影响力越来越深。

    其中推广阿拉伯数字反而并不顺利,因为江南地区早有苏州草码,这种草码在大魏早已经有了深厚的百姓基础,即使是一些目不识丁的码头工人也能认全。

    而这些草码相比阿拉伯数字无疑增加了数倍的书写量。

    随着宋时对于吏员必须精通算术,否则要送去矿区体验生活的政策,越来越多的吏员们将随身的物品从文雅的折扇改用成了算盘。

    算盘无疑是先进的一种计算工具,但是某些时刻也会成为桎梏华夏数学体系成长的障碍。

    宋时想要推行阿拉伯数字不仅仅因为它的简洁,也不是因为后世被广泛的运用,想要随波逐流。

    而是因为宋时需要大力发展华夏的数学体系,因为不管算盘多么先进,哪怕是当年大佬们做核弹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但是算盘无论如何也无法保留运算的过程。

    华夏的数学通常都是由实在的例子所构建的,比如最基础的鸡兔同笼,和割圆术。

    长此以往,华夏人民就会下意识的认为世界的道理都蕴含在自然规整和谐的秩序之中,无法超脱自然。

    但是数学这个东西,它偏偏是一种由实转虚的抽象存在,越是往后,越是抽象,偏偏还越发的重要。

    华夏的数学有很强的实用性,但是因为无法保存运算的过程,也缺乏简洁有效的表达方式,而让很多东西无法被量化,只能依靠师徒间的口口相传,其中的理解误差和表达失误,从而失去了传播的机会。

    而一行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却能打破这样的桎梏。

    时间的奇妙之处莫过于此,就像开罐头的器具往往要晚于罐头的发明时间。

    最简单的炮兵培训,随着各地的铁矿被开采,钢铁厂的标准化建立,大魏的大炮铸造数量早就提升上来了,但是制约火炮的精度和火力打击能力的往往不是火炮,而是炮兵数量。

    因为炮击是一个需要进行大量的计算和校准的工作,并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用。炮击参数,需要一个炮兵进行大量的运算和测估,但是如果用阿拉伯数字,就能将运算的过程全部记录下来,形成公式,这样炮兵的准入门槛就能被大幅度的降低。

    因此,宋时以高额赏金在报纸上增加了数独填空,吸引对算术感兴趣的百姓投入学习。

    同时也全面推行了阿拉伯数字-

    顺手解决完舆论问题,宋时才开始处理之前一直被影响的移民问题。

    推动移民,是宋时准备了数年的政策,甚至可以说是她在永明城扎根时就在思考的问题。

    因为工业化就是会提升劳动生产率,淘汰老旧的生产模式,而原本依附在原本生产路线的百姓就会失去生计。

    纺织业、农业和基建,包含了衣食住行,都是能大量容纳百姓的行业,尤其是农业,是百姓赖以生存的基础。

    但是高效的工业模式就是会减少工作岗位,而江南地区的人口又实在是太多了。

    想要重土难迁的百姓抛弃原本的生活方式,去改变自己的生活模式无疑是一场豪赌。

    而不管是海外还是辽东和蒙古甚至西域,都需要大量的人口迁居过去。

    华夏的文明同化能力是最强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打下来的土地就会自动归到你的领域,只有大量的人口迁居过去,带来新的文明交流和融入,创造新的财富和生活模式,才能吸引那些原本的边缘民族融入进来。

    从而经过数代的努力,将他们,变成,我们。

    将脚下的土地结结实实的变成我们的土地。

    而第一步,则是推动百姓对这个世界形成认知。

    天有多大?

    地有多广?

    人有多种?

    物有万般。

    有了认知,才会有好奇,才会有兴趣。

    生活才不是一潭死水。

    为此皇城日报已经足足准备了数年,从创报之日起,皇城日报就以连载的形式,在第四个板块上创立了万国志,开始从大魏的周边地区开始,逐步介绍世界各国的

    风趣奇谭,地貌民风。

    那些曾经听闻过的陌生国家,那些闻所未闻的奇异名字,那些相隔万里的国家地域,在皇城日报的介绍之中娓娓道来。期间参杂着一些点评。

    比如蒙古的草原养的长毛羊,价值不菲,保暖舒适。而近些年百姓的餐桌上羊肉的价格大幅度下跌,新奇保暖的羊呢衣在富户士绅之间流行,就是来源于蒙古的臣服。

    比如辽东的森林皮草人参,物产丰富,寒冬的皮草价格大跌就是因为来自辽东和北海的皮草大量涌入,成为即使是普通工人攒钱也能买得起一顶帽子。

    比如安南和琉球的粮食一年三熟土地肥沃,但是当地的百姓却不会精耕细作,或是由于战乱,大量的土地抛荒,百废待兴。

    其中不乏夸张或者隐瞒之处,但是这些都是必要的春秋笔法,最起码,不管是去哪个地方,只要落户就给分配土地这一点是真的。

    哪怕是那些投降的女真人,被打散以后,也是通通拉出了山海关之外,然后每到一处无主荒地,就开始根据地力的情况和大小,大声呦呵:“这里的地作价x两,价高者得!”

    然后任由那些想要留在当地的女真人出价竞标,价高者得,没看中的则拉走往辽东的更深处走,直到所有人都获得土地。

    那些外族的女真人尚且如此,那些原本就属于华夏的良家子自然待遇更加优渥。

    江南以及沿海地区是地狭人多,无计可施。

    但是树挪死,人挪活。

    只要愿意走,不管是海外还是边疆,总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而随着各种日报的出现,突破了大开本的纸张印刷后,简化版的坤舆万国图也开始大面积的出现在村学附近,虽然大魏国境内的山脉走向和河流经过了处理但是大概的对比还是有的。

    从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远方的国度产生了莫名的期待。

    当然随着人口的流失,当地的宗族产生了各种的应激反应。

    一开始的时候,宋时的农具更新和耕牛租借,以及官方出粮食应征各乡的百姓兴修水利,还是很得宗族欢心的。

    因为这意味着耕地效率的提高和粮食的高产,这无疑是一个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尤其是宋时清理无业游民和走街串巷的浪荡子,严刑重惩那些作奸犯科的贪官污吏以及犯事的百姓,流放起步,苦役打底,动辄流放千里万里,随着蒙古臣服,安南收复,那些人又多了好几个去处。

    不仅震慑住了那些百姓,更加是让民间的风气为之一清,虽然不到夜不闭户的程度,但是也算的上路不拾遗。

    毕竟你们也很难弄清楚,掉在地上的那些包裹里面到底是真的财物,还是钓鱼执法的诱饵。

    但是随着耕作效率的提高,江南的耕地却并没有变多。桑蚕业被垄断,富余的劳动力为了赚钱不得不出门去修官道,搞基建,入工厂后,留守在乡下的宗族势力开始慢慢回过味来。

    自己手中的权力,萎缩了。

    第170章 开源天下初定,虽然外敌已清……

    天下初定,虽然外敌已清,但是大魏内部的矛盾却越发的显现出来……

    宋时虽然带头在大魏原本的官僚运行机制上大刀阔斧的进行修剪增添,但是政策这个东西,需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管多么完美的政策总免不了在执行的过程中出现一些漏网之鱼。

    以周云为首组建的巡检司,每年都要巡视四地,剪除贪官污吏,仅是去年一年,便落马了几十位地方官员。

    好在现在全民的识字率提升上来了,吏员考核制度早已运转通畅,一人下马,下面等待上位的吏员数不胜数,不少才华初显的吏员仅仅三年便能连升三级。

    比如之前在张家口苦哈哈找骠骑营要人的县令,随着张家口正式开启大型互市以后,原本被骠骑营把控的互市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虽然大头是朝廷的,小头是驻守的骠骑营的,但是即使是漏下来的那些渣也足够这个原本一贫如洗的地方焕发新的生机,更不用说,因为蒙古臣服后大量涌入的蒙古人,仅仅是兴建的羊毛处理厂,就足够满足他手上的任务指标了,更不用说大量交易的牛羊马等牲畜。

    要知道,现在就连千里之外的江南地区,羊肉的价格都已经跌了三成。

    而随着对草原外不断扩张的归化城的修建,原本的张家口已经从一个县级的单位,迈入了府级。

    张家口如今成了连接蒙古草原与中原的第一大城,无数的基建项目启动,那些原本在草原上牧羊放马的部落,不少举族来投,张家口附近的地皮价格都跟着翻了好几番。

    在辽东地区,开春化冻以后,从蒙古高原深处蔓延而下的黑龙江流域就成了最好的运输通道,沿着江水甚至能抵达北海(贝加尔湖),自从大魏传出了高价收购北境皮草的消息后,大量来自北境的皮草源源不断的沿着这条水线绵延而下。

    原本是因为贪腐被流放到了石勒喀河与额尔古纳河交汇处(今中俄边境)修筑棱堡的李承言抓住机会,在这偏远苦寒之地修建了皮草加工厂,将北境的皮草进行加工后再转卖。

    赚取的差价则用来修建棱堡以及沿途大兴安岭山脉南麓建立驿站链。

    大大节约了大魏在辽东的支出,也让李承言这个待罪之身一跃成为了漠河遣官。为了加快辽东地区的建设速度,李承言也大力收拢当地的女真人和蒙古人。

    原本狼狈逃窜到阿尔泰山脉和乌部苏诺尔湖附近的喀尔喀部落也将大魏重新崛起的消息传到了北境的每一个草原部落之中。

    贺章带领的镇远军已经从蒙古游荡到了河西走廊一带,显然是要重建西域都护府的体系了。

    如今的大魏处于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前期,但是只要是有眼光或者说是有运气的人自然而然能嗅到机遇的味道,脱颖而出。

    然而伟大的设想往往伴随着代价。

    北线收复西域,还要安抚和镇压蒙古散部与辽东女真,其漫长的边境上既要驻守几十万的边防常备军,还要修筑棱堡,建立驿站,其中光是后勤运输粮草,其损耗率就已经高达半数。

    每年所花费的银两已经近千万,再加上其他地区的地方剿匪、赈灾部队,以及永明城到安南一线的海军布置,一年已经差不多一千四百多万军费。

    要知道,大魏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两千万左右,即使因为大量白银流入导致的通货膨胀,这也已经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了。

    尤其是连年的战乱,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大部分的地方尤其是北方都大幅度减免了田税,这对于一个以农业税为主要收入的国家来说,相当于被砍了一只腿,要不是新版的商税初见成效,户部的官员早就以死相逼了。

    再也没有什么比用整个朝政70%的税收供养军队更为穷兵黩武了。

    如果不是马铃薯与荞麦等耐寒作物的支撑,以及日本的银矿供给,还有从海商那边敲来的借款。朝臣早就以死相逼让贺章退兵回来了,在没彻底打通西域商路之前,西北的投入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因此宋时筹备的下南洋便久久无法成型,光是陈渔带领的那一支海军南下已经引得朝中不满了。

    好在宋时也没打算全部用朝廷的钱,眼看着市舶司马上就要收回来了,借着市舶司打下来的底子,再加上南洋商行半官方的性质,宋时原本的打算就是继续下江南薅羊毛。

    这些海商已经养了快三年了,也是收割的时候了,再则说,宋时下南洋为的也是维护这群海商在海外的利益,从他们身上拿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除此之外,最为让群臣非议的莫过于:裁军迟迟不动。

    按理说既然天下初定,那么之前为了平叛而招募来的将士就应该解甲归田了,要知道宋时手下的镇远军已经分成三部了,加上其他地方的军队,整个大魏目前光是脱产的全职军官

    就已经有接近百万。

    这无疑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数字。

    以前的时候,大魏还会安置一些屯田兵,以减轻财政压力,虽然听起来九边驻军四十万,实际上因为逃役和吃空饷,能有十万人已经算不错了。

    但是这样的士兵,在战斗力方面是无法与蒙古以及女真人抗衡的。军队想要提升战力,除了装备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脱产训练,用大量的时间将一些动作训练成本能。

    尤其是宋时在士兵的待遇和装备上是非常舍得花钱的,顿顿有肉,最新的武器和装备总是第一时间实现量产后装备到了将士身上,每支军队还配备了训导员,用在将士身上的造化散如果放到市面上卖的话,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

    宋时所能搜刮到的大部分财富几乎都花在了军备和民生上面,还是勉勉强强。

    不过,现在也的确到了裁兵的时候。

    第一是,原本招兵的时候很多人就是为了一口饱饭进入军营的,如今天下已定,解甲归田的想法也的确出现在了不少将士的心中,毕竟军营之中不少还是之前在各地叛军之中被裹挟的流民,不得已而从军的最后被贺章他们收编的。

    第二是,常年的招兵入伍,现在民间的青年劳动力严重不足,虽然耕牛和机械代替了一部分,但是官道和基建方面的进度却被耽误了不少。

    第三则是,现在的军队也需要改进精进了,随着大量的火器越发的成熟,进入军队的火器越来越多,而这些精巧的东西对于使用者来说要求也高上了很多,识字都是最基础的,数学更是无法避免。更不用说随着疆域的扩大,骑马更是必备技能,而随着大量在军校接受过基础的军事教育的年轻人进入军中,有一些人确实也该淘汰了。

    只是朝中希望能将将士的数量降低到40万,这还包括了各地的地方部队,然后将军备支出降低到财政的45%。

    这个比例本身是一个和平时期的定位,不过,在宋时看来,和平?

    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甚至只是一个开始的开始。

    先不说现在还是西域的新的边疆,隔海相望甚至都还没有出现在万国坤舆图上的奥洲,才是大魏工业化未来最重要的一环。

    要知道,华夏的铁矿不是富含杂质纯度不高,就是技术有限开采困难,但是澳洲却不一样,那边的炼出来的废料,含铁纯度都比华夏的高,实在没处说理去。

    再说商税改制、日本银矿、海外贸易已经提高了大魏的赋税收入,虽然不至于将大头从田赋上拿走,但是总的来说也算是大魏的税收的一个巅峰水平了。

    不过钱多了起来,要花钱的地方也就多了,各地重建的驿站,边疆随着地域扩张需要重新规划的防线堡垒,基建尤其是最为花钱的地方,光是辽东的那些冻土,冬日坚硬如铁,夏日偷偷消融,即使是水泥修路,过上一年就会变得坑坑洼洼,年年修,年年补。

    再加上小冰河时期的极端天气频发,降水稀少,水利设施的修建便显得格外紧迫。

    朝臣的理由很充分,但是说服不了宋时。

    她也没直接拒绝,只是一边推进精兵政策,对确实有些臃肿的军政体系进行修剪。

    但是她也没有将那些将士全部放回去,随着多年的战争,很多人的家乡早已被夷为平地,即使回去也没有家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响应号召,将这些年轻力壮又有从军经验的退伍老兵安排到边疆去。

    那边正好各方面都缺人,况且,相比人多地少的江南,北方区域更需要大量的人口充实地区,尤其是有大量的无主土地可以加倍的分配到那些人手中。

    作为抵御游牧民族的根基力量撒到边疆的每一个村落,既可以训练乡勇,特殊时候也能集结起来抵御危险。

    另一边,将军队裁军的事情推动的差不多了,就借着生病疗养的名义南下去了江南。

    归根到底,还是钱不够。

    之前的时候宋时为了吸引人员从军,将退伍军人的待遇提的非常优厚,不仅从军后受伤有补贴,退伍后有工作安排。

    就算是牺牲的将士,家人的会定期收到一笔抚恤金,直到孩子成年,或者老人去世。没有孩子的,也会由军方出面,以将士的名义去老幼院领养一个孩子,过继到将士的名下,那个孩子成年前的衣食住行包括上学的花销都包含在内。

    这一部分的支出无疑是算在了军备后勤里面,而且肉眼可见的,随着大部分的将士退伍,这笔花销会越来越大。

    朝中不少的大臣想砍的也就是这一份支出。

    因为这不仅是让财政的支出,其实也是变相的提高了武将的地位,战乱之时,要靠武官将士打天下,文臣多有容忍,但是眼看着天下平定,自然要开始从方方面面开始削减武官的待遇以及威望了。

    所以,他们才是遇到财政问题,不想着开源,反而一个劲的想着节流的原因。

    不管何时,总会有着一群这样的人,从古至今。

    宋时站在泉州的山坡之上,身后是香火鼎盛的天后宫,不远处还有印度风格的开元寺,以及圆顶的清真寺……

    仅仅开海不到三年,这座城市就已经迅速褪去了百年的尘埃,焕发生机。

    感受着初夏的微风吹拂过她的脸颊,等待着万里迢迢从南洋带着安南收复消息回来的船队入港。

    她伸手抚摸立在天后宫门口立起来的石碑,那是前两年开海的时候,她让人立下的郑和下西洋的祈福碑文《天妃应灵记》,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心中升起一抹怅然,随即被一种更深的情感取代。

    毕竟,另一只猎物,已经到了待宰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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