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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第41章 忽如一夜


    ◎在做梦对不对◎


    柔弱的躯体难以逃脱他的掌控, 感觉像是陷入了泥沼。


    好在赵匡胤在触碰到她温软的胸部时陡然惊醒,放开了惊慌失措的嘉敏,一言不发跑出去跳进院中冰冷的池塘里, 用冷水不停地洗脸。


    嘉敏拉好衣裳跑出来,想也不想跟着他一起跳进了池塘里抱住他:“赵哥哥——”


    虽说方才的情形令她惊恐不已, 可这么多年赵匡胤何曾伤过她半分?


    知她身子柔弱, 在冷水里泡着唯恐会有闪失,赵匡胤回身抱着她上岸。


    翻涌的气血已被强行压制下来,他自小习武,也颇通医理, 知道自己方才的行径并不寻常,遂问道:“嘉敏,你怎么会在这儿?”


    嘉敏茫然道:“是南汉的皇后安排我在这间驿馆休息,赵哥哥难道不是悄悄跟来保护我的么?”


    赵匡胤沉声道:“不是,我以北周密使的身份求见南汉皇帝, 是他将我安排在这里过夜的!”眼眸一抬已想出了答案:“是计谋!”


    话音落, 已有人提着灯笼出现在回廊里, 看起来阵仗还不小。


    赵匡胤将嘉敏揽在怀里低声道:“这些人是来捉奸的, 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说罢带着她躲闪起来逾墙而出。


    此刻他已然明了自己怕是中了媚药, 而嘉敏身上古怪的药香更加令他难以自己, 故而只逃出不远就单膝跪倒在地无法行动。


    媚药之毒大多猛烈异常,若不及时解救, 多半会气血逆行爆体而亡。


    “嘉敏, 你自己走吧,待在我身边会有危险!”赵匡胤额上大汗淋漓, 气息越来越乱。


    嘉敏自然不懂他话中的深意, 摇头道:“不管在哪儿, 我都要和赵哥哥在一块……”


    “这次不行……”赵匡胤费力想要解释,却察觉到有人靠近。


    暗夜中传来一股幽香,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问道:“两位可是北周的赵匡胤将军和江南太子妃周娘娘?”


    “不是!”赵匡胤将嘉敏拉在身后,挣扎着站起身。


    异族女子皱眉道:“赵将军,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错不了,我是南汉的皇后曦宁!”


    赵匡胤捂着胸口差点吐血,冷笑道:“果然是南汉朝廷的毒计!”


    曦宁皇后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陛下的旨意。我是来给你送解药的,你若信得过我,请先喝下去吧!”


    虽说自己大约已支撑不了多久,赵匡胤依旧针锋相对:“我如何能信你?”


    嘉敏经过上次为他寻药引的事情之后,胆子益发大了,走上前将解药接过来道:“如果这瓶子里是毒药,我喝下之后必然中毒对不对?”


    曦宁皇后皱眉道:“周娘娘是想为赵将军试药么?我苗人大多擅长以毒攻毒,不过此解药倒是无毒,你喝了也无妨!”


    嘉敏遂打开药瓶自行灌下去一小口,又回头对赵匡胤道:“赵哥哥,若是毒药,咱们就死一块儿吧!”


    横竖眼下也别无它法,赵匡胤咬牙点头,将剩下的解药全部喝下去。


    曦宁皇后瞧了二人片刻,缓缓解释道:“赵将军,周娘娘,你们二位一个是北朝大将军,一个是江南太子妃,却偏偏凑到一起来出使我南汉。出于什么目的姑且不论,不过皇上以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倘若北周大将军和江南太子妃被人发现通奸,两国之间势必会引起战火,我南汉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是以他才命我下毒。”


    到了此刻嘉敏才明白赵匡胤所说的计谋是何意,喃喃道:“可你是他的皇后,为何反过来帮我们?”


    曦宁皇后目光怨毒,冷冷道:“因为我恨刘鋹,他根本就不配做人!赵将军大概知道南汉朝廷是一群宦官在当政,这些宦官里面也包括我的爹爹、哥哥还有弟弟!”


    赵匡胤登觉脊背发凉,他对刘鋹的非人行径早有所耳闻,却不想竟连枕边人的血亲也难免遭其毒手,如此皇后不肯为他卖命倒也说的通。


    曦宁皇后盯着他道:“有一位叫陈抟老祖的老神仙告诉我,赵将军乃是天上的真君转世,有经纬天地之才,也是唯一能解我困厄之人。而我之所以送解药过来,是想和赵将军合作,希望不久的将来,你能杀了刘鋹,助我的家人和南汉百姓脱离苦海,故而才不希望你有所闪失。”


    “娘娘这是谋逆吧!”赵匡胤此刻倒不必与其辩论陈抟老祖那通唬人的谎话,淡淡道:“不过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只怕也会做出和娘娘同样的选择。若赵某和周娘娘能够平安度过这次困厄,便是欠娘娘一份莫大的人情,日后定当投桃报李,助娘娘报仇雪恨!”


    眼见行动颇为顺利,曦宁皇后暗松一口气,“赵将军的话曦宁信的过,在此多谢了!”说罢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几转,幽幽问道:“眼下有一事还请二位切勿隐瞒,你们可是情侣?”


    赵匡胤暗吃一惊,紧张地抓住了嘉敏的手。


    曦宁皇后慌忙解释道:“赵将军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套你们的话,只是这解药对寻常人无碍,若是给一对相爱却不得相守的情侣喝下去,多少会有一些副作用。尤其周娘娘身子弱,怕是待会儿就要昏过去了!”


    赵匡胤慌忙抱住嘉敏,见她果然昏昏欲睡,不由眉头紧锁。


    曦宁皇后道:“那驿馆里的人在房中没有找到你们,多半会出来搜寻,倘若给他们看到了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赵将军不妨带着周娘娘同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暂避!”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曦宁存心在害他们,大约不必这般迂回,赵匡胤当即点头,抱起嘉敏随她而去。


    曦宁驾着马车将他们送去了城外一个偏僻的苗寨里,路上连赵匡胤也开始有些头昏脑胀。


    “这里简陋了些,不过很是隐蔽,旁人找不到的,二位好好睡上一阵,做一场梦,就会恢复如初。”曦宁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屋中陈设都是苗寨的风格,色彩艳丽,多余的东西很少。


    可毕竟身在敌国,若是昏睡过去自然不大放心,赵匡胤将嘉敏放在床榻上皱眉问道:“会昏睡多久?”


    曦宁温柔地摇头:“我不知道!听我师父说情爱愈笃,睡的时间越长,梦境也越逼真,到时候怕是你们自己都不愿意醒过来了!”


    此等奇毒赵匡胤闻所未闻,无奈道:“如此,便劳烦皇后娘娘这段时间守护我和嘉敏的安全,赵某感激不尽!”


    这曦宁皇后原也是个青春貌美的女子,此刻借着灯光看清了赵匡胤的相貌,虽面带倦容,却十分俊美,不免心头有些悸动,唯恐被其瞧出什么来,慌忙低头道:“周娘娘的衣服都湿透了,我先帮她脱下来……”


    “我来就好……”赵匡胤想也不想阻止了她,甚至也不大在意自己此举有何不妥,在他心里自己早已是嘉敏夫君。


    曦宁皇后怔住,吞吐道:“那……不打搅二位了……”


    待她走后,赵匡胤遂将门从里面反锁,用仅剩的力气脱下湿透的衣裳,又将嘉敏的也脱下来,抱着她躺在一起,本想用内力烘干身体,可却不受控制地睡去了。


    曦宁说的没错,这药会令人做梦!


    梦中的自己乃是个苗疆少年,就生活在这座苗寨里。


    这天寨子里很热闹,因为有姑娘家到了年纪,穿着嫁衣在选夫婿,外面一片吆喝声,像是在划拳赌酒。


    赵匡胤走出去,见那个长的和嘉敏一模一样的待嫁女孩儿坐在桌子上,旁边正是一波一波上前来赌酒的少年男子。


    “嘉敏”的爹是酿酒的,想要找一个海量的女婿,才定了这个方法来给女儿选夫婿。


    可嘉敏显然兴致缺缺,手托腮一味坐着发呆,见赵匡胤来了才突然有些精神,朝他挥挥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盘荔枝。


    赵匡胤会意,把荔枝端过去给她吃,而后默默在一旁看热闹。


    苗寨少年擅饮是出了名的,是以许久还未选出最终优胜者。


    嘉敏剥了两颗荔枝,突然心头一热,又朝赵匡胤挥手,接着指了指赌酒的少年们。


    赵匡胤诧异地指了下自己,问她是不是想让自己也参加。


    嘉敏抱着盘荔枝点头不止,一脸期待。


    可梦里的赵匡胤与嘉敏尚不熟悉,想了想摇摇头。


    下一刻愁容就爬上了嘉敏的脸,荔枝也不吃了,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赵匡胤登时大为不忍,上前与人拼起了酒。


    北方汉子酒量本就不一般,直喝倒了十几个挑战的苗疆少年顺利夺冠。


    嘉敏满心欢喜地跳下来和他抱在了一起,依照苗寨的规矩,二人很快披上喜服,在漫天飘洒的鲜花里拜了天地。


    苗人很少闹婚房,而况赵匡胤已有些醉意,待人都散去,解去了喜服,嘉敏凑上前贴着他的耳朵问道:“听说洞房很好玩的,你会玩吗?”


    赵匡胤:“……”


    【作者有话说】


    男主:梦里的嘉敏有点不一样!


    作者:我想要收藏收藏(*∩_∩*)


    第42章 幽梦无痕


    ◎昨晚尚未尽兴◎


    好在只是幻象……


    酒气逐渐上头, 怀里的嘉敏却突然被几个俏丽的苗家姑娘拉走。


    苗寨的规矩很有意思,不像汉人的抛绣球或者比武招亲,胜者可以直接拜堂, 而是给了少年男女反悔的机会。


    七日之内,如果女孩儿向父母提出自己不愿嫁, 父亲则会带着好酒送给男子表示歉意。


    而男子若不愿娶, 就不必趁夜去翻少女的窗,一旦踏入女孩儿的闺房,就代表木已成舟。


    第一天晚上,赵匡胤就跳窗进去了。


    嘉敏早已换上寝衣, 大约是没料到他会来的这般快,惊讶过后开心地和他抱在一起。


    赵匡胤柔声道:“我白天醉的厉害,还没来得及准备成亲的礼物,可又害怕来晚了你会改变主意,托你父亲上门退婚, 所以想先来告诉你一声。”


    “我的礼物也还没有准备好呐!”嘉敏眼眸骨碌碌转了几转, 心下有了主意, 却不肯说出来。


    定情信物是很重要的一环, 未必贵重, 却定要出自真心。等信物交到双方手上, 才算真正完成婚仪。


    赵匡胤随着姑母生活,定情信物也是姑母拿出来的传家宝——一对镶嵌着瑟瑟(蓝宝石)的指环。


    “这指环在整个苗寨只有一对, 不能拆散, 更不能更换主人,戴上它这辈子就不能取下来了!”姑母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 眼神颇有些玩味。


    赵匡胤和嘉敏对视了一眼, 握紧她的手道:“姑母放心, 我和嘉敏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两个人开开心心戴上了指环,赵匡胤和姑母留在家中准备婚宴,嘉敏则和同龄的少女们一起去后山采花来布置婚房。


    只是她要采的花有些特别,长在药王谷附近。听闻此花有异香,做成荷包佩戴在身上,能使郎君心意不变。


    不过此花难寻,嘉敏找了许久终于给找到了。


    只是那艳丽的花朵下面藏着毒蛇,采到花的同时却也被咬伤,倒在了花丛里。


    同伴看着从她手腕上爬走的花蛇吓的掉头而去,回到寨子里把赵匡胤叫来。


    人人都知道药王谷的婆婆养了很多毒物,那毒蛇多半也是从谷中跑出来的,想给嘉敏解毒只能带着她求见那古怪的婆婆了。


    药王婆婆倒是不如何拐弯抹角,只是哂笑:“这小畜生是天生地养的毒物,尚且无药可解,被它咬一口,合该是幽冥地府来拿人,我救不了!”


    赵匡胤身子僵直,跪着不动,嘉敏的毒已扩散全身,白皙的脸庞也变成黑色。


    药王婆婆端详他片刻,桀桀怪笑:“我瞧你难受的紧,不如这样,我让这小畜生也咬你一口,送你一起上路,好免去这等摧心断肠之苦。”


    “如此,多谢婆婆了!”赵匡胤俯下身,将嘉敏抱在怀里,柔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孤零零死去的!”


    药王婆婆眼中满是试探,见他果然一动不动,就真的将毒蛇放出,看着那小畜生爬到赵匡胤背上,对着他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


    过了不知几日,赵匡胤睁开眼,非但自己无事,连嘉敏也好好的坐在身边。


    劫后余生的二人抱在一起,还以为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不对,天是亮的,还有太阳。


    “其实这蛇毒并非无药可解,只不过我老婆子自打被恋人抛弃以后,已经不再相信世间的情情爱爱,是想替这姑娘考验一下你的诚心罢了!”药王婆婆缓缓走出来,手里还盘着那条毒蛇。


    嘉敏吓的躲进赵匡胤怀里,听他道:“多谢婆婆救我二人性命,不知可有什么能报答的?”


    药王婆婆点头:“知恩图报,倒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汉子。我老婆子倒是没什么需要你的地方,只是我有一个徒弟在宫里当皇后,倘若哪天她需要你,就请你务必鼎力相助,救她出困厄!”


    赵匡胤知其所言乃是曦宁皇后,当下点头答允。


    回到寨子,很快举行了婚仪。


    婚宴依旧被灌酒,好在不似招亲那日醉到上头。


    几个苗寨姐妹将嘉敏蒙上双眼带到婚房里来,她伸长手臂到处摸,跌跌撞撞的扑进了赵匡胤怀里。


    姐妹们笑着掩门离开,赵匡胤解下她蒙眼的红绸,见她装扮的再美丽不过,一时气血翻涌,甚至没有说话,抱她在榻上轻抚她的脸颊。


    “那个……”


    惊慌的眼神似乎是想逃离他的掌控,赵匡胤闭上眼低头吻她,毫不犹豫抬手解开她的衣带。


    衣衫褪去,嘉敏只觉自己犹如一枝风中的杨柳,狂风自她的身体上寸寸抚过,吹到哪里,她就摆向哪里,缠酥入骨的娇吟无法抑制。


    赵匡胤俯下身与她软舌交缠,轻轻安抚她。


    此刻两个人身上唯一还戴着的东西只剩下那对瑟瑟指环,嘉敏的脚趾划过他紧绷的小腿,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茫然又惊惧,可却难以抗拒。


    略带醉意的男人,连眼神也有几分迷离,温柔地抚开她额前的乱发,不可自持地占有她。


    嘉敏被他堵住了唇舌,手臂也牢牢的被压制,十指相扣,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肌肤上全是汗,连眼睛也有些模糊了。


    在眩晕中度过大半个夜晚,亦不知是何时入睡,只觉天亮的太快,还没有睡饱。


    赵匡胤起身将帷帐拉的更紧一些,回头又俯下身轻吻她娇艳的花唇。


    苗寨里的人大多有早起的习惯,清晨就能听到用土砻碾米的声音。


    不知听了多久,嘉敏终于睁开眼,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可她连衣服都没得穿,还有些虚弱……


    嘉敏不说话,伸出手臂,赵匡胤便将她抱起来。


    洗过热水浴后痛楚减轻了不少,又被抱去喂早膳。


    “我起的这般晚,姑母不会怪罪吗?”嘉敏小声问。


    赵匡胤笑道:“怎么会?我们家没什么规矩要守,你爱怎样便怎样,不需要小心翼翼的。”


    嘉敏听罢吞了一口口水问道:“想做什么都可以么?”


    “是!想做什么都可以!”赵匡胤宠溺地捏她的脸颊,“不过在做之前先把肚子填饱,好不好?”


    “唔,好香软的粥!”嘉敏坐在他腿上,被一口一口投喂,一派餍足,好像她十多年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粥一样。


    因要上山采药,早膳后赵匡胤就留她一人在家。院中碾米的姑母透过窗子见她一直坐在床上拿着一支笔想一会儿写一会儿的,时而皱眉时而偷笑,也不知是在做什么,好笑地摇摇头,却并不打扰。


    赵匡胤采药归来,她手边的纸已经堆了好几张,可似乎还没有写完。


    “在写什么?”


    “唔……一些你都知道的事情了。”


    “我知道?”


    “当然了,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嘛!”


    越说越离谱,赵匡胤奇道:“我……做什么了?”


    嘉敏扬扬手边写满字的纸,干脆递给他看,那映入眼帘的赫然是……


    “我和青雀她们说好了,成婚之后要把新婚之夜发生的事情当作笔记写下来,大家一起看,以免说出来的不够详细。”嘉敏眨着眼开开心心地解释:“这是姐妹之间的规矩了,我们向来如此。你看看,有没有写的不对的或者要补充的地方?”


    赵匡胤凝眉,哪里有什么不对?连他亲了哪里如何亲的都写的一清二楚,每一步做了什么更是事无巨细一点遗漏都没有,还提到了自己在她耳边的呼吸声和……


    “你确定这些是可以拿出来和别人一起看的么?”赵匡胤将笔记合上握在手里,很想阻止自己的小娘子和姐妹们分享这些。


    “那是自然,说好的事情岂能反悔!”嘉敏振振有词,一副自己乃是个信守诺言之人的模样,说着还犹疑了一下补充道:“这笔记其实还不完整,关键的部分要画下来才行!”


    “还要画下来——”赵匡胤益发感觉不对劲,“那个‘关键的部分’不会是指……”


    嘉敏狠狠点了几下头,当然是指如何操作的部分了,“我好像得画三张,因为……”


    赵匡胤翻了个白眼,捉住她的手决意要阻止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你没时间画了!”


    嘉敏正自诧异,人已经被他抱起来,眸中似燃着烈火,凝着她幽幽道:“我昨晚尚未尽兴!”话音落已将她放在寝榻上,欺身上前。


    “那个……”嘉敏登时大为紧张,柔软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也不确定能否再承受一次他的狂风暴雨。


    赵匡胤好笑地看着她,舌头卷一下她的耳垂,嗓音很是低沉:“再让你多写几页笔记,好不好?”


    “唔……”


    不待她回答,单薄的衣衫已被扯开,没有温柔的安抚,似乎连力道也重了许多,连任何一寸肌肤都不放过,滋味比之昨夜更加蚀骨销魂,而且他还用了新的手段,完全放任,好令自己尽兴。


    这下怕是又要多画几张才行了……


    午后密友来访,嘉敏勉强下了床,手里拿着尚未写完的笔记,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跌跌撞撞的,唔……扶墙而出。


    第43章 鱼沉雁杳


    ◎别忘记我们的梦◎


    脚底凉凉的, 因为忘了穿鞋,连袜子也褪到了脚踝。


    梦境的最后,赵匡胤走上前将她抱起来柔声道:“走不动就不要走, 我抱你过去!”


    ……


    醒来时见自己躺在赵匡胤怀里,连衣衫也脱掉了, 嘉敏慌忙抱住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那个……”赵匡胤也烧红了脸, “之前我们在水塘里衣裳都湿透了,只好脱下来!”


    嘉敏点点头,很相信他说的话,只是这情形很难不令人联想到别的东西, 遂小声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


    见她面上泛起如酒醉的酡红色,赵匡胤心念微动,解释道:“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成了亲, 你在梦里还写了许多字, 还要作画……”


    他说的很是含蓄, 嘉敏听罢却举起被子把脸也藏进去, 半晌不出声, 不管对方怎么拍, 都不肯取下来。


    赵匡胤诧异,想了片刻问道:“该不会是我们做了同一个梦吧!”


    的确, 嘉敏的反应好像是知道那写的是什么东西一样。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嘉敏无语凝噎, 细节竟然都对上了,看起来真的是同一个梦, 这教她怎么敢承认?


    赵匡胤点头, 片刻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老天爷当真待我不薄, 只有做梦才肯我娶到你,醒过来以后什么都没有变!”


    嘉敏听出他话里的伤痛,把被子放下来,伸出手臂抱住他,柔声道:“我……好想嫁给赵哥哥,一直都想!”


    这温柔缱绻的话语如此动人,赵匡胤伸出手臂将她抱紧,闭上眼道:“嘉敏,再等一等我好不好?不管前路有多艰难,我都不会忘了曾经的誓约,我……一定要娶你!”


    嘉敏不说话,只是在他怀里点头。


    两人大约是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没多久太阳就落山了。穿好衣衫走出去,曦宁皇后和侍女一同为他们准备了饭食。


    见主人招待甚为周到,二人也不好推脱,入席用膳。


    曦宁皇后乃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顺口提起了眼下的情势:“刘鋹那边我已派人送去消息,说我毒错了人,北周的赵将军和江南太子妃都好好的,计划失败。”


    赵匡胤点头:“南汉并无人认识赵某,这借口倒也勉强说的过去。”


    “还有一事想提醒二位!”曦宁皇后看着嘉敏道:“刘鋹好色,以周娘娘之倾城容貌,若是入宫觐见,难保他不会对你无礼!”


    嘉敏顿觉惊恐不已,自她长大以来,容貌便令她吃尽苦头,难道说这南汉的皇帝也会留难于她么?


    赵匡胤冷冷道:“那便不见他!反正刘鋹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江南太子妃,换成谁去都无大碍。”


    “赵将军所言甚是!”曦宁皇后沉声道:“江南派人前来不过是为了求药,这药我自然会给。听说除了周娘娘以外,还来了一位黄保仪,让她顶着周娘娘的名头入宫,刘鋹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这几日,周娘娘最好就藏在这寨子里,不要去城中,以保万全。”


    若嘉敏藏在这里,赵匡胤自然是要留下来保护她,沉吟片刻道:“大周使臣也不过是想阻止南汉与江南结盟,送点礼物给刘鋹,让守信代替我去也无不可。”


    一番合计,赵匡胤修书一封托曦宁皇后送去。而黄保仪那边,则是陈抟老祖留书,言明自己带嘉敏去山中采药,入宫求见一事则由她全权代劳。


    黄保仪知钟氏皇后对陈抟老祖素来敬重,他的话自然不能不听,否则误了大事,她也担待不起。


    于是刘鋹那日见到了假装是嘉敏的黄保仪,以及假装是赵匡胤的石守信。


    双方都无甚要事,求药的得到了药方,送礼的也把礼送出去了,刘鋹陪着走了个过场,就把事情全部交给曦宁皇后,自己跑去后妃宫中寻欢作乐,躺在那容貌俏丽的妃子腿上啧啧道:“听闻那江南的李煜是个才子,还以为他那妃子不是倾国倾城,也至少国色天香,特意跑去瞧上一眼,不想竟是个半老徐娘,还比不上我的紫儿一般俊俏,当真扫兴!”


    那年轻貌美的紫妃娇嗔道:“听皇上的意思,若她是个貌美的,你此刻怕是还在前殿陪着喝酒吧!”


    “自然不会!”刘鋹一脸淫·笑,起身搂着妃子道:“朕会将她带来,和紫儿你一起好好泄一泄身上的火!”


    “皇上,你真坏!”紫妃一边捏起小拳捶打他胸口,一边顺从地随着他倒在榻上。


    两国出使之事竟这般毫无水花地结束了,黄保仪在宫外拦下石守信,指着他问道:“你们这些北朝人之前扮成护卫跟着我们的车队,究竟是何企图?”


    石守信打了个哈哈,不屑地道:“自然是就近监视,看看你们江南人究竟有没有借着求药的名义,暗地里勾结南汉,对我大周不利!”


    “只是为了这个?”黄保仪面色涨红,骂道:“我瞧你们是觊觎太子妃娘娘的美貌才一路跟着的吧!”


    石守信一个粗直汉子,对女子心思向来不大了解,当下伸伸胳膊踢踢腿,痞痞地道:“既然保仪都已经猜到了,哥儿几个也不装了。那太子妃娘娘的确美若天仙,哥儿几个嫌赶路太无聊,能天天看着个美人儿自然都是十分愿意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黄保仪气的不轻,怒道:“我江南太子妃何等尊贵,尔等竟敢如此出言轻薄?我回去定当如实禀明太子,看看那北朝的皇帝如何跟我们交代!”


    “你也得先回得去才行吧!”石守信冷冷道:“南汉的山匪可不管你是哪国的娘娘夫人,若不是我等,你还有命站在这里兴师问罪么?”


    此话倒也不假,黄保仪无可反驳,只得恨恨离去。


    眼见事情都已办妥,曦宁皇后返回寨中告知他们可以回去了,不过正赶上寨中一大户人家嫁女儿办婚宴,十里八乡都赶来看热闹,还有商贩带了不少东西来卖,赵匡胤干脆带着嘉敏留下来凑一凑这场热闹。


    苗人的物件儿在中原很是少见,嘉敏瞧着新奇,只是真正喜欢的倒不多,直到她看见一对蓝色的瑟瑟指环。


    那指环与她梦中的竟是一模一样,那卖指环的竟是梦里的药王婆婆。


    而对方并不是要拿这对指环换钱,而是摆下擂台,谁能一口气喝完她所酿的十大碗酒,就算是赢家,可将指环赠予。


    苗酒比之中原更加烈性,更何况这是药王婆婆酿的,连从小泡在酒缸里长大的苗家少年也喝不过三碗,直到赵匡胤上前。


    他生性豪爽,又颇爱饮酒,一碗接一碗喝下去,竟是未曾上脸亦未曾上头,看呆了周围的苗人。不多时周围一片掌声,都希望他能喝到最后。


    而赵匡胤不负众望,果然喝下十碗苗酒。


    药王婆婆信守诺言,将指环交给他,苍老的声音道:“这对指环只赠有情人,相恋的男女戴上它,不管多难,以后都能走到一起。我原本是想将它送给自己的情人,可他二十年前被刘鋹抓去,成了不全之人,我与他皆已无福再享受这世间情爱。我瞧公子和这位姑娘颇有眼缘,指环一旦戴上,除非将来变心,否则不可摘下来。”


    赵匡胤与嘉敏对视一眼,握紧她的手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春秋,我的爱意只有那么多,只够给一个人,我的心至死不变!”


    药王婆婆淡淡道:“那这姑娘呢?是否和你有一样的决心?是否会因将来的困境放弃彼此的爱?是否会身不由己?”


    嘉敏怔然不语,她此刻不正是身不由己么?


    赵匡胤恐她忧虑,紧张道:“她的困境由我来解!”


    却听嘉敏喃喃道:“若身不由己就能改变情之所钟,那我此刻岂非早已变心?”


    “但愿你能记得今日的话!”药王婆婆将指环套在他们的无名指上,低着头小声道:“赵公子,若有一日龙飞九天,莫忘了老身的仇还等着你来报!”


    赵匡胤惊诧,只觉这婆婆和陈抟老祖竟是同一个路数,似有问卜天地之能,一时怅然之中又有些忧惧。


    待见了陈抟老祖,将此事说与他听,那老道呵呵笑道:“可不就是和我一个路数的嘛!我等江湖术士不入你们的法眼,不过这药王婆婆的确是与我齐名之辈,我此番蹭南唐的车队而来,也是为了向她求一帖药。她倒是大方,不过这恩情将来也得由你替我还了!”


    赵匡胤猜想药王婆婆所求无非是要将他将来帮忙杀刘鋹,倒也不怎么介意还情之事,只随意点点头。


    事已办妥,两方人马也在同一天离开驿馆各自回返。黄保仪学乖了,让北朝的人打头,自己则跟在后面,确保来了山匪先打劫赵匡胤一行,己方多半能够保全。


    而赵匡胤此番非但没有完成柴荣所交代之事,还借南唐护卫之手杀了何萧,虽已有对策,但难保万全。加上有意护佑嘉敏,故而一行人走的也不快。


    到了南汉与南唐交界,赵匡胤一行打算借道川蜀再图北归,好巧不巧,南唐的车队又遇到了山匪。


    赵匡胤掉头救出嘉敏,两个人拉着手跑到不远处的山丘上,对不远处的喊杀声充耳不闻,抚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我……要走了!”


    嘉敏认命地点头,这么多年,随时离别好像才是他们的宿命。


    “此次不知会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赵匡胤皱眉,情知自己此番回返吉凶难料,叹息一声抵着嘉敏的额头柔声叮嘱:“别忘记我们的梦,好不好?”


    嘉敏闭上眼幽幽道:“但愿下次的相聚不会再有别离!”


    山匪去的很快,护卫很快找来,不得已赵匡胤又将嘉敏送回去,两个人在马车前分了手。


    嘉敏忍着眼泪,上了车就倚着车厢无声啜泣,哭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等了半晌,秋芙只得规劝道:“小姐你别哭了,赵公子已经走远了……”


    话音甫落,外面乱糟糟的好像又来了山匪,车厢一沉,赵匡胤像风一样又钻了进来。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嘉敏抱在怀里,低下头吻她。


    第44章 李代桃僵


    ◎你活一日我便活一日◎


    嘉敏好似一株被雨打风摧的梨花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却未有丝毫抵抗,纤弱手臂抱紧他的脖颈,一次次的柔婉回应, 难舍难离。


    秋芙呆了片刻,红着脸背过身去, 将帘帐揭开一角, 见外面的“山匪”似乎露了馅儿,竟是石守信等人假扮的,慌忙道:“赵公子,你有什么话还是快些说吧, 外面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赵匡胤这才强迫自己停下来,试去嘉敏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的命握在你手里,此生你活一日,我便活一日,不管这滚滚红尘要折磨你我到何时, 都一定要忍耐, 好不好?”


    嘉敏点头不止, 感觉到他又在自己额头上留下一吻, 就又像风一样自车中一跃而出, 消失于烟尘之中。


    “小姐, 你手上的指环好像和赵公子戴的一模一样!”秋芙突然说道。


    嘉敏将手握紧,此刻并没有心思讲出指环的来历, 她的心之所向情之所钟全都寄托在这件信物上, 此生此世都不会摘下来。


    走了三个多月,回到金陵已是深秋。


    面见钟氏皇后敬献了药方, 照理说也算功德圆满, 该嘉奖一番。


    可待嘉敏梳洗更衣过后, 到了皇后宫里,却不见一个笑脸,黄保仪也在一旁冷眼旁观。


    嘉敏跪拜施礼,并未抬头去看,是以也不知道钟皇后面如寒霜,只听得那冰冷而威严的声音问道:“听说这一路你遇到了好几次山匪劫道,还有北朝的大将军站出来保护你?”


    嘉敏虽有些吃惊,但料想此事藏不住,遂小声道:“是……是北朝的几位将军路过,搭救臣妾和保仪等人……”


    钟皇后挑眉厉喝:“北朝乃我江南宿敌,因何会救你?”


    嘉敏吓的伏地叩首颤声道:“臣妾不知!”


    “不知?”钟皇后冷哼一声:“保仪,你告诉她那些北朝人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也教我们太子妃娘娘好好听听,她是如何名声在外!”


    黄保仪应了一声,当下把石守信那日借口是瞧着嘉敏貌美,才一路跟随保护的话复述了一遍。


    “原本只是如此倒也无甚大碍,毕竟太子妃娘娘这一路也很守规矩,很少露面,不小心被人瞧见了,也怪不得她。只是……”黄保仪面色一变,幽幽道:“那北朝将军之中,有一位模样很是俊俏,功夫也好。那些日子一直守在太子妃娘娘马车旁,一旦有山匪来袭就第一个站出来护佑娘娘,危急时刻还曾将娘娘抱在怀里。”


    嘉敏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赵匡胤,虽然一路上两人还算克制,可未必能瞒过黄保仪的眼,当下闭目连头也不敢抬。


    钟皇后见她瑟瑟发抖的模样,以为是心虚,怒道:“你身为江南太子妃,舍去性命事小,怎可任由他人如此轻薄于你?”


    嘉敏吓的全身都麻了,泣道:“臣妾知错……”


    “太子妃娘娘若是真的知错……”黄保仪语调一变,忽然道:“那么当日在南汉与江南交界之地,北朝之人原本已与我们分道扬镳,为何后来又扮作山匪前来劫道?又因何那位俊俏的将军会从娘娘的车中离开?”


    嘉敏将手握紧,此刻方知当日之事竟被黄保仪看在眼里,怎奈她生性单纯,不知如何撒谎,竟是一个字也编不出来。


    听到这里,钟皇后尚且不想给她定罪,问道:“嘉敏,那人是不是自行闯入你车中的?他有没有对你无礼?”


    嘉敏想也不想地摇头,全然不曾想过自己否认的究竟是哪一个问题。


    黄保怡瞧她窘迫,帮着解释道:“太子妃娘娘行事一直规矩,当是那人自行闯进去的。或者是他见色起意,太子妃娘娘无辜受害……”


    钟皇后料想此话也甚为有理,再则又是自己派她前去求药,当下和颜悦色道:“嘉敏,事情是不是像保仪所说?若真如此,母后不会怪罪于你,从嘉面前也可以替你解释清楚。”


    嘉敏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什么见色起意,我们只是道别。”


    “道别?只是道别的话,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伪装成山匪劫道浑水摸鱼么?”钟皇后霍然起身,怒道:“你究竟是在路上和他暗生情愫还是早就相识?”


    嘉敏这才惊觉自己的话里破绽太多,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只一味摇头。


    孰不知这般反应在钟皇后眼里乃是刻意隐瞒,她走到嘉敏面前喝道:“你站起来!”


    嘉敏不敢不从,被秋芙扶着颤颤巍巍站起身。


    又听钟皇后道:“把头抬起来!”见她半晌不动,又爆喝一声:“抬起来——”


    嘉敏打了一个冷颤,勉强抬头与她对视。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连钟皇后也打动了,定了定神,问道:“你年纪尚轻,行事乖张一些,哀家和太子都能容忍。如今哀家只问你一件事,你和那北朝人之间有没有苟且?”


    苟且是何意,嘉敏不甚懂得,想着大约是些男女之间的亲近之事,不由想起了梦里和赵匡胤曾几番云雨,道别之时也曾唇齿相接柔婉拥吻,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众人惊诧,钟皇后更是大怒,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骂道:“可怜从嘉对你一往情深,你竟是个不知廉耻的!那人何名何姓,在北朝任何官职,你且交代清楚,不然哀家定不饶你!”


    嘉敏哪里肯说,忍着痛一阵摇头。


    秋芙慌忙跪倒求饶:“皇后娘娘明鉴,这几个月我一直跟在小姐身边,那北朝将军的确是上了小姐的车,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就只是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而已。娘娘所说之苟且,小姐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素日在家中时,夫人曾经交代过,若小姐听不懂皇后娘娘所言,就只管点头摇头。小姐素来胆小,大概是连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都不知道,请娘娘恕罪!”说罢又拜倒在地。


    黄保仪上前道:“秋芙的话倒也可信,那北朝人并未在太子妃娘娘车上停留多久,也不足以发生什么苟且。”


    钟皇后虽心中尚有疑惑,可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也不必揪着不放,干脆找了个台阶下,“看来是哀家吓坏你了!你终究年少,派你去完成这等大事本也欠妥,好在平安归来,哀家和从嘉都松了口气。这些时日,从嘉一直惦记着你,哀家想着你也不必再回福济观了,就在宫里住着,从嘉得了空还可以去瞧你。你们毕竟是夫妻,分离太久恐会生分。”


    嘉敏听罢呆呆的,却也不好说出自己想回福济观的事,只得领命回柔仪殿住着。


    钟皇后那一巴掌打的颇重,嘉敏脸颊一片红肿,秋芙拿来冰袋给她冷敷,一边抱怨道:“小姐,就算你和赵公子之间有……那个……也算不得苟且,你怎么什么都胡乱承认呢?”


    嘉敏痛的龇牙,皱眉道:“我不承认有什么用,别人也不会信我。”


    当初她极力辩解自己没有背着姐姐勾引姐夫,不也没人信吗?


    秋芙观其神色已然明白她是想起了旧事,柔声宽慰道:“当初太子写那首词大约也是想诉说对小姐的真切情意,可没想到却给你招了这么多骂名。都已经过去两年了,小姐,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李煜站在门外,将主仆二人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在耳里,面上一片羞愧之色。


    贴身太监李光大声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来看你了!”


    嘉敏惊惧,慌忙起身下拜,被李煜上前扶起来,又抬手摸着她红肿的脸颊柔声道:“听说你在母后宫中受责,可打疼你了?”


    “无事!”嘉敏避开他,还不自觉退后了一小步。


    李煜的手摸了个空,怔然道:“嘉敏,这两年你受了不少冤屈,我一直都想补偿你,你可不可以给我机会?”


    嘉敏摇头:“我没有受屈……”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说的!”李煜若有所思,“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十分疲累,且休息两日,得空我再来看你。”


    许是成婚以来二人一直疏离,嘉敏倒是没怎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两日在柔仪殿中足不出户,有螃蟹吃,还喝起了十月白。


    只是那酒辛辣,一口下去喉咙似火烧一般,呛的她咳嗽不止。


    秋芙嗔道:“小姐,你不能喝就别喝,这又是何苦?”


    “以往赵哥哥喝酒都是眉头也不皱一下,我看着有趣,就想自己试一试!”嘉敏说着,一边用丝帕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秋芙掩嘴笑道:“赵公子是英雄好汉,小姐哪里能跟他比?我怕他听了这话也得笑破肚皮!”


    “他此刻大约还在路上吧!”嘉敏不喝酒了,拿起螃蟹来吃。


    正琢磨着怎么拆开那螃脚,重华殿传来消息,说太子今晚要留宿柔仪殿中。


    嘉敏听罢面色惨白,坐倒在地站不起来。


    入夜,嘉敏沐浴过后早早在寝榻上躺下,秋芙走出来小声对李光道:“李公公,烦请禀告太子,小姐胆小,屋中的灯会提前灭掉,望太子怜惜,莫教她瞧见亮光。”


    李光乃是良善之辈,将原话转述。


    而李煜原本也知晓嘉敏的性情,就答允下来。


    待他走入帐中,那只着寝衣躺好的女子正紧张地绞着手指,呼吸声很是急促。


    李煜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嘉敏,别怕,我会很小心的!”


    床上之人闭上眼,感觉到男子的手轻轻解开她的衣带,而后俯下身与她肢体交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隔日更哈(*∩_∩*)


    第45章 虎啸龙吟


    ◎你活着她才能活◎


    月照玉楼, 声漏频促。


    一夜绮梦令李煜有些疲累,他梦到了已仙逝两年的娥皇。


    纵然白花飞蝶、紫玉成烟,旧时情意犹在, 只是此刻他枕边人换成了嘉敏。


    嘉敏不似她姐姐,一直娇娇怯怯的, 昨晚还在偷偷的哭……


    李煜伸出手想去抱她, 可嘉敏已经起床,坐在妆镜前慢慢梳着头,安静的像一幅仕女图。


    天光微白,佳人独坐未免有些寂寞。


    片刻, 李煜下床自背后抱住她,“嘉敏,你年纪尚轻,不必太在意宫中的规矩,若是累了, 也不必这么早就起身, 有我在, 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我还是希望看到你以前的模样, 天真机敏, 无忧无虑。”


    嘉敏挣脱不得黛眉轻蹙小声道:“太子该去上朝了吧, 莫误了时辰!”


    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躲闪,李煜想着大约还是不够熟悉, 点头道:“我这便去, 以后定会经常来你宫中,不会教你感觉受了冷落!”


    嘉敏静默不言, 给他穿好衣裳, 系上玉带。


    见她一直低眉垂首, 李煜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侧头想要吻她,竟被闪避开。


    李煜惊诧,却也不想太过逼迫她,微笑着摸摸她的脸颊就离开了。


    见他出了门,嘉敏才松一口气,定了定神转身朝秋芙房中去。


    昨晚两人合演了一场大戏,所幸未露出破绽,可秋芙却受了罪,虚弱地躺在床上,见了她来,依旧一脸笑意坐起身,“小姐,是太子走了么?”


    嘉敏抱着她只是点头,半晌才道:“走了,秋芙,难为你了!”


    秋芙眨眨眼,不待回话,陈抟老祖就来了,捻须道:“这李代桃僵之计也多亏有了秋芙姑娘,周二小姐才能脱身,的确是该好好感谢你!”


    昨晚灭烛不许见光,也正是为了让秋芙代替嘉敏侍寝。此计乃是陈抟老祖所出,秋芙未曾犹豫就答应下来,她自幼随母亲逃难来到金陵,多亏周家收留才有活命的机会,再加上一直侍奉嘉敏,情谊深厚,能替嘉敏挡此劫难,亦是无怨无悔。


    嘉敏喃喃道:“我只怕一个‘谢’字太轻,不足以弥补秋芙所受的伤。”


    秋芙摇头笑道:“小姐,你当我是什么金尊玉贵的身子么?若非周家仁善,我的将来也不过是配一个不知人品如何的粗贱奴仆,而今侍奉的却是文雅多情的太子,整个金陵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想要这份福气而不得,却被我捡了便宜,你怎会觉得是我吃亏?”


    此话虽说是为了宽慰嘉敏之心,却也很实在。


    陈抟老祖乐呵呵地道:“周二小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秋芙姑娘对太子早已芳心暗许,你竟毫无察觉。若非老道推波助澜,她这一腔心绪尚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得到回应。”


    “……”嘉敏愕然,见秋芙涨红了脸,心下才有些会意。


    以李煜之雅俊风流,爱慕他的女子成千上万,只不过嘉敏一直心有所属,才不曾对其留意,若秋芙爱慕于他,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若真如此,等将来找到机会,我求太子给你一个名分好不好?”嘉敏握住她的手,情辞恳切,似乎真的在想此事的可行性。


    秋芙却有些惊慌,摇头道:“此事如若揭穿可是重罪,小姐你快打消这念头!”


    陈抟老祖呵呵笑道:“将来之事难说的紧,倒也未必没有机会!”


    这老神仙的话主仆二人还是有几分相信的,不过秋芙自己倒是没有太多奢望,幽幽道:“我只愿能够保全小姐和赵公子,好让他们早日破镜重圆,莫再受这别离之苦。”


    “说起赵公子……”陈抟老祖突然面带忧色,“他此番北返,祸福难料,老道需前去助他一臂之力才是。周二小姐,你身边有秋芙这等福星,不必担忧接下来的事。如若当真有难解之困局,不妨试试这个!”


    说罢拿出一个青瓷瓶子,“这是我向南汉的药王婆婆求来的假死之药,共有三粒。事急从权,一粒便可假死七日。若服下两粒,就成了毒药,必死无疑,故而定要小心谨慎,但愿不会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嘉敏接过那假死之药小心翼翼收好,清柔的眼波里又泛起泪光:“老神仙,我此生与赵哥哥生死与共,若他有什么不测,烦请你告知于我,这绝命之药也算是你送给我们的最后的礼物了!”


    陈抟老祖正色道:“周二小姐休要胡言,当心一语成谶!赵公子非福薄之辈,那柴荣未必克的了他。虎啸龙吟,风云激荡,都只是一时,相信过不了多久,必定雨霁风清四海承平。”


    绕蜀地回北朝,崎路难行,到达汴京时乃是一个初春的寒雨之夜。


    虽没有成功挑起南汉和江南之间的战争,可有曦宁皇后所赠的南汉城防全图,加上一封自辩折,托先行一步的王审琦递给柴荣,大约也是能扳回这一局的。


    柴荣看罢果然大喜,又从王审琦口中问出了赵匡胤等人的行程,催促其快些回返见驾,还特意开恩嘱咐就算其深夜也必打开城门迎接。


    可巧正是深夜进了汴京城,众人皆已离家一年多,约好明日再聚,便在大雨中分了手。


    骑马奔走一阵,赵匡胤陡然发觉自己落了单。半生戎马倥偬,和兄弟们在一起的时间远超过家人,乍然分离,心下难免有些空落。


    不过他原是豁达之辈,倒不如何伤感,比起来明日面圣才是吉凶难料。


    柴荣英武多智,可自打登上帝位,疑心病一日重过一日,朝中大臣多有被其猜忌者。


    此前他所中的那白羽丁香之毒,虽说并未有十足证据,可难保不是皇帝的手笔。如今的汴京城对他而言怕是与龙潭虎穴无异,行事当万般小心才是。


    思虑间已策马转进了自家坊间,可就在那一瞬战马却突然遇袭,冷箭自四面八方射出,大雨中反应不及,人就跌下了马背。


    杀手也跟着跳出来,数不清的刀枪剑戟甚至暗器对着他穷追猛打。


    滂沱大雨中赵匡胤滚过一地泥泞,连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十多年征战沙场,早已到了临危不惧的地步,只想着能如何绝地求生。


    一杆长枪擦着他的腰际将披风钉在地上,赵匡胤反手抓住枪杆扯破衣服站起来,挥出的长拳已将那持枪之人击飞。


    在他所学的十八般兵器中,枪戟棍棒素来最为拿手。


    见他一人一枪凛然而立,刺客竟都有些惊慌,看来这些人多少是听过他的威名。


    不过迟疑也只在片刻,围杀的阵势很快形成,逃得过长枪避不开短剑,而且那使剑的两人配合相当有章法,像是已经在一起演练过无数遍。


    不,是整个杀阵都像演练过无数遍的样子,专门为了克他!是以他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枪法不比刀剑,走的是刚猛浑厚的路子,本就不适宜久战,这么多人轮番上前就能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更何况对方连消耗的方法都计算好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是谁要如此截杀他,答案似乎并不难猜。


    想到此赵匡胤只觉脊背发凉,今日这杀局怕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酣战数十回合,他已渐感体力不支,出手稍慢了些,左臂中了一剑,踉跄后撤,后背却又被飞来的流星锤砸中,鲜血登时从嘴里喷出来。


    重创之下能勉力站稳已是不易,一名刀客飞身而来欲斩他右臂,却在兔起鹘落之间被他一枪穿胸而过。


    拔出兵器的那一刻,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又被冷雨冲刷殆尽。今日之局左右不过一个死,如今的他已疲惫不堪,敌人却还有那么多,其实只要还手慢一些,大约很快就能结束了。


    心念动摇之际,耳边却突然响起了陈抟老祖的话:“你和周二小姐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你活着她才能活!”


    嘉敏——嘉敏还在江南等着他,他怎可对她食言,怎可将她孤孤单单地留在这残酷的人世间?


    他的命是嘉敏以身试毒换来的,不是谁想要就有资格拿走!


    夜雨中赵匡胤霍然抬眼,刺客料想他多半已无力还击,胆子也大了不少,一窝蜂冲上来。


    赵匡胤仰头一声悲吟,竟被激出了无边杀意,枪过之处血肉横飞,也不知断送了多少条性命。


    不知是否兄弟之间当真有些特殊的感应,石守信等人竟然一个个掉头寻来。


    此刻杀手只剩下寥寥数人,已受了不知多少道伤的赵匡胤凭着残余的力气将其一一结果。


    事了,手已经握不动长枪,人也倒在了尸体堆里。


    “大哥——”石守信冲上前把他扶起来,大声喊他,可他却毫无知觉。


    重伤之人已然濒死,大雨却毫无停歇之迹象,一众兄弟围过来,纷纷解开自己的蓑衣给他当头罩着。


    杨小九乃是兄弟中最小的,也数他对这个结拜大哥最是粘腻,此刻更是心神大乱,吼道:“二哥,快救大哥,快救他呀——”


    石守信喃喃道:“救……该怎么救……能摆出这阵仗杀大哥的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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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吞云夺月


    ◎今后该如何面对他◎


    “黄鱼羹、猪里肉、蜜火腿、蒸小鸡、炒菠菜、雪里红——小姐,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我特地嘱咐厨房做的,你快尝尝。”秋芙把午膳端上来, 笑吟吟地道。


    不想嘉敏看了却直摇头,“今日二月初一, 我该斋戒, 吃观音素,等到十九日那天去庙里上香,在佛前点上长明灯,求菩萨保佑……”


    话说到一半就禁了口, 秋芙观其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保佑赵公子平安无事么?”见她低眉不语,又接着道:“自打陈抟老神仙走后,你就一直寝食难安,总想着赵公子是不是在北朝遭遇了什么凶险。可是小姐, 这些无端的猜测于你无益啊!”


    “可我又能为赵哥哥做什么呢?”嘉敏黛眉颦蹙一脸愁容, “那北朝的皇帝想要杀他, 他该如何自保?既然陈抟老神仙说他是天神下凡, 我多去拜拜菩萨, 看在都是神仙的份上, 菩萨也不会不管他的是不是?”


    秋芙心想着这怕不是魔怔了,却也不好规劝, 只得道:“小姐说的是, 赵公子福大命大造化大,那天上的大罗金仙也会护着他。


    你要吃素我便跟着你吃素, 和你一起拜菩萨,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想来赵公子就算是遇到天大的麻烦,也必定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嘉敏登时笑靥如花,“那就谢你吉言了!”


    秋芙摇摇头,把荤菜全都撤下去,换成一桌素席,一边道:“赵公子乃是武将出身,定是喜欢吃肉的,若你以后和他在一起了,天天嚷着要吃素,那他岂不惨了?说起来太子倒是个爱吃素的,跟你凑桌还更容易一些!”


    嘉敏委屈巴巴地撇嘴,“我一直当他是我姐夫来着,谁知道会发生这许多事?”片刻迟疑,恍似想明白了什么,问道:“秋芙,你……是不是……想见太子了?”


    “呃……”秋芙低垂着眉眼,想将心思隐藏起来。


    只是这等相思情事,嘉敏怕是比她更懂得个中滋味,又哪里藏得住?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若神明当真有灵的话,又是否能够成全有情人?


    ……


    汴京城。


    距离那一夜的刺杀已经过去整整十天,赵匡胤也从鬼门关中回返,可他遍身是伤,直到今日才能勉强下床。


    兄弟们轮流在府上守着,以赵匡胤如今的身份,若非寻到由头,柴荣无法明着动他。


    而朝中大臣听闻其重伤的消息,大部分人都很是关切,以为是北汉或者契丹所派的杀手为之。


    这些年赵匡胤“北朝天将”的名头传的益发神乎其神,契丹和北汉对他很是忌惮,这才屡屡不敢进犯。如若他真遭遇什么不测,这朝中形势也就难说的紧。


    此事柴荣看在眼里,一时竟也有些踌躇。


    他本自有几分英明神武的气度,奈何却非天命所钟之辈,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就患上了不治之症,太医束手无策。


    念及孩儿尚小,而朝中可依仗的肱骨之臣又多是文弱之辈,赵匡胤自然就成了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便一日难安。


    可若除了赵匡胤,又无大将能抵抗北汉与契丹的军队,替他柴家来镇守山河,如此两难局面,着实难以抉择。


    下朝后召见户部尚书王炎,此人与柴荣乃是姻亲,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从不结党营私,故而颇得圣心。


    柴荣咳嗽几声,不无威严地问:“听说你那贵婿已经能下床了?”


    以当晚截杀之惨烈,赵匡胤身上的重创至少有七八道。第二天王炎到府上探望之时也看的一清二楚,汴京城中名医几乎全都来看过,无一不是摇头了事。


    这消息自然很快传递给了柴荣,只没想到短短数日情势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赵匡胤非但没有丧命,而且恢复神速。


    王炎不敢隐瞒,跪拜道:“回皇上的话,听说赵府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道士,带来了灵丹妙药,赵将军只服下一粒就起死回生,想来大约命不该绝。”


    “哦?”柴荣心念微动,“那神仙人物如今可还在赵府?”


    “那老神仙神龙见首不见尾,救了赵将军之后就飘然远去了,无人知其踪迹。臣听说以后就派人去找,可惜竟无人见过那样一号人物,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王炎不无遗憾地道。


    柴荣软软地向椅背上一靠,心底冒出丝丝凉意,不过片刻冷哼一声道:“赵将军劫后余生,朕该恭喜他才是。来人,赐酒!”


    历来皇帝所赐之御酒不是嘉奖,便是夺命。


    王炎认命地闭上眼,这场婚事本就是皇帝授意,落不下什么好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只求莫要牵连王家才是。


    大内总管亲自前去赐酒,赵家一屋子人战战兢兢,赵匡胤不要任何人搀扶,自行跪拜,身边的石守信和王审琦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这算什么,暗杀不成,要明着赐死?


    眼见这毒酒就要端到面前,大内总管一脸奸邪笑意:“赵将军,请吧!”


    赵匡胤冷着脸谢恩,也不顾兄弟阻拦,将那满满一壶酒尽数倾入喉中。


    过了许久并无异样,大内总管的表情也是颇为玩味,怪腔怪调地道:“皇上知道赵将军爱喝蒲州酒,才特意赏下来的,滋味可好!”


    原来这酒竟无毒!众人虚惊一场,也都松了口气。


    “甚好!”赵匡胤面不改色,酒虽无毒,可他重伤之躯也不该如此豪饮,此刻五脏六腑宛若刀绞,好在尚且支撑得住。


    大内总管去后,便张口吐血,被兄弟们七手八脚送回床上,有叫来大夫折腾一番。


    夜半,柴荣又犯了病痛,浑浑噩噩中听闻有仙者夜访皇宫,遂挣扎着起身来见,那鹤发童颜的道士坐在御花园里喂一只白鹤。


    “仙长救我!”柴荣上前拱手下拜。


    陈抟老祖将他扶起,笑道:“皇上何必行此大礼?贫道听说你四处派人寻我,故而过来看看。”瞧着柴荣的脸色,直截了当道:“皇上已病入膏肓,是想向贫道求那回生之药?”


    柴荣忙道:“朕听说你救了赵匡胤,那么必然也救得了朕!”


    陈抟老祖叹息着摇头:“赵将军虽然伤势沉重,却不足以致命,因此才可得救。而皇上……此乃天命,老道无能为力呀!”


    “天命……”柴荣瞬间心灰意冷,愤然道:“你是说那天命钟情于赵匡胤,却不钟情于朕?”


    陈抟老祖捻须道:“皇上聪慧多智,当比老道更明白何为天命所归!”


    柴荣冷笑:“若那赵匡胤意欲夺朕之江山,朕便杀了他,看他还如何担这天命之责!”


    “你若杀了赵将军,只怕丢的就不止是江山了!”陈抟老祖意味深长地道:“昔日西周王朝遭犬戎入侵,俘虏幽王,他那王姬褒姒和小王子是何下场,皇上莫不是忘了?”


    西周末,犬戎入侵,杀王子,掳褒姒,王朝至此而覆灭。难道这仙师竟在暗示自己若杀了赵匡胤,这大周王朝也将重蹈千年前之覆辙,国破家亡,连仅剩下那点骨血也未必保得住?


    思至此,柴荣不觉冷汗涔涔而下,犹疑半晌问道:“仙师又如何知道,赵匡胤夺取江山之后不会斩草除根?”


    陈抟老祖笑道:“赵将军是将才,亦是治世之才,皇上莫小瞧了他的智慧。杀了柴氏血脉,那叫弑君篡位;可若是柴氏下诏禅让,那叫退位让贤。两者之间的区别天差地远,柴氏子孙他非但不会杀,皇上手下的那批老臣他也不会动,此乃帝王心术,皇上深谙此道,应该不难想通。”


    柴荣一番思虑喃喃道:“若朕是他,也决计不会动手弑君,反而会优待柴氏子孙。对于百姓而言,天下之位,仁者居之,他们并不关心是否改朝换代。如此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以赵匡胤之心机深沉,岂会办砸?”


    “皇上圣明!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将来谁主沉浮,能决断此事者,亦是天下人,不是么?”陈抟老祖说罢仰头大笑而去。


    柴荣望着他的背影,手按在胸口喘了半晌,眸中泛出一股杀气。


    等到白天里王炎进宫,直接被召去面圣。


    见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笑意,暗自喟叹:“果然皇权之下,皆是蝼蚁!”


    王炎不敢对皇帝的决定有丝毫异议,思虑一番,打算借着半月后替夫人办生辰宴的机会,请女儿和女婿上门。


    赵匡胤伤势渐好,自然也就答应下来。


    到了岳父家,赵匡胤留在前院陪着接待客人,王鹤儿则被母亲带去了出嫁前所住的闺房。


    当她接过那瓶御赐之药时,禁不住全身颤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王夫人瞧出女儿的疑虑,皱眉道:“鹤儿,你要知道,皇上想把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就能变成什么样。那赵匡胤可以为了心中所爱而冷落你,摆明是对皇上不敬,而今不过是要他真正成为你的丈夫而已,又不是要他的命,这惩罚本就不算重。更何况圣命难违,皇上点名要你亲自动手,此事若不成,牵连的可是整个王家。爹娘生你养你,也不指望能够获得什么报答,至少不能给家里招来祸事,你说是不是?”


    沉默半晌,王鹤儿咬牙泪盈盈地道:“可是……若我给相公下了此毒,今后又该如何面对他?”


    王母淡淡暼了女儿一眼道:“今后……他还会有今后么?”


    当天赵匡胤罕见地有些醉酒,头脑很不清醒,夜晚被安排留宿在王家。


    仆婢将他扶进了王鹤儿的闺房,荧荧烛火下,他蓦然抬首看着寝帐中俏丽的女子影,带着些疑惑柔声唤道:“嘉敏——”


    夜半三更,王家被刺客包围,幸好石守信等人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很快发现异样,把早布署好的人手调动起来,暗暗守住四下。


    双方剑拔弩张,可奇怪的是刺客迟迟不动手,一直耗到天亮又悄然撤离,虚晃一枪着实教人摸不着头脑。


    只是赵匡胤那边竟还是出事了,听到房中异样的响动,石守信厉喝一声踢开门冲进去。


    没有看到刺客的影子,赵匡胤却一口黑血喷在雪白纱帐上。


    “大哥——”石守信大骇,上前去搀扶他,却见赵匡胤将剑对准了王鹤儿,一脸愤恨。


    随后冲进来的王审琦均是惊骇不已,王鹤儿掩面啼哭,似也不想解释什么。


    陈抟老祖叹息着走进来,放缓语调道:“这‘醉春宵’之毒,乃是柴荣给王小姐的,中此毒者会产生幻觉,将眼前之人看成自己的心上人。原本若是剂量合适倒不会有什么伤害,只是赵将军心志坚定,柴荣怕他不会就范,将剂量加大了三倍,如此就成了蚀骨毒药。”


    王鹤儿脸色煞白,不想自己竟成了毒死相公的凶手,还是用这等方法。


    一行人全都慌了神,石守信勉强镇定问道:“仙师可有办法替大哥解毒?”


    陈抟老祖摇头道:“此毒暂时要不了性命,不过以赵公子的情况,怕是会折寿,至少十年,若是寻常人早丧命了!”


    “十年……”王鹤儿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笑意,“事到如今,妾已无法将这十年寿命还给相公,只能以死谢罪了!”说罢抓住剑锋朝自己身上捅过来。


    所幸赵匡胤反应极快,将剑往回收,喝道:“撒手!”


    王审琦见堂妹伤了手也慌忙道:“鹤儿,此事怪不得你,你别再激怒大哥了!”


    加上王夫人也来了,把女儿抱在怀里哭,王鹤儿顿感有所倚靠,才松开了手。


    赵匡胤将带血的宝剑丢在地上,强忍着愤懑缓缓道:“王小姐,当初你我成婚虽说是皇命难违,可我一直不曾待你如妻子,却是天大的过错,若折损这十年阳寿能够弥补对你的伤害,赵某心甘情愿。只是我心中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昨夜之事盼你就此忘了,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互不相欠互不相扰,可好?”


    【作者有话说】


    此处同样是计谋,男主没有跟别人生孩子,后文揭晓真相。


    第47章 红尘悠悠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王鹤儿无话可说, 只是闭目哭泣。


    却听得母亲怒道:“若非皇命难违,我家女儿也断不会嫁给你这等薄悻无良的东西。既然你这般待我女儿,皇上面前自己去担着, 和离书我们王家还是有人会写的!”


    赵匡胤冷冷道:“多谢!”言罢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纵马回去赵家,在门口又吐了不少毒血, 被老管家扶回去, 躺下之后便昏迷过去不省人事,恍惚中看到嘉敏来到他身边。


    他伸出手抱她在怀,心下的歉意更浓,“嘉敏, 我……”


    嘉敏将手指压在他唇上,眼波里尽是怜悯之色,柔声道:“赵哥哥,嘉敏知道你的辛苦,也知道你所遭受的困境, 不管发生什么, 都不要去责备自己, 好不好?”


    赵匡胤默然不语, 只是抱着她垂泪。


    嘉敏将脸贴紧他的胸膛软语安慰:“这些时日我一直求菩萨保佑你一切安好, 我与你相隔数千里之遥, 原本就难以安心。如果你再这般不停的让自己受伤,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赵匡胤立时将眼泪擦干, “我不伤心了, 只要嘉敏好好的,赵哥哥什么都扛得住!”


    嘉敏浅笑着抬手摸他的脸:“赵哥哥真乖——”


    屋里乱糟糟来了一堆人, 梦境就这般被搅散了。


    石守信等人架着陈抟老祖前来给他看诊, 银针扎上不过片刻人就醒了。


    陈抟老祖将石守信等人轰出去, 说是人全都围在这里呼吸都不畅快,要让他静养才行。兄弟们也都听话,各自走开。


    “仙师,我刚才梦见嘉敏了!”赵匡胤喃喃道:“你明明说过嘉敏与我乃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却为何又会有今日之局面?”


    “天下之大莫过于皇权,你说为何?”陈抟老祖淡淡道。


    “皇权?”赵匡胤冷笑连连,“没错,我和嘉敏一样,都不过是皇权的玩物罢了,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他第一次生出了对柴荣的深沉恨意,连眼神都变了。


    陈抟老祖看在眼里,默默推波助澜:“周二小姐红颜薄命,她所遭受的困厄,只会比你更甚!若你想要让自己和周二小姐摆脱困厄,该如何做,只怕不用老道过多言说。”


    周匡胤顿觉心痛不已,喃喃道:“我把嘉敏一个人留在江南,也不知道分开以后她究竟如何了……”


    陈抟老祖将银针拔出来,一边淡淡道:“你当日命石守信将军等人装扮成山匪的模样劫道,自己钻进来周二小姐的马车,出来的时候被黄保仪看到了,她将情况如实上报给南唐皇后,皇后以她失德为由,动手打了她。”


    赵匡胤不由握紧了拳头,自小他就见不得嘉敏受半点委屈,听到居然有人打她,血气登时一下子冲到脑门,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涌上来。


    “赵公子可还记得老道以前讲过的应龙真君和帝女红莲的故事?”陈抟老祖循循善诱,“那十方莲池开的帝女红莲,因为暂时失去了依仗,便被路过的文曲星君摘走,那文曲星君正是将来的江南国主李煜。至于应龙真君能否救回红莲公主,就要看他在凡间的真身何时才能拥有打败文曲星君的实力。”


    此话意思已经颇为明显,赵匡胤抚着额头苦笑:“若故事是真的,这天上的真君殿下也太没用了些,和赵某一样没用!”


    陈抟老祖忙活完自己的事,不紧不慢地道:“天道自有其不可言说之处,过些年赵公子自然就明白了!赵公子此番出征大约会路过陈桥驿,老道在此先恭喜你了!”陈抟老祖说罢哈哈大笑着离开。


    “出征?”赵匡胤疑惑不解,眼下并无战事,他人还在汴京,何来出征一说?


    几日后,皇帝召赵匡胤入朝。


    一入皇城就碰上柴荣带着亲兵严阵以待,石守信等人攥着拳头,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纵然百感交集,然则君臣之礼不可废,赵匡胤走上前,甫一下拜,手背上滴落一滩温热鲜血。


    竟是柴荣嘴角流着鲜血,忽然抓紧赵匡胤的手臂,双目狠厉地瞪着他,半晌只说出一个字:“你……”


    赵匡胤皱眉,看出主上眼中的杀气愈来愈重,却丝毫不惧。


    如果对方要痛下杀手,自己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他冰冷的眼神令柴荣大受刺激,倒地吐血不止。


    赵匡胤眉头紧皱,背上他匆匆回宫,一边喊道:“快传太医!”


    将皇帝送回寝宫,等了大半日,圣旨传来:加封赵匡胤为归德节度使,即日起外放出京,不得有误!


    赵匡胤默默接旨,虽说是外放出京,可距离汴京并不远,大约是有几分警示的意味。


    只没想到外放不过两日,石守信匆忙传来消息:“大哥,皇上驾崩了,太后命你班师回朝!”


    赵匡胤一脸错愕,半晌道:“竟然这么快!”


    石守信叹息:“此次回京,也不知是吉是凶。有个犯人,大哥不如先审审!”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犯人,赵匡胤瞧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


    那犯人倒是自觉,不待他严刑拷问就什么都说了:“赵将军,派属下谋害你之人乃是当今圣上!”


    赵匡胤霍然惊醒,“你是当日在扬州送毒酒之人?”


    犯人点头不止:“年前皇上得了不治之症,太医说他命不久矣,他担心自己死后太子年幼,而赵将军你又手握重兵,正所谓主少国疑,皇上担心你会谋朝篡位,所以才……”


    “放肆!”赵匡胤厉喝:“皇上待我一向甚为亲厚,定不会做此等违背道义之事。你如此污蔑皇上,饶你不得!”话音落拔出石守信宝刀亲自动手将其斩杀。


    那犯人登时毙命,石守信等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犹疑半晌道:“大哥,兄弟们并非想要强迫你相信什么,只不过眼下的情势由不得我等不小心提防。先帝驾崩,太子继位,太后在这个时候召你回京,是吉是凶,大哥可有考量?”


    赵匡胤淡淡道:“皇上屡次对我下手皆未成功,太后怕是不敢。”


    众兄弟面面相觑,还是石守信问出口:“大哥莫不是早就知道了?”


    赵匡胤正色道:“兄弟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将身家性命交付于我,我怎敢糊涂?放心吧,大哥乃是惜命之人,非但要自保,还要保各位兄弟!不过还望众兄弟记下,我等皆是大周臣子,有些事情最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要说出来!”


    公元九五九年,世宗柴荣去世,葬于庆陵,年仅七岁的太子柴宗训即位,符太后临朝听政。


    国丧之期刚开始没多久,边境传来战报,北汉联合契丹欲大举进,宰相范质上书太后,急遣赵匡胤率军北上抗敌。


    出征前符太后将柴荣所持之玉如意赐予,含泪道:“先帝驾崩之时曾留有遗言,将我母子二人之性命交托于赵将军之手,望将军勿负先帝和大周百姓之期望,哀家与皇上会在宫里等着你凯旋而归!”


    赵匡胤面上波澜不惊,接过赏赐再拜而出。


    兄弟们全部整装待发,却听他突然问道:“守信,此番我等是否会经过陈桥驿?”


    石守信查看了地图,点头道:“从汴京出发,不过一日便能到陈桥驿,未知此地可有什么不妥?”


    赵匡胤不答,看着天色喃喃道:“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早了些!”


    出征前一天晚上,弟兄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哼,那柴荣在世时就屡次谋害大哥,此番雪天行军命我等去攻打契丹和北汉,表面上委以重任,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天知道这是不是圈套,说不定太后和小皇帝正暗自期盼大哥会战死沙场,也好除了心腹大患!”


    王审琦怒道:“大哥一心报效朝廷,这大周的江山一半都是大哥打下来的,北汉和契丹虎视眈眈,除了大哥,那小皇帝的位置就坐的稳么?”


    “定然不能叫他们害死大哥!”众兄弟一个个目眦欲裂,杨小九道:“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石守信沉声道:“众兄弟可知要保住大哥需付出何等代价?”


    王审琦冷笑:“我等便是把身家性命全都押上又如何?”


    杨小九道:“对,没有大哥,哪有兄弟们的今日,为了大哥,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干人纷纷点头称是,颇有当年歃血为盟的气势。


    石守信当下拍案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背着大哥来笔大的!”


    王审琦问道:“二哥有什么计划,但说无妨!”


    石守信道:“明日出征,黄昏就能到陈桥驿,我便借着过生辰的由头,请大哥来帐中饮酒,到时候各位定要各显神通,务必将其灌醉……”


    明日傍晚周军果然经过了陈桥驿,赵匡胤看着界碑发呆,半晌道:“有探子来报,百里之外并未见到北汉抑或契丹的军队,只怕这次联手出兵乃是流言。我等不如就在陈桥驿多歇两日,容后再做计较。”


    石守信等人对了下眼神,暗暗道:“当真是天助我也!”


    高怀德笑道:“刚好今天是二哥生辰,兄弟们还想着庆贺一番。”


    石守信立马接过话头:“今晚我在帐中设宴,大哥可要赏脸,兄弟几个好好喝上几杯!”


    赵匡胤笑道:“你哪年生辰大哥没陪你喝个痛快?”


    兄弟几人仰头大笑,却是各怀心事。


    当晚几个兄弟轮流敬酒,赵匡胤也不好拂了众兄弟之意,来者不拒,不到一个时辰便醉倒了。


    这一睡倒是当真舒坦,他又梦到了那一处十方莲池,池中开着的红色莲花变成了嘉敏的模样,跑过来扑入他怀中,过了片刻,围在他身侧翩翩起舞。


    这梦境如此真实,竟让他沉溺其中舍不得醒来,直到突来的一股力量将他们分开,不管他如何奋力去抓嘉敏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不行,距离还是太远了,他救不了嘉敏!


    赵匡胤霍然惊醒,尚未回过神,却见石守信等人竟齐刷刷跪在面前大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48章 至近至远


    ◎天命不可违◎


    连呼三声, 震的赵匡胤头皮都麻了,再一看自己竟然身穿龙袍!


    “这……”赵匡胤大惊拍案而起:“尔等好大的胆子,难道是要迫我造反么?”


    石守信等人一脸坚毅道:“先帝英年早逝, 少主登基,恐国祚不稳, 今日我等兄弟意欲拥立大哥为帝。非但我们几个, 连远在汴京的王审琦也时刻做好了迎接大哥回京的准备。若大哥要治弟兄们谋逆之罪,弟兄们也认了。这满营的士兵随大哥一声招呼,将弟兄们全部拖出去砍了便是!”


    赵匡胤怒道:“一派胡言!我等结义之时,曾有过同生共死之誓言, 你要我杀自己的结义兄弟,岂不是逼我自戕?”


    石守信朗声问道:“既然如此,以大哥之意,该当如何?”


    事已至此,赵匡胤当然不愿意杀害结义兄弟, 耳边又想起陈抟老祖的话:“尔乃应龙真君转世, 生来便是要做皇帝, 结束这天下之乱局, 天命不可违, 何不顺而从之?”


    难道竟真的是天意?做了皇帝是不是就能早日救出嘉敏?


    赵匡胤心乱如麻, 沉思良久,双手按住桌子边沿, 缓缓道:“天下乱离数百年, 皇位轮流坐庄,百姓也不会在乎皇帝是姓柴还是姓赵。今日之势已然若此, 我赵匡胤素来惜命, 坐一坐这皇位也无不可, 不过诸位需依我三件事,否则的话,这黄袍谁爱披便拿去吧!”


    众人听罢拍着胸脯道:“莫说三件,三百件也依!”


    赵匡胤叹息道:“第一件,我赵匡胤虽算不上忠臣良将,却也不愿担弑君谋逆之罪名,待回京以后,只需让皇上下一道禅位诏书即可,日后柴氏子孙享尊王之位,不可诛杀之!”


    石守信与高怀德对视一眼,拱手道:“皇上圣明,如此再好不过!”


    “第二件,凡大周旧臣投效者官职不变,即便有人反对,也不可枉杀之,以免引起太多变数,伤了新朝根基!”赵匡胤斟酌着,北朝经过高祖郭威和世宗柴荣的苦心经营,如今日渐强盛,想要将这盛世继续下去,自然不能损耗元气,自废武功。


    此事自然无碍,众人纷纷答允。


    “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凡今日拥立我者,日后必为我马首是瞻,不可怀有贰心,不可不遵皇令,将来身居高位亦不可骄恣擅权祸乱朝纲!”赵匡胤一字一句,语调铿锵,此刻的他已然不是那个北朝的大将军,而是君临天下之帝王,连眼神也比往日更为坚毅。


    诸兄弟将他的话全都听进了耳里,片刻大声喊道:“恭迎皇上班师回朝!”


    公元九六零年,殿前都点检、归德节度使赵匡胤在陈桥驿发动兵变,黄袍加身篡夺帝位。


    随后赵匡胤回师汴京,王审琦开城门迎接,周帝柴宗训退位,大宋王朝建立。


    因其宽待周朝旧臣,朝堂之上并未引起太多动荡,户部尚书王炎亦向其投诚,将国库财权尽交。礼部也尽快准备宗庙祭祀,以昭告天下政权之平稳过渡。


    太庙祭祀繁文缛节甚多,所用之礼器“笾豆簠簋”更是见所未见,问左右:“此何等物也?”


    “回皇上,都是古代传下来的祭祀礼器。”礼部官员小心翼翼回答。


    “古代传下来的?”赵匡胤抱臂笑道:“也就是说我家祖宗不认识这些喽?”


    话音落,随之而来的石守信众人亦是哈哈大笑,似他们这等出身草莽的豪杰,哪里会在乎这一套虚设的礼制?


    赵匡胤一抬手,“撤下去吧,拿寻常器物即可!”


    礼部官员虽感不妥,可也无人敢对这个豪杰性子的皇帝说半个“不”字,遵命照办。


    可不过片刻,赵匡胤又觉不妥,沉思道:“古礼亦不可废也,还是一切遵循先例吧!”


    如今他是大宋的皇帝,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怕是不妥,所谓屈己从众、舍己从俗才是帝王该行之事。


    忙过了宗庙祭礼,王炎哆哆嗦嗦地求见。


    赵匡胤还以为他是来送和离书的,想着离嘉敏已更近一步,登时心情大好,和颜悦色地命其平身。


    王炎却不敢,伏地叩拜道:“皇上,臣有一事拿不定主意,特来求道旨意!”


    “哦?”赵匡胤疑惑,觉察到他的语气有几分不同寻常。


    而王炎果然说出了一番石破天惊的话:“臣之女鹤儿怀孕已数月有余,这龙胎是去是留,臣与家人不敢轻易拿主意,还请皇上——定夺!”


    【作者有话说】


    陈桥兵变是太祖篡位夺权所发动的,赵导自导自演的非常成功,不过作者只是写个感情流的小说,免不了对男主有些美化,勿怪。


    另外太祖宗庙祭祀的小故事来自吴钩老师的著作《知宋》,很有趣的史书,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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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得成比目


    ◎有好多话要和她说◎


    凉风袭来, 烛火自明灭。


    明明已是春天,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将他紧紧包裹住。


    赵匡胤的手抬起又放下,如是者三, 他不知道自己想下什么样的命令,甚至根本说不出话。


    那天晚上的事, 他已竭尽全力想要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如今竟等来了这般结果。


    骨肉人伦乃是天性,教他如何舍弃?


    可他又该怎么向嘉敏交代,该怎么面对他们之间的誓约?


    王炎没有得到任何旨意,只能回家等着。


    接下来的半年, 赵匡胤似乎忘了这件事,先后平定了昭义节度使李筠和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发动的叛乱,又将目标指向地处长江中游要冲的荆南、湖南。


    荆、湖之地南北相邻,又东临南唐,西接后蜀, 南靠南汉, 只要占领此地, 即可自中心突破, 割裂南方诸国, 以图各个击破。


    诸将听其布署, 只待找准时机,兵发荆湖。


    这天商议完军政要事, 众人皆散, 唯独王审琦迟迟不肯离去,犹疑着问道:“皇上, 鹤儿这几日怕是就要生产了, 此事究竟该如何, 可否明示?”


    赵匡胤头也不抬,淡淡道:“嗯,知道了!”


    这当然算不得什么明示,可造成今日之局面,王家人责无旁贷,不管赵匡胤是什么态度,他们也只能受着。


    王审琦无话可说,默默走开,刚出宫门就瞧见有人将一个镶珠嵌玉的黄花梨大箱子抬进福宁宫。


    管事的黄公公拦下来,依惯例想要进行检查,送箱子来的士兵却道:“此物乃是从金陵送来,皇上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能碰,要直接送进寝宫里去。”


    黄公公立时陪笑道:“皇上确实吩咐过老奴,这金陵来的东西只肖妥善地放入宫中即可,有劳小将军了!”说罢还谦卑地让开了身。


    王审琦将一切瞧在眼里,皱眉暗暗思虑:“这箱子莫不是嘉敏妹妹送来的?”


    他所料不错,箱子的确是嘉敏偷偷托陈抟老祖想办法送来汴京的。里面除了一封书信之外,全都是她这三年为赵匡胤缝制的衣衫鞋袜,一年做四套,一共有十二套,正是当时他们在鸡鸣寺外所许的三年之约,嘉敏承诺过要做给他的东西。


    夜晚,赵匡胤打开箱子翻看着一件件的衣裳,再怎么咬紧牙关,亦止不住涕泗横流。


    隆冬时节,天蒙蒙亮,管家通报说皇上来了。


    王家人诚惶诚恐,带着怀有九个月身孕的女儿到门外来迎接。


    赵匡胤没多说什么,只是向王鹤儿伸出手。


    王鹤儿思索片刻才明白他是来接自己回家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没有太多犹疑,牵住他的手。


    他的手上戴着一个好看的瑟瑟指环,神色很是温柔,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


    王审琦暗觉欢喜,他早就料到皇上乃是重情之人,定然不会放着鹤儿母子不管,就算心下还舍不得嘉敏妹妹,大不了将来攻下南唐之后纳为宠妃,以鹤儿之性情大约是能和平相处的,想来也无大碍。


    而赵匡胤向来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接回了王鹤儿即下诏封其为后。十余日后长子出生,取名德昭。


    孩子满月之时大办宴席,绛州的姑母也被接了来。十余年未见,姑侄二人皆说不出的欢喜。


    赵淑玥将自己带来的长命锁给德昭戴上,又送了不少礼物给王鹤儿,几人有说有笑,倒也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待德昭入睡,赵淑玥恐扰了她母子清净,就由赵匡胤陪着回到住处。


    “我知姑母不喜欢富丽堂皇的东西,就挑了个清净的地方出来,姑母看着可喜欢?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需要添补?”赵匡胤说着,又斟了杯茶奉上。


    赵淑玥也不喝茶,拉着他在身侧坐下,半晌幽幽道:“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匡胤,你有什么想告诉姑母的么?”


    赵匡胤微笑道:“当初我离开绛州之时表弟们都还小,不知这些年他们都如何了?”


    “你表弟和姑父都很好,不必忧心。”赵淑玥叹息着摸他的头,“姑母想知道你好不好!你自小长在姑母身侧,开心或者不开心姑母一眼就看的出来。若真出了事,你不必瞒我,说给我听好不好?”


    “姑母想吃什么,御膳房有许多菜做的不错,今日我陪姑母一起用膳好不好?”赵匡胤依旧满脸笑意,一副安然无恙的神情。


    赵淑玥见他不肯说,干脆自己提出来:“三年前你曾去了一封信到绛州,说是将要迎娶嘉敏为妻,可她年纪尚轻,想先放在姑母家里,等三年后再完婚。接到信以后,姑母就在家里盼着,一天又一天,却始终不见你带着嘉敏回来。而今你有了妻子,可却不是嘉敏。”说着握住他的手问:“匡胤,嘉敏去哪儿了?你为什么没有娶她而是娶了别人?”


    赵匡胤的脸色瞬间暗淡下来,怔怔的不答话。


    “嘉敏……嘉敏……”赵淑玥瞬间有了不好的猜想:“她是不是已经……”


    “嘉敏还活着——”赵匡胤忙道,只是眼睛又开始发胀,禁不住想要落泪,“她还活着,只是被人抢走了,有人抢了我的嘉敏,姑母,是我没用,我护不住她,留她一个人在江南受苦……”


    赵淑玥震惊之余将侄儿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背温柔安慰。


    “姑母,都是我没用……是我没用……”赵匡胤大哭不止,好像要哭尽所有的悲伤过往,让自己透不过气的心绪能够肆意宣泄。


    可他自小是个刚毅的个性,流血流汗皆不见半滴眼泪,如今这般模样连赵淑玥也惊到了,心疼地陪着他哭,一边道:“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和嘉敏到底都遭了些什么罪?是谁抢走了她,姑母陪着你上门去讨回来!”


    赵匡胤一字一句道:“是他的姐夫,南唐太子李煜!”


    “难怪……”赵淑玥心底一片凄凉,“若非是个身份极尊贵之人,我的匡胤怎么可能会输给他?”


    赵匡胤神色木然,喃喃道:“我想嘉敏,有很多话要和她说,我想见她!”


    如今的他已登基为帝,还封了皇后,有了长子,与嘉敏之间怕是缘分已尽,可他曾经信誓旦旦许下的那些诺言又算什么?


    嘉敏还在江南等着他,日日夜夜,望眼欲穿,他怎能就这般不给她一个交代?


    赵淑玥疼爱他如亲子,竟也没多想什么,只道:“姑母带你去找她,她小时候我还养过她一阵,就算是当了太子妃,她也不会不见我,是不是?”


    虽说太子妃出宫不易,可清明前后必定也会回家祭祖。


    赵淑玥于次年春日秘访金陵,终于在清明那一日见到嘉敏出宫祭拜父亲。


    拜完之后就和秋芙在郊外踏青,秋芙结了两个杨柳球给各自戴在髻边,旧俗说是可以使红颜不老。


    赵淑玥状似无意地走过去,摔倒在二人身侧。


    嘉敏见状,慌忙和秋芙一起将她扶起来,不想手臂竟被她抓住。


    “嘉敏,你可还认得我?”赵淑玥微抬头,眼眸凝着她。


    半晌嘉敏才从那温柔的眉眼依稀辨别出她的模样,颤声道:“你是……姑母?”


    秋芙一脸讶异,她可不知道小姐有这样一位姑母。


    赵淑玥点头,“匡胤在扬州等你,他想见你!”


    眼见皇宫的护卫已经走过来,赵淑玥悄悄将一张字条塞进嘉敏手中,又对她道了一声谢,就低着头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嘉敏偷偷将字条打开,上面写的是赵匡胤在扬州的落脚之地。


    所幸嘉敏明日正要随兄长一起回扬州老家祭祖,倒是天赐良机。


    一路上周宏瞧着妹妹神色忐忑,连带祭祖时也心不在焉,未免有些疑惑。


    黄昏时分嘉敏用披风将自己裹紧,戴上风帽和秋芙一起偷偷从后门溜出去,只是刚跑出来几步就被人拦下。


    虽抓了个正着,周宏竟也不多问,意味深长地道:“去吧,别忘了早些回来!”


    想来兄长早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嘉敏的脸一下子红了,胆子却也大了不少,拉着秋芙的手疾步跑开。


    “小姐,听说赵公子在北朝做了皇帝,还封了皇后,你此次见到他,还有何话可说?”


    “是我嫁人在先,就算赵哥哥已成婚生子,也怪不得他。”


    “那赵公子会不会是想结束你们之间的纠缠?人心易变,或许这么多年他已疲累,已不想再守诺言?”


    “赵哥哥并非会轻易毁诺之人,倘若人心已变,缘何还要相见?再则想到这些年他所承受的一切,就算他想要放弃,我也该成全他是不是?”


    秋芙一时难以回答,毕竟一直以来他们两个人都在受苦,以嘉敏的性子,就算嘴上这般说,心里的伤不知会有多重,只能暗暗期盼赵公子不是来说再也不见的。


    绕过十里画桥,跑进那青烟渺渺的雅致院落,阁中之人已守候多时。


    闻得脚步声,霍然回首,见那容色纤丽的女子踩着一地落花,宛若玲珑飞燕一般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


    【作者有话说】


    在这个世界上,被动给的东西从来都是悲剧,而且折寿十年也并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男主一生不曾爱过自己的老婆王皇后。后文男主还是爱着女主想要娶她,而对王皇后只是相敬如宾和承担做丈夫的责任,没啥实质性关系。


    其实站在男主的角度很容易选择,女主为救他而中毒,老婆却是下毒害他折损十年寿命,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吧。


    如果这种设定给大家带来了不愉快的阅读体验,请原谅我,江湖再见(*∩_∩*)


    第50章 愿作鸳鸯


    ◎不想放你走◎


    经年别离, 嘉敏的模样又有了些变化,容色清妍,身姿楚楚, 端地一块温香软玉,抱着她的时候很难压制异样的感觉。


    赵匡胤一时有些失神, 许久才放开手臂, 抬起她的下颔细细端详,柔声道:“还好,不似前年那般瘦骨伶仃,眼神也清澈不少。”


    “唔……我每天都吃很多!”嘉敏俏皮地道:“秋芙说以后跟赵哥哥在一块儿, 不能吃的太素,那样你会受罪,所以现在每一顿我都很努力在吃肉。”


    赵匡胤被她逗笑,却只瞬间神色又黯淡下来。


    凉风脉脉,柳丝纤纤, 飞燕掠水而过, 双双对对朝着画阁处飞来。


    “嘉敏, 我已封了皇后, 还有了孩子。”赵匡胤没有过多犹疑和盘托出:“不是我愿意的, 他们……”


    嘉敏忙抬手按住他的嘴唇, 眼波闪动,很是心疼:“赵哥哥, 如果你是想解释这些才千里迢迢而来, 就不必再多说,我不怪你!”说罢又抱住他的腰身紧紧相拥在一起。


    赵匡胤低头吻她眉心, “我都想好了, 将来把江山留给他母子二人, 自己做回那个平凡人,带着你漂泊江湖四海为家,过最初的那种日子,你说好不好?”


    嘉敏在他怀里点头,虽说幼年的那段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活并非不辛苦,可那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相伴,也用不着担忧随时会到来的离别,比起现在何止好了十倍百倍!


    “或者我们还可以去住在姑母家里,在农庄里生活。姑母说了,只要我能把你带回去,就当你是儿媳妇,要我们过安稳快乐的日子。”赵匡胤思忖着捧起她的脸,“如果你不喜欢农庄,也可以找一个好地方,置一处大宅子,可以赏花、可以钓鱼、还可以在院子里搭个戏台,听鼓书看百戏……”


    嘉敏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听他这般说下去,脑筋转的飞快,插嘴道:“或者先去漂泊一阵,再去姑母家住一阵,再去自己家住一阵……”


    两人抵着额头笑到不能自已,过了片刻总算牵着手并肩坐着叙话,各自讲了些近况。


    嘉敏有意令他多提一些关于王鹤儿的事,听得出这位王皇后容色端丽温婉娴静,暗暗放心了些。


    这些年她的心智也成熟不少,虽然自小就在做的梦一直无法割舍,却也明白两人之间有太多阻碍。加上赵匡胤辛苦半生,而今身边总算有妻儿为伴,实在不宜再因一个破碎的梦伤了他们夫妻之情。


    想了半晌幽幽开口:“赵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该和你在一起的人并非嘉敏,而是你的夫人?”


    赵匡胤心下一阵刺痛,半晌才答她的话:“你这么说是因为不肯原谅我,还是心里有了李煜?”


    “都不是!”嘉敏慌忙摇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你没有救过我,是不是就不需要经受这么多的磨难?我带给你太多的不幸,而今你的身边有了爱你之人,或许不应该再将心思花在我身上,毕竟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赵匡胤只觉胸膛间气血翻涌,凝着她缓缓道:“如果我说这些年所有的不幸加起来,都比不得你这番话更教我万箭穿心,你可会将它收回?”喉咙像被刀割伤了一样,嗓音低沉近乎沙哑:“嘉敏,被迫守在自己不爱的人身边不是我们的错,我可以好好的回去给别人当丈夫,好好的教养孩儿,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可我的整颗心里都是你,若强行挖走,你拿什么堵我的伤?”


    嘉敏摇头泣道:“是我不该提这些,不该来伤你的心!我只是不知道如今的我们该怎么面对这支离破碎的场面,赵哥哥,为什么那个陪在你身边的女子不是我而是别人?明明我才是你签下婚书要娶的人……”


    原来她说那些话竟也是在伤自己!


    赵匡胤慌张地将她抱进怀里柔声安慰:“嘉敏,不哭……我们一年多才见一次,难道你要这样一直哭哭啼啼的么?”


    抬起两只手替她擦眼泪,嘉敏才勉强破涕为笑。


    “李煜对你好吗?”赵匡胤思忖着问,南唐太子风流多情,宫中嫔御甚多,也不知嘉敏在那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嘉敏神色犹疑,慢慢的把秋芙代为侍寝的事情说出来。


    此事惊险,若一不小心被察觉了,怕是重罪,赵匡胤听的难过,又揽她入怀。


    秋芙突然急匆匆跑过来,喊道:“小姐,少爷派人送口信过来,说是太子突然来了扬州,要你赶快回去!”


    对于李煜的造访,嘉敏茫然不解,可怜他们见面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就要这样匆匆分开。


    赵匡胤上前向秋芙行礼道谢,此事不易讲的太直白,只说日后必将报此大恩。


    秋芙心领神会地点头,一脸焦急:“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要把小姐带回去,若被发现了什么,周家这边怕是不好收场!”


    嘉敏凝了他一眼,被秋芙牵着手离开。


    “嘉敏——”赵匡胤冲动之余自背后抱住了她,颤声道:“我不想放你走,你跟我回大宋好不好?暂时做个贵妃什么的,以后的日子我们再慢慢筹划。”


    嘉敏一下子又哭出来,摇头道:“我还有娘、哥哥和仲愚,怎可牵连他们?”


    “那我们呢?”赵匡胤沉声问:“你和我?”


    嘉敏一瞬间有些失神,茫然道:“我的夫君是南唐太子,我们……”


    赵匡胤认命地闭上眼,慢慢把手松开转过身去,不想被嘉敏看到自己红着眼眶的模样。


    嘉敏以为他是生气了,低声哀求道:“赵哥哥,在嘉敏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可娘和哥哥还有仲愚是我在这个世上仅剩下的血亲,我不能任性地一走了之。今日一别,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相遇的可能。日后你一定要小心,嘉敏只愿在南唐的宫里听到的都是你的好消息,愿你长命百岁,一生平安喜乐,再会!”说罢转身飞跑而去,生怕跑的慢一些就走不了了。


    身后赵匡胤唤了她两声,却没有追上去,手里多了嘉敏送的一条丝帕,绣着一对鸳鸯,还有两行小字: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赵匡胤闭上眼,一行热泪打湿手背。


    【作者有话说】


    男主人生目标:打天下,娶女主!


    作者小目标:给个收藏好不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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