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吩咐我请您过去一块接旨。”
听到冬岁这话,盛乔不由得一愣,圣旨?
这时候是什么圣旨?
难道是赐婚的圣旨?
盛乔有些惊讶,又有些隐秘的欣喜,但不想在冬岁面前表现的太明显,于是飞快抿了抿唇,然后朝冬岁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们快走罢。”
御前大太监庆和亲自传旨,盛怀义和郑夫人携全家到中庭接旨,就连怀有身孕的崔氏都来了。
盛乔来得最慢,见此立刻快步走过去站到了三哥三嫂后面。
见全家都到齐了,庆和立刻抖开圣旨——
“门下:
宣威大将军、兵部左侍郎盛怀章,勒石燕然,铭功钟鼎,夙夜匪懈,尽忠王事,顷者番邦来犯,逐突狼奔……”
盛乔在听到宣威将军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蒙了,若不是伏跪在地上,怕是所有人都要看到她震惊的表情。
原来不是赐婚,是她想多了。
盛乔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又很快疑惑起来,这圣旨提到二叔,应当是最近二叔新立了战功加以奖赏,可圣旨难道不应该直接送到边关去吗?
她心中疑惑,又不敢抬头,只能听太监继续念道:“今册尔为一品侯,封号忠勇,食邑一千五百户,另赐忠勇侯府,永业田三十亩……”
竟然是给二叔封了侯爵?
不止是盛乔,就连跪在她身边的盛淙也十分惊讶,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盛乔离得近,能清晰看到他扶在地上的手指动了动。
圣旨很快念完,庆和亲自将盛怀义扶起来,然后将圣旨交到了他的手上,笑着说:“公爷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忠勇侯更是功勋卓著,贵府一门两爵,实在是公爷的福气啊。只是如今侯爷和家眷都不在京中,届时等忠勇侯府建成,要请公爷多多费心了。”
圣旨里除了对盛怀章的封赏,更有对老国公和老夫人的追封,盛怀义恭领圣旨,客气道:“庆公公说笑了,这本就是臣下的本分,怀章能得陛下嘉奖,也是我这做兄长的荣耀。”
庆和又笑着恭维了几句,然后才带人离开了燕国公府。
盛怀义转身,大郎盛泽和三郎盛淙已经扶着几个女眷站起来了。
盛怀义看了一眼怀有身孕的大儿媳,到底没说什么,只道:“虽还有圣旨会送到你二叔那,我也要给他写封信,你们都回去罢。”
盛泽和盛淙对视一眼,拱手应是,盛泽扶着妻子先走,盛乔则和三哥、三嫂一起转身回去。
看着女儿转身的背影,盛怀义本想把她叫回来嘱咐几句,但还是顿住了。
其实在看到庆和来传旨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以为那是指婚的圣旨,可没想到竟是给怀章封侯的旨意。
一瞬间的愣怔之后,他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当年随着太祖打天下的七家早已倒的倒,散的散,只有盛家还屹立不倒,再加上这些年盛怀章军功卓著,盛家实在已经足够显赫,即便陛下不会有动盛家的念头,也会感觉到威胁。
但现在陛下给怀章封了侯,明面上是给盛家添尊,实际上是直接将盛家拆成了两府,一个燕国公府,一个忠勇侯府。
尤其他这个燕国公空有爵位,在朝中官职不高,又无实权,而新封的忠勇侯既有兵权又有陛下的宠信,届时所有盯着燕国公府的目光都会渐渐倾斜到忠勇侯府去。
长久一来,燕国公府的地位必将一落千丈。
只是,陛下为何偏在这时候下这道旨意呢。
是对他先前装傻的惩罚,还是因为徐肃年那封请旨赐婚的折子。
盛怀义猜不透,也不确定皇帝到底会不会赐婚,本想说几句安慰女儿,又怕说多错多,干脆什么都别说了。
一旁的郑夫人亦是名门出身,在燕国公府掌家多年,如何不懂其中深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心。
盛怀义扶着郑夫人往回走,一路沉默无言。
郑夫人本也一直没说话,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端阳侯会不会后悔?”
从前盛怀章没有封爵,那他的荣耀连带着燕国公府的荣耀,所有人都会将他
们视作一体,但是此时盛怀章单独立府,盛怀章可是有自己的亲生儿女的,盛乔背后所代表的东西瞬间被削减,一个空有名望的燕国公府,徐肃年可否还会放在眼里?
郑夫人担心徐肃年会因此轻视了盛乔。
儿女们不在,盛怀义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不只担心盛乔,更担心陛下如今已经有了要打压盛家的心思。
但听了郑夫人这话,盛怀义立刻便把眼里担忧的情绪压了下去,笑着安慰道:“哪有那么快?何况你也太瞧不起你的夫君了?就算怀章日后自立门户,阿乔还是我盛怀义的女儿,是这燕国公府唯一的小娘子,难道徐肃年还敢欺负了她不成?”
郑夫人听了这话,却仍高兴不起来,她还想再说什么,盛怀义在她肩上拍了拍,然后说道:“好了,别担心那么多了。先前我特意让三郎将徐肃年回京的消息透给阿乔,你没瞧见她的反应吗?她的心里也是有徐肃年的。”
“只要她开心就好,我若是还没能力保护他,这国公也趁早不必做了。”-
盛乔根本不知道父母在替她担心什么,更不知道这一次的封赏背后还藏着那么复杂的深意,她心里既为二叔开心,又莫名有些不安。
距离徐肃年请旨赐婚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迟迟不见陛下下旨赐婚。
会不会,陛下根本没有打算赐婚?
其实他心里还没有放弃一开始的念头,他不会还想让自己入宫罢?
有些想法不能有,一想就无法再将思绪抽回,盛乔几乎整晚都沉浸在纠结的思绪里,她忽然有些害怕,想见一见徐肃年-
封侯是件大事,因此陛下的圣旨在传到燕国公府之后,便很快宣付史馆,布告天下。
徐肃年当晚就知道了这道旨意,相较于丹宁长公主的惊讶来说,徐肃年更多的是担心。
他很清楚皇帝的心思,也知道陛下现如今是绝对没有任何心力再拔除一个燕国公府的,毕竟惠国公府就算削弱,在朝中仍有数不清的枝蔓,若想一一斩断,没有那么容易。
陛下还需要留着燕国公府来打压朱家。
那为何要在这时下一道圣旨呢,难道只因为他那封请婚的折子。
君心难测,徐肃年发现自己竟然也不能完全猜到崇安帝的心思。
徐肃年真想现在就进宫一问究竟,只是天色已晚,何况圣旨已下,没有任何收回的余地,他就算进宫知道了答案,也根本不会改变任何事。
总之明天就是早朝的日子。
徐肃年想着明天早朝后,再请见陛下,不料第二日他才刚刚换好朝服,还没有走出丹宁公主府的大门,就见庆和带人迎面走了过来。
徐肃年微微一愣,还没开口,庆和已经上前朝他行礼,“侯爷。”
徐肃年已经整理好表情,平和地问:“庆公公怎么一大早来了?”
庆和笑着朝他躬身,问道:“侯爷这是去上朝?”
听他这话,徐肃年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他此行过来的用意,于是没说话。
果然,庆和道:“陛下知道侯爷一向勤勉,但他又实在担心您的身体,怕您伤势还未痊愈,吃不消,因此特意早早打发了奴婢过来传话,让您在家好好休息,最近都不必去上朝了。”
徐肃年当时把握着分寸,只受了一点小伤,纵使因为那日在雨中罚跪得了风寒,这几日休养也早就好了。
前几日不见关心,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却忽然传话让他不必上朝。这到底是关心还是变相的软禁,徐肃年很清楚其中含义。
徐肃年敛住眉间情绪,问庆和:“那大理寺的公务?”
庆和捋了捋拂尘,恭敬道:“侯爷放心,陛下已安排盛少卿暂代正职,侯爷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休息罢。”-
盛乔难得想见徐肃年,可公主府的宴会还有好几日,盛乔想来想去,想到了自己的三哥盛淙。
他和徐肃年都在大理寺任职,可是大理寺她自己肯定不能进去,只能让盛淙带他去了。
平日盛淙都是酉时过到家,盛乔怕三哥说自己无事献殷勤,于是特意提前两刻钟就到了盛淙的院子。
只有三嫂赵氏在,赵氏年纪小,和盛乔没差几岁,两人一向很有话聊,见到盛乔过来,也很高兴,拉着盛乔给她看自己最近新买的几匹绸缎。
姑嫂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的很快。盛乔一边和三嫂说话,一边偷瞄窗外,可直到酉时都过了,才终于看到盛淙的身影。
“三哥……”
盛乔和赵氏一起跑出去,看到满脸倦容的盛淙,忍不住问道:“三哥,你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晚?”
盛淙揉了揉眉心,说:“端阳侯几个月不在,衙门积压了不少案子,这几日只怕都要这么忙了。”
盛乔有些心疼自家兄长,还有些不满徐肃年,不由得问道:“那徐肃年呢?”
盛淙叹了口气,说:“他还在养伤,陛下昨日特意将我召了去,让我这段时间暂代他的职位。”
盛淙并不知徐肃年请旨的事,只以为他是真的受了重伤,才会这么久都不能处理公务。
盛乔更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以为徐肃年是旧伤复发,心里愈加担心起来。
不过这话她没对盛淙讲,又关心了兄长几句,便起身告辞回自己的院子了。
她心中愈发担心,可又不能贸然上门去找徐肃年,毕竟徐肃年平时是住在长公主府,她担心惊动了长公主,只能数着日子等长公主殿下的宴会。
再等等,还有三天。
第52章 丹宁好像在偷情
先帝的女儿本就不多,丹宁长公主又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是他唯一一的嫡亲妹妹,在整个长安城的地位都很特殊。
因此丹宁长公主的宴会,只要能稍稍攀上关系的,都会来凑这个热闹。
燕国公府自然是早早就收到了帖子,不过郑夫人虽然第一时间把帖子转给了盛乔,实际上心里根本没想着她会去,毕竟盛乔一直都不怎么爱出门。
可没想到,真到了宴会那日,盛乔竟然比她起得还早。
郑夫人一早更衣装扮好之后,想打发冬岁去盛乔的荣雪园瞧瞧,看盛乔有没有起来。
不料冬岁还没出门,盛乔倒是先带着琥珀过来了,“阿娘。”
郑夫人看到她还愣了一下,“阿乔,怎么这么早,可用过早膳了?”
盛乔点了点头,说:“今日不是有丹宁长公主的宴会么?所以我便早早起来了。”
盛乔一向不爱交际,今日愿意陪她去参加宴会,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郑夫人当然知道她为的是什么,但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心里更加惊讶。
那日盛怀义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想——“只要阿乔开心就好。”
郑夫人一直有些担心,但是此时此刻,她感受到了女儿的变化,知道她心里对徐肃年也的确是喜欢的。
只要阿乔自己心里愿意,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郑夫人想着,将一对儿红宝石耳坠戴上,然后对盛乔说:“公主府的宴会不能迟到,走罢,我已经叫人提前备好马车了。”
因为有盛乔在,郑夫人便没有再特意待上两个儿媳妇,毕竟两个人一个身怀有孕,一个在学着掌管家事,再去赴宴也实在忙不过来。
丹宁公主府离着燕国公府不算远,穿过延寿房没多久,就能看到丹宁公主府的宅邸,虽然离着门口还有好一段距离,但是附近车来车往,不用问也知道那都是来赴宴的宾客。
她们来得已经算早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不过到底燕国公府是不一样的,盛家的马车一到,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亲自带进去的。
郑夫人年少时曾为丹宁长公主的伴读,两人关系十分亲近,没有出阁时,还曾开玩笑说要让未来的儿女结成亲家,因此当时要给盛乔尽快订婚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丹宁长公主。
一是因为长公主和皇帝是亲兄妹,皇帝再急不可耐,总不能和自己亲妹妹开口,去抢亲侄子的未婚妻。
第二就是,虽然长公主是皇室,但驸马只是个清贵,虽然因为尚公主的缘故,被封了个侯爷,但实际上在朝堂并无根基,自己也只是一个科举出身的文官,而且家中没有妾室,三个儿子都是长公主所生,家里关系简单。
最后就是她和长公主相交多年,最清楚长公主的为人,绝对不会是刁难媳妇的恶婆婆,女儿后半生衣食无忧。
更没想到两家如今竟然真的定了亲。
郑夫人一进了公主府,便第一时间带盛乔去给长公主请安。
这不是盛乔第一次见到丹宁长公主,也不是她第一次来到
丹宁公主府,先前相看的那段日子,她随着母亲来过很多次,丹宁长公主一家都认了个遍,连忙于朝政的驸马都见过了,只有徐肃年一次都没见过。
不过长公主时常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长子,夸他专于公事,有上进心。
她当时还根本不明白丹宁公主和阿娘的想法,不知道她们是有撮合的意思,心里还在想,难怪这徐肃年年纪轻轻能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比自家三哥的官职还高,原来是这么热爱公务的一个人。哪像他三哥,每天按时点卯,准时下职,也难怪不能升官呢。
想到自己那时的想法,盛乔不由得有些想笑,才刚扬起唇角走进屋子,就看到了在长公主身边坐着的徐肃年。
她微微一愣,还没反应就被阿娘轻轻扯了一下袖子。
盛乔这才回过神来,上前先给长公主见了礼,“参见公主殿下。”
丹宁长公主不等她伏下去,就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一个扶住郑夫人,一个扶住盛乔。
丹宁长公主道:“多少次了,怎么还与我这般见外。”
郑夫人也没说什么,只笑着应声。
丹宁长公主将视线递向站在身后的盛乔,亲热道:“阿乔,过来。”
盛乔下意识先看了郑夫人一眼,然后才走到丹宁长公主的身边。
早已有眼力见的婢女搬了凳子放到丹宁长公主的身边。
丹宁长公主拉住了她的手,握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对她介绍道:“阿乔,这是我的长子徐肃年,你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罢。”
丹宁长公主并不知道盛乔逃婚的事,否则也不会用这样随和的语气同她说话。
一直以来,丹宁长公主都对自己很好,盛乔想到自己当时逃婚的行为,此时莫名有些心虚,她悄悄觑了坐在另一侧的徐肃年一眼,然后飞快收回视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是……”
丹宁长公主不知道盛乔是在心虚,只以为她是年轻害羞,笑了笑说:“你们已有婚约,现又没有旁人在,只有我和你阿娘在,害羞什么。”
要说在这长安城,要说谁是过得最如意顺遂的人,丹宁长公主说第二,便再没有一个人敢说第一了,便是陛下也不如她,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着管着,反观丹宁长公主,则清闲多了。
也正是这样的生活,让她的性子十分温柔随和。虽然郑夫人也很好,但是丹宁长公主比郑夫人更多了几分少女般的纯挚,盛乔每次看到丹宁长公主,心里就会忍不住想,公主殿下平时一定生活得特别幸福。
盛乔喜欢和丹宁长公主这样的人说话,像是一道温暖的柔光披在身上,让人心里都是软软的。
但也正是这样,盛乔心里越发愧疚,低着头不敢说话。
从徐肃年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盛乔柔软的发顶,他当然能猜到盛乔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当着丹宁长公主的面,也实在不能安慰什么,干脆直接站起身,说:“想来我在这让盛三娘子不自在了。”
他朝丹宁长公主拱了拱手,“阿娘,儿子先失陪了。”
说完又朝郑夫人客气地示意了一下,这才起身告辞。
徐肃年离开之后,盛乔明显松了口气,连一直低着的脑袋都微微抬起来一些。
丹宁长公主见她这模样颇有些无奈,朝着郑夫人说:“阿乔哪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过文静,宜秋,你平日该多带她出来才对。”
丹宁长公主是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是郑夫人却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也知道徐肃年在这时候离开,就是不动声色地给盛乔解围。
她忽然想起最开始要和丹宁公主府联姻时,盛怀义原本是更看中徐家二郎徐肃景。
那时徐肃年刚立了新功,被陛下封为了端阳侯,盛怀义下朝回家与她提起此事——
“夫人在内宅不知道,今日公主府的这位世子又立了件大功,陛下一高兴,竟然直接封他为端阳侯,如今,他的爵位甚至比他父亲还高了。”
“这,这……”郑夫人当时听到也是愣了愣,“我早听说陛下十分宠爱这外甥,可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些?”
盛国公叹道:“风头太盛了。”
这下,郑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盛家百年氏族,祖辈是随太祖一起打天下的七位国公之一,封号为“燕”。
如今百年过去,当年声名赫赫的“七公府”死的死败的败,盛氏却能将燕国公的爵位传承不倒,这除了有盛家人才辈出的原因外,盛家人低调谨慎,从不结党的家训亦十分重要。因此,盛家子女结亲,从不在那烈火烹油里面挑人。
郑夫人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是,“现如今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吗?”
盛国公沉默半晌,忽然问:“上次你去参加丹宁长公主府的马球赛,你可见到长公主的几位公子了?”
“没见到世子肃年,两个小的倒是见到了。不过我瞧着殿下的意思,还是想让阿乔许给大儿子。”郑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转切去打量盛国公的表情。
盛国公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道:“夫人怎么想?”
“她家三郎才十岁就不必说了,二郎今年十七,倒是和阿乔年岁相当,可我今日见了他,总觉得太稚气了些。”
郑夫人有些无奈,“你也知道咱们家阿乔的性子,说好听了是天真善良,说不好听了就是一点心眼没有,若是日后再配一个和她同样性格的夫君……”
说到这,郑夫人顿了顿,似乎是在想象这样的画面,片刻后摇了摇头,“我实在想象不出来。”
“夫人说的在理。”盛国公思索着点了点头。
郑夫人说:“倒是她家世子,我今日虽然没见着,但上个月我与殿下一道去忻和郡主府赴宴,他曾来接殿下回府,我远远瞟了一眼,高大挺拔,器宇轩昂,全然不像驸马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看着是个可靠的。”
“何况,他也不过是比咱们阿乔大了四岁罢了,还是大一点的男人会疼人。”
大约是被这话说服了,总之盛怀义也没再挑剔,就此默许了这桩婚事。
不过郑夫人自己其实也没见过徐肃年几次,她虽然时常来丹宁公主府,可大多时候,徐肃年都不在,就算是在,也从不会来长公主身边打扰。
虽然不知道他今日怎么这么恰好就在家,但郑夫人看到他方才看盛乔的眼神,隐约也能猜到些什么。
她想,自己当时的想法没有错,徐肃年的确是会照顾人的。
可看着自家那万分羞涩女儿,她又忍不住担心起来,阿乔脸皮这么薄,只怕日后成婚,要被夫君拿捏得死死的。
想到这,她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盛乔和丹宁长公主都不知道郑夫人心里在想什么,两人絮絮说着话,当然大多时间都是丹宁长公主问,盛乔乖乖地答。
丹宁长公主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子,除了长子还算稳重,剩下两个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但这唯一懂事的长子又逐渐不与她亲近,外人看着光鲜,实际丹宁长公主心里也很是愁苦。
偏偏大儿子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丹宁长公主就算想与他说什么,也是被冷冰冰地碰回来。
如今忽然见到一个又软又乖的盛乔,长公主无处安放的慈母之心仿佛一下子有了着落,怎么看怎么喜欢。
只是阿乔今天的衣裳是不是太素净了,一身水绿色的衫子,
连珠宝首饰都没带多少,今天宴会上会来那么多高门贵府的小姐,她家阿乔可不能被比下去。
于是,丹宁长公主直接从自己腕子上褪了个金镯子下来,然后拉住盛乔的手,给她戴了上去。
盛乔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推拒,丹宁长公主却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好孩子,你今天穿得这么素,这金镯子给你装点装点,长者赐,不能赐,你可不许不收。”
盛乔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一旁的郑夫人。
对于盛家这样的府邸,一个小小的金镯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郑夫人一看就知道盛乔手腕上这只却有不同,金累丝中空剔透,华丽古朴;点翠贴嵌的雀羽色泽鲜亮,根根分明;雀目的位置嵌以珍珠,每颗都是同样大小,分外明润。
看这样式,只怕是丹宁长公主从前的嫁妆。
能把当年的嫁妆镯子随手褪下来,可见长公主对自家女儿是真心喜欢。
郑夫人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愧疚,半晌点了点头,“既然是殿下送的,就收着罢。”
盛乔只好站起身,很不好意思地道谢:“多谢长公主殿下赏赐。”
丹宁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说:“去罢,我和你阿娘在这儿说说话,我让雪绒带你去花园里玩。”
雪绒可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盛乔如何敢让她陪着自己,连忙推拒,“我自己去就好了。”
郑夫人忍不住道:“公主府的花园可是不小,你这孩子没去过几次,可别迷了路。”
女儿年纪小,性子又单纯,平时不出门,郑夫人难免多关切几句,可是长公主还在上头坐着,不想被当成小孩儿,闻言双颊一红,心里不服气,小声辩驳道:“我已经长大了。”
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丹宁长公主还是听到了,笑着摇了摇头,说:“去罢,总归是在府里,丢不了的。有雪绒在她心里也拘束,由着他去罢。”
盛乔开心地应下,但在一刻多钟后,盛乔第三次经过那株黄色蔷薇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迷路了。
虽然早知道丹宁公主府占地级广,但是盛乔没想到这花园里竟然种了这么多的蔷薇花,眼下正是蔷薇盛开的季节,盛放连绵,灿若朝霞,不远处还有一方粼粼的湖水,湖面映着木芙蓉艳丽的花影,天边金光一照,便是盛乔也忍不住被吸引了。
湖面澄净,湖边的草地亦是青翠干净,只是周边实在太安静了,这偌大花林,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句下人们的闲谈,便只有秋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响。
盛乔觉得这里的每一株蔷薇花都长得差不多,她本是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的,可走着走着就在里面绕晕了,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她试图分辨方向,却根本不记得方才是从哪走过来的,这里的每棵树都好像长得一模一样,走了半天只是原地踏步。
她有些沮丧,又有些着急,最后干脆不去管了,总之周围美景无边,她干脆让自己沉下心来去欣赏花园里的景色。
她今日穿得是一身绿衫,正巧看到墙角种着一片绿蔷薇,盛乔好奇地走过去,想要攀折一枝。
徐肃年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如画的一幕——
墙角吉祥缸旁,身着绿衫的小女郎正努力踮起脚尖,想要去摘那迤逦在墙头的蔷薇花。
只是那枝花太高了,又长着刺,盛乔实在够不到,尝试了几次后,不由得有些沮丧。
她专注地想要摘花,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形,也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正努力抬手去够的时候,忽然从后面伸来一只白皙有力的大手,帮她将那枝绿蔷薇轻巧折下。
盛乔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忍住了那只手的主人,转头一看,果然的徐肃年。
她正要说话,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仿佛是有人过来了。
徐肃年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将她拉进了身后的花丛中。
徐肃年的力气很大,盛乔只能被她拽着走,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大约也是怕周围有花刺会碰到她,徐肃年将她抱的很紧。
“今天连福成郡主都来了……”
“快走吧快走吧……别耽误了事……”
……
两个婢女边说话,边从这里走过去。
在这个陌生狭小的空间里,盛乔被锁在徐肃年怀里,听着外面人的交谈,身后就是徐肃年粗重的呼吸声。
盛乔忽然生出一个极为离谱的念头——她和徐肃年,好像在偷情。
第53章 偷情谢陛下赐婚
她和徐肃年,好像在偷情。
盛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只是耳尖悄悄地红了。
徐肃年比她高,又是在后面搂着她,能清晰地看见她轻颤的睫毛,和微微泛红的耳垂。
外间的婢女还未走远,徐肃年低头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虽然徐肃年刻意压着声音,但盛乔仍是担心外面的人会听到,不敢说话,只偏头狠狠地瞪了身后的徐肃年一眼。
她是恼羞成怒,可是徐肃年看着她这模样,不仅没放开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他在盛乔震惊的视线中,微微低头,在她耳畔落下一吻。
如羽毛轻轻划过,盛乔先是觉得痒,捂着耳朵想要把他推开,没想到徐肃年愈发过分,原本还只是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亲完却没有离开,反而勾着她的耳廓,轻轻舔。舐起来。
耳朵忽然被温热包裹,盛乔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骤然冲击之下,双腿发软,险些叫出声来。
徐肃年像是早有预料,一手紧紧勾着她的腰,一手在往上捂住她的嘴,将她虚弱的呻。吟全部包裹珍藏。
徐肃年松开她的耳朵,低低嘘了一声,“会被人听到。”
因为离得太近,温热的呼吸几乎将她的耳朵完全包裹,盛乔觉得自己像是泡进了温泉里,浑身酥麻,飘飘然地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想让徐肃年将她松开,可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被他强硬的揽着,然后越陷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再也听不到外间的脚步声,盛乔喘息着去掰徐肃年的手,想从他的怀抱脱身。
徐肃年也怕自己会过火,他倒是无所谓,小娘子还是脸皮薄要面子的,于是将人微微松开了些。
盛乔感觉到腰间禁锢的力道放轻之后,立刻伸手在他的胸口狠狠地捶了一下,“混蛋!”
她骂人的词汇量实在匮乏,骂来骂去也只有这一句。
徐肃年早就被她骂习惯了,也不还嘴,只故意往外看了看,然后小声问:“轻些,你不怕被人听到?”
盛乔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但一抬头触到徐肃年含笑的眼睛,立刻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愈发恼怒,使劲在徐肃年的胸口上捶了几下。
不痛不痒的,徐肃年任由她发泄,等她气够了,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疼不疼?”
盛乔鼓着嘴巴不说话,徐肃年勾了勾唇,抬手从身旁折下一枝蔷薇花,然后细心地去除根茎上的倒刺,递给盛乔,说:“过来时就看到你在摘花,很喜欢这蔷薇花吗?”
盛乔硬邦邦地哼了一声,“不喜欢。”
她故意不伸手去接,由着徐肃年的手停在半空,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徐肃年也不恼,轻笑着帮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然后将那支蔷薇一点点插进她的鬓发间。
他能看出来,盛乔今日是特意打扮过一番的,娇嫩的绿蔷薇当真是锦上添花,为她更添了几分明艳。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徐肃年终于把这话问了出来。
一会儿还有宴会,当着许多宾客的面,徐肃年怕和盛乔说不上几句话,于是特意在咏雪斋等了等。
咏雪斋是从长公主的花厅出来之后,通往花园的必经之地,因此特意在这等。
等雪绒送盛乔出来之后,一定会看到他,到时候一定会带着盛乔到咏雪斋和他说话。
不料盛乔竟然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且出来之后根本没往他坐着的方向看一眼,很快就被不远处的花园吸引了注意力。
毕竟长公主还在,今日又有宾客到府,徐肃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特意等了等才追上去。
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就找不到盛乔了。
丹宁公主府占地足有一
坊之大,后花园亦是宽阔繁复,徐肃年循着四周绕来绕去地找了好久,才终于在这蔷薇园里瞧见她。
只是这蔷薇园偏僻,他实在不知盛乔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盛乔又哪好意思说自己是迷路了,干脆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喜欢蔷薇花。”
徐肃年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如此,待我们成亲后,就在院子里也种满蔷薇,如何?”
怎么就忽然提到大婚了,盛乔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担心,陛下现下还没有指婚,他们到底能不能成亲还不一定呢。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不想把这话说出来扫兴。
可徐肃年却像是早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语气笃定地安慰,“放心,不会的。”
盛乔抬眼看他,徐肃年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仿佛什么印记似的。
“你是我的,阿乔。”
他的语气温柔而坚定,盛乔多日以来躁郁的心情仿佛一下子被抚平了似的,她点点头,然后说:“那你也是我的。”
争强好胜的小娘子。
徐肃年听到这话没忍住勾了勾唇,然后伸手在她耳朵上点了点,说:“早就是你的了。”
说出这话的是自己了,可当徐肃年真的应下这话时,盛乔又有些不好意思。
像是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似的,盛乔搂着徐肃年的腰使劲蹭了蹭,动作间腕子上的镯子磕到了徐肃年的蹀躞带,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盛乔平日是不喜欢带镯子的,总觉得太沉压腕子,因此更偏好于各式各样的软镯或手链。
这会忽然有个镯子,她还一时没反应过来,收回手看了一眼,才想起那是长公主送给她的。
她想,幸亏这里足够偏僻,并无人会看到他们现在的模样,否则长公主会怎么想她呢。
徐肃年自然也瞧见了那个镯子,也认出了那个镯子是丹宁长公主的。
他看着盛乔的忽然低落起来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还是问道:“在想什么?”
盛乔一向是个坦诚直率的人,听到徐肃年问,便坦然地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丹宁长公主殿下,她根本不知道我曾经逃婚,更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若是她知道了,只怕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喜欢我了。”
徐肃年听了这话却没安慰,反而又抛出来一个问题,“阿乔,我一直想问你,你我当时并未见过,你到底为何要逃婚?”
听到这个问题,盛乔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这件事自己做的很不对,道听途说,而不是真的去了解徐肃年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小声地向徐肃年道歉。
徐肃年听着笑了笑,说:“嗯,所以你觉得我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可没这么说哦。
盛乔既茫然又无辜地眨眨眼,不知道徐肃年是怎么知道自己当初真的是这么想的。
徐肃年笑了一声,说:“我们刚刚离开长安的时候,你感染风寒,我替你把脉的时候,你一边做梦一边说梦话,梦里一直都在骂我。”
竟然是这样!
盛乔双颊顿时染上绯红,一副不好意思再见徐肃年的样子,埋着头不想说话。
徐肃年见她这样有趣,忍不住逗她,“怎么?小娘子现在不想承认了?”
虽说当时是自己不好,可退一步来讲,徐肃年那难道就没有错吗?
他好好的当官,却把名声搞成那个糟糕样子。
这难道不该怪他自己?
何况她可不止是道听途说。
盛乔忍不住争辩:“我又不光是道听途说。我见过你,你确实……”
“你见过我?”徐肃年听到这话不由得怔了怔,“你在哪见过我?”
盛乔说:“就在大理寺啊。”
“那次是我三哥夜值,每次我三哥当值,我三嫂都会来给他送些补汤来,那天我三嫂恰好有事,我便替她来了,然后你当时正好也在,我经过一处,听到你在审犯人,犯人叫得好惨,然后我回去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到我们成亲之后,你每天都难道对待我。”
虽然这话里说的是他,但徐肃年却颇有些忍俊不禁,“然后呢?”
“然后我就逃跑了,又遇到了你。”说到这些事,盛乔还是有些气,哼道,“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骗子。”
徐肃年没有反驳,只是看着她,笑问:“那怎么办?已经把小娘子骗到手了。”
这是什么话。
盛乔听了耳根有些微微的泛红,忍不住反驳道:“根本没骗到,我随时都有可能反悔的。”
徐肃年挑了挑眉,“反悔?反悔之后呢?难不成你还想嫁给别人?”
当然不会。
盛乔在心里第一时间的反驳,可是面对徐肃年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佛说实话就是认输似的,她嘴硬道:“那有什么不行,凭我燕国公府小娘子的身份,整个长安的郎君都会想娶我的。何况我又长得这么漂亮,谁会不喜欢?”
她夸起自己来,从不吝啬任何言语,就连眼睛里都藏着灼灼的光。
徐肃年最爱她这模样,骄傲的像只抖开毛的小孔雀。
可他却不放过她,单手勾着她的脖颈,然后一路往下,轻轻拨开她松垮的领口,在她白嫩的肩膀上亲了一口。
他这个动作实在是把盛乔吓到了,这可还是在外面,他竟然,竟然就这么……
盛乔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慌,想要说什么,又被徐肃年飞快堵住嘴,惩罚般地勾住舌尖。
无论亲多少次,盛乔总是会被亲到腿软,她勾着徐肃年的脖颈,然后无意识地发出满足的哼声。
徐肃年松开她的唇,但仍紧紧地握着她的腰,语气里带着点疑惑,“小娘子倾国倾城,自然人人追捧,可他们也像我一样,能让小娘子这么满意吗?”
这人说话简直没有半点遮拦,盛乔听不下去,不得已用手使劲捂住他的嘴。
徐肃年并不挣扎,由着她发泄。
但到底一会儿还有宴会,也不能闹得太出格,两人又厮闹了一会儿,徐肃年主动举手投降,“好了不闹了,都是我错了。眼看快要午时了,你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一开始盛乔还惦记着宴会的事,但方才和他闹了半天,盛乔已经将此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此时听到徐肃年的话,她才猛然想起他们两个这是在丹宁公主府,而不是洛州的济善堂。
她仓皇松开徐肃年的脖子,然后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嘴唇。
虽然闹了那么半天,但是徐肃年其实没有一刻失了理智,更不会拿盛乔的清誉开玩笑。
“放心罢,不会有人瞧出来的。”
徐肃年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整理微乱的鬓发和衣领。
盛乔原本心里还有些担心,可此时听到徐肃年的话,再加上他这动作,也不知怎么了,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徐肃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在偷情啊。”
便是徐肃年听到这话,也没忍住呛了一下,然后瞬间咳嗽了起来。
周围原本十分安静,因此徐肃年的咳嗽声异常明显,盛乔说完那句
话本就懊恼,看到徐肃年这个反应,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她都说了什么呀!
她羞赧地捂住脸,觉得自己不想见人了。
不料徐肃年止住咳嗽之后,竟然对她说:“可见你注定只是我的,即便嫁了别人,我也会翻进你的院墙,和小娘子在蔷薇花下偷偷亲热。”
就像是在说要吃饭喝水一样,徐肃年这话说的极为自然,甚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盛乔却没他那么厚的脸皮,即便两人分开之后,她想到徐肃年这话,在宴上还有些心不在焉的。
虽然她狠狠地骂了徐肃年一句,可这男人仿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反而在她骂完之后又跟了一句,“正好,日后我去找你,记得把窗户给我留下。”
她果然还是低估了他。
盛乔不敢相信这男人居然能说出这么不知羞的话来。
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信了他这话。
公主府宴席结束之后,盛乔先送阿娘回了明辉堂,然后才一个人回到自己的荣雪园。
其实她不爱出门,不是真的不喜欢出门,只是不喜欢参加宴会,不喜欢交际。
今日宴上宾客众多,她认识的没几个,虽然不用每个都打招呼,可有时即便只是朝人家笑一笑,盛乔就觉得十分耗费精神,因此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难得想要歇一个午觉。
她歪在美人榻前,琉璃担心她被风扑着,想要帮她关上窗子。
盛乔却蓦地想到了徐肃年对她说得那番话,下意识制止住了她的动作,“等等……”
琉璃一下子停住,然后回头看她,“怎么了小娘子,这窗户正对着您,可不能开着,您若是嫌热,奴婢把其他窗户都打开,或是再给您在屋子里摆一个冰鉴。”
而盛乔在下意识的动作之后,便立刻后悔了。
她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啊,一定是被徐肃年带坏了。
把身后的软枕当成徐肃年的脸,盛乔恨恨地砸了两下泄愤。
幸亏别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否则她只怕一辈子没脸见人了。
可即便如此,盛乔也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发烫,她翻了个身,捂着双颊把脸埋进枕头里,然后闷闷地吩咐,“把所有窗户都关上!一扇也不许开!”
小娘子最近这是怎么了?
琉璃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家的小娘子了,这么热的天,把窗户全关上难道不觉得闷吗?
可是看盛乔此时把脸埋到枕头上的动作,又忍不住想,大约是不闷罢。
于是,她虽然不懂为何,但还是很听话地照做了,乖乖地把所有窗户全都关上了。
“那奴婢不打扰小娘子休息了。”
琉璃福身退下。
但正如她心中所想,天气实在太热,纵然屋里摆着冰鉴,但屋子的门窗全都紧紧关着,实在有些闷热不透气。
盛乔趴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了,脖颈之间都渗出了汗意。
她一骨碌爬起来,到底还是将旁边的几扇窗户全都推开了,心里却想着:就算开着窗户,她也不会让徐肃年进来的。
不过她的念头并没有实施的机会,因为徐肃年今天并没有来找她。
宴会结束之后,徐肃年便直接递了牌子入宫。
为表信重,崇安帝曾经赏给他一块随时出入皇宫的玉牌,即便无诏也能面圣。
不过徐肃年从前从未用过。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块牌子。
虽然皇帝现在暂停了他的官职,甚至不许他上朝,可见到这块玉令根本没人敢拦,就连庆和也没再为难他,拱了拱手说道:“侯爷稍等,奴婢去给您通报一声。”
即便还没进去,徐肃年也能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想来是皇帝在召见哪位朝臣。
庆和将他带到偏殿,请他稍等。
但今日崇安帝并未为难他,徐肃年没坐下,就在门口等,很快就看到外面有人走过,看着身影有些熟悉,只是隔着竹帘有些看不清。徐肃年眯了眯眼,想出门去看,不料庆和很快就来请他,恭敬道:“侯爷,陛下召您过去。”
走进正殿的时候,崇安帝还在看折子,见到他进来也没放下笔,只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自从洛州回京后,这还是徐肃年第一次见到崇安帝的面,他上前恭恭敬敬地请安,“臣徐肃年参见陛下。”
听到他开口,崇安帝才终于搁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行礼的模样,第一句没叫起,而是说:“瘦了。”
他的语气温和,还带了些许的关切,仿佛还真是那个关爱子侄的长辈。
不过为君者可以关心你,为臣者却不能不识好歹。
徐肃年恭敬俯身,凛声道:“为陛下办差,是微臣职责所在。”
听到这话,崇安帝的脸色变了变,语气也跟着冷淡了下来,“这次差事办的确实不错。”
“谢陛下夸奖……”
不等徐肃年一句话说完,崇安帝便从一旁找出两卷圣旨,摆到了面前,然后看着跪在不远处的徐肃年,说:“朕一向赏罚分明,差事办的好,自然有重赏,不过……”
他点了点那两卷圣旨,“只能选一个。”
“少安,你要哪个?”
他没有说那两卷圣旨里都写着什么,但是他知道,徐肃年心里很清楚。
他的眼神紧紧顶着徐肃年,带着一点试探的犹疑。
他到底为何封赏盛怀章,徐肃年应该很清楚。
只要他清楚,他就应该明白自己的选择。
可没想到的是,徐肃年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试图与他争取解释什么,只是抬头看了那两卷圣旨一眼,便飞快地领旨谢恩。
他字句铿锵,语气坚定,“臣多谢陛下赐婚。”
第54章 圣旨秦晋之好,择日成婚
“臣多谢陛下赐婚。”
听到徐肃年这句话,崇安帝眼底一寸寸地冷了下来。
徐肃年只当没看见,再度叩首。
君无戏言,崇安帝纵然不喜,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给身边的的小太监递了个眼神。
小太监立时会意,领了圣旨双手交到了徐肃年手上。
崇安帝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下去罢。”
“是。”
皇帝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徐肃年只当没听见,淡定地行礼退出玄元殿。
玄元殿外不远就是皇子读书的勤芳殿,徐肃年经过的时候,正看到有人从勤芳殿走出来。
为首的自然是太子杨遂,纵然如今惠国公府不如从前,但只要皇后不倒,他永远是正宫嫡出。
何况他从出生起就被封为了太子,这么多年被奉承下来,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
四皇子杨适跟在他身后,明明两人年岁、身量都相仿,但站在杨遂身边,莫名就矮了一头似的。
再后面跟着七皇子杨巡,他年纪还小,才十四岁,出身也不高,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皇帝一面,此时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个兄长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主子只有三个,后面跟着太监宫女却是呼啦啦一大堆,徐肃年自然不会注意不到那边的动静。但他是臣子,并不想和皇子们牵扯太多,于是假装没看见,想直接略过去。
没想到太子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他,“肃年!”
徐肃年心里叹了一声,然后被迫停下步子。
他转身朝几位皇子走去,“太子殿下。”
朝太子行过礼,又转身向四皇子和七皇子行礼,但还没开口,就被太子抬手扶了起来,“肃年,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徐肃年也不和他客气,谢了一声就直起了身。
太子看他过来的方向,又看向他手里捧着的圣旨,说:“肃年刚从洛州回来,还没歇一歇,看来是又领了差事了。”
太子地位不稳,想要寻求盟友也是情理之中,徐肃年既是内戚,又得皇帝宠信,若能得他支持,自然能省不少的事儿。
徐肃年对他的态度并不
意外,微微笑了笑,说:“今日进宫,并不是来谈公事的。”
虽然和徐肃年是表亲,但是太子这些年还是和朱家走得更近一些,徐肃年虽然是丹宁长公主的儿子,可他的父亲只是一介文臣,靠着尚公主才拿到了爵位,实在是不够瞧的。
只是没想到徐肃年竟一路高升,直升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在他任大理寺卿之前,朝廷主管刑狱的三法司一向是默认刑部为首,任何案件都要复核刑部,大理寺只是处理官场一些杂事的。
但这两年崇安帝逐渐地将复核案件的权力交给了徐肃年,大理寺卿看着只是个四品官,实际手中的权力已经要压过正二品的刑部尚书了,刑部衙门也逐渐被边缘化。
而从前的刑部尚书就姓朱,正是太子的小舅舅。
一个年纪轻轻的表弟,上位架空了自己的亲舅舅。
太子先前对徐肃年是警惕和厌烦,如今时过境迁,他反而要巴结徐肃年了。
太子心里不舒服,可是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听到徐肃年这冷淡的回话也没有生气,反而故意作出一脚好奇的样子,问道:“不是公事,难道还是为了私事不成?”
身后的四皇子原本是一句话都没说的,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插了一句,打趣道:“肃年表哥年岁比我大,可我早已定了亲,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表哥的婚事还没有影子。今日表哥说是为了私事,难不成是父皇给表哥赐了婚?”
徐肃年并不是爱与人提起自己私事的性子,但此时此刻却没有遮掩,而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分不好意思来。
太子见此也有些好奇,“难不成真是赐婚?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有福气?”
徐肃年对着太子微微一笑,然后淡定地回答道:“蒙两位殿下关切,的确是陛下赐了婚。妻家正是燕国公府的盛三娘子。”
“燕国公府?”四皇子先出声,语气有些疑惑地问,“只听说盛家先前的两位娘子都不是俗人,夫家亦是百里挑一,原来他家还有位三娘子吗?”
徐肃年很会装,一副不知内情的语气,回答道:“臣对燕国公府也并不了解,承蒙陛下赐婚,才知盛家三娘子是谁。”
太子听到这话的脸色却很是难看,险些没在外人面前敛住神色。
直到徐肃年奇怪地看向他时,他才轻咳一声敛了眉目,回答道:“原来如此,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孤要先恭喜表弟了。”
徐肃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微微拱手,应道:“谢殿下。臣还要回府禀报母亲,便先行告退了。”
太子原本叫住他,就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或是干脆把他叫到东宫去,好好地攀一攀关系,可在听到皇上将盛三娘子许给徐肃年之后,瞬间没了这份心情。
盛家这位三娘子一向低调,甚至杨适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那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他惦记徐肃年这个外甥,想给他赐婚,可这满长安城难道还缺出身高贵的女郎吗?
实在不行,他的二妹也是豆蔻年华尚未指婚,为何偏偏要把盛三娘子许给他。
难道是那日母后特意召了徐肃年入宫的事,被父皇察觉了,他知道了他们的心思,所以特意将盛乔早早许了出去。
他的确有想要拉拢燕国公府的意思,可归根结底只是想要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父皇却偏要生生断了这条路,难不成是真的有废太子之心吗?
太子拳头紧握,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可是面对着杨适和一帮下人,他并不想表现出来,于是在徐肃年提出告辞之后,宽和地朝他笑了笑,“快回去罢,这等喜事,的确应当早点告知丹宁姑姑。”
四皇子杨适站在太子身边,听到他这话,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
虽然太子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杨适如何不了解他?
能让太子这般反应了,看来东宫也是早早觊觎燕国公府。
他想争储,自然不会不关注燕国公府,盛怀义这个宝贝女儿他自然也知道,甚至也起过心思。
父皇子息不多,还活着的,成年的只有他和太子,他母家身份不低,但相较于权倾朝野的惠国公府来说,还是低了不少。因此父皇这两年明里暗里地都在扶植他。
杨适并不傻,知道父皇如此并不是想要改立他做太子,只是想要打压太子,从而稳固自己的位置。
对于崇安帝而言,他与其说是儿子,更像是一枚棋子。
不过这棋子他做的是心甘情愿,毕竟赢棋之后,实打实的好处是落在他的手里。
可他近些年虽然在朝中有了些位置,但说到底并不是太子,不能像他一样张扬,否则下一个被打压的就成了他了。
因此他并不能像太子一样,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他想拉拢燕国公府,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娶了那位盛三娘。可他早有婚约,且这婚约是父皇订的。
妻族是无根无基的豪门,父皇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希望他成为第二个太子。
他想讨得父皇欢心和信重,就不能有任何违逆父皇的意思。
因此他是不可能明面上求皇帝赐婚的,何况燕国公府还在私底下与徐肃年先订了婚,甚至连聘礼都下了。
幸而还未真正成婚,一切还都有转圜的余地,于是他叫人暗暗地去调查这位小娘子的日常喜好,不料喜好没差到,反而得知了另一件事——
这位盛小娘子仿佛不在家中。
虽然最后也没查到他去了哪,可是他知道,前一阵燕国公是去了一趟洛州的,再之后就又有了盛娘子的消息。
想必这段日子,那位盛三娘子八成就在洛州。
更巧的是,徐肃年也是刚从洛州回来。
他们两个会不会提前有了什么交集呢?
杨适不能确定,毕竟这一切都是猜测,并无证据。只是方才他听到徐肃年的那番话之后,心里的猜测才终于落了地。
徐肃年并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也一向不与他们皇子相交,方才却一反常态地说出了赐婚的事,定然有原因。
一定是他知道了太子私下的动作,这才故意说出赐婚的事。
或许太子真的会由此断了对盛家小娘子的心思,可是有了燕国公府这个岳家的徐肃年,他却是绝不能放过的。
若是真的让徐肃年站到太子的那个阵营里去,届时太子结局如何,倒还真有点说不定了。
杨遂直到回宫之后,仍在苦思冥想。
看徐肃年那个样子,应当对他那位未婚妻还是很有情意的,否则也不必做出今日的态度。
或许那位盛三娘子,会是其中关键-
赐婚的圣旨传到燕国公府的时候,盛乔正在睡觉,琉璃急急忙忙闯进门,“小娘子!宫里有大太监过来传旨,国公和夫人请您过去接旨。”
又有旨意?
上次盛乔还有些激动,以为是赐婚的圣旨,最后却是给二叔的封赏。这还没过去多久,难道二叔又立大功了吗?
盛乔匆匆换了一身衣裳,等到中庭时,全家人已经到齐了。
和上次一样,盛乔拎着裙摆就要跪到三哥三嫂的旁边,低调地跪下便是了。
不料站在阶上的庆和却在这时笑着开口,“是三娘子来了罢。”
原本盛怀义也不知圣旨为何,但见庆和如此态度吗,瞬间便明白了。
“三娘。”当着外人的面,盛怀义并未唤盛乔的闺名,只是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到阿爹这儿来。”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盛乔也是一愣,转而又立刻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盛怀义的身旁。
庆和笑着点点头,然后抖开圣旨——
“门下:
朕上膺天命,统御万民……”
盛乔伏跪在地上,心下期待又紧张。明明庆和的每一个字都念得清清楚楚,可她却像是听不清了似的,大脑一片空白。
“二人年岁相宜,品性相合,朕躬览其行,实如佳偶天成,特赐二人缔结秦晋之好,择吉日完婚……”
等到庆和念完最后一个字,便收起圣旨,朝她笑了笑,“三娘子,您快领旨谢恩罢。”
盛乔这才回过神,稳着声
音接过圣旨,她并无经验,只回想起从前学过的那些礼节,跟在父母身后俯身,说话时声音还是抖的,“臣女谢恩。”
庆和上前一步,扶起盛怀义,说:“虽然圣旨上没订婚期,但是陛下爱重国公爷,特意让礼部择了日子,说是十月初九,正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站起身后,其实盛乔还有些恍惚,跟在郑夫人身边,只听到一句十月初九。
那不是离现在只有不到四个月了吗?
第55章 计划婚前不能见面!
接了圣旨,盛怀义亲自将庆和送出了府门。
剩下的人都没有跟着,却也没人离开,齐齐立在中庭,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圣旨里缓过神来。
家里的人都知道盛乔和端阳侯徐肃年的婚事,也知道盛乔为此逃婚,至于后续如何,就没人再去过问。
毕竟盛乔一向乖巧听话,可为此都闹到洛州去了,也知道她心里是有多抗拒这桩婚事。
如今回长安也才半个来月,竟然直接惊动了陛下,一句话没说直接赐了婚。
崔氏和赵氏两个女眷不知内里,盛泽和盛淙却都是知道当时父亲是为何要匆匆将盛乔嫁给徐肃年的,崇安帝试图将他们的小妹嫁入后宫,以达到拉拢盛家的目的。
因此此时两人不光震惊,心里更有几分窃喜,陛下下了圣旨为二人赐婚,岂不是说明,阿乔再不必进宫了。
只是这徐肃年……
盛泽在礼部为官,平时和徐肃年并不相熟,对于盛乔和徐肃年在洛州的事也并不知情。因此听到这道圣旨,惊喜之余,还有些微微的担心。
倒是盛淙知道内情,且对徐肃年印象很是不错,听到圣旨后狠狠松了口气。
一家人各有心思,但惟有一点都是一样的,他们只希望盛乔过得好。
最后还是郑夫人主动开口缓和了一下气氛,说道:“怎么都这幅表情,咱们阿乔长大了,都该高兴才是。”
说着她朝盛泽说道:“大郎,回头给你二叔和二婶去封信,告知他阿乔要成亲的事,看他届时能不能赶回来。”
听到郑夫人这个轻松的语气,盛泽也莫名松了口气,立刻点头应下,“是,儿子知道了。”
郑夫人笑了笑,然后对他们说道:“好了,都别戳在这了,意晚还怀着身孕,别在这晒着了。还有三郎,最近几日不是忙么,难得今天休沐一日,回去好好休息罢。若姮,你替阿娘好好照顾她。”
“是。”
听到这话,大家也都明白郑夫人是有话想单独对盛乔说,于是都很有眼力见地应声退下。
这回院子里就剩下盛乔一个人。
郑夫人瞧她一眼,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走罢,阿娘送你回去。”
盛乔直觉阿娘是有话想对她说的,却不知道她是想说什么。
直等回到荣雪园后,郑夫人跟着她走进卧房,母子俩人拉着手在榻上坐下。
郑夫人牵着女儿的手,犹豫了好半晌,才问道:“阿乔,你实话同阿娘讲,你对徐肃年,到底是什么心思?”
盛乔不好意思,羞怯地低了头。
“害羞什么,这屋子里就咱们两个人。和阿娘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郑夫人点了点盛乔的额头,盛乔脑袋被点的晃了晃,她轻咬了下嘴唇,可到底是说不出口,只点了点头。
这动作没头没尾的,但是郑夫人已经看懂了,心里常常叹了口气。
盛家繁盛至今,何止百年氏族,祖上曾有子弟因浪荡好色惹出事端,后来便留有家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因此无论是盛怀义还是盛怀章,亦或者是盛乔的几个兄长,除了正妻之外,都没有其他女人。
府中关系简单,说亲也是千挑万选,无论男女,不求高门贵族,只挑性情温和柔顺的人,以防后宅生事。
因此盛乔打小的生长环境极为简单,兄嫂姐姐们也都宠着她纵着她,由得她天真烂漫的长大。
郑夫人没觉得阿乔这个性子不好,可眼下她要成婚,郑夫人便忍不住要担心起来。
那日她带阿乔去丹宁公主府参加宴会,盛乔给丹宁长公主请过安后,便先行离开了主院,说是到后花园逛逛。但直到宴会开始前,她都没有找到盛乔的影子。
等在宴会上再见时,虽然阿乔看着没有什么不对,但她毕竟是阿乔的亲娘,最了解这个女儿不过了,哪怕阿乔只是微微地抿一下唇,她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再一想徐肃年当时离开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郑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毕竟是过来人,知道有情男女会有多么眷恋缱绻,随着年岁愈大,她和自己的丈夫盛怀义之间的感情趋于平缓稳定,她享受这样的安稳,但有时也会羡慕这样年轻和热情。
不过,当深入其中的是自己女儿,她的羡慕便成了担心。
她并不希望女儿过于深陷。
“阿乔,你和端阳侯……”
她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女儿天真俏丽的模样,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道:“婚期离着不远了,最近这段时间在家好好休息。”
盛乔抿唇点了点头。
郑夫人又与她说了几句,最后嘱咐道:“婚前男女不能见面,这几个月你就不要和他见面了,知道吗?”
除了那次逃婚的事,盛乔平时都很乖巧,此时也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阿娘。”
郑夫人放了心,起身要走,又被盛乔叫住,“阿娘……”
郑夫人转身看她,“怎么了?”
盛乔看着有些犹豫,咬了咬唇,还是把话说了出来,“阿娘,对不起……”
其实她对逃婚的决定并不后悔,只是回来以后,看到阿娘消瘦的面孔颇有些愧疚,尤其折腾来折腾去,结果还是和从前一样,她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郑夫人却说:“抱歉什么?”
她重新坐回去,坐到盛乔身边,拉着她的手,认真道:“以前因为家里的事,总是太过拘束你,这次去了一趟洛州,反而觉得我们阿乔长大了。”
其实阿乔一直是个性子活泼跳脱的姑娘,只是盛家家训,一直教育后世子女要为人低调,尤其在阿乔模样实在太过出挑,这些年宫中两位涉储的皇子都逐渐开始选妃,便愈发不出门。
对于此事,郑夫人一向是有些愧疚的,没想到此行从洛州回来,阿乔反而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而是个落落大方的大姑娘了。
“如果不是这次出门,阿娘哪知道你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和你表姐撑起一座济善堂?阿乔,你长大了,阿娘看着欣慰,也替你高兴。至于什么愧疚抱歉的话,就再也不要说了,知不知道?”
“若是再和阿娘说这些,阿娘可要生气了。”
盛乔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郑夫人掏出帕子替盛乔擦了擦眼泪,然后说:“早在你们刚从洛州回来的时候,你阿爹就和我提起过,说要在长安也帮你开一座书院,让你自己当山长。”
“只是这书院可不是你攒的那些私房钱能养的起的,正好阿娘给你预备的嫁妆里有几间位置不错的铺子,这几个月阿娘先给你练手,若是你一年内能经营的稳赚不赔,阿娘自己掏私房钱给你开书院,如何?”
听到这话,盛乔顿时眼睛一亮,再无心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阿娘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郑夫人笑着捏了捏盛乔的耳垂,“阿娘从不骗人。”
这话对盛乔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方才她还满脑子赐婚的事,这会儿听到郑夫人的话,她已经在脑子里开始拨算盘了。
郑夫人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笑着站起身,说:“好好休息罢,阿娘回头就叫人把房契和地契给你送过来。”
盛乔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阿娘最好了!”
郑夫人果然言出必行,第二天就叫人整理自己名下的几个铺子,挑出了几个位置合适,买卖营生都很好的,叫人把一应契约都拿给了盛乔。
盛乔一一看了,一共三间,其中有两间是水粉铺子,还有一间是金银铺。
虽然盛乔从前并未亲手经营过这些铺子,不懂买卖,但这几间铺子里卖得东西盛乔并不陌生,至少不会被底下人蒙骗了过去。
有了郑夫人的承诺,盛乔是干劲十足,先是去实地考察了一下这几间铺子,然后又叫人搬了最近两年的账本和采买明细,一样一样地看。
她当然有不懂的,攒起来去问郑夫人或是两个嫂子,总之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她这一忙起来,反倒是将徐肃年忽略了,几次徐肃年半夜偷偷来她院子翻墙,她连窗户都没有开。
徐肃年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
盛乔却很有理由,“我阿娘说了,在未大婚之前,男女之间是不能见面的。”
徐肃年心想这是哪来的陈规陋习,偏偏这小娘子奉为圭臬,一副如果他闯进来,他们的婚事就不能美满的样子。
徐肃年实在拿她没办法,可离着他们的婚事还有四个月,难道四个月都不见面?
徐肃年可忍不了。
不能在燕国公府见面,可若是偶遇的话,总不能不见罢。
这日,盛乔一大早就带着琉璃去了长安城最大的水粉铺子,香容阁。
阿娘告诉她,若是不知自己怎么做,就先看别人是怎么做的。
因此她特意叫琥珀他们把长安城最大、生意最好的几间铺子都列了出来,准备一间间的逛一遍。
这香容阁不仅面积最大,来往的客人也最多,盛乔光是在里面看了一圈都觉得累了,逛了整整一上午,盛乔带琉璃到对面的茶楼里喝茶。
上楼梯的时候顾着和身旁的琉璃说话,没注意看前面的人,转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盛乔捂着额头哎呦一声,正想要与人道歉,还没开口,忽然从对面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扶住。
盛乔看着那手,将要说出口的话瞬间被噎住,“你怎……”
后半句还没问出来,却见立在跟前的男人像是不认识她似的,客气地朝她揖了一礼,挑眉笑问:“这位小娘子,可摔着不曾?”
盛乔愣了一下,而后下意识就要避过身不见,这时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少安……”
看他的年岁,应当是徐肃年的同僚官员,估摸两人是来茶楼谈论什么公事,见到徐肃年身前多了位小娘子,他也愣了愣,“少安,这位是?”
骤然见到外人,盛乔正有些无措,就听徐肃年说:“这位小娘子的荷包不小心被我碰掉了。”
她哪有掉什么荷包,她今天都没有带荷包。
盛乔正有些疑惑,就见徐肃年伸过来的掌心里竟然真的放着一枚湖蓝色的荷包,乍一看,与她今日的淡红色衣裙很是相称。
那位同僚也没怀疑什么,只客气地朝盛乔点了点头。
“是我失礼了,小娘子别见怪。”
客客气气地说完这句,徐肃年将那荷包塞给盛乔,然后在她愣怔的目光中,用口型说了一句,“回去看。”
第56章 婚礼小娘子婚前培训
“回去看。”
盛乔很确定徐肃年和自己说的是这句话,她攥着荷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和琉璃上了楼。
这茶楼不仅卖茶叶点心,还有一些清淡的小食。
大约是上午走的太累了,盛乔这会儿反而不觉得饿,于是琉璃便给她叫了一碗沁着茶香的槐叶面。
盛乔让琉璃也坐下一起吃,然后迫不及待地将方才徐肃年递给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
琉璃不知道盛乔在洛州的事,更未见过徐肃年,且刚才跟在盛乔的身后,又在听盛乔说话,不知内里情形,还真以为这荷包是盛乔掉的。
她只是奇怪,“小娘子,这荷包您是什么时候买的?奴婢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盛乔稍显心虚地抿了下唇,说:“洛州时候买的。”
她打开荷包,见里面塞着满满的草药,和先前在洛州时他送自己的那枚一模一样。
当初那个被她一怒之下还给徐肃年了,没想到他现下竟又送了自己一个。
盛乔克制地抿了抿唇,正想将荷包重新系上,忽然见里面露出一角白色的纸条。
难怪徐肃年让自己回去再看,盛乔心下一动,看着对面的琉璃,吩咐道:“琉璃,我刚瞧见对面有卖梅子饮的,你去买些回来罢。”
琉璃并未怀疑,立刻点头去买。
将她支开后,盛乔立刻摸出那张纸条。
纸条很薄,展开之后也不过巴掌大小,盛乔原以为里面会是徐肃年写给自己的信,没想到展开之后,上面只画了两只骰子,旁边写了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
在盛乔心里,徐肃年一直不是个文人,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写这么酸的诗。
盛乔第一反应有些嫌弃,将纸条塞回荷包之后,又忽然想到方才在楼梯上,徐肃年眼含笑意朝她挑眉的模样。
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但这会儿心里忽然又有些酸酸的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句诗盛乔曾在书中念过,当时学的时候,只知道这句是写“相思”的诗,却不知相思是什么感觉。
如今她大约懂了。
先前在洛州时,他们两个人一天见一面都不够,恨不得日日都黏在一起。
如今回到长安,两人一共只见了三次,还都是避开旁人悄悄见的。
这让盛乔很不适应。
可是阿娘告诉她,男女婚前不能见面,说这是传统,她便很认真地遵守,因为她希望和徐肃年的婚事能够幸福,即便有任何一点不好的可能,她都想要避免。
可是不见面不代表不想见。
若一直不见也就罢了,偏偏徐肃年今日非要撩拨她,盛乔的心里就像春日的飞絮,风轻轻一吹,就散的满天都是。
原本觉得四个月很近,很短,可现在又忽然觉得很远,很长。
两人也不能常见,不过盛乔每次出门时,仿佛都能遇到徐肃年,无论是在茶楼,酒肆,甚至是脂粉铺子。
遇到的次数多了,时常跟着盛乔出门的琉璃等人也能觉出不对。
她们都是自小跟着阿乔的,关系不一般,等盛乔成婚之后,她们也都是要跟到丹宁长公主府的,早晚都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于是盛乔干脆也不再瞒着她们,将她和徐肃年在洛州就相识的事告诉了她们,当然还是刻意忽略了很多细节,比如她曾经被徐肃年骗过的事。
这实在太影响她在琉璃她们面前英明神武的小娘子形象,于是盛乔将当时的故事略微删减整合了一下,主要突出了一下自己。
“他大约从没遇到过我这么善良又善良的小娘子,不知我身份都对我情根深重。我刚知道他身份时,原本也是很犹豫的,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大约能明白他的为人……”
琉璃等人不知内情,听得一惊一乍的,纷纷感叹自家小娘子和未来姑爷之间是天定的缘分,居然在那么远的洛州都能遇上。
惟有琥珀知道内情,听了不禁想笑,但在自家小娘子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很是识相的闭了嘴。
总之,琉璃几人都纷纷为小娘子的爱情故事而折服,有时她们独自出门遇到徐肃年的时候,也都抢着给他当信差。
于是,盛乔那个宝贝匣子里的信越来越多,都是这几个月徐肃年送过来的。
有时是一幅随手画就的小像,有时是一两句的情诗,有时则是一封略显啰嗦的长信。
盛乔一封封收好,将它们全部封存在匣子里,等到那匣
子彻底装满的时候,夏天已经悄然过去,离着他们十月的婚期,只剩下不足一个月了。
因为这桩婚事是皇帝亲自指婚,因此婚礼的流程其实是礼部亲自操办,且皇帝还特意给徐肃年赐了宅子。
他虽然早已被封为了端阳侯,但空有爵位和封号,实际并无封邑和宅邸,和他的父亲宜春侯一样,都是住在丹宁长公主的公主府里。
这次徐肃年大婚,皇帝特意给徐肃年赐了一座端阳侯府,据徐肃年信里所说,这间侯府是前朝的一座郡王府改建而成,不仅占地极广,花园也很宽阔,礼部派人来问他花园如何修建,他让人大致修缮了一番,余下的等婚后让盛乔亲自掌眼。
无论侯府有多大,盛乔其实都无所谓,她期盼的是日后能和徐肃年一同住进去,偌大的宅院只有他们两个人,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尤其徐肃年还每每在写给她的信里汇报侯府修缮的进度,这个亭子怎么样,那个池塘又放了多少尾锦鲤,有时还会让盛乔帮院子起名。
总之这间宅子的修建过程,盛乔极有参与感,也因此愈发期待能够住进去。
婚期定在十月初九,九月十六这天,郑夫人给她拿来了两套婚服,这两套礼服款式相当,只是图案不一样,一件绣着鸳鸯戏水,一件绣着龙凤呈祥。
平时都是徐肃年给盛乔写信,盛乔很少给他回信,这天见到婚服之后,破天荒的给徐肃年写了一封信,然后吩咐琉璃到交给徐肃年。
自从那日在茶楼相遇之后,徐肃年几乎日日都会去那茶楼坐一坐,琉璃到茶楼送信时,果然找到了他。
都没用半日,徐肃年在茶楼里就把盛乔的信拆开了,看到盛乔的问题,根本没有思考就选择了鸳鸯戏水,然后直接让琉璃把信又带了回去。
盛乔看过他的回答之后,当晚便告诉郑夫人,到时要穿那件绣着龙凤呈祥的婚服。
郑夫人听到这个回答也有些意外,不过盛乔又道:“阿娘,我穿了这件,另一件能不能也留下?”
“这……”郑夫人说,“这是礼服,且衣饰纹样很特别,除了大婚平时根本不能穿,你留那么多件做什么?”
盛乔早就找好了理由,“就是因为平日不能穿,只有成亲才能穿,我才更想留下做个纪念。”
婚服原本也是礼部准备的,但郑夫人坚持要自己给女儿准备,就算再做十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郑夫人听了这话也没再多说什么,叫人将那件绣着鸳鸯戏水的裙子抬到了盛乔的衣柜里。
婚服定下之后,还有当日要带的头面首饰,都要和婚服一一相称。
燕国公府几代财富,盛乔又是燕国公唯一的女儿,这婚礼自然不能节省,因此当日的所有头面都是郑夫人叫人新打的,别的不说,就花树冠上嵌的珍珠和宝石,各个都有拇指大小,即便在深夜也像有阳光照着似的,熠熠生辉。
盛乔平日很少带这种花冠和步摇,因此试戴的时候还有些嫌沉,不过等照过镜子之后,她所有的抱怨都不见了。
因为她自己照镜子的,都觉得这花树冠带着实在太漂亮了,既然都这么漂亮了,沉些就沉些罢,反正燕国公府离着徐肃年的端阳侯府也不过两三刻钟,加上其中的礼仪流程,总共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也不会太过难熬。
十月初一,宫里皇后还派了嬷嬷来教她规矩,其实这原本是只有嫁入皇家,成为皇子妃才有的流程,但因为是皇帝赐婚,她和徐肃年成婚之后必须要进宫向帝后谢恩,因此特意安排了嬷嬷教导指引。
盛乔不是没进过宫,对于宫里的礼仪规矩都很清楚,因此这一环节也不过是走走流程,嬷嬷将当日的规矩讲了一遍,然后在燕国公府住了三天,便回宫向皇后复命去了。
这环节不过敷衍了事,却成功地将盛乔弄得紧张起来,还有不到十天,她就要成婚了。
刚刚赐婚的时候,盛乔只觉得度日如年,每天一刻一刻地过得好慢,眼看婚期临近,她又觉得日子太快,怎么一眨眼就要成婚了呢。
不过这念头也只能偶尔冒出来想想,因为婚前她实在有太多事要忙,不说别的,就说郑夫人给她的陪嫁田庄和铺子,她就花了两三天来理清。
除此之外,还有届时的规范流程,郑夫人几乎每日都要与她说一遍。
十月初七这日,郑夫人照例来到了盛乔的荣雪园,却没有再讲那些让盛乔耳朵都听到长茧子的东西,而是拿了一个手臂大小的黑匣子给她。
那匣子平平无奇,甚至连刻花都没有,却加了一把锁。
盛乔接过来看了一眼,还以为里面装的又是什么田契地契,惊讶道:“阿娘,您给我的嫁妆已经够多了,怎么又准备了呀?”
郑夫人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钥匙将盒子打开,最上面竟然放着两本书。
那两本书看起来很薄,像是什么讲义话本,不过书皮上没有写书名。
盛乔更不明白了,“阿娘,您不会是让我去徐肃年家的路上看的罢?虽然一路过去不算太近,但也用不着看书打发时间啊。”
听到女儿如此天真的话,郑夫人心头默默叹了口气,她点了点那两本书,说:“不是给你路上看的,是让你现在看的。”
“打开瞧瞧。”
盛乔依言将书翻开,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字,每一页都是画,画上是姿势奇怪的男女,而且仔细看的话,他们还都褪了衣衫没穿衣服。
盛乔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可翻看了几页之后,莫名有些面红耳赤。
她抬头看向阿娘,讷讷地问:“阿娘,这,这到底是什么呀?”
郑夫人语气温柔地给她解释,“你们二人成亲之后,男女大防便不再束缚你们,阴阳相交,敦伦之礼,既为了传宗接代,孕育儿女,也是……”
郑夫人絮絮地说了一大堆,盛乔都有些一知半解的没听懂,直到她说,“这画上画的,就是你和徐肃年成亲之后要做的事。”
盛乔手里的书唰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第57章 大婚烛笼引路,鼓乐齐鸣。
盛乔对于男女之间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来自于市井间流传的那些话本,不过话本里当然不会写太多香艳的场景,就算只是亲吻,也只能描写的浅尝辄止,徐肃年第一次在亲他的时候伸出舌尖,都要把她吓死了。
虽然两人之后也做过比亲吻更加亲密的事,她也很享受那样贴贴抱抱的状态,可毕竟还是穿着衣裳的,像是这书中画的那样,衣不蔽体也就罢了,还有那么许多羞人的姿态,实在让盛乔无法接受。
她只想象一下自己和徐肃年做这些事的场景,都觉得自己要热得融化了。
郑夫人对于女儿的反应并不意外,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阿乔,这是男女成婚之后必须要做的事,你不必羞耻。”
说着,她甚至还从匣子里翻出两样造型奇特的雕像,叫盛乔来看。
盛乔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飞快挪开了视线。她捂住眼睛,“阿娘!”
画在纸上已经足够羞人了,何况是雕成了真人模样。
郑夫人可不管她是什么反应,强行落下她的手指,耐心详细地把所有事都给盛乔讲清楚了。
盛乔原本就有些无法接受,听到郑夫人说“女子第一次可能会有些痛”的时候,心里的抗拒瞬间达到了最顶峰,她忍不住问:“阿娘,这些事不可以不做吗?”
郑夫人说:“那怎么算真正的成婚,怎么算真正的夫妻一体?”
她知道女儿年岁小,性子又干净纯澈,一时无法接受这些男女之事很正常,于是又哄道:“难道你不想和徐肃年成为真正的夫妻么?这这件事关系到你们日后孕育生子,而且也就痛一下,整个过程也不会太久,不用
怕。”
听到这儿,盛乔才算勉强接受了这件事。
既然这时夫妻之间都要做的事,那么所有成了亲的小娘子都经历过,旁人能忍受,她又如何不能?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盛乔坚定地握了握拳头,然后对郑夫人保证道:“放心罢阿娘,我不会怕的。”
不知道的以为要上战场呢。
郑夫人瞧着女儿这模样,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又怕女儿脸皮薄经不住,强忍着将笑意压了下去,“好。”
她将那匣子里的物件都给盛乔留下了,让她这几日再好好学习了解一下,否则届时什么都不懂,没准真的会受伤。
盛乔一向听话,当晚真的强忍着羞意将那两本画册翻完了。
谁知那画册越往后画的越露骨,盛乔看到最后几乎都不敢去读旁边注释的小字,囫囵吞枣地翻完一遍,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难堪的姿态。
盛乔心想,就算她和徐肃年当真要做这些事,她也是绝对不可能摆出这些动作的。
一定不会!
看完之后,盛乔就立刻将这些东西压到了衣柜的最底下,关上柜子门,眼不见心不烦。
盛乔如释重负地躺回床上,拉高了被子想要睡觉,翻来覆去却没有半点睡意,还有不到两天,就是她和徐肃年大婚的日子了。
成婚有那么多的礼仪规矩,她如果忘了怎么办?如果不小心行差了礼旁人会不会笑话她?徐肃年他会和她一样吗?
明明那些流程和礼仪都背的滚瓜烂熟了,但还是有数不清的担心和紧张。
婚前的最后一天过得飞快,还有盛乔早已出阁的两个姐姐回到了燕国公府,两个堂姐都是二叔盛怀章的女儿,其中大娘子盛柳比盛乔大七岁,二娘子盛槿比盛乔大了五岁。
两人都对盛乔很好,但因为年岁差的太大,且早早出阁,关系并不算很亲近。
又因着盛怀章不在京,即便二房一直没从燕国公府分出去,她们也很少回来。
如今盛怀章又封了侯,单独开了府,两个堂姐的正经娘家已经不在燕国公府了。
盛乔和两个姐姐上次见面还是正月时,将近一年未见,姐妹之间更显疏远,盛乔看到她们也有些拘谨。
盛柳和盛槿都是带着夫婿一起来的,只是两个男人此时在前院陪盛怀义说话,明辉堂就只剩了郑夫人和她们三个姐妹。
大娘子盛柳看着盛乔有些无措地在门口站着,忍不住笑了笑,对郑夫人说:“不愧是要成亲的人,阿乔比之从前文静了不少。”
盛槿则是朝盛乔招了招手,盛乔乖巧地走过去,盛槿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一眨眼,连咱们家最小的小阿乔都要成亲了。”
盛乔被姐姐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
郑夫人与两个侄女说了会儿话,然后问盛柳:“你阿爹不回来也就罢了,怎么二郎也不回来?”
盛柳说道:“陛下新升了二郎的职位,如今大小也算个小将军了,大约实在腾不开空回来,不过二郎昨日还给我来了信,说年底一定回,请大伯和伯母不要怪罪。”
说完,还捏了捏阿乔的脸,“还有阿乔,你二哥说前两个月得了一张上好的银狐皮,等回头叫人送回来,算是他给你的新婚贺礼。”
“二郎这孩子……”郑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当着盛乔的面,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盛柳是盛家这一辈的长女,性格沉稳,她当即明白郑夫人是要说什么,轻轻拍了拍郑夫人握着自己的手,温柔却很郑重。
感觉到侄女的动作,郑夫人眼眶一热,她飞快伸手抹了抹眼睛,然后飞快转了话题,“怎么没把慧娘带来?”
慧娘是盛柳的女儿,今年刚六岁,正是爱凑热闹的年纪。
盛柳也跟着转了话题,一旁沉默良久的盛槿也加入其中,盛乔乖巧地在旁边坐着,虽然插不上话,但心里却是高兴的。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次日就是十月初九,是盛乔和徐肃年成婚的大日子。
一大早,盛乔就被琥珀和琉璃叫了起来,“小娘子,该起床了,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能误了时辰啊。”
虽然婚礼是在傍晚,有很长的时间准备,但盛乔还是觉得这一整天都忙忙碌碌的。
因为上了妆,不方便吃东西,又怕身上沾染了食物的味道,快到中午时,一直陪在盛乔身边的盛槿给她拿了几个小巧的点心给她垫肚子,但是盛乔一点都不觉得饿,两手绞着手里的帕子,问:“姐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盛槿看了看墙角的漏刻,回道:“约莫快要上门来了。”
盛乔又有些坐不住了,盛槿看出她的紧张,忙安抚道:“好妹妹,放宽心,阿姐是过来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婚礼说是流程多,其实你只要坐着等就是了,一切都有你夫君和底下的奴婢们呢,还有你阿娘,还有姐姐们,都在这儿呢,不要怕知道么?”
盛槿一向身体不太好,身形单薄瘦弱,手指也分外纤细,但是很温暖,此时紧紧地握着盛乔的手,让她莫名心安。
“二姐……”
盛乔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清晰的乐声,还不待盛乔反应过来,已有人匆匆跑到荣雪园来报信——
“姑爷来了!”
“小娘子,姑爷已经到了!”
盛乔下意识就要站起来,盛槿连忙将她按回座位上,“别急,前头还有不少规矩呢。”
听到盛槿的话,盛乔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显得她好像特别急切似的,她瞬间红了脸,小声道:“我其实一点都不急的。”
盛槿何等聪明,如何看不出小妹的心思,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说:“阿乔,你乖乖坐着,我去外面瞧瞧动静。”
盛乔点头应下。
当初学规矩的时候,盛乔只嫌弃其中流程规矩实在太过繁琐复杂,可等真到了大婚这日,她才知道,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
盛槿还没出去多久,琉璃就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小娘子,姑爷已经到咱们荣雪园外头了。”
盛槿也很快回来,对盛乔说:“扇子呢?快,快挡住脸。”
没多久,徐肃年的脚步声出现在院外,盛乔听着有人起哄让他做崔妆诗,他的语气难得正经,做的诗也规规矩矩挑不出半点错处。
毕竟是陛下赐婚,也没人敢闹腾得太过,且徐肃年恶名在外,今日恶宾客也大多不敢招惹他。
于是盛乔很快被扶出闺房,和徐肃年一起到正堂拜别父母,盛乔伏跪磕头的时候,眼眶又酸又涨,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来,她不想让阿娘在今天还替自己担心。
父亲训导之后,郑夫人上前为她系缨,然后小声在她耳边说:“阿乔,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受委屈,知道吗?”
盛乔含泪点头,然后伏上大哥的背,被哥哥一路背出了燕国公府,上了门前的厌翟车。
在她的喜驾之后,是燕国公府为她陪嫁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因为今上只有一个公主,且还未出嫁,其余的郡主县主也都不过是皇室旁支,燕国公府此次嫁女没有什么比照,也不必非要比谁矮上一头。
因此低调多年的燕国公府难得高调了一次,送出的陪嫁几乎比先前的聘礼多了近三十抬,再加上奴仆婢妇,跟在送嫁队伍后面,蜿蜒数里,整个延寿坊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烛笼引路,鼓乐齐鸣。
住在长安城的百姓自觉也都是有
见识的,可看到这盛大的场面还是惊得咋舌,“这这这……这盛小娘子的嫁妆有那么多啊?加起来得多少银子啊。”
“比端阳侯的聘礼还多,乖乖,这排场可真是大啊……”
也有人将视线投向马背上的徐肃年,“这端阳侯长得这么俊啊?这盛小娘子想必也是美若天仙了……”
“就算不美又如何,那毕竟是燕国公的小女儿,这桩婚事到底是谁高攀还说不上呢。”
……
燕国公嫁女,途中还会向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撒钱抛珠,车马走走停停,等到了端阳侯府时,盛乔握着喜扇的手指都生出了微微的汗意。
徐肃年下马,亲自请新娘下车。
车帘被人撩开,盛乔隔着一柄扇子,看不清眼前的徐肃年,却能看到他伸过来的手。
修长,有力,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两人虽然认识这么久了,却还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近过。
即便只是牵一下手。
盛乔不由得有些紧张,抿了下唇,然后伸手搭在徐肃年的掌心。
徐肃年看着女郎伸过来的纤细手指,不着痕迹地攥了攥。
徐肃年牵着盛乔一路跨过马鞍,走过红毡,在周围宾客的声声道喜声中,与她并肩走入端阳侯府。
第58章 夫妻你我已经是夫妻了
叩拜过天地和新郎的父母之后,两人被簇拥着回到了正堂旁边的新房。
新房同样有人观礼,在喜娘的唱贺声中,行过却扇礼,盛乔终于放下团扇,与徐肃年共饮合卺酒。
随后,一对新人暂且分别,徐肃年去前面招待男客,至于后院的女客,则由丹宁长公主亲自招待。
新娘盛乔劳累了一天,此时终于算能喘口气了,带着陪嫁的婢女回到了两人日后的住处——主院嘉禾轩暂歇。
端阳侯府的布局和燕国公府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这次主院居住的不再是她的爹娘,而是盛乔自己。
只是因着时间比较赶,整座侯府并没有完全修缮完毕,不过其余的地方都可以日后慢慢修,两人住的主院却是半点不能马虎的。
婚前徐肃年写给盛乔的信里,一直在告诉她主院修缮的进度,甚至“嘉和”这个名字都是盛乔取的。
因此,盛乔虽然今天是第一次来这儿,但对她来说,这嘉禾轩并不算陌生,尤其她看到墙角的蔷薇架的时候。
先前在丹宁长公主府,两人在花园偷偷见面时,徐肃年看到她在摘蔷薇花,便以为她喜欢,因此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蔷薇,只可惜他们的婚期太晚,现在已经过了蔷薇开花的季节。
不过除了蔷薇之外,还有一些比较应季的花树,比如墙角的那几棵盛放的秋海棠,正是娇艳夺目的时候。
今日宾客众多,徐肃年还要一会儿才会回来,盛乔没急着进去,而且在院子里先逛了一圈。
琉璃和琥珀都是提前两天过来的,对这院子里里外外都已经熟悉,此时一个去烧水,一个吩咐嘉禾轩的小厨房预备了一些吃食。
“小娘子,您饿不饿?”
琉璃来到盛乔身边,问道:“奴婢叫人煮了一碗小馄饨,还有几样小菜,您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今天一天盛乔都没怎么吃东西,白天是因为怕出差错太过紧张所以没胃口,可现在所有的礼仪流程都走完了,盛乔其实早就饿了。
但是只要一想到两人晚上还要做那些事,盛乔就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画本里看过的那些东西来来回回地浮现,盛乔总觉得自己如果吃了东西,到时候会被颠得吐出来。
纠结了半天,盛乔还是摇了摇头,饿一顿不会怎么样,可如果到时候真的在徐肃年身上吐出来,她会一辈子都不能见人的。
“还是不吃了,叫人撤下去罢。”
见她态度坚决,琉璃也不好再劝,说:“那奴婢伺候您去沐浴罢。”
大婚之礼都已经行完,按规矩新娘子已经可以沐浴了,可盛乔还头带着花冠,涂着浓妆,一身厚重的礼服也都齐齐整整地穿在身上。
琉璃怕她穿得累,想扶她到妆台边坐下,给她拆发卸妆,盛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却说:“我的妆都花了,琉璃,你给我补一补罢。”
这大晚上的补什么妆,一会儿还要洞房花烛,该早些沐浴上床才是啊。
盛乔却很有理由,说道:“我难得打扮的这么郑重,又穿了这么好看的衣服,戴了这么好看的花冠,当然要让徐肃年认认真真地看过之后再卸了。”
琉璃主要是担心她这一身打扮歇也不敢歇,躺也不敢躺,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发愁地问:“那您就这么坐着累不累啊?”
其实是很累的,盛乔顶着这个花冠,感觉脖子都要断了,可一想到自己打扮了这么一整天,徐肃年根本没有看上几眼,她就觉得可惜。
于是她强忍着疲惫摇了摇头,不一会儿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琉璃说:“琉璃,你叫人也去告诉徐肃年一声,不许他把新郎的喜服脱下来,刚才人那么多,又一直有扇子挡着,我根本还没看清楚他今天的样子呢。”
都成婚了,自家小娘子还是这般孩子气。
琉璃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点头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琉璃扶着盛乔坐到床边,然后拿了几个软枕给她靠着,便立刻出去传话。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龙凤喜烛的烛光在墙壁上跳跃闪烁。
盛乔盯着那两支蜡烛看了半晌,竟然看得有些困了,她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今天又被迫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实在累得不行。
可是不能睡,她强打起精神,在屋子里环顾一周,想给自己找点事干。
但才刚刚站起来,就听外面有人敲了敲门,是琥珀刻意压低的通传声,“小娘子,侯爷回来了。”
徐肃年和盛乔的婚事是由崇安帝亲自赐婚,这是莫大的荣耀,因此连太子和四皇子都来喝喜酒了,更别提两府还有那么多的旧友往来,两家的宴席加一块足足摆了上百桌。
旁的宾客都好说,只是徐肃年应付太子和四皇子花费了不少时间,好容易抽身之后,他立刻就往嘉禾轩走。
一进院子,就见盛乔带过来的几个婢女在廊下守着,这会儿见到他回来纷纷跪下行礼。
这两个月,徐肃年早就已经认识她们了,他朝她们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你们都下去罢。”
琥珀等人都是知情知趣的,又知道自家小娘子和未来姑爷间的感情,见他过来的这么早,心里更是松了口气,听到这句吩咐,几人顺从地应了一句是,皆恭敬地退了下去。
因着盛乔早早叫琉璃给他传了话,所以徐肃年并未换衣服,身上还是那件大红色的锦袍。和盛乔一样,除了官服,他平时也甚少会穿这样正式的衣服,其实还有些不习惯。进门之前,他还特意整了整领口,然后才去推门。
今日盛乔的装扮很是郑重繁琐,徐肃年本以为依着她的性子,估计一会到内室就把所有的赘饰都拆了,心里还有些微微的可惜,毕竟只是却扇礼后匆匆一瞥,喝了合卺酒两人就分开了,他都没来得及欣赏盛乔今日的打扮。
可没想到一推开门,看到的不是在榻上靠着歇息矜贵小娘子,而是一身大红礼服站在屏风前的新嫁娘。
她仍旧穿着白日那身礼服,带着繁复华丽的花树冠,甚至连耳朵上的红宝石坠子都没有摘,满室烛光一照,整个人如明珠般光华璀璨,宛若神女下凡。
纵是徐肃年早知盛乔美貌,此时也被再度惊艳到了,他顿在房间门口,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虽然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但盛乔最近两个月有太多要忙的,也不怎么出门了。徐肃年也有自己的事,因此算起来两人也有一个多月没有真正见过面了。
徐肃年看着眼前的盛乔,看着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漂亮娘子,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与惊艳。
那目光直白得连盛乔都看懂了,她被看的不好意思,却又禁不住有些得意。
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就是为了给徐肃年看的,看到他喜欢,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于是,盛乔干脆走过去在他跟前大大方方地转了一圈。
礼服拖长的裙摆轻轻扫过徐肃年的小腿,仿若有羽毛在他的心底轻轻勾了一下。徐肃年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然后伸手一把抓住盛乔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明明眼睛还盯着盛乔涂的红润鲜艳的嘴唇不放,说出的话却是,“怎么还没去沐浴?”
听到这话,盛乔顿时不满地撅了下嘴,哼道:“我要是去沐浴了,你就看不到这世上最美的小娘子了。”
她使劲锤了一下徐肃年的肩膀,说:“我以为你想看,才一直忍着没去沐浴,没想到你半点不领情。”
“我当然领情。”徐肃年看着小娘子生动活
泼的眼睛,抬起左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她发冠上垂下来的珍珠流苏,说道,“等我等了这么久,我只是怕你太累了。”
“那怕什么?”盛乔哼了一声,说,“我才不怕累,我就是要你一辈子记住我今天的模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扬起了脖颈,珠玉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在跳动的烛光下,更显珍贵耀眼。
可徐肃年眼里完全没有那些宝石,他只能看到被他揽在怀里的盛乔。
她骄矜漂亮的脸,比这世上一切宝石都更惹眼,抬头时能看到修长白皙的脖颈,仿若优雅的天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高不可攀的架势。
但她现在已经是他的了,是他千辛万苦娶到的妻子。
徐肃年庆幸而又满足,他看着盛乔,好半晌才终于有了动作,俯身在她的唇边轻吻了两下,然后说:“永远都不会忘的。你若是担心,我明天就画下来,如何?”
这还差不多,盛乔哼了一声,紧跟着又补了一句,“也要把你画上。”
今天的徐肃年一身正红礼服,不知是不是衣服的颜色太艳,总之那凌厉的气势竟被压下去了几分,不过英朗之上更添几分俊美,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盛乔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在想,他长得这么好看,就算真的是个骗子,她也会再次情不自禁地上钩的。
徐肃年自然也能感觉到妻子直白到有些热烈的目光,他平日虽然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外表,但能让盛乔为他侧目,他也忍不住有些得意。
“喜欢吗?”他问。
盛乔学着徐肃年的样子,伸手捧起他的俊脸,然后使劲垫脚想去亲他的唇。
可惜两人的身高实在有些差距,怕小娘子失望,徐肃年只能微微弯腰,将自己迎上去送到她柔软的唇边。
小鸡啄米似的,盛乔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啄了两下,答非所问地说:“我在车上都听到有人夸你长得俊了。”
“谁?”
“围观的百姓啊。”盛乔说,“大约是看你高坐在马背上的样子特别气派。”
不知为何,总觉得小娘子说这话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徐肃年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低声问:“怎么?连围观百姓的醋也吃?小娘子对我的占有欲这么强,要不要我以后出门也戴个帷帽?”
盛乔被他说得双颊泛红,幸而她的脸上抹了足够多的胭脂,已经够红了,这会儿也看不太出来。
盛乔抬头瞪他一眼,“没正经。我要去沐浴了。”
她头上的冠实在太重,徐肃年也没再说什么,扶着她到妆台前坐下,然后亲自上手给她拆冠。
盛乔看着他那比自己大出两圈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做不了这样的活计,于是说:“让琥珀她们弄罢。”
说着就要去叫琥珀。
徐肃年却说:“你我已经是夫妻,日后这些事我都要做,让我先来试试,若是弄疼了你再叫琥珀她们。”
徐肃年的语气是难得的认真,盛乔听了感动,干脆由着他,没再多说什么。
好在徐肃年的手虽然很大,但是动作却万分的小心,虽然生疏却没有扯到她的头发。
只是如此小心翼翼之下,耗费的时间也很久,盛乔枯坐半晌,只觉得肚子更瘪了。
徐肃年拆下最后一根发针,正好暼到她捂肚子的动作,立刻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本想否认来着,可看着徐肃年担忧的目光,盛乔还是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徐肃年问:“方才我在前面宴客的时候,你怎么不抽空吃些东西。”
盛乔那好意思说理由,只好说:“方才还不太饿。”
想来是小娘子爱美,怕弄花了口脂,这才一直饿着肚子等。
徐肃年这样想着,对盛乔说:“今日大婚已经够累了,不吃东西怎么行。正巧我在前头也没有吃东西,我叫人先送些吃食过来,我们先吃了晚膳再沐浴。”
听到徐肃年也说肚子饿,盛乔便没再拒绝,点了点头,然后叫了琥珀进来。
琥珀应声吩咐下去,又亲自伺候盛乔将身上的喜服脱了,换了一身日常的衣裳。
饭菜是小厨房早就预备好的,没等盛乔衣裳换完,就已经摆上了桌。
比之刚才的一碗小馄饨和几样小菜,这会儿两个人用膳,菜色也丰富了不少,且都是盛乔爱吃的:丁香包子,杏仁豆腐,蟹肉小馄饨,还有一碗生滚牛肉粥和几叠清爽可口的时令小菜。
盛乔原本就饿了,闻到饭菜香味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被她彻底抛到了脑后,足足吃了八分饱才停下筷子。
徐肃年早在前头就已经吃过东西了,又喝了几杯酒,这会儿根本不饿,不过是为了陪盛乔才喝了小半碗粥。见盛乔停住筷子,他也立刻放下筷子,问:“吃饱了吗?”
盛乔点点头,徐肃年叫人把剩下的菜都撤下去,又吩咐人打水来沐浴。
嘉禾轩很大,考虑到新婚,盛乔脸皮薄,因此徐肃年当时特意叫人将沐浴的耳房扩宽了,中间隔着一道门分做两间,能供两人同时沐浴。
两人一起进了浴室,但是盛乔洗的慢,等她沐浴完回到内室时,徐肃年已经早早换了一身淡红色的中衣,正在榻上靠着看书。
盛乔第一次见他这模样,先是愣了愣,而后那些原本都要忘了的东西也瞬间回到了脑海。
已经沐浴更衣完了,是,是要做那件事了吗?
盛乔骤然紧张起来,心跳也加快了,踌躇地立在屏风前头不想走过去。
徐肃年听到动静,放下书,抬头看向门口,盛乔同样穿着一身淡红色的中衣,她站在那,仿若一朵娇艳的桃花,盈盈盛放。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坐起身,对着门口立着不动的盛乔招手,唤道:“阿乔,过来。”
第59章 荔枝阿乔,你教教我,好不好
盛乔正走神,忽然听到徐肃年叫自己,下意识往前快走了几步,等快要走到床边的时候又反应过来,连忙将脚步放慢。
她心里紧张,又不愿露怯,忘了看脚下的路,走到床边险些被脚踏绊倒。
怕盛乔新婚之夜会害羞,因此徐肃年方才沐浴出来之后,便叫人将灯灭了大半,只有龙凤双烛仍在窗边闪烁,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只是光影模糊,徐肃年也看不清盛乔的表情,见她慢吞吞走过来,还差点摔倒在脚踏前,不由得被她吓了一跳。
他连忙身上将她扶住,环着她的细腰让她在床边坐好,低声问道:“怎么好好走个路也能摔倒,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盛乔总不能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只好附和着点了点头,“是有些累了。”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很低,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徐肃年看着她半晌,的确瞧出了她眉目间的倦意,伸手给她揉了揉刚刚磕到的脚腕,然后问:“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新婚之夜找大夫过来,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何况盛乔根本没什么事,不过是心不在焉地在脚踏上撞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推开徐肃年握在她脚踝上的手,小声道:“我没事。”
徐肃年方才也替她检查过伤处,的确没什么事,连红肿都没有。他依言松开手,然后说:“既然累了,就早些睡吧。”
说着,他挪开位置让盛乔爬到床榻里侧,然后就要去熄灯。
盛乔原本都要脱衣服了,看到徐肃年要去灭灯的动作,不由得有些惊讶,连忙问:“这么早就关灯了吗?”
徐肃年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已经不早了,明日还要进宫向皇上谢恩。而且你不是累了么,还不睡?”
盛乔当然也想就这么睡过去,可是阿娘对她说过,如果不做那件事,她和徐肃年就不算是真正的夫妻。
她们都已经成了婚,拜过天地了,那么那么多的礼仪流程都走完了,怎么能把最后一步省略呢。
何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盛乔很怕自己今天不做,日后就更想拖延逃避,反正阿娘说了,只疼那么一下,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这么想着,盛乔更是下定了决心,她拉着徐肃年的手臂,晃了晃,说:“我们不做,那件事吗……”
想到那两本羞人的画册,盛乔实在有些难为情,后半句话说不出口,说得含含糊糊的。
徐肃年起先是真的没反应过来,直到回头瞧见了盛乔垂头时羞怯的表情,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从他在洛州第一次碰到盛乔的嘴唇时,他就已经想象过自己与盛乔成婚之后的日子了。
他当然想要完整的得到盛乔,但现在两人已经成亲之后,他反而觉得不急了,毕竟他们来日方长。
尤其盛乔今日还那么累,明日还要入宫叩谢崇安帝赐婚,他也实在不想折腾阿乔,毕竟他现在对自己的自控能力很有自知之明,若是一直忍着也就罢了,可一旦开了头,他可就再也停不下了。
盛乔却不知道徐肃年心里在想什么,以为他是没听懂自己的暗示,于是只好把话再说得明白一些,“夫妻之间,不是有,有那个敦伦之礼吗……”
盛乔强忍着羞意将话说完。
徐肃年当然能看出盛乔的不自在,只是不知他这岳母大人是怎么教导盛乔的,竟让她这么执着,一副不做不许睡觉的模样。
徐肃年的表情有些复杂。
盛乔看不懂他的表情,只见他一直愣愣的,先有些奇怪,而后表情又慢慢变得惊疑不定。
她凑到徐肃年身前,忍不住问道:“徐肃年,你不会不懂这事罢?”
盛乔推己及人,觉得自己先前都不明白,徐肃年根本没比她大几岁,也没成过亲,没准他也是不懂的,即便婚前会有人负责给他讲解这些事,但只看书和画的话,看不懂也很正常。
她不就没看太懂吗?
徐肃年听到她这离谱的质疑,险些没绷住面上都表情。
他恨不得立刻将盛乔捉到身下好好证明一下自己,可当真对上盛乔疑惑的模样后,他又颇为配合地装起傻来,“什么事?”
看他的表情,难道是真的不懂么。
盛乔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有些慌,“难道,难道婚前没人教过你吗?”
男女有别,她是由母亲教导的,那徐肃年应该是由父亲教导的罢。于是盛乔问:“宜春侯他,他在婚前没有对你说些说什么吗?”
徐肃年恰到好处地表露出几分无辜,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与我父亲关系并不亲近。”
“什么……”
盛乔有些惊讶,转而回想起和徐肃年认识之后的这段日子,好像的确没听到过徐肃年提到过自己的父亲。
若是关系疏远,或许是宜春侯将这件事忘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盛乔的想象力很丰富,同情心又极其容易泛滥,她一想到自己成婚之前,有阿爹阿娘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还有几个姐姐兄长的关心和陪伴,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被抹去了。
但是徐肃年呢,和父亲之间关系疏远,母亲又碍于男女大防不能太过亲近,底下两个弟弟更是不靠谱,最后才导致他连成婚这样的大事,都没有完全搞清楚。
盛乔不由得觉得他有些可怜,同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阿娘对她说,这件事是要夫妻二人一起做的,可现在徐肃年根本就不会,那要如何完成敦伦之礼呢。
她发愁地问:“那,那怎么办?”
一向能帮她出主意的徐肃年哑了火,没了声。
盛乔只好自力更生,自己想办法。她思索半天,总算想到一个绝佳的好主意,说:“这偌大的侯府,定然有不少成了亲的人,你找个人过来,让他教教你。”
徐肃年看着她的表情,认真的握住她的手,面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你要别人教我?”
“要不然怎么办?”盛乔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
徐肃年低声道:“我好歹是皇帝亲封的端阳侯,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若是在新婚之夜问别人这种事,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再也没有了威严?”
他微微垂下眼,薄唇也轻轻抿了一下。
从盛乔的角度看过去,正看到他半低着头的模样,看着有些可怜。
可是,不找别人问,又该怎么办呢?
盛乔想不出办法来了,脸上的表情是实打实的纠结。
徐肃年压下眼底的笑意,在她身边凑得更近,低声求道:“阿乔,你教教我,好不好?”
这这这,这怎么能行?
盛乔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是一抬头正看到徐肃年俊秀明朗的眼睛,她顿时有些犹豫了。
其实徐肃年说得很有道理,这种事怎么能拿出去问呢?
何况他难得示弱有求于自己,盛乔觉得自己不应该推脱,而是应该好好把握住机会才是。
像是给自己鼓劲似的,盛乔点了点头,然后说:“那,那好罢。”
徐肃年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垂着手,一副老实的模样,“好,那阿乔你教我,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盛乔虽然也是一知半解的,但幸而她当时很听话,将阿娘带给她的两本书都翻完了,此时虽然没有经验,但嘴上说说却是不难。
于是,她将郑夫人那日教给她的一番话向徐肃年大致地复述了一遍。
说完,她期待地看向他,问道:“你懂了吗?”
徐肃年迎着她的目光,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看来她在洛州那几个月的书学先生也不是白做的,如今已经很有当先生的本事了。
盛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料徐肃年却又紧跟着说了一句,“听是听懂的,可具体怎么做,却还是不明白。”
盛乔挠了挠头,老实地坦白,“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
徐肃年说:“那就按照你方才说的,一步一步来如何?”
盛乔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一步一步来。”
徐肃年假装沉思半晌,然后说道:“你方才不是说,夫妻二人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应当是坦诚相见吗?”
“那么第一步,自然就是先将衣服脱掉。”
“脱,脱衣服……”
说实在的,虽然已经举行了婚礼,可是盛乔还没有完全适应两人之间全新的关系,让她就这么当着徐肃年的面脱衣服,她实在做不到。
她想要拒绝,偏偏徐肃年还一副坦率好学的样子,“阿乔,我说得应当没错罢。”
盛乔只好点头。
两人方才是并排坐着,徐肃年靠外挨着床沿,盛乔则是贴在床榻内侧。
这会儿徐肃年说完,便拉着盛乔的手,将她抱到自己的跟前,上手就要去解她的扣子。
盛乔连忙按住他的手,“我,我自己来。”
徐肃年却振振有词,“既然是夫妻二人要一同做的事,自然要互相帮忙。”
他
轻轻勾住盛乔领口的珍珠扣,说:“让我帮你,好不好?”
床边的帐子没有落下,温暖的烛光照在床上,打在徐肃年身上,将他本就俊美的五官又镀上一层金光,看上去比平日多了几分优雅和矜贵,更让人着迷了。
盛乔比他矮,仰头看着他的脸,看着他温柔坦荡的眼睛,像是被他蛊惑了似的,当真晕乎乎的点头。
徐肃年轻勾了勾唇,然后动作利落地将盛乔身上的扣子都解开。
他这是第一次脱小娘子的衣裳,但动作却异常熟练,等鲜红的中衣脱落,盛乔便如被剥了壳的荔枝,莹润又可口。
盛乔强忍着没有遮挡自己,然后问徐肃年,“该进行下一步了罢。”
她根本没发现自己的主动权又被抢走了,原本是她来教徐肃年的,这会儿却又忍不住问他该怎么做了。
徐肃年并不急,他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盛乔,如同猎食的野兽,眼底填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极其克制,“急什么?现在只有小娘子完成了第一步,我还穿着衣裳呢,难道小娘子不帮我脱么?”
盛乔被他这话惊到了,“我,我也要帮你脱吗?”
可她现在,可是什么都没……
她试图找借口,“我有些冷。”
徐肃年将盛乔直接抱坐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拉下厚厚的帏帐,彻底将这颗姓盛名乔的小荔枝圈到了自己的领地。
盛乔不自在地动了动,却被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按住。
徐肃年一边紧紧圈抱着她,一边拉着盛乔的手往前,一直伸到自己的胸口里,偏偏嘴上又十分客气。
“劳烦夫人帮忙了。”
第60章 洞房言传身教
床这个东西,一直让盛乔很有安全感。
她小时候有一阵很爱看鬼怪小说,那些书多是京中落第的举子写的,情节描绘分外真实,盛乔经常看着看着就把自己吓到,偏偏越怕越想看,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把自己缩进床铺最深处。
仿佛这样就能不怕了似的。
此时此刻,盛乔坐在柔软大床上,被徐肃年紧紧搂在怀里,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周围是层层垂落的帷幔,像是将她包裹其中。
盛乔有些害羞,可又明确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包裹的,是安全的。
因此在徐肃年来拉她的手腕时,她没有挣扎,乖乖地由着他动作。
男人的衣服和女人的不太一样,盛乔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心下又有些紧张,解第一颗扣子的时候,不知为何怎么都解不开。
徐肃年并未催促,却也没有伸手帮她。
但是盛乔娇气,抬手抬了半天觉得手酸,有点不想帮他了,将要伸回手时,却感觉握在自己肩头的手指动了动。
覆着一层薄茧的手指在她光滑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盛乔觉得痒,想要躲开,却被人握得更紧。
徐肃年一手紧紧捉着她的腰,将人圈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动。
盛乔试图挣扎,徐肃年却说:“不是冷吗?我帮你暖暖。”
盛乔摇头,“我不冷了……”
“不冷了为什么手抖。”
其实有些话明明是心照不宣的,可是徐肃年偏要把话问出来,盛乔每次听到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愤愤地瞪他一眼,然后继续她的解扣子大业。
好容易将他的扣子全部解开,艳色的中衣顺着男人坚实的肩臂滑落,盛乔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偏过头去。
徐肃年却不许她躲,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夫人不是还要教我么?这才第一步,怎么就怯了。”
方才徐肃年就叫了她一声夫人,但是盛乔当时全部心思都放在脱掉的衣服上,根本没注意他称呼的变化。
现下又听到,盛乔总算注意到了,正式的叫人不好意思。可她没工夫害羞,因为所有的心思都在徐肃年的后半句话上。
她怎么会怯……
徐肃年难得有什么东西不会,她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让自己处于下风。
盛乔出身高贵,性子也骄矜,平时看着就知道是个大胆不服输的性子,最是受不了激将法。
有什么好害羞的。
盛乔想,不过是所有成了婚的男女都会做的事罢了。
盛乔一边想着,一边暗暗给自己鼓劲儿,瞪眼道:“谁怯了,我是,是怕你不好意思。”
徐肃年忍俊不禁,强压下唇角的弧度,然后附和道:“好,那第二步应该做什么?”
其实盛乔根本不知道。那天郑夫人对她讲的话云里雾里的,她根本没有怎么听懂,只记得什么阴阳调和了。
她竭力回忆了一下看过的那两本画册,决定自力更生地尝试一下。
于是她伸手去推徐肃年的肩膀,说:“你躺下……”
命令般的语气,徐肃年挑了挑眉,当真听话地松开了盛乔的腰,然后重新躺回了床上。
盛乔原本是坐在徐肃年的膝盖上,等徐肃年躺下之后,她先从旁拉了一床被子过来,将自己蒙头裹住,只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然后她一手抓紧被子的两端,一手撑在床上,学着曾经看过的动作,慢慢往前爬。
纵然徐肃年满腹坏水,也没想到盛乔会做出这个动作来,他先是一愣,而后看着她爬到自己腰腹位置,原本想要起身的动作生生止住了。
他想看盛乔在上面,却忘了她没有经验,根本找不好位置,裹着被子蹭来蹭去。
徐肃年强忍着要爆炸的欲望,克制着不让自己起身,他想看盛乔主动开口。
果然,没过多久,盛乔就沮丧地往前一趴。
她大约是忘了自己没穿衣裳,团软毫不吝啬地压在徐肃年胸口,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而后又被徐肃年滚烫的身体惊到了,她毫无章法地在他胸口乱摸一通,然后又要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你身上怎么这么热,是不是冻到了……”
她明明在做那样的事,神情却极度天真。
徐肃年觉得自己脑海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在渐渐崩坏。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想要翻身将盛乔压在榻上。
可他最终没有那么做,只是哑着声音开口,“床帐太厚,有些热。”
听到这个解释,盛乔立刻不说话了,这厚厚的帏帐是她的最后一层保护,她可不想掀开,总觉得外面会有人看到似的。
徐肃年自然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微微勾了勾唇,然后将话题重新扯回来,“阿乔,你怎么不继续了?”
盛乔觉得自己连按图索骥都不会,心里有些颓丧,可她心里是一万分地不想露怯的,小小纠结了一下,她对徐肃年说道:“我太累了……”
徐肃年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脑子的里的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可他的动作仍然是冷静、克制的。
他坐起身,然后将盛乔抱回床上,翻身覆上去。
两人的距离骤然被缩短,盛乔漂亮明媚的五官被放大,几乎填满了徐肃年的全部视线。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盛乔的额角还带着汗,眼尾也泛着淡淡的红,鲜艳的颜色为她本就明媚的五官更添了几分妖娆妩媚。
徐肃年缓缓滚了下喉结。
盛乔犹不知危险来临,清澈漂亮的眼睛盯着徐肃年不放,她轻轻眨眼,浓密的睫毛就像蝴蝶扇动翅膀,正好在徐肃年的心尖刮过。
徐肃年一手握着她,一手干脆利落地将裹紧的被子一点点掀开。
白净娇嫩的荔枝再度呈现在眼前,他明明可以一口吞入腹中,可他偏偏不那么做。
他低头,埋在盛乔莹润的肩窝,小声道:“阿乔,我该做什么,继续教我。”
……
洞房花烛夜,自然是要有人在门口守着的。
成婚之前,徐肃年就担心盛乔会不习惯外人伺候,特意没往这嘉禾轩里安排婢女,除了外头几个洒扫院子的,现如今只有琥珀和琉璃几个陪嫁的婢女。
今日轮守的也正是她们两个。
两个人虽然年纪都比盛乔大,但是也都没有成过亲,对于新婚之夜也不过了解个大概。她们也怕自家小娘子会不懂,在外头守着一步不敢离开,生怕小娘子会有事叫他们。
可是她家小娘子的洞房花烛夜实在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平静,平静到琥珀等人都怀疑娘子和姑爷有没有圆房。
幸而这样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太久,屋子里很快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只不过有帐子挡着,听不太真切。
那说话声不知过了多久才停,琥珀坐在阶上都有些打瞌睡了,忽听的里头传来了徐肃年的吩咐声,“来人,烧几壶热水送进来。”
其实根本不用徐肃年吩咐,要有嬷嬷们告诉她们,热水都是提前备着的。
琥珀和琉璃听到这话对视一眼,心里都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去小厨房拎热水。
进去之后,琥珀和琉璃也不敢抬头多看,琉璃带人将热水倒进浴桶里,琥珀则直接进了内室,低眉敛目的说:“姑爷,奴婢们多烧了几壶 ,要不要伺候您也……”
琥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肃年打断了,“把水备好就下去罢。时辰不早了,后半夜不用守了,都去睡罢。”
琥珀听到这话一惊,“奴婢们伺候小娘子沐浴……”
徐肃年却说:“有我在,你们都下去。”
琥珀此时说话是立在门口不远的位置,隔着一扇屏风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且那宽大拔步床四周的帐子都层层落了下来,除非直接伸手去掀,否则根本不可能看到里面的光景。
她进来这许久,盛乔别说出声了,连面都没有露。琥珀到底是打小跟着盛乔长大的,看着徐肃年那高大板正的身形,琥珀到底是有些担心的,怕她身娇体弱承受不住。
这会儿不见盛乔吭声,琥珀心里更是不放心。
徐肃年如何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但也不屑于和一个奴婢解释长短,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琥珀如梦初醒,连忙躬身退下去。
等琥珀离开之后,徐肃年总算将床前帷幔拉开了一些,昏沉倒在枕头上的盛乔露了出来。
徐肃年看着她虚弱的模样,轻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哄道:“琥珀她们都走了,还不睁眼?”
盛乔当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方才不小心呻。吟出声后,觉得自己没脸再见人了,可又根本制止不住初学且好学的徐肃年,干脆直接偏头装睡。
小时候不想读书,阿娘来叫她起床去学堂,她不想去,总是用这个办法装睡或是装病,因此这一招使得相当熟练。
她自以为自己装的很像,不料徐肃年竟然一眼就将她识破了。
到底要不要醒呢?
盛乔心里纠结。
而就在这功夫,徐肃年已经披上了衣裳,然后站起身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这下盛乔就算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她枕在徐肃年的怀里假装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徐肃年问道:“你,你这是……”
徐肃年看她一眼,也没有揭穿,“你身上脏了,我先抱你去洗洗。”
听到这话,盛乔一下子想到了方才的场景——
明明是夫妻圆房之事,却不知为何像是在开学授课,徐肃年当真是半点不懂,每一步都要她来教。
她含含糊糊地说了,徐肃年又说不懂,三番两次不解其意,磨蹭着不动。
盛乔被不上不下地吊着,只能尽力说的详细些,当真一步一步地对他言传身教。
她说一句,他动一下。
起先她只觉羞耻,但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也逐渐沉沦其中。
阿娘说的没错,这件事的确只是疼一下。但有一点却没有说对,阿娘说时间不会太长,却忘了徐肃年是自小练武的身子,直到盛乔累得去推他肩膀,他仍旧像个没事人似的,只有额角时不时滴落的汗珠告诉她,他也沉浸其中。
想到这些,盛乔不自觉脸红了,他想要从徐肃年的怀里出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反正也知道挣不过,干脆不再挣扎了,盛乔搂着他的脖子由着他将自己抱进浴桶。
盛乔说:“你出去罢,我自己能行。”
可话刚说完,却发现徐肃年根本没有帮她洗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脱了衣服走进了浴桶。
“你……”盛乔感觉到危险,有些慌,“你还想做什么?”
徐肃年握住她的小腿,无辜地说:“刚刚学会的本事,当然要勤加练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