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0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好感度归零

    被山匪发现的瞬间,白知微选择绕远往山寨口处跑,顾卓带着梁洛嫣逃离,已经没人能护着她,她需得靠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山寨口动荡不安,恐怕是顾稷已经攻上鬼峰寨,她顶着刺史之女的名头,他也不会随意杀自己,现今只需要躲掉追杀她的山匪便可。

    冰冷的山风刮着她的脸颊,钻进她的肺腑,疼痛害怕刺激着她的神经,白知微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能跑这么快。

    这种时候越是慌乱死得越快,她紧紧咬着自己下唇,唇间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再这么跑下去,她迟早会消耗完体力被追上。

    必须得快点想到办法,快些脱身。

    她视力极好,纵使在朦胧月色之下,她仍然看清了不远处的小土坑,平日摔下并不碍事,但在这种时候却是致命的。

    灵光乍现:“有了。”

    她深吸口气,快跑躲到侧边黑暗里,双手紧紧握着铁锹,方才情形那般难捱,她都没丢掉保命的武器。

    山匪见白知微消失,焦急地加快脚步追上,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小土坑,半米高的地势差,山匪在土坑里摔了个狗啃屎。

    下一秒钟,白知微抱着铁锹跳了出来,冲着山匪脑袋一顿输出,一回生二回熟,她这回敲打得熟练又快速。

    奈何这山匪不是贾来财这种酒囊饭袋,双手双腿奋力挣扎,竟然还能翻身起来。

    不是他死,就是她亡了。

    她拼命挥动着双臂,铁锹用力敲着他的后脑,不知道挥动了多少次,身下之人彻底不动了。

    她定眼一看,山匪后脑勺早就被她砸得稀巴烂,像块碎掉的西瓜,露出内里红红的果瓤。

    她颤抖着伸出手,试探着山匪的鼻息。

    “死了?怎么就死了?”

    “我杀人了?啊——我杀人了。”

    她崩溃地瘫坐在地,方才敲贾来财还有些庆幸他没死,现在真成了杀人凶手。

    杀人之后的害怕和惊恐笼罩着心间,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半月余,她明白山匪是活生生的人,

    这场景恐怖又血腥,她抓着铁锹的手不住发抖,山匪的鲜血正顺着铁锹往下滴,刺激得她直想吐。

    身后又有脚步声,她喘着粗气转过身,打算和山匪拼了。

    转过头看见来者的瞬间,铁锹重重砸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同一片月色之下,顾卓站在不远处,就如同第一次在山匪手下救她,一步步朝着她走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步伐紊乱急切得多。

    看到他的身影,白知微仿佛找到了最大的靠山。

    她吸了吸鼻子,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掉,只觉得太丢人,她快速将眼里的眼泪抹掉,仰着头不要再哭了。

    他站在她身前,挡住月光投下大片阴影,白知微抽抽噎噎哭了好一会。

    顾卓伸出手僵直在半空,无措地举着,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的心跳得好快,比第一次战场杀人还要快,兴奋到战栗。

    其实在白知微手持凶器杀人那一刻,他便已经到了,在看到她后,就没那么着急了。

    繁重华丽的嫁衣又大又长,红色的涤带在胸前打了好几个结,大袖襦被划破得了几处,动作间露出雪白的手臂,披帛早就在逃亡时,不知掉到哪去了。

    她手里握着不知在那捡来的铁锹,慌乱挥打着山匪后脑,越打山匪挣扎得越厉害,她脸色越是慌乱害怕。

    鲜血沾在她的手和洁白的脸颊上,这个如同白纸般干净的人,终于和他一样满手血污,变成这浊世之人。

    他的心咚咚狂跳,简直快要跳出胸腔,愉悦兴奋交织,怎么会看她杀人比自己杀人还要有趣。

    他勾起嘴角,外表又变成了温润模样,内心却想让这杀戮血腥更重一点,最好这张白纸变成嫁衣一般的红艳。

    他控制不住的发生嗟叹:真的是美好的一夜啊。

    他快步上前,白知微发现他的一瞬间,慌乱急躁的神色散去,他居然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安心的情绪。

    是在看到他之后便觉得安全了吗?

    随后便是委屈,她小声抽泣着,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眼泪好像雨滴砸在地上,内心的焦躁烦郁又涌了上来,他不耐地转着刀柄,他最讨厌下雨天了。

    柔软的身子扑到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胸膛,他僵硬举着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

    这一装模作样的安抚,反惹得怀里的抽噎声倒是越来越大了,抱着他腰上的手也紧上几分。

    他感觉到胸口的衣服一片濡湿,轻拍的手更加温柔了几分,道:“知微是受了什么委屈?明明是你在杀人啊。”

    紧张惊恐占据了她的思绪,她压根没察觉到顾卓的异样。

    她紧贴着他的胸口,沉稳的声音引得胸腔小幅度抖动,挠得她耳朵一阵酥麻,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找到了片刻的安心。

    哆哆嗦嗦委屈道:“哥哥,我、我杀人了,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她不知怎么表述无奈和惊惧,只能无助得重复。

    “害怕?”顾卓不解的砸吧着这两个字。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战场杀人时,心跳得飞快,愉悦传到了四肢百骸,兴奋到战栗,杀人明明是快乐。

    心头将这两个字咀嚼几遭,也没想明白,为何她会将杀人这么快乐的事,和害怕牵扯上。

    她在顾卓脸上看到了困惑,完全不能理解,她不知怎么和他解释,也许说再多只能当作是矫情。

    她努力拉开些距离,奈何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她手脚软趴趴的,一丁点都使不上力气。

    弱肉强食,方才不是她杀人就是她死,她自然知道刚才一番举动,不过是是在看到熟知之人后的脆弱。

    若后面出现的再是山匪,她恐怕会为了活命再杀几个人。

    可是看到他便找到了依靠,软弱都可以袒露给他瞧瞧,她低着头重复道:“害怕,是害怕……”

    她牢牢抓住他的袖摆,抓住最后的依靠。

    空气的血腥味比方才更重,白知微鼻子凑到顾卓的身前嗅了嗅,是他身上的。

    担忧道:“哥哥,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你受伤了?不是商量好你送梁姑娘下山吗?怎么回来了?”

    她早就被吓昏了头,一大串问题砸向顾卓,手攀上他的手臂,作势往上掀。

    顾卓伸手按住她的手,她的手被他的小上一圈刚好能完全覆盖,她的手不受控制抖动,像极了冬夜里快要冻死的候鸟。

    他哑声道:“无碍,只是小伤。”

    他低头便闯入一双浅色眸子,清澈如琉璃,她白皙的脸上脏成了一团,之前沾上的大部分血迹被她的泪水冲乱了,再蹭到了他的胸口,发髻也松散开了,几缕青丝散在耳后,露出雪白晶莹的耳朵,几滴残留的血滴在了耳廓上。

    他的手搭在她头上,一路缓缓向下。

    白知微眨巴着眼睛,这是在摸头安慰她的意思吗?怎么不动了?

    他的手顺着青丝向下停留在了耳廓上,手轻轻捻着耳尖,将上面的血迹悉数擦去,原本雪白的耳尖越擦越红,灼热的温度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手。

    这一刻的气氛着实暧昧又心安,白知微耳朵脸颊越来越烫。

    脑海中不断有机械音响起。

    【恭喜宿主好感度+2】

    【好感度+5】

    【好感度+10】

    ……

    随着他的一下下抚摸,好感度持续攀升,最终稳稳当当停留在零附近,便不再动弹,她瞪大双眼,怎么努力了半天好感度归零了,不再涨一点吗?

    是不是再摸摸就能再涨一些?

    顾卓的手停留在她耳侧不动了,她蹲着身子,她摇晃着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顾卓的手还在她的头顶一动不动,她又乖巧的蹭了蹭。

    刚才飞涨的好感度,现在如入定老僧,不动了。

    巨大的光屏出现在顾卓身后,积分快速滚动上涨。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帮助顾卓救出被困鬼峰寨公主。】

    【故事任务节点:10%。】

    【好感度:0】

    【积分:100】

    系统完成升级,商城前的小圆球变亮了些,头顶的一也变成了二。

    光屏上最底下一百积分锦囊闪着光芒,这是三选一的意思,万一开出什么奇怪的东西,现在不是挑选的时候。

    “我选择以后再使用。”白知微在心头默念道。

    【该任务节点已经结算完成,宿主可选择任意时间进行奖励兑换。】

    完成任务节点巨大得经验值,催促系统下线升级系统。

    “你在看什么?”顾卓望着屏幕消散的位置,目光似乎透过空间捕捉到了系统。

    “顾卓不会看见了你吧。”白知微一阵发虚。

    【宿主请放心,系统仅仅针对于宿主的数据,对他人完全不存在。】

    白知微提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公主呐?”白知微靠着他喘息。

    顾卓如实道:“被顾稷接走了。”

    “糟了,真是顾稷带兵上来了,那你可看见徐大娘她们?走我们快走。”

    白知微急切地拉着他的手,她谋划了半天,就是想要避免屠山的命运,难道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太过着急,身子却软绵绵没有力气,她一动身子就往旁边栽倒。

    顾卓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走到她身前半蹲着。“上来吧,我带你去找她们。”

    白知微顺势趴着他背上,双手叠在他脖颈处,贴着坚实可靠的后背。

    顾卓猛地起身,一步一步稳当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将一切黑暗血腥都甩在了后面。

    行过几百米后,顾卓都走得稳稳当当,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哥哥,你的腿好了。”

    顾卓刚刚迈出的左腿有一丝僵硬,笑道:“衢州府兵随行有医者,瞧了我的腿伤,帮我把脱臼的骨头复位了。”

    白知微趴着他的背上,原来是当初她太过害怕没敢用力将他的骨头掰回原位。“当初我该用力一点,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衢州府兵?是何渡春搬救兵回来了吗?”

    “嗯,她回来了。”顾卓带着她往回走。

    一队正规府兵正在仔仔细细的搜寻,见到他们二人后,身体明显僵硬绷直,眼神躲闪害怕。

    白知微贴着顾卓的耳朵,轻语道:“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他们似乎很怕我。”

    顾卓道:“并非如此。”

    “二殿下。”府兵齐齐跪下行礼。

    原来是他们知道了顾卓的身份,这才惊惧十分。

    瘦小灰布女子飞快跑了过来,半蹲着身子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脸上不再死灰般麻木,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白姑娘,我已经……依照约定搬来了救兵,我、我就说我能够做到。”何渡春紧张到结巴,眼泪簌簌往下掉,眼底却是倔强。

    白知微并未将宝押在她身上,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带回了救兵,白知微皱着眉思考,那山口处的到底是衢州府兵,还是顾稷带来的私兵。

    “你们是从后山栈道上来?山寨口到底是何情况,你们去瞧过了吗?”白知微急切问道。

    “前日我自下山后,奔跑了一日两夜终于跑到了刺史府中,将玉佩交给白大人。

    他便调给了我三百精兵自栈道上山,栈道凶险,能上来者不过半数,上来后我们便遇到了徐大娘她们,得知姑娘你的情况后,我们便打算去山寨口接应你……“何渡春一边说一遍往顾卓身上瞧,眼底带着几分惧意。

    大概是知道了顾卓的身份,白知微宽慰道:“哥哥很好说话,你不必害怕他。”

    顾卓找了块空地,小心将白知微放下,温柔道:“我送走梁洛嫣后打算回来接你之际,鬼峰对面便亮起了火把,顾稷带着私兵在对面设计埋伏,他接走了梁洛嫣,毁了索道不让山匪出山。

    守寨山匪得知上当,就对我进行围剿,就在我快力竭之际,多亏万良泽带兵前来,我才得以脱困。

    听到你不知去向,我便来寻你。“顾卓简单几句便将这一夜发生之事交代明了,丝毫不提及他多凶险。

    白知微听得心惊,她原以为顾卓会和梁洛嫣一起离开,没想到他居然会回来,她内心柔软动容。

    内心骂道:“顾稷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抢了顾卓救人的功劳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赶尽杀绝。”

    她将顾卓从头到脚仔细地摸了一遍,察觉他胳膊肩膀又添了好几处伤,她再也忍不住愤愤道:“顾稷真是太过分了,他哪里是害怕让山匪出山,他分明、他分明就是故意弄出动静好让山匪杀你。”

    顾卓将她按在腰间的手轻轻挪开,温柔道:“此处人多,勿要动手动脚。”

    白知微面上发热,她明明是担心他着急验伤,怎么把她想成了登徒浪子了。“还好你一人没战多久,不然不知要添多少新伤。”

    “知微难道不担心梁洛嫣安全吗?”这几日她和梁洛嫣‘姐妹情深’的模样可不假。

    梁洛嫣和顾稷可是官配,他们俩遇到一起有什么好担心,不过是英雄救美两人一见倾心的戏码。

    白知微内心愤愤,她做了这么多,这个世界居然又自动修正回了原剧情,真是可恶。

    “梁洛嫣可是楼兰公主,很可能成为顾稷皇妃的人,我猜他们应当不会有什么矛盾才对。”白知微眨巴眼睛,特意加重“顾稷皇妃”四个字。

    顾卓揶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倒是,毕竟她是楼兰公主,顾稷就算再疯狂也不会对她动手。”

    白知微认同点点头:“等到下山后,我们再去寻她就好,方才我已经和公主交代清楚。”

    万良泽匆匆跑来,他既然得了命令,为了

    保全这百余精兵,他必须得率先找到白知微,只是他跑遍了山寨僻静角落也未找到。

    万良泽靠近何渡春,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强装震惊问道:“是谁先找到小姐?”

    “是……殿下,先找到白姑娘。”何渡春跪在地上,低着头压根不敢正眼瞧他们。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万良泽害怕跪倒在地,磕头磕得当当作响。

    白知微看着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怎么救命恩人全部给她跪了,她皱着眉回头望着顾卓,小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哥哥,若是袖手旁观,日后……

    顾卓嗤笑一声:“大约是意识到自己是无能废物了。”

    怎么顾卓还很嫌恶他们?

    白知微尬笑两声,明明是多亏他们相救,她回忆起此人是白衡得力下属,主簿万良泽。

    急忙道:“快起来快些起来,万大人。”

    万良泽小心翼翼抬头瞧瞧顾卓,见他未发话只得跪得更卑微谨慎了。

    顾卓皮笑肉不笑道:“起来吧,此次多亏你来得及时,山寨口之事多了亏你们……”

    何渡春拧着眉站起身,明明他们赶到之时,山匪已经差不多被绞杀干净了,困惑道:“山寨口不是全是你……相助吗?”

    万良泽是个人精,顾卓未明言之意,他被一点全明白了,顾卓不想让白知微知道山寨口发生之事,赶紧拉了何渡春的袖子,力气太大拉得她一个踉跄。

    “何姑娘,山寨口我们绞杀山匪众多,还剩下众多隐患未排查,你在山上三年熟悉各个头目,现在麻烦你同我一起,再去认领一下山匪的尸体。”

    “对对对,白姑娘已经找到了,清理头目要紧。”何渡春顺应地点点头,万良泽拉着何渡春就往外走。

    “对了。”白知微喊住万良泽,“你们有没有看到贾来财,他被我敲晕了在房间了,也不知道跑出去了没?”

    万良泽回想起贾来财的死状,身体一哆嗦,朗声道:“此等穷凶极恶之徒自当由我亲自寻找,找见必定是当场击杀,小姐勿要挂心这些小事了,照顾好你和二殿下便好。”

    万良泽此话便是向顾卓投诚了,表明他不会将贾来财及山寨口发生之事向白知微透露。

    顾卓眯着眼睛算他识趣,不然他也不介意将他们都灭口。

    白知微问道:“你们在赶来之时,可看见徐大娘她们?”

    万良泽解释道:“我们从栈道上山后,便遇到打算藏匿在密林的她们,我们已经将她们安顿在院子里,她们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这样一打断倒将方才奇异的感消除了,白知微也稍稍放下心。

    虽说事情大致走向还是按照原著,至少这鬼峰寨的女子保全了。

    白知微放心道:“徐大娘她们没事就好。”

    几番折腾万良泽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见白知微终于没了问题,万良泽逮着机会拉着何渡春离开。

    白知微心下计较起另外一桩事来,鬼峰寨山匪拐卖人口如此猖獗,原书暗指过他们在朝廷有人撑腰,当时还未查明,就将这桩罪孽算在了顾卓的头上。

    她记得其中最重要的证据便是鬼峰寨账本,还有原书中被毁掉的沟通信件,她现在还有机会,她得去拿到它。

    白知微回头,顾卓斜靠在柱子上,黑袍沾染着血迹,一张脸在半明半暗间,脸上神情却是恬静温和。

    顾卓察觉到她的视线,对着她温柔一笑:“知微是想问什么?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她自然不能直接跟他提及账本一事,若是明说她知道未来之事,顾卓只会将她当作异类,她需要找个借口去鲁瞑院子搜索。

    “我……我想起来,公主的猫好像不见了,我想去找找看,那只猫很可爱我很喜欢它,在这兵荒马乱的一夜若是没人保护它,它不知道会怎么样?”

    顾卓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冷声道:“知微这么喜欢那只猫?只是现在山匪还在未剿灭完,你一人在寨中寻找恐怕太过危险了,还是我陪你一起吧。”

    “啊?”顾卓出奇的好说话,这倒让白知微愣住了,有顾卓陪她当然好,可是有一大保障。“你当真愿意陪我?”

    顾卓无奈道:“不陪你到时候受罪的还是我,难道等你受伤了,让我背着你下山吗?”

    白知微脸颊涨红,害羞道:“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走吧。”

    顾卓已经率先走了,玲玲月色下,他负手而立,一袭黑袍越发显得他宽肩窄腰,个高腿长,见她迟迟不跟上,转过头脸上满是温柔宠溺的笑意。

    她捂着怦怦乱跳的心,顾卓真是很温柔体贴之人。

    她小跑几步跟上他的步子,在她的刻意引导之下,他们回到了鲁瞑的院子。

    白知微找了个借口打算独自进去翻找账本,道:“哥哥,你就在院子里等我吧,人多了,球球反而不敢出来。”

    顾卓抱着刀站在院子里,她眼神乱瞟神色慌乱,屋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到底想要去找什么?

    “方才我们在山寨口处,只有齐袁秀和贾来财出现,鲁瞑自始至终都没出现,我猜他大概躲在暗处,知微可得小心些。”

    白知微提着裙摆往里迈的腿一顿,回头挽着顾卓的胳膊往里走,找东西露馅总比丢掉小命强。

    “球球害怕只是缩在角落,等会哥哥在门前等我便好。”

    顾卓任由她拉着自己往里走,白知微将他往门前一推,“哥哥就在这里等我。”

    见顾卓乖乖地倚靠在门前等她,她放心了许多,几步进了鲁瞑卧房。

    鲁瞑外表是个文弱书生,卧房里外的厅房布置如同书房一般,整整两大面书墙。

    白知微手指摸索过一本本书籍,猜想鲁瞑到底会将账本和信件放在何处。

    左侧书架上收集为四书五经、兵书史记,右侧则是山野故事。

    最左边一本厚厚的兵书处比其它干净许多。

    鲁瞑一个文弱书生,对兵书也有涉猎,白知微踮着脚想将兵书取下,兵书抽动的瞬间,书架轰隆隆地向两侧移动,露出漆黑地洞口。

    巨大轰隆声吸引了顾卓的故意,他抱着刀跑进屋子:“发生了何事?这里怎么会有密室。”

    她大概是触动到机关了,账本之事大概是瞒不住了,白知微摇摇头:“我找球球时,发现有本兵书,我想取下来看看对你有没有用处,好像是触碰到机关了。”

    顾卓皱着眉,他有些不懂了,就算白知微是重生之人,她能知道鬼峰寨鲁瞑的密室?

    “这么巧?”

    白知微苦着张脸,还好方才顾卓和她一同来了,不然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哥哥,下去看看吧。”

    顾卓掏出火折子点燃,白知微已经拉着他的袖子,壮着胆子向下。

    台阶往下数十步便到了底,顾卓将墙壁上的煤油灯点上,灯火照亮了这一方密室,墙壁反着耀眼的金光。

    白知微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密室墙壁居然是用金砖砌成,她跑到上前,抽出最顶上一块金砖,往里居然还有,她再抽出一块,里面还是金灿灿一片,她往复了三次终于看到了原本的土墙。

    白知微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愤:“哥哥,这里砌了三层的金墙,不知道要买卖多少人才能赚这么多钱。”

    顾卓脸色隐隐发青,前世他便知道,顾稷身后李家有许多龌龊的产业,长留山鬼峰寨仅是其中一处,便能揽如此多钱财。

    白知微打量着他,小心开口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仅仅只凭一个鬼峰寨,断不敢在衢州如此胆大妄为,虽说长留山地势险要,但背后必定是有人撑腰。”

    顾卓皱着眉冷着脸,现在还不到和李家撕破脸的时候,李家身后背靠一众儋州旧臣,道:“此事你就无须再管了。”

    白知微恨铁不成钢,现在不管日后脏水可就泼到你身上了,她扯着他的袖摆,“哥哥,若是袖手旁观,日后恐怕祸临己身  。”

    见顾卓举着火折子不为所动,白知微解释道:“我们先慢慢查,到时候我们不至于丝毫无反手之力。”

    顾卓的视线从金墙落在她的脸上,冷着脸思索,原本他以为白知微重生而来,她只是借由自己接近皇室其他人,毕竟前一世他的结局太惨烈,现在看来她所做种种一切皆为了他,真打算将宝押在他这里?

    她这是忘了上辈子的下场了?还敢赌他?

    他望着她纯真的脸,手捏着她下颚,轻轻将她的脸抬起,重重将下巴上那抹乌黑擦掉,将这碍眼的痕迹擦拭干净。

    只可惜她又押错宝了,他对皇位和权势都没兴趣,恐怕不会如她所愿了。

    白知微仰着头,下巴传来一丝丝痒意,顾卓常年握刀,指腹处带着剥茧一下下的搔搔刮着她的下巴,摩擦了好几下,像终于满意了他收了手。

    “上去吧,此事你便不要管了,你再插手只会连累你父亲。”

    顾卓起身往上走,吹灭了墙壁上的灯,一下子暗了下来。再转身的瞬间,白知微发现了金墙第二层不一样处,她快速挪开金砖,露出本蓝色封皮账簿和几封火漆信件,连带着抽走了一块金砖,她快速将其收拢放在怀里。

    做好一切之后,她快速跟上顾卓的脚步出了密室。

    顾卓回头看了一眼她怀中之物,眼神幽暗,为了他当真连她家都要押上。

    账簿找到之后,白知微心情大好,慢悠悠地在鲁瞑的院子里找寻球球的踪迹,这一晚动静太大,球球害怕得躲到了梁洛嫣之前屋子床底下,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球球抓出来。

    球球害怕得缩着身体,整只猫瑟瑟发抖,她抚摸着球球的脑袋轻轻安抚它,“球球别害怕,等鬼峰寨事了之后,我便带你去找你主人。”

    万良泽匆匆赶了进来,神色慌乱道:“二殿下,我们在鬼峰寨搜寻了几遍都没找到鲁瞑的踪迹,审问了几山匪后得知,鲁瞑早在傍晚时就带着一百余名山匪出了山。”

    鲁瞑为何会带山匪出山,肯定是他猜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提前设计出去拦截了。

    白知微脸刷白,抱着猫的手下意识收紧,球球担忧地‘喵喵’几声,她惊道:“糟了,公主有危险,我们得快点出去救她。”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她这是起了疑心?

    万良泽害怕鲁瞑下山埋伏,这其中恐怕有诈,才着急忙慌来禀报,白知微一句公主倒是将他彻底搞懵了。

    “公主?”怎么会有如此多皇亲国戚在这长留山,他们若是谁受了伤,他这芝麻小官都可能丢了乌纱帽,他发抖追问:“是五公主还是七公主?”

    无论是哪位公主都是他得罪不起。

    顾卓护送楼兰公主回都城建邺之事,本就为机密,万良泽不过是一介八品主簿,他自然不可能得知。

    白知微心头发紧,祈祷顾稷能护好梁洛嫣,贴心解释道:“是楼兰公主梁洛嫣,我们得快些出去救她。”

    和亲公主若是她出了什么乱子,可是影响两国邦交。

    万良苦着张脸,绝望道:“小姐,索道已经毁了,我们没有办法出去啊。”

    栈道在上山时便毁坏了大半,白知微皱着眉,球球左等右等还没等回它的主人,便缩着身子又想往床底钻。

    白知微只得提留着它的脖子,将它交给府兵看顾好,问道:“修复好索道需要多久?”

    万良泽皱着眉解释道:“需要将基桩重新埋进去,再将索道重新连好,至少需要三天,不过救楼兰公主,我可先传递消息,让刺史大人再派府兵寻找。”

    白知微点点头,现在只有这样了。

    希望在男女主的光环下,她们过得不算太差。

    一颗烟花直冲天际,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炸开,一下将这片天际照亮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爆炸声四散开。

    梁洛嫣和宋鑫乘着马车往长留山外逃了一路,望着鬼峰寨顶燃起的烟花皱眉,若是山匪胜了,定不会如此大张旗鼓,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鑫,停车。”

    宋鑫在前驾着马车,听到梁洛嫣唤他,恭敬道:“公主,怎么了?”

    “鬼峰寨有情况,我们停下等等。”

    宋鑫拧着眉头:“公主,现在已经是大晋境内,若是我们现在再不逃婚,往后能再逃的机会便少了。”

    过了衢州便是建邺,到时候她再没有逃婚的可能。

    梁洛嫣支着头靠在车壁,平静道:“前几日母后来了信,楼兰往北的北羌对楼兰虎视眈眈,楼兰需要借大晋的兵力,若是我逃了,不仅要担个逃婚的罪名,还要将洛泠嫁来。”

    梁洛泠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宋家出了变故,她早就是他的妻子。

    宋鑫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指节用力到发白喉咙发干,道:“公主的意思是?”

    “我看这大晋还有几分意思,我没打算逃婚了,我想留下来玩玩。”

    宋鑫不由得松了口气,道:“公主大义。”

    梁洛嫣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静静等着顾稷到来,好在他们落后不算太多,一炷香的时间后,‘哒哒’马蹄声由远至近,梁洛嫣掀开车帘下车,行礼主动示好。

    “殿下,剿匪辛苦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洛嫣在此谢过了。”

    顾稷带着几名亲兵仓皇逃窜,他抹一把脸,慌乱尽去,看着梁洛嫣姿态优雅地从马车上下来,笨拙地朝着他行大晋的礼仪,他转头神色莫辨地望着鬼峰寨方向。

    方才天空升腾而起的是衢州信号烟花,他不会认错,没想到这次他又被顾卓摆了一道,内心愤愤不平,不过瞧着眼前贴心懂事的公主。

    只要有她在手里,顾卓弄丢公主之事便是真,到时候他添油加醋的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何愁他不被罚,反正父皇从小到大最喜欢他了。

    “不过举手之劳。”顾稷拍了拍身上的灰,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般狼狈,“那希望公主明白,弄丢公主的是顾卓,而救公主之人是我,跟我回到建邺之后,公主应当怎么说明白吗?”

    梁洛嫣站起身,温柔道:“迎亲队伍行经衢州时,我被人恶意掳走,恰逢大殿下剿匪时,英勇将我救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顾稷满意地点点头,哈哈大笑几声道:“公主十分明事理,到时候就这样说…”

    亲卫驱马上前:“殿下先走为上,鬼峰寨信号烟花还未明了情况,万一二殿下他记恨我们……”

    顾稷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走。”

    梁洛嫣心事重重,方才猜想攻上鬼峰寨之人是顾稷另外安排,看来是高看了他,不过计划已经走到这步,只有先跟着他虚与委蛇一番了。

    梁洛嫣上了马车,宋鑫驾着马车跟在顾稷身后往长留山外赶。

    ——

    衢州刺史府,更夫刚刚敲响了三更的更声。

    府内却灯火通明,白衡一脸急躁地坐在大厅主位,身着华贵蜀锦的美妇在堂下,焦躁地走来走去,焦急但不失仪态。

    白知微失踪几日了,白家主母沈文怡自觉失责,只等得在这等着。

    白衡捻着胡须,眉头紧蹙怒道:“别转了,你转得我头疼。”

    沈文怡拧着眉捏着手绢的指节泛白,端庄道:“官人,我放心不下知微,这丫头虽没养在我院子里,也是我瞧着长大。”

    府兵捏着信笺急急跑进府,快速将信笺呈上。

    “大人,长留山那边来消息了。”

    白衡小心捻开信纸,小小几行内容看着他心惊肉跳,沈文怡小心地探过头,奈何蝇头小楷她离得太远瞧不真切。

    白衡长长呼出浊气,急道:“准备人马,出发长留山。”

    府兵望着外的天色,浓重的夜幕还笼罩着天地间,现在出发进长留山,他抬头迟疑道:“长留山?”

    白衡怒踹了府兵一脚,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别说现在只是天黑了,就算天上落刀子也得去。

    白衡又急又怒道:“快,快,快,将所有能调动的府兵都派去长留山,还有能修索道的能工巧匠,马上出发。”

    白衡带着人马慌慌张张出了府,沈文怡维持着端庄模样坐在主

    位,待到人走完后,手狠狠捏着把手,指节用力到发白。

    “母亲。”身着绫罗黛裙女子小心探出头,秀丽的五官和沈文仪有五分相似,发髻上珠翠满头,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典范。

    沈文怡缓了眉头,她的女儿白司思何处不比白知微强上百倍,柔声道:“这么晚,司思怎么过来了?”

    白知微失踪明明不过是件小事,不知为何白衡突然一反常态,大肆在衢州张贴悬赏令也就罢了,这般大张旗鼓带兵去长留山寻她,她不过是侧室生的庶女罢了。

    白司思秀丽的脸上满是骄纵,秀眉轻拧不满道:“母亲,为何父亲此次这般重视白知微,他明明最喜欢我的,为何为了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白衡寻白知微之事闹得衢州人尽皆知,世家姐妹纷纷笑话她,恐怕白知微才是白家最受宠的女儿。

    沈文怡冷着脸摸着白司思的脑袋,道:“司思别多想,你父亲做这一切总有他的道理,无论如何你都是白家最尊贵的女儿。”

    白司思着急道:“娘亲,我还听说白知微的未婚夫……好像是二皇子顾卓。”

    沈文怡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端庄,表情变得狰狞又扭曲:“二皇子顾卓?就是皇子中最为温润和煦,年纪轻轻又战功累累,难怪……难怪你父亲这般着急去长留山,原来是那丫头攀上了二皇子,她母亲争不过我,她也同样争不过你。”

    白司思听着沈文仪的话面上微微发红,忆起世家姐妹口中的顾卓,外貌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俊美,待人谦和有礼,见之如沐春风,比起依靠儋州旧臣的大皇子顾稷,靠自己打下大晋半壁江山的二皇子顾卓,才是世家女子心中的英雄。

    若是能择得他做夫婿,白司思紧紧贴着沈文怡,惊道:“母亲,你有什么办法?”

    沈文怡勾起白司思洁白如玉的下巴,端详着这张年轻貌美面庞,赞叹道:“我的女儿如此貌美,自然……配得上皇子。”

    ——

    索道被毁后,她们便被困在了鬼峰寨,白日便能瞧见白衡带着府兵在山崖另一头,挖着基桩紧急修着索道。

    白知微还想找何渡春问问她,已过去三日,每日去寻她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索道已经修好了,出了鬼峰寨,届时再相见不知何时,她想去再见一见何渡春。

    白知微起了大早,天光微启,她瞧了瞧床上被子微微隆起,顾卓睡得正香,这几日他收拾鬼峰寨残局着实太累了。

    她总感觉何渡春有些怕顾卓,总是避着他,这其间恐怕有什么误会?

    她猫着身子推开门,小心将门合上后,飞快往何渡春的屋子跑。

    她一离开原本还在安睡的顾卓,阖着的双目一下便睁开了,眼底一片清明翻涌着寒意。

    “咕咕——”信鸽落在窗棂上,爪子上红绳绑着小信笺。

    他拆开信纸,皱着眉头一下舒展开。

    “主子,一切办妥帖了。”

    他将信纸放于烛火之上,火苗一下便吞噬了信纸,再也无人能窥见其间秘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白知微离去的方向。

    她这是起了疑心?

    白知微终于将何渡春堵在了院子门前,鬼峰寨山匪死了大半,剩下的都被收押在大家当院子。

    何渡春这群女娘则要宽泛些,还能在山寨内走动,这几日她们忙着收拾行李,准备下山去官府例行查问后,便可归家。

    只有一类人例外,无家可归的何渡春,被家人卖上山的徐大娘还有那天被收押的女子。

    何渡春一瞧见她,扭头就往屋子里躲,白知微不明所以,抬手挡在门之间拦着不让她关门。

    白知微拧着问出心中困惑:“何渡春,你为何躲我?”

    当日万良泽站在山寨口尸山血海之前,对她耳提命题。

    “何姑娘,山寨口之事血腥寒冷,小姐自幼便患有心悸,殿下是怕吓着小姐,所以请勿在小姐面前提及此事,恐惹得小姐伤心动气,万一犯了病……都不是我们能配得起的……

    这鬼峰寨能不能下去,多少人下去,都左右不过二殿下一句话的事。

    还望何姑娘体谅。”

    何渡春之前纠结困惑之事一下就有了答案,原来是害怕吓到她,顾卓此举也不过是为了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

    何渡春恭敬道:“万大人,民女明白。”

    万良泽道:“小姐乃千金之躯,和我们云泥之别,还望姑娘注意分寸……”

    何渡春轻笑一声,明白万良泽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害怕她借着这次救命之恩的名头,攀附上白知微罢了。“万大人放心,下山我便会离开衢州,不会纠缠白小姐。”

    何渡春这才三番五次躲着她,只是她为何拒绝她了这么多次她还要来。

    眼见快要门夹住白知微手指,她收了力气,白知微得了空,一下便钻了进来。

    白知微杏眼瞪得圆溜溜,嘴角勾起带着明晃晃的笑意,道:“你快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她比桃花先入怀

    何渡春看着少女笑意盈盈的面容,她的眼睛大又圆,瞳孔颜色清浅若琉璃,让人一见便觉温暖想要亲近。

    何渡春抿着嘴将她拉进了屋子,轻轻将门掩上,无奈长叹:“白姑、白小姐……进来说话吧。”

    白知微双手背着身后,脑袋凑到何渡春跟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你都在躲我。”

    “白小姐,何出此言我们本就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躲还是不躲,这次多亏了白小姐,我双亲被害之仇才能得报,我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

    何渡春回想起万良泽的话,苦笑一声退后小步,白知微乃刺史千金,和她这种人扯上关系才是辱没了身份。

    明明报了仇之后的何渡春才变成了活人,怎么又变成缩进龟壳的小乌龟了,白知微不解地拧着眉。

    昏暗的房间里,何渡春重重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被何渡春吓得一跳,连忙拉着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扶起来。

    何渡春低着头,自己有什么能够给她呐?

    “白小姐,大恩无以为报,我愿三叩天地,一愿小姐身体康健,二愿姻缘美满,三愿所求皆如愿,我愿以二十年寿元相……”

    “呸呸……”

    何渡春还未言尽便被白知微打断了,白知微用尽周身力气也拉不动她,还听她继续胡言乱语。

    “白小姐……”何渡春眼里含着泪,双手撑在地面便要开始叩首天地。

    她只得有样学样,直挺挺地跪在何渡春身前,两人面对而跪。

    “你不好好说话,那咱们都跪着吧,若论前事还是你帮我更多些,若不是你下山寨搬救兵,如今还不知情况究竟变成何等模样,难道也要我发个愿赌上二十年性命吗?”

    何渡春卡住了:“不、不,白小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挟恩……图报。”

    “好啦,快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之前的事咱们就算互帮互助,谁也不欠谁。”她牵着何渡春的手,顺势想要将她牵起来。

    何渡春被阻止叩首,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白知微一手牵起她的手,另外只手在襦裙口袋里翻找。

    几息之后,白知微一脸神秘地拿出了一块金灿灿的金砖,塞到了她的手里。“给你的。”

    何渡春震惊道:“白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万大人昨日登记大家籍贯,你和徐大娘遥遥站在人群外,我便知道……你们无家可归了。”她以一个不容拒绝的姿态将金块塞到何渡春的手中。

    那日她在鲁瞑的金库里,被金砖闪得耀眼一时贪心便拿了一块出来,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何渡春将金子往外一推,泪眼婆娑推辞道:“白小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个我绝对不能收了。”

    白知微解释道:“你听我说完,今日索道修缮完全后,我们将各奔东西,你家常年经商吗?这是我的投资。”

    何渡春咀嚼着这两个字,“投资?”

    “便是我出钱,你给我赚更多钱的意思。你懂吧,这是你得报答我。”

    这便是用得上她的意思,欠了白知微天大的恩情,这一辈子为她赚钱来报恩吧。

    何渡春小心将金砖拿到布袋中收好,将口子紧紧地扎紧,放在腰间。“我赚很多的钱,我一定会赚很多的钱,小姐放心吧。”

    总算收下了,白知微长叹口气。

    她自然不懂何渡春满肚子心思,见她收下金砖长长呼出气。“那咱们要不先起来说话,跪在膝盖还怪疼的。”

    何渡春眼里泪再也含不住,一颗颗砸落在地上,慌忙点着头:“好好好……我们起来……”

    她拉起何渡春的手了站起,奈何跪了半晌腿都发麻了。

    “哎哟,快扶我一把。”

    她晃晃悠悠地起身,何渡春被她纯真做作模样逗笑了,停住抹泪的手,紧紧回握住她。“我们起来,都起来。”

    白知微笑道:“这样才对嘛。”

    “嗯……”何渡春想起了之前的怪异处。

    万良泽所做一切均是为了白知微,她还是想将山寨口所见一切告诉她。

    顾卓残忍虐杀,届时白知微才裁断他是否为良人。

    何渡春道:“小姐,顾卓所负人命债太多,双手沾满血腥太过,恐非良人……接近他毁你福报……”

    白知微安抚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你别担心了,上半辈子之事他所做情非得已,并非他之愿……”

    何渡春犹豫道:“小姐……你可知山寨口贾来财之死……”

    门猛地被推开,两扇门摇得哐当作响。

    万良泽气急道:“何姑娘……”

    何渡春自觉失言,扭过头不敢再瞧他。

    白知微转过头便看见,万良泽焦急站在门前,一贯彬彬有礼之人面带着急之色,而他身后站着身姿卓越男子。

    他逆光而立身量极高,长发束成马尾,马尾散在肩头,发尾打着卷和黑衣上的纹路融在了一起,手里还拿着唐横刀,温润的眉眼带着戏谑的笑意,形状好看的唇角勾起。

    日光都偏爱他,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整个人都在发光。

    白知微一大早便背着顾卓,偷偷溜出来找何渡春了,现在看着他,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顾卓打量着她两这半跪着的姿势,明明已经交代过别在白知微面前提及,奈何偏有人不长眼,他可不介意多死一个人。

    他心中思量面上却是不显,调笑道:“妹妹一大早便离开,原来是跑到了这里来,这又是在拜天地?”

    何渡春只觉得被他盯着发冷,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白知微捏了捏何渡春的手安抚她,她大概是被顾卓的气势吓到了,解释道:“不是拜天地,我、我只是来给她们告别,出了鬼峰寨以后恐怕就没时间再见了,所以我偷偷来见见她们。”

    众人皆不言语,白知微眨巴眼睛:“你怎么到这来了?”

    总不能是发现她拿了块金砖,来抓她吧。

    金子已经放好了,白知微满意地想着,她偷偷拿了块金砖的事也不会被发现。

    没有破绽如此甚好。

    万良泽解释道:“小姐,索道已经修好了,白大人正在山那头等着你呐。”

    原来是这个。

    白知微松口气,放开何渡春的手,嘱咐:“记得我之前说的话,我先回家了啊,记得随时给我写信啊。”

    何渡春重重点头,连忙应下。

    万良泽望着顾卓离去的身影,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这算是逃过一劫吧,不会杀了他们吧。

    万良泽面带薄怒气,道:“何姑娘,前几日你明明答应我……你可知……”

    万良泽手捏紧,指节用力到发白,她可知道保住她的性命多不容易。

    白知微走后,何渡春面上又变回了麻木的样子,心中早就有了主意,打算在锦州安顿好之后,再写信告知白知微。

    “万大人,我收拾好东西便会出发去锦州,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万良泽道:“这样也好。”

    瞧着顾卓的样子,只要何渡春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应当不会再和她计较。

    ——

    “哥哥,等等我。”

    顾卓腿伤好了之后,仗着他个高腿长,几步之间就将她甩在后面,白知微小跑着追了几次又被落下了,不得已出声唤她。

    果然在听到她的话后,顾卓站在山路上等她,温柔道:“你父亲正在等你,快走吧,切莫让他担心。”

    白知微心里咯噔一下,虽说她有白知微大部分记忆,但她已经完全换了个芯子,在原主的父亲面前,她要如何做到不被发现。

    她心事重重地跟在顾卓身后,她完全没注意到顾卓停了脚步,一下子撞到了坚实的后背。

    “哎——痛、痛……”她吃痛地捂着鼻子,娇俏的笑脸皱成一团,“你、你怎么停下也不告诉我。”

    顾卓转身手放在她后背处,却不触碰,虚虚地护着她别再从山路上掉下去,“该怎么说你才好,走快了你嫌弃,走慢了你又……”

    白知微揉着鼻子:“我、我没有……嫌弃呀,我是追不上……”

    顾卓好笑道:“方才在想什么出神?”

    白知微一下卡住了,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害怕见到她爹吧。

    顾卓瞧着她的表情:“你害怕见到你爹?”

    “你怎么知道?”白知微眼睛瞪得大大,拉开一段距离,警惕地望着他,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那副温润和善模样,她自觉败下阵来,“很明显吗?”

    “害怕什么……”顾卓语调拉得长长的,温柔的语调到了最后只剩下气音。

    还能害怕什么,当然是害怕被拆穿身份,到时候被当作怪物。

    白知微低着头心虚道:“害怕……到时候就不能跟着你了,我就要被关在白府里,到时候我来见你,就得翻过两米高的墙。

    那墙又高又滑,我要先爬上我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桃树,爬上第二根枝丫才能跳上墙……”

    原来上两米高的墙便这么麻烦,白知微说着他脑海中便想到。

    她为了能出来见他,爬上桃花压枝的桃树模样,她一动便花枝便轻轻颤动,等到爬上第二根枝丫奋力往墙头一跃时,桃花簌簌落下,她和花瓣同时落地。

    两米高墙她一定会摔跤,到时候他会怎么做?

    好像按照白知微的性子,她会比桃花更先入怀。

    顾卓勾唇一笑,只可叹如今不是春日里,没了满枝头的繁华,只余她……

    顾卓道:“那你不如跟我一起去建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这一刻也太漫长了。……

    好主意。

    白知微眼神发亮,若是去了建邺,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还能知道她转了性子换了芯子。

    “记得你跟我父亲提一提,你要带我去建邺玩,一定要记得提啊,一定啊……”

    顾卓笑了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见她缓过劲了,迈着长腿就往山寨口索道处走。

    奈何白知微压根不是安静的性子,听她黏黏糊糊念了一路。

    “这个主意是你先提的,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你不会只是逗我玩吧,你压根就不打算带我去。”

    “哥哥……顾卓……”

    少女轻灵的声音从最初的欢快变得夹着一丝沉闷,到最后变成了带着三分恼意。

    周遭的红枫似火,经过那血洗的一夜,鬼峰上的枫叶比之前艳上三分。

    秋风过境,熟透的枫叶翩然落下,顾卓伸手接住其中一片,他迎着旭日举着枫叶,枫叶之上脉络曲折清晰,枫叶在光线下,鲜艳又灿烂。

    转过眼便看到同样灿烂的的脸,白知微白皙的脸涨红,杏眼里满是委屈恼意,嘴角也抿成直直一条线,腮帮子还鼓鼓的,像极了被鱼食逗得满池子乱窜锦鲤。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发髻,她头上只剩下一条鹅黄色发带,另外一条还在他这,实在太素净

    了,他将手里把玩的枫叶放在她的发髻上。

    “我说了带你走……”顾卓弯着身子贴近她,“你着急什么,你这么想跟我走?”

    “我、我……”白知微脸刷地爆红,在那支支吾吾半天,到了索道旁也再也说不出句话来。

    她很不矜持吗?这矜持有吗?它又不能拿下你。

    索道修缮完善。

    吊篮已运了好几次货物了,确保安全。

    万良泽带着大批衢州府兵站在索道前,见到顾卓前来躬身行礼。

    “二殿下,索道已准备妥当了,请殿下下山。”

    顾卓点点头,长腿一跨便坐了进去。

    她脸上热度还未散去,双手做扇扇着脸,人群中未找见何渡春的身影,看来今日是注定道不了别了。

    倒是瞧见了上次咬她的那名女子,女子正排在队伍的最后面,离她人两丈远。

    “何姑娘她们,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山及去处。”万良泽顺着白知微的视线看去,“小姐认识那名女子?”

    白知微摇摇头:“她可有亲眷来接她。”

    万良泽翻动着册子,道:“有的,她的母亲会来接她。”

    白知微点点头,提着裙角跨进吊篮里。

    她心虚地踩了踩吊篮底部,全部是由竹编制成,瞧着就不甚牢靠,之前进山寨是晕着,不会体验高空摇晃的痛楚。

    吊篮里简陋得甚至连扶手都无,她苦着脸,这个真的不会掉下去吗?

    她闭着眼,清楚感知到吊篮开始轻轻摇晃,她知道这是在解吊篮的锁扣。

    她害怕地揪着裙角,平整的裙角被捏得发皱。

    她死死闭着双眼,安慰自己,只要一分钟,一分钟就滑下去了,很快。

    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

    白知微睁开一只眼,只见拉着吊篮的府兵瞬间松开了手。

    地势差引发的失重感,吊篮飞速下滑。

    “啊——”

    这一刻也太漫长了。

    她实在受不了了,一下便扑到顾卓怀里,像只鹌鹑埋在他的怀里,熟悉的体温和气味包裹着她,她着实安心不少。

    只是这吊篮滑动速度为何变慢了,白知微困惑地抬起头,她以为忍过这一刻便好了。

    她怎么感觉自己也歪了?

    不对!她发现是吊篮斜了。

    被她扑了满怀,好闻的味道萦绕着周遭,她环在腰间的手正轻轻发抖。

    顾卓嘴角噙着抹笑意,这姿势倒是和上山之时有几分相似,早知道她会这么害怕,就该让她醒着上山,那样他还能多欣赏一次。

    顾卓心情大好,解释道:“原本我们分坐两侧还能保持吊篮的平衡,如今我们都在一侧,自然会倾斜。”

    “那、那我们还下得去吗?这吊篮不会不稳啊……”

    顾卓提议道:“这吊篮竹编所制成恐怕承受不住你我,要不我先过去吧。”

    白知微语调的颤音更明显了,哆哆嗦嗦道:“你等我先缓缓,我恐高、我动不了……”

    她用力捏着他的手臂,支撑起身子从他身上爬起来,动作间吊篮一个晃荡,她又重重摔了回去。

    “啊——这是怎么回事?”

    “起风了,你先别动。”顾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前些日子便是这样安抚别人的。

    白知微道:“我不动。”

    顾卓又道:“闭眼。”

    她双眼本来就闭得死死的,听到顾卓的嘱咐,眼睛闭出一道道折痕,腮帮子也害怕得咬得紧紧的。

    突然一股大力,顾卓突然起身,双手用力掐在她的腰间,快速地抱着她到了中间的位置。

    扰人的风好在只吹了一会,便停了它捉弄的手。

    吊篮不再倾斜,稳稳当当地往下滑。

    白知微的脸被吓得惨白惨白的,脖子又是羞人的粉。

    掐着她腰的手松开了,熟悉声音响起:“到了,等会府兵要将吊篮固定死,势必会有几番摇晃,你若是再怕就先别睁眼。”

    顾卓平稳的声音带着一丝紊乱,白知微满脑子还在还要晃荡的害怕中,压根没察觉到这一丝的不同寻常。

    她哆哆嗦嗦的摩挲着,攀上他的肩头,顺势着坚实的肩膀向下,摸到有力的臂膀,抓到他指节分明的手。

    强硬地将她的手挤进他的手里,被熟悉的体温包裹,她找回一点点安全感,委屈道:“我闭着眼呐,你等会牵我上去。”

    顾卓低着头,她的手比他的小上一圈,他能将她整个包裹住,平日里他的手握刀执笔,所行皆是杀伐之事。

    她的手似乎太软了些,他有点不敢用力,害怕弄坏了她。

    人命的脆弱他最清楚不过了,只要在那莹白的脖颈处轻轻一划,漂亮的血花就会绽放开来。

    她就再也不会这么有趣了,她只会无声地躺在那里。

    “哥哥……”白知微急促地捏了捏他的手。

    顾卓慢慢站起身,带着吊篮剧烈晃动,他望着吊篮外的万丈深渊,对于未知地域的兴奋,心头翻滚着热潮,他甚至想跳下去看看。

    白知微扑腾着,另外一只手也来寻他,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了起来,只是她着实害怕得没几分力气。

    靠近悬崖边处,府兵将吊篮死死栓住,顾卓牵着白知微的手,慢步从吊篮上走了下来。

    等到脚终于踏上地面时,她激动地快要哭出声来,终于回到地面了。

    她回过身,吊篮下方分明有精铁和良木为底,实在安全牢靠得很,方才顾卓就是他哄她。

    迎面以为美髯长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众轻甲府兵。

    中年男子躬身道:“微臣救驾来迟,殿下受苦了。”

    白衡身后轻甲府兵齐刷刷跪下。

    白知微如早恋被抓包的小孩般,收回了握着的手,小心打量着白衡的脸色,千万别被瞧出异样才是。

    手中一下空落落的,顾卓不适地摩挲着手指。

    顾卓一步上前托起白衡的手臂,客套道:“此番还多亏白大人,剿灭山匪有功,快快请起吧。”

    白衡顺势起身,眼神略带责备望向白知微的方向,瞧着她还全须全尾站着,脸色稍微才缓和一些。

    “小女知微多蒙殿下照拂,才能安然无恙,站在殿下身后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白知微被这气势十足一喊,本能地一缩缩就往白衡身后钻,底气不足道:“爹。”

    白衡道:“你着实也太顽劣了些,怎么玩上了这鬼峰寨,险些还害了二殿下。”

    白知微苦着脸,她也不想上鬼峰寨的。

    顾卓沉声道:“此番还多亏了知微,我们在长留山遇到了人牙子,拐了我们上鬼峰寨,顺藤摸瓜发现这匪寨竟然还做着拐卖人口的勾当。”

    白知微在白衡身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爹,山寨之上还有很多无辜之人。”

    白衡沉着脸,几日前何渡春来搬救兵之时,他便知道了此事,这几日收到万良泽的信笺,大肆买卖人口发生在他的领地,若是不查清楚,恐怕他头上的乌纱帽难保。

    顾卓这句话明显是护着白知微的意思,没想到白知微还有几分手段,不过半月余,就拿下了顾卓。

    白衡道:“我已经下令在衢州所辖属之地彻查此事,只是脉络复杂关系庞大牵扯甚多,查起来还需要些时日。”

    “这几日我们在山寨所经历之事实在太过凶险了些。”

    “殿下,下官已经备好了马车,迎接殿下下榻刺史府休息。”

    顾卓口风一转道:“白大人可在长留山中找寻到楼兰公主?”

    白衡方才直起来的腰,差点没被这句话压倒下去。“未曾……”

    楼兰公主若是全须全尾地离开长留山便好,若是少了半根头发,他这小命可还保得住吗?

    颗颗热汗从白衡额头冒了出来:“下山即刻大力追寻。”

    顾卓方才还算温和的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指了指这蜿蜒一片的群山,道:“也不妨碍,好像当时有我皇兄接应她。”

    “大殿下?”白衡强拍几下胸口,强忍着别背过气来:“快、快、左参军快带领府兵在长留山搜索,一定一定得找到他们……”

    左参军上前一步:“

    末将领命。”

    白衡道:“二殿下可挪步下官府宅休息一日,明日下官必定找到大殿下和公主。”

    顾卓颔首同意。

    白衡松了口气道:“右参军护送二殿下和小姐回白府。”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怎么睡着了都这么吵

    她现在最担心是,她回到白府后,周遭都是熟悉她的人,她要怎么做到不露馅。

    她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却是娴静地坐着一言不发,默默贴着马车墙壁,顾卓则端坐在另一侧,两人之间隔着两臂的距离。

    顾卓抬眸便看到她攥着裙摆的手无助地绞紧,眉头紧蹙眼神空洞,她就这么担心梁洛嫣?

    纯良的脸变成这幅呆愣的模样,他越来越烦躁,几股郁气在心口冲撞,顾卓别过头掀开帘子,索性不再看她的脸。

    帘子掀开的瞬间,昏暗的光线便穿了进来,马车内亮堂了许多。

    白知微终于被这一丝光亮找回了心神,转头便瞧见顾卓好看下颌线,绷直的唇角。

    这人怎么还生气了?

    右参军骑着马跑到马车身旁,恭敬道:“二殿下,行过最后一段山路便上官道了,官道上不过三四个时辰便可进衢州了。”

    顾卓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抬手便放下了车帘。

    白知微梗着脖子思考半晌,捂着脖子转转,眼神往顾卓身上瞟,左右也没弄明白,靠着墙壁养精蓄锐,记忆里嫡母精明长姐骄横都不好对付。

    马车里寂静一片,只有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顾卓支着脑袋假寐,就在快要沉睡之际。

    “咚咚——”重物敲击车壁的声音,哪个不长眼地又来烦他,顾卓不耐烦地睁开眼。

    白知微似乎累极了,双眸紧着,睫毛像长长的尾羽向外延伸,落到眼角便是一条弧线,像把小钩子轻轻在人的掌心挠了挠,鼻梁挺翘,嘴巴微微嘟着,脸颊处薄粉,那抹红润像极了熟透的樱桃。

    睡着之后她便不能保持平衡,脑袋像个拨浪鼓在那摇摇晃晃,左右几下便总有一次便磕到车壁上。

    “怎么睡着了都这么吵?”顾卓嫌弃地抿着唇,身体却挪到她身旁位置。

    莲生被他随手丢在了脚踏位置,左手从她身后穿过,手背抵在车壁她脑袋常磕着的位置。

    白知微头再摇晃撞便撞到他手背上,不再发出巨大的声音。

    “总算不吵了。”

    顾卓拧着的眉毛稍微平整些,他又闻到了白知微的味道,很独特清晰的味道,就像她这个人纯良又热烈,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欺负哭……

    白知微磕了几次都是软软地垫子,越发睡得舒坦了,身后还有一个暖和的靠背,她本能的寻着热源往他身上蹭,几番寻找下,她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位置,调整好姿势便沉沉睡去。

    顾卓张开手,看着这大胆的女子在他肩膀处蹭蹭,她蹭的动作明明很轻柔,布料之下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她一动便勾起了那股子痒意。

    他伸手想要将她推离,她身上无一处不是软的,他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靠着他的肩膀仍然不牢靠,两只手攀附上那只无处安放的手。

    白知微梦里在晃荡秋千,身体突然后仰她抓住了绳索,一下子便稳当起来。

    ——

    衢州刺史府,亥时。

    白府主母沈文仪焦急等着门口,她身侧齐齐站着两排提着灯笼的仆人。

    两个时辰前便得到了消息,原本应当坠崖而亡的庶女白知微,不仅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居然当真和二皇子顾卓搭上了关系。

    “娘,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呀?”白司思一脸不耐的跺脚,华贵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而飘动,鲛云纱像极了日头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女儿,莫急。”沈文仪拍了拍白司思的手安抚她。

    白司思低头瞧了瞧,她的襦裙是名贵织锦,颜色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柳黄,外头罩着的轻纱是鲛云纱,千金难求一匹。

    她之前用了晚饭便想回屋子里躺会,得知顾卓会来白府,她立刻找了最好的首饰头面换上,黄金和玉石点缀下,她端庄又美丽。

    在这寒风里吹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右参军护送着白府马车,右参军翻身下山朝着沈文仪躬身行礼,道:“夫人,知微小姐和殿下都在马车里。”

    沈文仪面上带着端庄柔和的笑意,道:“右参军辛苦了。”

    白司思连忙跑到沈文仪身后,她要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等会顾卓一下马车一眼便能看见她。

    一群人恭敬地站着等着马车打开车门,奈何车门纹丝不动。

    白司思半举着扇子作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势,举得手都软了,蹙着眉头:“母亲。”

    沈文仪唤道:“知微?”

    “知微?”

    沈文仪做了手势,右参军上前轻轻叩着马车门。

    “叩叩—”顾卓拧着眉,白知微这人怎么又磕上面去了,他掌心贴着车壁,肩头还被压着呐,她明明还睡在他肩上,忽而一下便惊醒了。

    右参军道:“二殿下,白府已经到了,白夫人恭迎您。”

    顾卓望着她睡得香甜的睡颜,肩膀稍稍往外抽打算不动声色的远离,奈何白知微也跟着他动。

    他只好猛地一抽,白知微身子快速往下倒,原本打算抽身离开的他不动了。

    白知微快速下坠,好在马车的垫子离地不高,下面还有一个软乎的肉垫子。

    “哥哥。”白知微睁开迷蒙的眼,眨巴两下终于看清了,顾卓真的又被她压在了身下,“哥哥,你怎么在我下面了。”

    “快从我身上下来,我们到白府了。”顾卓沉稳的声音带着点颤音,连平日温和的笑容都一丝裂纹,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啊——这么快就到白府了。”她脑子发蒙才没察觉此刻多么暧昧,她不排斥,瞧着顾卓上下滚动的喉结甚至想摸一下。

    肯定是摔他怀里太多次了,都不尴尬了。

    白知微按着他的胸口撑了起来,小心避让着他的伤口处,整理好衣裙,便跟着顾卓出了马车。

    “二殿下。”众人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

    “谢二殿下。”

    白知微心虚地跟在顾卓身后,为首华贵夫人便是白府主母沈文仪,跟在她身侧的半举着扇子的便是她嫡姐白司思。

    白知微学着记忆里的姿势,虚虚冲着沈文仪行礼,心里惊恐害怕,千万别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面上强装淡定,甜甜道:“母亲大人,姐姐,辛苦你们等我们这么久。”

    沈文仪亲昵拉过她的手,柔声道:“不辛苦,我们不辛苦,知微这几日在外才是受苦累了。”

    白司思做作地挪开半遮面的团扇,露出少女的容颜,故作娇憨一笑,道:“妹妹,你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自从你失踪以来,不仅父亲大人全城寻你,就连母亲大人也焦虑地几日都未能安眠。”

    预想中,顾卓被她美貌惊艳到的场景没来,白司思转过头,只见顾卓眉目含笑地盯着白知微行礼的背影,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沈文仪发现自己女儿的心思,也察觉顾卓的不领情连忙岔开话题,道:“好端端提这个干什么,只要知微能回来便是极好的了,二殿下,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边院子,请你下榻东苑。”

    顾卓笑着点点头,这一笑方才在夜间浸透的凉意被吹散开,他又变成了春风和煦的顾卓。

    两排婢女提着宫灯为顾卓引路,去了东苑下榻。

    沈文仪自然不敢打顾卓的主意,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着急想要明白白知微和顾卓关系,她眼神一瞟,便把主意落到了白知微身上。

    沈文仪拉着白知微跨出阔气的正门,引着他们去了她院子里。

    一左一右各有名婢女提灯引路,走过九曲回廊便来到间开阔的院子,未进门便听到淙淙流水。

    白知微困惑道:“母亲,这不是回我的院子?”

    沈文仪亲昵道:“知微失踪几天,我这个做嫡母的尤为失职,所以特地温好了粥,给你压压惊。”

    正厅已备好了热粥,入席后,婢女端来水盆净了手。

    “粥是一早便备下,一直用炉子煨着,府兵来报之时,我就以为你快到了,快再吃一点点垫一下。”

    赶了一天的路,白知微早就腹中饥饿难耐,精巧的骨瓷碗碟内盛着莹白的粥,缀着点点贝类,鲜香

    味道扑面而来。

    她舀着碗粥刚送进嘴,鲜甜味道便在舌尖炸开,软化的米粒一下便滑进了肚子里,饿了一天的胃满足起来,她幸福得眯着眼睛。

    沈文仪轻轻搅动着勺子,惋惜道:“其实知微发现失踪之后,我便下令去寻找过了,只是最后探听的消息便是你驾着马车进了长留山,我再派出家丁前往时,只在崖边瞧见了破损马车,我误以为你遭遇了不测……若是早知道你陷入了匪窝……”

    白知微心虚低着头,原来还有人来找过她,只是原主的白知微在杀害顾卓之际担心害怕,突发心悸自己将自己吓死了,才让她这异世魂魄来到了这。

    沈文仪像是痛苦极了,放下勺子拿出帕子轻轻点着眼角。

    屋子里虽点着灯,但烛光不甚明亮,白知微甚至看不清她眼角的晶莹,也弄不明白这对母女的真心,她只是不想暴露自己身份,这对她日后回家是很不利。

    “白知微恭顺道:“母亲有心,是知微贪玩差点闯下大祸,好在此行所遇好人颇多,侥幸捡下条命来。”

    白司思在一旁着急上火,沈文仪放下帕子,终于问出内心最困惑之事:“知微怎么会和二皇子碰见?怎么会有婚约?”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嗯?方法不对?

    长街毒害顾卓之事,之前她已经在他面前撒过一次谎。

    如今……

    她低着头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粥,桌子上沈文仪母女正齐刷刷望着她,两双眼睛想要从她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实在是躲不过去了。

    她硬着头皮将和顾卓说的再重说一遍,长街相遇鬼峰寨遇险囫囵说了一遍。

    仔细斟酌,确保没了破绽,不会被她们揪出把柄,发现她非原主。

    语罢,她放下粥,坐得如同受刑般端庄。

    一向恬静沉稳的白司思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脸颊涨红,秀气的眉毛轻拧着。

    “就凭块玉佩,就认定姻亲是否太草率了,顾卓可是当今二皇子。

    谁知道这块玉佩,会不会是你偷偷从库房里拿的……

    若真是如此……这亲事应当是我的……”

    白司思声量越来越大,神色也愈发激动,好像白知微抢了她的东西一般。

    “嗯?”白知微突然抬起头,眨巴着双眼,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她之前一直伏小做低,千万般迁就这对母女,就是害怕被沈文仪母女发现她的异常。

    原来她们注意点只在她的姻亲上,压根没注意到她的不一样。

    许是白知微的眼神太困惑,沈文仪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将白司思拉着坐下,以一种自以为公正的口吻道:“不得无礼,司思你这孩子快坐下,不过毕竟是二皇子毕竟身份贵重,此事恐怕还需要商榷……玉佩是否就是在白府库房里拿的……”

    白知微抬眸正巧看着沈文仪母子试探的眼神,她简直被这对强盗气笑了,她胡乱搅着粥待到碗底的粥凉了,低头舀着粥送进嘴里。

    这般模样落到白司思眼里,便成了白知微心虚躲避,心情顿时大好。

    肯定是白知微偷偷前去库房拿了玉佩,这婚事一定是弄错了,若真是顾卓和白家有姻亲,也应当是和她才对。

    白司思一下有了底气,恢复了平日张狂模样,指着白知微的鼻子怒道:“这玉佩是否就是你在白府偷拿的,快说。”

    沈文仪审视地打量着白知微,白知微姿态随意散漫,喝粥都没个正形儿,这种女子怎么能配得上皇子,只有她的女儿才能配得上。

    碗里的粥见了底,白知微抬头淡定道:“这玉佩乃是我母亲遗物,我母亲虽是位卑言轻,可是此婚事她和顾卓母妃定下,当年顾卓母妃落难之际,是我母亲施以援手,顾卓母妃贵为德妃难道还需要商量……你吗?”

    德妃位于当今四妃之首,皇后之下第一人。

    沈文仪一时间愣住了,脸面有些绷不住了,她何德何能敢和德妃提商量二字。

    白知微平日里都是个软柿子任她揉搓,今日倒是起了反抗的意思。

    她沉思些许便明白,白知微不过是攀上了二皇子顾卓的高枝,便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沈文仪内心窝火但面上还是端庄柔和,道:“是我失言了,许是寒风中站了太久头晕了,才胡言乱语。”

    白司思震惊地望着沈文仪,道:“母亲为何要给她道歉,她连累我们在寒风中等了良久,您作为嫡母说她几句婚事怎么了?自古本就是嫡母商议姻亲,她那母亲不知从哪学得礼数,居然敢……”

    “司思——”沈文仪声量提高,皱着眉不耐地盯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司思,“休得胡言,平日教习的礼数你都忘光了吗?”

    “母亲……”白司思面上着急还想再辩解几分,瞧着沈文仪不容置喙的神色,她张嘴还打算说些什么,只得立刻停了语气。

    白知微早就看明白她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多年电视剧可不是白看,只是她肯定不会衢州久待,而她和顾卓之间的婚事也不是她们能干预得了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自然乐意维持表面的和谐。

    “嫡母,女儿已经用完饭了,就先回屋里休息了。”白知微行了礼打算告退。

    白司思见白知微走远,内心的不满便不再压抑,道:“母亲,你瞧瞧她的样子,不过是捡到了门好亲事就这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若是来日真成了皇妃……”

    沈文仪捏着手望着白知微离去的方向,白知微的母亲不过是捡了她的机缘。

    十余年前顾卓母妃孟静姝还只是名山野村妇,在她上山前往白云观祈愿那日,突然出现在她的马车面前,怀里抱着孱弱的孩子跪在马车面前,生生逼停了马车。

    孟静姝怀中的孩子面色潮红,额头鼻尖全是细汗,灰布衣服下支起瘦弱的骨架,一副高热不止快要离世模样。

    沈文仪拿着帕子掩住口鼻,高傲地走到她面前,以为她又要唱什么卖身救子的戏码,“打发她三十个铜板,叫她快些滚开。”

    侍女拿着一把铜板一洒,铜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更多的是砸在孟静姝的脸上和瘦弱的身子上。

    在这一片混乱中,孟静姝抬起头,扬起一个温柔知性的笑,将怀中的稚子往外一推,露出稚子那张粉雕玉琢的脸。

    “夫人,我并非沿街乞讨,身逢乱世,我只是求夫人能为我夫君送一封书信,望他来接我们母子。”

    沈文仪捏着帕子的手一顿,好奇问:“你夫君是何人?送信前往驿站便可。”

    “我夫君便是儋州顾修远啊……前几日他来衢州借兵,夫人可是看清了他面容和我怀中的稚子像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顾修远可是响当当的人物,这女子竟然敢妄想攀附他。

    沈文仪心惊细细端详起稚子,眉目舒朗,眼角上挑的弧度都和顾修远一模一样。

    她捏着帕子指节用力,她已然明了为何女子不前往驿站送信,她就算写了书信又如何,她写的信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顾修远手中。

    天下风雨飘摇,内战不断,顾修远作为新起之秀,但他背靠的可是儋州李家,若是离了李家他算什么?

    现在冒出个女子是顾修远的糟糠之妻,她若是真代为传话,到时候得罪了顾修远和儋州李家,得不偿失,她是如何都不会去蹚这趟浑水。

    将这件麻烦事踢走。

    沈文仪怒道:“哪里来的疯妇,抱着稚子便想胡乱认亲,我见没见过和你有什么相干,快些滚开。”

    奴仆看了主子脸色,立刻动手驱赶女子,将女子赶离了官道才放心。

    沈文仪望着女子远离,稍稍松下口气,只见随行的侧室宋书文倒偷偷跟了上去。

    沈文仪早就不满宋书文已久,若是她上前犯个错处,当时候正好发卖了她,索性就不再管她,自顾自上山祈愿。

    待到多年后,顾修远掌权成为一方霸主接回孟静姝。

    在宫宴之上,沈文仪隐没在众人中,遥遥望见当日的疯妇成

    了万人之上的德妃。

    好在孟静姝早已忘了这段往事,而帮过她的宋书文早就病死在前一个冬日。

    沈文仪思绪回笼,大概便是在那时她们定下了姻亲。

    若是当时她给予孟静殊些恩惠,与顾卓有婚约之人便是她的女儿。

    她有些懊悔,年轻时的她太过骄纵吃了大亏,如今的白司思和那时的她一模一样。

    她得让她女儿的路走得更平坦些,她神色不明地打量着白知微。

    白知微被她盯得后背发凉,一股恶寒直往后脊窜。

    ——

    翌日清晨。

    白知微便被院子外的吵闹声惊醒,她握着被角揉揉眼睛,柔和的朝晖穿透窗子散了进来,落在地上点点斑驳。

    仍旧是未能归家的一天。

    贴身侍女长荣端着洗漱铜盆进来,见白知微醒来,将铜盆放在架子上,轻轻将纱幔挽起。

    恭敬站在床边,她才被沈文仪指过来服侍白知微,还不熟悉白知微的习性。

    中规中矩询问道:“小姐,常嬷嬷送东西过来了,是否起床洗漱了唤她进来。”

    常嬷嬷是沈文仪身边的人,她怎么会过来?

    白知微撑起拧着眉,昨夜她虽有意避让,但沈文仪母女明显不太高兴。

    等她回了院子,破落的院子被收拾干净,纱幔瓷瓶等换成了上等物件,更有长荣长青两人便站在院子里恭敬地等着她,说是指来伺候她的。

    一大早还差人送东西过来,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肯定没安好心。

    “快将人请进院子,我正在梳洗,劳烦她等我片刻,千万别让误会怠慢了她。”

    她起身坐到梳妆台前自顾自地梳洗,来这个世界一月余,她已经学会了简单的发髻,从容地拿着篦子梳着长发,长荣站在身后接过篦子。

    “小姐,日后这些事唤我便好。”

    白知微手上一空,手举着微微愣神,长荣误以为她在伤怀。

    “小姐莫要伤心,日后有长荣照顾你了。”

    白知微平静道:“梳洗吧,莫让常嬷嬷久等了。”

    长荣妙手翻飞,不出一刻钟便梳好了时下最流行的发髻,点点绒花点缀在发髻上,再配着鹅黄色发带,衬得整个人都娇憨可爱。

    白知微摇晃着脑袋,果然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干,看看这水准,真好看。

    她起身推开房门,便看到常嬷嬷带着两个三等侍女站在院子里,见她出来起身行李。

    常嬷嬷道:“二小姐,夫人令我送些衣服首饰来为您添妆,这些时日您在外受苦了,夫人是知晓的,更疼惜你。”

    常嬷嬷身后两个三等侍女向前一步,左边托盘之上放着几套华贵艳丽的衣裙,右边放着几个精巧的盒子,里面放着几套黄金珠翠首饰。

    白知微双眼放光,这也太太……大方了。

    “知微在这谢过嫡母了。”

    常嬷嬷瞧着白知微这没见过世面模样,嘴角带着抹嘲讽地笑意。“夫人明日晚间设了宴席,二小姐一定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参加。”

    “嗯嗯。”白知微得了漂亮首饰衣服心情大好,高高兴兴地送常嚒嚒出了小院,就在她回到屋子那一刻,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叮咚——】

    【攻略系统升级成功。】

    【即将发布第二轮攻略任务,请宿主做好准备。】

    四下虽无人,白知微还是谨慎地将房门快速合上。

    系统升级后圆球上带着圆萌的五官,像一个Q版大福。

    原本暗淡的系统小圆球,现在整个球都散发着柔和粉色的光芒,整个屋子都在冒粉色泡泡。圆球上顶着的二都变成了粉红色,她差点被系统闪瞎了眼。

    白知微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升级还怪别致的。”

    Q版大福得意洋洋上下蹦跶几下。

    【任务:解救身中春药的梁洛嫣,帮助她顺利回到建邺,帮助顾卓完成护送公主任务。

    任务时效:3天。】

    白知微一个没站稳差点没吓得倒地,她怎么把这段剧情给忽略了。

    原著中顾稷救出梁洛嫣后,便来到了衢州白府修整。

    白司思得知顾稷皇子身份后便生出了歹念,妄想借着春药和他春风一度成为皇妃。

    白司思实在太过自傲蠢笨,阴差阳错之下,春药竟然端给了毫不知情的梁洛嫣。

    梁洛嫣身中春药和顾稷被锁在屋里一夜,解救出来时顾稷还衣衫散乱,这才促使了梁洛嫣和顾稷的婚事。

    “若是他们这三天之内来不了白府,那岂不是能彻底隔绝这桩祸事。”白知微捏紧拳头打算将这件事掐死在摇篮里。

    【这样算作任务失败,宿主将被立刻抹杀。】

    一股恶寒从脚底窜上背脊,白知微苦笑着,语调带着道:“这三天我还必须得找到男女主?”

    【宿主不用担心,男女主将到达白府休整,今夜便将开展任务。】

    白知微无奈仰天:“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系统不能感知情绪,只以为白知微真要谢谢它,欢快蹦跶到白知微身前。

    【宿主我已经回主脑升级学习,根据我的多位前辈经验,你攻略顾卓好感度清零是因为方法不对。】

    白知微一下来了兴趣,皱着眉思索:“嗯?方法不对?”

    第30章 第三十章养起来也不费事

    她一直乖乖地走原著剧情,帮助顾卓摆脱悲剧命运,然而进度却一直停滞不前。

    难道真是她方法不对?

    她穿书前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纯情女大,她哪里会追人。

    来这里一个月有余,好感度还在零度蹦跶。

    白知微将信将疑:“说说看?”

    【根据现有数据分析,顾卓属于温柔谦谦君子类型。

    这类型的攻略对象,内敛害羞,一般需要宿主主动出击。

    此攻略对策,成功概率高达90%以上。】

    “你哪来的数据?”白知微不敢置信,“难道我之前还不主动?”

    系统哗啦啦翻开,《高冷学神再爱我99次》《攻略冷酷总裁第七年》《暴君的亡国妖妃》

    白知微:“……”

    就知道这系统不可靠。

    【强吻,美救英雄,爬床……呸、爬窗约会等,不过根据宿主身份,衢州今夜将有花灯会……便是很好的机会。】

    “花灯会,有了。”白知微眯着眼睛双手一拍。“一段关系开始总要有点仪式感,不然总有人觉着不真实。”

    白知微整理好了便准备出门,来这一月余,睁眼便能瞧见顾卓,今日居然还有几分不适。

    攻略人心的第一步,便是得持之以恒,她提着长荣准备给她的早餐食盒,就往顾卓的院子走,临了被长荣拉住了。

    长荣捧着华贵衣裙跪在她面前:“小姐,夫人说今日府上来了贵客,让你换好衣裙头饰先去夫人院子学学规矩,晚间才好出席宴会。”

    白知微抬腿再往前一步,长荣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瑟瑟发抖道:“请小姐换衣服吧,不然若是被夫人知晓我未能劝小姐更换,我会被打死的。”

    沈文仪便是以这些可怜人来要挟她。

    白知微轻轻叹了口气,只得在梳妆台前再坐下,任由长荣在发髻上插上几支金钗,衣裙也换成艳丽的茜色,原本活泼俏丽的打扮变得华贵。

    她总觉得这打扮在哪里见过?

    白知微站在院门前,侧着脸抿着唇问道:“我现在便去嫡母的院子,嫡母没说要你监视我吧。”

    长荣原本还打算跟着白知微的脚一顿,连忙恭敬地站在原地,委屈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贴身伺候小姐罢了,我才过来伺候小姐,只是想早些摸清小姐的爱好……才能更

    好的伺候小姐。”

    白知微语气温和,商量道:“好啦,我先去嫡母的院子,你若真想帮我,便去打听一下,鬼峰寨下来的女子何渡春,如何?”

    长荣愣了一秒随即点点头,这是白知微能用上她的意思,“小姐,我马上就去。”

    白知微取下金钗放在长荣手中,长荣呆愣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长荣,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我。”

    白知微躬身在长荣耳边轻语,长荣虽然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去吧。”

    见长荣乖巧的出了院门,白知微提着食盒哼着小曲,自然不可能乖乖去学规矩,她只是答应了会去,她可没说她什么时候去。

    她拐过七八个弯便溜达到顾卓的东苑,东苑门前站了身着嫣红襦裙的少女,无论打扮或是发髻头饰,都和今日的她如出一辙。

    她们俩身形本就相似,遥遥相望若双生子一般。

    若是细细研究下来,白司思无论衣裙样式还是金钗都比她的精致上许多,相较之下白司思就像博物馆金贵的正版古董瓷器,而她便是在外流通的赝品。

    “难怪非得要她换衣服,这是想要她当绿叶的意思。”白知微轻抿着唇,她的这位嫡姐,无论是心思还是做法都是低劣又笨拙。

    原著中白司思可是对顾稷一见钟情,如今不过是有权势地位的顾稷还未到来,她便把目光落到了顾卓身上。

    白知微提着食盒面上乖巧唤道:“姐姐。”

    白司思举着绢扇挡着阳光,她一大早便盛装打扮等在东苑前,她得了母亲的命令,带顾卓逛逛衢州尽地主之谊,她自是心下欣喜。

    昨夜定是灯火太过昏暗,顾卓没见识到她的美貌,今日她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只是这烦人的白知微为何在这?母亲不是唤她去院子学规矩去了吗?

    瞧着白知微身上和她如出一辙的打扮,若不是为了计划,她才不愿和白知微穿一样的衣服。

    白知微瞧着粗劣,她心下得意三分,道:“母亲不是唤你去学规矩,你怎么过来了。”

    白知微晃动着食盒,乖巧道:“我过来给顾卓送早饭,送了我便过去学规矩,不知道姐姐怎么过来了,你也来给我未婚夫送早饭?”

    白司思面露尴尬:“母亲见你懒惰未起身,不过是唤我来待客,以免失了礼数,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白知微解释道:“原来是这样子,知微谢谢姐姐了,不过现在既然我已经到这了,无论是带顾卓游衢州还是待客,都是由我来更合适。”

    白司思捏着衣角不知所措,白知微出门一趟,怎的变得如此能言善辩?

    况且她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她想见见顾卓再走。

    院门推开了,一袭白袍的顾卓站在院门前,袖口和腰封处绣着金纹样,长发玉冠束拢,嘴角上扬带着清浅的笑意,像三月暖阳下的那抹春风,和煦又自在。

    柔情的目光落在白知微的身上,再看向她的食盒:“你来了。”

    白司思喜道:“二殿下……”

    “哥……二殿下。”白知微瞧了眼白司思语调一转,跟着得体礼貌的行了礼。

    顾卓原本的笑意僵了,嘴角抿直颔首点头。

    白司思小声道:“是不是知微太过吵闹,影响到殿下休息了,我已经提醒过让她小声些了……”

    白知微:“……”

    顾卓双手环抱着刀,目光从白知微挪到白司思的身上。

    白司思脸颊微红,害羞得微微低着头,少女怀春的心怦怦直跳,她大着胆子抬头,只见顾卓温柔地望着她,眸子似黝黑,她还没看懂情绪。

    只见他薄唇轻启,她的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了。

    “是你太吵了。”

    温柔的声调说出最薄情的话,白司思方才还怀春的心一下子掉在冰窖里,脸倒是更红了,只是相较之前的羞红现在是难堪的涨红。

    “我……我……”白司思自幼便被捧在云端,若是他人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她早就收拾他了,只是面前之人是比她身份更尊,她第一次尝到了吃瘪的滋味。

    顾卓冷漠道:“我想知微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此话若是我难说,怕会难听百倍。”

    “是……母亲正唤我回院子准备……”白司思找个由头行礼便要告退,她左右不能便宜了白知微,“知微也同我一道走吧,母亲不是唤你吗?”

    白知微连忙答应:“劳烦姐姐先走一会,我等等便来。”

    白司思自是没了再待着的道理,腮帮子鼓鼓地走了。

    白知微想起系统提示,花灯会确实是个机会,她望向顾卓,穿戴整齐拿着他的刀。

    之前不过是山寨假扮兄妹,她才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顾卓,如今来了白府,自是不能再这般称呼了。

    白知微歪着脑袋问道:“二殿下,你这是要出去?”

    顾卓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音调偏冷道:“嗯,接亲队伍还在驿站,我得出去一趟。”

    白知微皱着眉思索,联系上队伍而后便是启程回建邺。

    她一定得好好利用在衢州这几日,将好感度提上去。

    “今晚衢州有灯会很漂亮,你晚间能不能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顾卓望着她如玉的面庞,三支金钗隐在发髻上,终于不再是简约的发带,只是这金钗做工粗劣,戴着它便能这么高兴。

    他府上有做工最精美的金钗步摇,掐丝工艺上点缀着华美精致的宝石。

    她察觉到顾卓在瞧自己的发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睛里装满了漫天星辰:“好看吧,长荣帮我挽的,簪了三支金钗。”

    之前在密室她偷偷拿金砖,也是这幅兴奋模样,灵动闪耀的眼睛眯起月牙。

    贪财慕权又好骗,偏偏生了这幅天真至极的面貌,让人一见便想亲近。

    他想起守岁时画在不倒翁上的福娃娃,摇头晃脑地没她好看,也没她有趣。

    顾卓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道:“这么喜欢金子?”

    日光下顾卓俊美到发光,她晃了晃神,点点头:“喜欢呀——谁会不喜欢金子?”

    顾卓被她的直白逗笑:“是呀,都喜欢。”

    她若是只需要些金银珠翠,养起来也不费事。

    “那你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啊,我今晚一定给你赢得那灯王。”白知微贴着他不放心地再嘱咐一遍。

    少女固执地抬着头,眼睛亮晶晶地,嘴角上挑起好看的弧度,雪白的脸颊上嵌着小小的梨涡,笑起来比百花酿还有醉人三分。

    鬼使神差之下,他点了点头,抱着刀出了院门。

    她得了满意的答案笑意盈盈地往外走,刚出门走不远,便被去而复返的白司思扯到了一旁。

    白司思拉着她往湖边的假山后走,手死死掐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无人处,面带厉色道:“白知微你好大的胆子,你为何瞒着我?”

    她拧着眉,白司思出门是遇到了什么事,心绪不佳又冲着她发好大一通火。

    她自小便是白司思的出气筒,倒是见怪不怪了。
图片
新书推荐: 恶毒白月光被迫营业 [快穿] 虫族判你无妻徒刑 我对公爵始乱终弃后,他黑化了[西幻] 替身攻,但机械迷情 [综]身为恶役的我如何拯救世界 穿书后被恋爱脑黏上了 揣崽小可怜被大佬宠上天 长安街444号[无限] 叶幸司,给我火 失忆后怀了前男友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