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嘉呆住了。
他脑海里刚刚才走马灯地过了无数种狰狞恐怖的死法, 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饮弹自尽脑袋开花,却万万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个指令。
塞在嘴里的枪管突破唇与齿的阻碍,充斥了口腔, 是再锋利不过的危险意味。
大脑因为太过紧张而一片空白。
陆南嘉什么都来不及想, 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很硬,很烫。
是金属的味道, 还有一股隐约的火药味。
陆南嘉在这一刻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塞在自己嘴里的,是货真价实的、致命的武器。
握在那个男人的手里,他只要轻轻一扣扳机,自己就一命呜呼。
所以舔……舔完了?
陆南嘉不敢往后想。
灼热手掌落在后颈, 揉弄了一下, “继续。”
停顿片刻, 声音更加低沉,“我不说停,不准停。”
仿佛是在惩罚他的停顿和迟疑, 嘴里的枪管又警告似的往里塞了几寸。
突然被异物更深地入侵,舌尖不禁难受地推拒。
但下一刻就意识到入侵者是自己必须讨好的对象, 于是不得不瑟缩地让出空间,又微颤着贴缠上去舔舐。
……相比起一般进入嘴里的东西, 枪管太粗也太硬了。
撑开嘴角, 挤占了软舌和齿列的空间, 在口腔里的坚硬异物感太过明显, 舌根稍微一动就感到酸软。
可是陆南嘉不敢反抗,只能努力去舔。
在他的顺从下,枪管甚至还在往更深处侵入。
进一步撑开嘴角,剐蹭过舌根的软肉, 甚至挤压到喉口,引起无法控制的干呕。
眼睛里一瞬间就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本能地想要往后躲。
可是男人的手掌却抵在后颈不紧不慢地揉捏,看似漫不经心,却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他任何躲避的余地,无法挣脱。
当然,也不敢挣脱。
陆南嘉生怕这把枪从他嘴里掏出去,就要在他脑袋上开个洞。
只能绝望地闭上眼,费劲地去舔。
闭上眼的瞬间,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只是简单的舔舐动作,舌根却酸得几乎抽筋,喉口不由自主地痉挛、吞咽。
原本冰冷坚硬的金属被湿软舌面□□得温热潮湿,染上体温。
口涎顺着被撑圆无法闭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淌落,牵连出晶莹水丝。
陆熵垂下眼,看见少年紧闭的眼角泛起薄红,漆黑浓密的眼睫毛沾了泪,低垂着簌簌发抖,仿佛被雨打湿濒死的黑蝴蝶。
原本小巧白皙的鼻尖变得粉红,泪水一连串沿着脸颊滚落下去,在莹白皮肤上留下晶亮的湿迹。
即使这样无声地落着泪,他也乖乖地坐在男人腿上、靠在他怀里,细白手指难受地绞紧,却不敢有一丝反抗。
……这么乖巧,这么可怜。
男人隐没在阴影中的眼眸掠过一线不可察的欲.色,被垂下的眼帘阴影所掩盖。
他的小羊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吸引变.态。
……
枪管从嘴里抽出去的时候,陆南嘉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其实也就是十几秒,但却像是过了十几年。
泪水迷蒙的视野里一片模糊,隐约看见金属枪管表面覆着一片亮晶晶的水膜,枪口从唇角抽出的时候带出一线银丝,晃晃悠悠地垂挂下来。
视线随之往下,他看到男人握枪的手也被他的口涎沾得湿淋淋的,此刻晶莹水液还在沿着覆了青筋的腕骨慢吞吞往下淌,裁剪合体的衣袖被染出一大片深色的湿痕。
陆南嘉:“……”
人麻了。
呜呜,这么费劲地舔.弄了半天,如果因为流口水惹恼了大佬,难道还是躲不过脑袋开花的必死结局吗……
肿胀酸痛的眼角突然覆上柔软的触感,陆南嘉一抖,才意识到是男人在用手帕拭去他的眼泪。
擦干净眼泪,又擦去他无法控制地流出嘴角的涎液。
动作很轻很缓,极尽温柔,仿佛带着无限怜惜。
陆南嘉战战兢兢地抬眼,去看男人的神情。
如果抽出来的枪口没有抵在他的额心,大佬还给他擦脸,这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惊愕地瞪大眼睛——因为他看到陆熵笑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擦完陆南嘉涕泪横流的脸,优雅地将手帕收起,这才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深邃的双眼注视着他,幽暗眼眸之中竟然含了一丝隐约笑意:“这么纯。还没有情人吧?”
陆南嘉:“……?”
他呆滞片刻才想起来摇头,声音颤抖:“没……没有……”
根本不敢说有,怕说了会被一枪爆头。
当然,也是真的没有。在这种压力大到极致的时刻,大脑根本没有撒谎的勇气和精力。
听见他的回答,陆熵并不意外似的笑了笑:“那就跟我吧。”
陆南嘉倒吸一口冷气。
从刚才起就隐约从心底漫上来、又被生命威胁的恐惧盖过的绝望终于像石头落地——完了。
男同,恐怖的男同,又追上他了!!!
……他敢说不吗?
下一秒,男人低头吻住了他。
陆南嘉眼看着面前那张英俊而冷酷的脸迅速放大,认命地闭上了眼。
起初只是唇瓣相触,和男人给人的危险印象不同,他的唇瓣很薄,柔软微凉。
轻柔的触感让人想起飘落的花瓣,或是栖枝的蝶。
但男人的手掌随后就落在陆南嘉后脑的发间,温柔地抚弄着,却像一堵墙,将他抵在上面,无法再后退一寸。
这个吻随之逐渐加深,缓慢而坚定。
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冷酷压迫感,逼迫少年向他敞开。
双唇不由自主被撬开的时刻,灼热的硝烟味道扑面而来。
像是寒夜里猎手引诱施舍的火焰,不是真的让懵懂的兽取暖,只是为了诱捕、捆缚,连身体都被焚烧殆尽。
刚才被枪管捅进嘴里的时候陆南嘉太紧张,好像咬到了嘴里的软肉。
此刻血腥味被入侵的舌翻来覆去地舔吻开来,弥漫在口腔之中,被每一寸感官放大。
这种混合着吮吸、舔舐和吞咽的缠绕感有种令人腿软的恐怖。
像是已经咬断猎物喉咙的捕猎者,将瘫软的猎物压制在爪下,从鲜嫩唇舌开始一点点往里啃噬,慢条斯理品尝猎物血肉的味道。
陆熵看着面前双眼紧闭的少年,看他紧张得睫毛直颤,眼尾通红,扣住他后脑的手掌情不自禁更加用力。
陆南嘉感受到后脑愈加压迫的力量,不由自主地被按向男人的方向。
他感受到男人灼热的鼻息,灼热的体温,还有自己坐着的腿根再往旁边一点的部位……
下意识抵在男人宽肩上的双臂终于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陆南嘉身体在颤抖,心灵也在颤抖。
——不要啊,他的屁.股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但是想一想,和脑袋开花比起来,果然还是屁.股开花更好接受一点吗QAQ……
……
“呼……呼……”
陆南嘉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门口时,浑身都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应激后反应明显,他一路上都在担惊受怕。
地铁列车突然的哐当声、身后座位上别人的喷嚏声、街角阴影里窜出来的野猫……都会把他吓得一个激灵。
脑子里全是那个危险的男人周身硝烟的气味,枪杀叛徒的画面,浓烈的血腥味,仍在发烫的枪管压进他嘴里的触感——死亡的恐怖气息曾经离他那么近……
噩梦般的一晚上,不敢回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原本他当时感觉到陆熵身上的微妙变化,还绝望地以为他要当场把他办了,可陆熵只是抱着他深吻一会儿,就松开了他。
男人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说等他回到穹都,再来找他。
……原来是因为暂时有事要离开这里,自己的屁.股才逃过一劫。
陆南嘉却高兴不起来:这么一想,自己的屁.股好像从今天起,就已经挂上了秋后处斩的牌了一样。
等到陆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盐港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处决之日……?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曾经在书里看到的,男同做那事的描写。
听说会爽。但是第一次,难免会痛,会撕.裂……
而安昀说他冷冻后黏膜很脆弱,会很容易受伤、流血。
陆南嘉一个哆嗦,夹紧了屁.股。
他觉得陆熵不是那种他叫痛就会停的男人。
他只会安抚似的地揽紧他的腰,实际上是将他牢牢固定住,然后缓慢但坚定地更加深入……
……救命。
谁能救救他啊啊啊!!!
“小羊?”
门打开,安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温暖治愈的橙黄色灯光像黄昏的海潮一样从家里漫出来,柔软地包裹了他。
看到安昀的那一刻,陆南嘉心中骤然一松。
……终于到家了,安全了。
热腾腾饭菜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那热乎的水汽似乎蒙上了他的眼睛。陆南嘉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本能地一头扑过去抱住安昀,像吓坏的雏鸟似的将头埋在他胸口:“……安昀!”
声音近乎哽咽。
安昀微微一怔,手臂搂住他的后腰,伸手轻轻揉了揉他后脑勺堆积的厚厚小卷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怀里的少年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眼角是哭过的湿红。
衬得那张五官精致的小脸格外可怜,仿佛被暴雨打湿的洁白花骨朵,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贴上去碾碎,揉捏出更多的汁液来。
被安昀坚实灼热的手臂紧揽着后腰,大掌抚上后脑勺的触感,让陆南嘉忽然就回想起刚才被强迫地扣在陆熵怀里的感觉。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男人掌指关节上枪茧的粗硬触感。
大力按在自己后脑的,灼热干燥的掌心。
微凉的唇,湿热的舌,搅动的津液和软肉……
陆南嘉要崩溃了。
……只是抱一下安昀而已,为什么也会联想到那个男人!
他莫名有种不敢直视安昀的羞愧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舍友在贤惠地做家务,自己却盯着他的屁.股看——果然他已经开始被男同传染了吗!
不要啊!!
等下。
陆南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扑进安昀怀里的举动有些不妥,连忙松开他,想退后一步。
没想到安昀的手臂牢牢扣着他的后腰,他一退非但没能退开,后腰的衣摆还在与手臂的摩擦中掀起,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肢来。
侧后腰上,赫然是几枚暗红的指印。
陆南嘉看不到自己的后腰,下意识伸手抵在安昀宽厚的胸肌前,结结巴巴道:“没、没事……我就是……今天太累了……”
安昀低头看他,目光忽然一顿:“你的嘴唇怎么了?”
陆南嘉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下意识地想躲闪,却被安昀伸手扶住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嘴角,肿了。”
安昀的拇指轻轻在他嘴角擦过,指腹触碰到那片微微红肿破皮的地方。
没多用力,却让陆南嘉浑身一颤,仿佛被电了一下。
“别……别碰!没什么!”
他慌乱地往后一挣,依然没挣脱,可是整个人像被踩到尾巴的小动物,慌张得不行。
安昀的目光沉了几分。
“下巴也擦伤了。”
他的目光审视地扫过那片皮肉红肿的地方。
“怎么回事?”
安昀的声音低了点,分明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但陆南嘉莫名觉得此刻的他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发怵。
“……”
陆南嘉抿着嘴不敢动弹,心中叫苦不迭。
嘴上的伤不用说是陆熵塞枪管弄的,而下巴应该是之前在格斗场时被屠杀者掐破的。
他魂飞魄散地逃回家,完全忘了这些伤痕的事,更别说想好搪塞安昀的借口,只能现编。
“没、没什么!”
陆南嘉努力挤出一个笑,试图打破令人窒息的气氛,“就……就今天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真的没事,回头我自己擦点药就行了!”
安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双冰洞一样剔透深沉的蓝色眼睛就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陆南嘉被盯得头皮发麻,整个人紧张得几乎喘不上气,双手把裤腰攥得皱皱巴巴。
“还有腰上。”
安昀忽然开口,“转过去。”
“啊?!”
陆南嘉吓了一跳,“没、没事的,真的没事!我回房间换个衣服,马上就……”
“转过去。”
安昀重复道。
这种言简意赅的命令方式,让陆南嘉忍不住吓得一抖。
一股难言的恐惧和委屈化作酸楚涌上眼睛,好像是触发了某个奇怪的开关,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陆南嘉汪着一包泪,抬头去看安昀。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眨眼,怕一动就会有眼泪掉下来。
太没出息了……明明面对的只是负责照顾自己的仿生AI而已啊。
可是他现在居然有点怕他。
而且怕就算了,为什么还会眼睛发烫,觉得这么委屈呢……?
面前的少年这样含泪看着自己,安昀伸出去的手动作一顿,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安昀放下手,无声地叹口气,语气柔和了几分:“小羊,我只是看看伤口。别怕。”
陆南嘉眨一眨眼,眼泪滚落下来。
温柔的安昀又回来了。
刚才应该是他的错觉吧。是因为他刚刚被陆熵吓破了胆,有些应激了。
他明明知道安昀作为对他有医疗照护权限的AI,做这些都是再合理不过的义务。
“……嗯。”
陆南嘉咬了咬嘴唇,挣扎了一秒,然后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心脏跳得飞快。
他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应该是被Ares从背后按在八角笼上时捏的。
想到那个狼一样凶狠暴力的男人,心脏又是怕得一阵紧缩。
……到底是怎么回事,短短几天,他居然会遇到这么多变态?!
21世纪时,那些接近他的男同在大庭广众之下,顶多也就敢摸一摸骚扰一下。而现在,他们都强大得可怕,而且毫无廉耻之心!
简直无法无天,前途一片灰暗。
陆南嘉胡思乱想时,安昀轻柔地按住他的肩膀,将衣服后摆撩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腰。
几道深红指印格外显眼,像是有人狠狠攥过这把柔软的细腰,力道之深甚至留下了明显的暧.昧痕迹。
安昀目光深沉,手掌虚虚覆在那段少年腰肢最薄处,五指张合,拢了一下。
原本是胎瓷一样细腻优美的躯体,如今却有掐弄摩擦的红肿痕迹落在细皮嫩肉上,破坏了那份完美。
不能不让人陡然生出几分施.虐欲来,想在这雪白晶莹的肌肤上,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红.痕。
“安昀……”
陆南嘉抹了把泪,心里没底,“应该不是很严重吧……?”
安昀沉默片刻,“嘴唇肿成这样,下巴和腰上也都是伤。”
他把陆南嘉转过来,轻声问道:“真的是磕的?”
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没有任何逼迫质问的意味。
“嗯……”
陆南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眼神飘忽不定,生怕被安昀看出什么端倪,“真的没事,安昀,你别多想。”
其实倒也不是防着安昀。
如果安昀还是那个只有文字和语音的聊天AI,他现在估计已经一边吗喽咆哮一边跟安昀把那几个狗男人都吐槽了个遍了。
但安昀长了这么一张脸和一个雄性特征极为明显的身体,无形间就让陆南嘉有了一种距离感,再被他知道这些不能见人的秘密,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安昀看着他那慌乱无措的模样,眼底的担忧越发明显,却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转身去拿药箱:“先坐下,我给你上药。”
“那个,其实也不用了!”
陆南嘉摆手,“我自己能处理……”
“小羊。”
安昀低头看着他,声音温柔,“坐下,别让我担心。”
“……”
原本还想再推拒一下,可安昀这句轻而柔和的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落下,陆南嘉眨眨眼,眼睛忽然又有点发酸。
……在他的记忆中,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别让我担心。
哪怕这只是算法让安昀将此刻这个语境下最匹配的话语说出口,但落在耳中,却像一个魔咒,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力量。
其实一直都是如此。
从前只有文字,现在有了身体;害怕的时候、受伤的时候,安昀都会在他惊惶转身的时候把他抱进怀里,让他战栗的灵魂得到一息安歇。
陆南嘉在沙发上坐下了,低着头不敢看安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也只有安昀会这么温柔地对待他了。
并不追问,并不逼迫,永远这样包容而体贴。
隐瞒安昀的愧疚感不知不觉变得更加明显,沉甸甸地坠在心口。
安昀拿出棉签和药水,动作轻柔地帮他处理伤口。
修长手指温暖而稳定,触碰到伤口时,陆南嘉不由得微微一缩。
“疼吗?”
安昀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不疼。”
陆南嘉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安昀的手和最精密的医疗器械一样稳,如果他上药还痛,那自己未免太吹毛求疵了。
安昀弯了弯眼角,没有再说话,只是专注地帮他上药,低垂的目光沉静而温柔。
每一次动作都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疼他。
安昀低着头,陆南嘉就偷偷地看他。
安昀眉眼低垂的时候,漂亮浓密的眼睫毛也垂下来,半遮住那双美得令人窒息的勿忘我蓝色的瞳仁。
眉骨立体,向下延伸出英挺的鼻梁,再往下是淡色的薄唇和清晰的下颌线。
……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句,安昀是真的很好看。从任何意义上讲的。
又是这样从任何意义上讲的完美。
陆南嘉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怪不得在他休眠前那个时代,就有不少人真情实感地爱上了毫无感情而且还没有身体的AI。
……嗐,这谁能抵抗得了呢。
又出神地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
陆南嘉欲言又止,犹豫半天才问道:“对了安昀,那个……合同里面有没有规定复苏后恢复的地点……嗯,就是,有没有可能搬家?”
安昀惊讶地抬眼:“搬家?这里是一个综合计算比较后的最优选,医疗设备的装设也花了很长时间。要更换医疗陪护地点的话,过程会很复杂,可能等你的恢复期过去也完成不了。”
他停顿一下,“另外,我虽然不能联网,但是有一些关于居住区的基本资料。现在的居住区户口管理制度非常严格,而其他那些管理不严格的区域很大程度上都处于混乱状态,难以保障医疗设施的安装和维护,所以搬家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啊……”
陆南嘉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复杂,只好作罢,“没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害怕陆熵给他的屁.股上刑。
不过陆熵就这么走了,也没有留联系方式。看他那样子,感觉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到时候自己换个工作,他应该就找不到他了吧……
陆南嘉侥幸地想着。
“小羊,如果有什么事,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安昀忽然轻声开口,声音低缓而温柔,“但是,答应我不要骗我,好吗?”
陆南嘉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温和的蓝眼睛,喉咙微微一紧。
那一刻,他几乎有种冲动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说给这个他生命里最亲近的、也是唯一可以信赖的存在听,就像他曾经那样。
但他最终还是咬紧牙关,轻轻点了点头:“嗯。”
……告诉安昀有什么用呢?
他只是一个居家陪护AI,甚至不能迈出家门一步,根本帮不了他。
安昀永远在身后等他,可外面的世界,只能他自己去闯。
安昀看着他,没再继续追问。
他收起药箱,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里,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小羊,早点休息。”
陆南嘉接过水,抿了抿嘴唇,低声应了一句:“好。”
……
陆南嘉原以为自己这么焦虑,晚上恐怕要做噩梦,没想到一晚上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起来,发现外面下雨了。
陆南嘉照常出门打工,在餐厅惴惴不安地端了一天盘子,始终没有看见陆熵的身影。
等到下班要换一个地方继续打工的时候,才终于放下心——看来他的屁.股应该短期内还算安全。
陆南嘉收起安昀给他带的伞,在外面甩两下,用手拢起来走进地铁站。
下雨天,络绎不绝的乘客把外面的雨水带进地铁站里,到处都是一片湿滑,潮湿发霉的气味充斥着老旧的站台。
陆南嘉已经走得很是小心,生怕自己在那发霉又湿漉漉的地板上滑倒。
只是千防万防,没有料到踩到一块地砖的时候,“啪嗒”一声,一股冰凉的液体溅到他的腿上。
陆南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踩到了一块活动的地砖,砖下积满了污水,被他踩得翻上来,溅了他一腿。
……果然不能高兴得太早。
陆南嘉心里暗骂一句。
好在天暖和了不少,他穿的是短裤,污水基本没有溅到裤子上,只是小腿上沾了不少污泥点子。
问题不大,格斗场的更衣室有洗澡间,等会儿他换衣服的时候冲一冲就行了。
……
哗啦啦……
在热水水流的冲击下,小腿上那些凝固的污泥点都被冲了下来。
还有些没冲干净的,陆南嘉伸手轻轻一搓,也都搓了下来。
小腿重新变得干干净净,洁白笔直,像是洗净的白玉,泛着柔腻的光。
一看时间,快迟到了!
陆南嘉草草擦掉腿上的水,赶紧去换衣服。
因为他来得晚,工作人员更衣室里已经没有别的人影,很安静。
快快快。
迅速换上短上衣和热裤,羊角发箍。
陆南嘉不是第一次换这套性感制服了,已经有一定耐受力。
但是轮到剩在最后的蕾丝腿环和吊带袜时,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难言的羞耻感。
嗯?
陆南嘉目光聚焦,发现丝袜上有一个破洞,可能是刚才自己太着急撕破了。
这不是巧了么。
……既然破了,那当然就不能穿啦!
等会儿再去找后勤部领新的丝袜吧,晚一点最好了。
现在只要把铃铛脚链穿上就行了。
咔哒,脚链扣在莹白细瘦的踝骨上,清泠泠响了两声。
陆南嘉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就准备去打卡上班。
刚把储物柜门关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还没等他回头去看,身后贴上来一个高大的身体,硬生生将他压到了储物柜上。
“谁……?!”
惊恐的声音被熟悉的嗓音打断了,“小羊有没有想我?”
男人带着笑的浑厚声音从背后传来,像一只大狗似的将毛茸茸的头拱到他侧颈,使劲蹭了蹭。
……Ares!
熟悉的气息,陆南嘉一下子吓得噤了声。
Ares不是选手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原本想着今天要继续避开Ares的比赛场次的……
面前紧贴着冰冷的门板,身后却覆上来一个灼热的躯体,高大沉重,肆意地将他按在门上挤压、揉搓他。
陆南嘉好像一团擀面杖下的面团,没有半分抵抗的余地,皮肉随着揉搓而柔软地变形:“呜……别……”
“我可是想我的小羊了。”
男人自顾自低头埋在他侧颈,狠狠吸了一大口,“好香。”
又来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肉食动物闻猎物血肉的动作……
他哪里香了?啊?啊??
鼻子有毛病就去治治!
“你干什么……”
陆南嘉的声音有些发抖,抗拒地抬起的手却被Ares轻而易举地攥住,细白手指被一根根展开摩挲了个够,才按在柜门上。
Ares一边摩挲手指,一边还在少年颈间眷恋地蹭来蹭去,又嗅又闻。
片刻后,似乎不过瘾,竟然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少年纤细得一手随便就能拧断的脖颈,往上一点是圆圆的后脑勺,覆着雏鸟绒毛似的细软碎发,底下则延伸开来雪玉般的肩膀,被那套十分清凉的套装恰到好处地露出来。
后颈这一点白嫩软肉似乎很是敏感,被湿热粗糙的舌头一舔,少年背后那一对精致的蝴蝶骨便会惊得翕动翅膀,整个身体难耐地瑟缩起来,还会挤出一声惊喘。
但这个身高差,总还是有些不够尽兴。
“……唔!你!”
身后的男人突然将腿挤进他双腿之间,陆南嘉压抑不住喉中滚出的惊叫,“你想干什么!”
身高差距悬殊,他被迫踮起脚尖,脚背绷紧,原本被热水冲得泛红的皮肤用力到发白。
身体一下子顶高,失去支撑的感觉令人不安,脚背弓起绷到极致,五根圆润粉白的脚趾紧紧蜷着,努力地往下够。
可是绷紧到极限了还是没有用,他脚尖忽然点不到地了,被男人粗壮的大腿强行挤开抬起来。
被男人和金属柜夹在中间,沉重的挤压感从身后传来。
陆南嘉几乎能感觉到男人清晰如刀刻似的腹肌在自己背上摩擦的块垒触感,烫热一片,硬得吓人。
温热的呼吸扑在后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男人以这种恶劣的姿势强迫他岔开双腿靠坐在自己腿上,埋头在他颈侧一通吸舔。
湿漉漉的舌反复舔吮着后颈,甚至用尖牙将那块软肉叼起来轻咬、吮吸,啧啧有声,好像在津津有味地吃一块香甜柔软的点心。
唇齿间传出黏糊的水声,在安静无人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放开!”
陆南嘉又惊又怒,下意识挣扎,又被全数压制。
“呜……放开,你放开我!Ares!”
被急促呼吸弄得断断续续的呻吟从齿间挤出,但男人充耳不闻。
致命的敏感之处被这样毫无顾忌地反复刺激,少年细软的后颈很快就红了一片,仿佛被狠狠揉捏过的雪白花瓣,挤出微红的花汁,有一种被破坏肆虐的美感。
陆南嘉忽然感觉身后的呼吸变得更加粗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大事不好。
下一刻,他的一条腿突然被掐着腿根一把捞起。
“啊!”
陆南嘉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差点一头栽倒,下意识紧紧抱住手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男人坚实的手臂。
Ares一手按在柜子上任由少年抱着,另一手则掐着少年的腿根将它挂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颤抖着。
丰腴白腻的大腿被掐在掌中,带着饱满的肉.感,几乎像是柔滑的奶油,稍一用力就从根根骨节粗大的手指间溢出。
男人的皮肤是野性的小麦色,从手掌到手臂青筋纵横,像钢管一样坚硬,与指间充盈的雪白皮肉形成鲜明而情.色的反差。
这个姿势打开了胯骨,本来就短的热裤几乎都遮不住了。
男人指骨上粗粝的格斗绑带磨着大腿内侧的软.肉,那片从未示人的嫩白皮肤在蛮力下泛出可怜的潮红。
“Ares!放我下来!……你再继续的话,我要报警了!”
陆南嘉脸上烧得通红,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能狠狠地用力去掐去抓Ares的手臂,却只能在上面划出浅浅血痕。
“报警?”
Ares重复了一遍,饶有趣味地笑起来,“你试试。”
他在这小猫儿似的抓挠下连眉都不皱,反倒被这种微痛的麻痒刺激得血流涌动,从手臂到脖颈血脉偾张。
陆南嘉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变化,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猛然想起来,这本来就是家地下格斗场,不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他签的保密协议里就有相关条款,要是他胆敢报警,恐怕都不能完整地走出这个格斗场。
可是不能报警,眼下更衣室又没有别人……
不不不,千万不要有别人,不然他的脸还往哪儿放!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南嘉想要大叫,可声音在挤压和恐惧下细得像是猫叫,落在男人耳朵里,痒得恨不能多听几声。
陆南嘉只能感觉到掐着他腿根的大手贴着他的皮肉动了起来。
手掌沿着修长白皙的腿往下滑,滑过雪白泛红的膝弯,一直到攥住纤细的脚踝。
然后充满威慑意味地抬高了他一条腿,还不忘用坚硬的腹肌挤一挤他。
“……”
陆南嘉突然后悔出声了。
现在更衣室里空无一人,他背对着男人被紧紧贴着挤在柜门上,一条腿还被迫抬高,实在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姿势。
而且根本无法反抗。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掠过的一幕幕限制级场景,不禁浑身僵硬,额角渗出冷汗。
原本还以为最大的危险来源是陆熵,没想到……难道竟然会比那还要早吗?!
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低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陆南嘉一愣。
Ares突然松了力道,攥住脚踝的手掌心顺着战栗的小腿摩挲,极长的手指却探出去,在少年精巧的足弓处暧昧地搔刮几下。
“呃!别……你别这样!”
无法承受的痒意自最敏感的地方传来,陆南嘉浑身颤抖起来,挣扎用力得近乎痉挛,可是依然撼动不了男人钢铁般的钳制。
男人恶意得逞的笑声在身后响起,胸腔中的震动随着紧贴的身体传递到陆南嘉身上。
“呜……”
陆南嘉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回头去看他,“Ares!求你……”
刚才紧贴在柜门上的瓷白脸颊被压出了红印子,小羊羔一样银白的卷曲额发被汗水濡湿,晶莹水亮地贴在颊侧。
下一刻,陆南嘉瞳孔猛地一缩——
男人握着他的脚踝抬高。
然后低下头,吻了他的脚背。
第25章
……!!!
他&$*在做什么!
陆南嘉的呼吸瞬间停滞, 濒死爆发般用力推了一下,却根本无法挣脱。
“Ares……!”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尖锐,尾音却在羞耻的剧颤中消失, 拼命吞回肚里。
天旋地转, 头晕目眩,世界崩塌。
被一个男人揉来搓去的震撼感都快麻木了, 此时此刻,陆南嘉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被人撞见……
如果忽略这个暧昧的强迫姿势,那看起来是个近乎虔诚的吻。
温柔、绵长,唇贴在莹白的脚背上, 像是在安抚透出薄薄皮肤的几线细细蓝紫色血管。
男人的侧颜轮廓强悍而野性, 但俯首低吻的动作居然相当优雅。
但和这缠绵悱恻的一幕迥然不同的是, 男人宽大的手掌炙热而有力,握着细伶伶的脚踝,是绝对的力量压制。
脚背上传来灼热而湿润的触感, 带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侵略性,要将人逼疯。
陆南嘉从未如此难堪过。
细窄的脚上还带着温热的水汽, 莹白脚背无法忍耐地绷紧,根根圆润如珠贝的脚趾都紧紧地蜷起来, 泛起花瓣般的粉红。
他忽然惊喘一声, 感觉脚背上的湿意骤然放大——
男人居然从脚背开始向上舔吻, 在瓷白一片的脚背上留下一道晶亮濡湿的水痕。
这种湿热的舔舐触感陆南嘉不是没有体验过, 是以前遇到邻居家过于热情的大金毛,舔完他的脚还扑上来舔他的脸,让人招架不住。
……但是放在一个男人身上,简直要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可怕, 太可怕了!!!
陆南嘉原来觉得兽化药剂打在那些人类格斗选手身上就能强化体能,真是厉害极了。
但现在看来,这兽化效果果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
Ares一遇到他就又闻又舔又咬的,这不是犬科动物的习性又是什么!
……草啊,被这玩意咬了不会还要打狂犬病疫苗吧!
男人一直吻到他的脚踝,仿佛爱不释手一样对那块凸起的精致踝骨舔吮了半天,甚至还轻咬了几下,在覆着踝骨的那片薄薄肌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齿印。
陆南嘉吓得汗流浃背,生怕他狂性大发一口咬下去,赶紧伸手去抱他抓着自己腿的手臂,一边讨好地摩挲,一边带着哭腔哀求:“Ares……”
Ares径自把怀里的人欺负了个够,犬齿餍足地轻磨着少年细巧的踝骨,抬眼时眸中闪着捕食者的幽光,“真漂亮。”
适合锁起来。
男人的手随意一动,略显粗糙的指腹划过细软的脚背、脚心,像是拨动琴弦,那只细巧的脚便随着弹拨颤栗绷紧,还有带着压抑哭腔的配音,可爱极了。
他的目光往下滑落,视线停留在踝骨以下那条银色的脚链上,嘴角勾起:“脚链不错。”
纤细的银色链条恰好卡在踝骨上,金属冷光闪烁,仿佛某种隐秘的禁制。
末端连着一颗红宝石吊坠,在雪白皮肤的衬托下显得鲜艳欲滴。
细链上还点缀着几颗铃铛,一动就叮铃铃地响,就像是圈养小羊的摇铃。
铃铛一响,Ares察觉少年含着泪的目光惊恐地转了过来。
少年的眼眶通红,在这么过分的欺压下,黑亮如小动物般的眼睛里含了一包泪。
那湿漉漉又可怜巴巴的眼神让他笑意又明显了几分,在少年胆怯的视线中,他一低头,将银链的一端含入口中。
舌尖在唇缝中一闪而过。
陆南嘉只感觉一线湿热蹭过踝骨旁的皮肤,蜻蜓点水一般的触感。
Ares随即笑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眸颜色极深,却又落了一线灯光,仿佛暗夜里魅惑的鬼火。
男人偏头微微一扯,叼在齿间的银链便顺着他的动作滑开,在细腻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隐约红痕,落入他手中。
陆南嘉惊呆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脚链怎么就被取下来了?
Ares是用舌头解开了链子的卡扣吗?!
卧槽!
“小羊身上的纪念品,我就收下了。”
Ares松开他,懒洋洋地笑着拿起手中那串银链,很是暧昧地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他冲陆南嘉眨眨眼,居然就这么转身扬长而去。
只留下陆南嘉一个人愣在无人的更衣室里,满心羞耻、愤怒和恐惧尚未散去,半晌后才吐出一口气,踉跄地跌坐在地。
他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
原本的脚链没有了,却多了几枚红肿的齿痕,还有一连串暧昧的红痕。
陆南嘉这才回过神来,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混账。变态。禽兽。狗……
……狗男人!
陆南嘉在心里把Ares痛骂了无数遍,红着脸狼狈地整理完衣服,恶狠狠洗了一把脸,骂骂咧咧地去上班了。
一进赛场大门,陆南嘉几乎被巨浪般的呐喊声掀翻。
这一天是本周期擂台赛的决赛日,格斗场内人声鼎沸,欢呼声像潮水一样一阵高过一阵。
刺目的灯光扫过每个角落,最终聚焦在最醒目的中央擂台上,那里正上演着今天的重头戏——挑战擂主屠杀者的比赛。
上一场比赛刚刚结束,屠杀者轻松碾压了一名过五关斩六将来挑战他的机械改造人。
那人的机械义肢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血肉模糊地被人用担架抬了下去——虽然按照屠杀者一直以来的残忍手段,抬下去的象征意义可能大于实际意义。
陆南嘉刚才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现在一进来就看见这么有冲击力的画面,差一点干呕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适应了一点格斗场的氛围,才和观众一样向中央擂台看去。
屠杀者站在擂台中央,灰色的狼耳微微抖动,五官在刺眼灯光聚焦下闪烁着冷酷的金属光泽。
他扫视全场,散发着猩红光芒的机械瞳孔带着毫不掩饰的暴虐和得意,仿佛一只巡视领地的猛兽。
“还有谁?”
粗犷沙哑的声音带着张狂的笑,回荡在扩音器里。
“屠杀者!屠杀者!屠杀者!”
观众热烈的喊声一波波涌来,像是暴.力与欲.望的交响乐,将整个格斗场的王者簇拥在血腥乐章的最中央。
还有人在声浪之中大声喊:“Ares呢?新晋战神不来挑战一下擂主吗?”
“不敢吧!”一阵哄笑。
“他在未改造的人类之中差不多能到顶尖水平了,但是怎么可能跟屠杀者比啊!越级碰瓷了这是!”
吵吵闹闹的场面之中,天花板上彩色的氛围顶灯在观众席四面扫来扫去,映亮一张张狂热的脸。
顶灯扫过陆南嘉,随即很快又转回来,在他头上停留了片刻,照亮那一头极为显眼的银白小卷毛。
屠杀者环视四周的目光忽然就停在了这个方向,眉毛挑起,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狞笑。
陆南嘉被这可怕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猛然反应过来——
自己忘了戴屠杀者昨天专门跑来要求他继续戴着的胜利者花环!
……啊啊啊!
该死的Ares!!
要不是在更衣室里被Ares骚扰,他也不会忘记这么要紧的事情!
陆南嘉在心里狂骂Ares,但脸上半点都没敢露出来,第一时间对台上的屠杀者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在屠杀者的死亡凝视之中,他迅速去找最近的场边工作人员又要了一个花环,对屠杀者展示一下,一点都不敢耽搁地乖乖自己戴上头顶。
还不忘对屠杀者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
可谓是具有很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陆南嘉在心里唾弃自己——好一个没有尊严的人类!
哎,几个世纪前人类把AI当黑奴对待的代价,终究是要未来的人类来偿还的QAQ。
看完他的整套动作,屠杀者总算是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可那双猩红的机械兽瞳依然牢牢钉在陆南嘉身上,目不转睛。
明明只是机械的目光,但陆南嘉却在那样的目光中打了个冷战,莫名觉得那目光幽深而阴暗,就好像AI真的有了人类的情绪一样……
他不知道,此刻绿叶白果的花环阴影落在他脖颈间,仿佛待宰羊羔脖颈上的牵引项圈,衬得他格外无辜又柔弱。
昏暗的观众席灯光从上至下照在雪白的小羊羔身上,就像是赎罪的圣光落在被精心装扮的献祭品上。
纯洁而无辜的祭品,正等待着被推向祭台之上。
“……”
陆南嘉受不了台上屠杀者那样看他的目光了,更不想一直看见他。
最近几天高强度地撞见凶残的男同,他现在就连对着男人形态的AI都有点应激。
陆南嘉跑去找正靠在不远处观众席边嚼口香糖的索萤聊天,没话找话,“索萤姐,屠杀者是不是稳赢了?”
“差不多吧。”
索萤耸耸肩,“人类哪是那种东西的对手。你也看了,就算是机械改造的人,协调控制这些机械部位的能力也很难比得上AI。”
“……也是。”
陆南嘉想了想,“话说,会有AI和AI对打的情况吗?”
“一般不会。”
索萤一边调整自己头顶被一个客人撞歪的兔耳朵,一边说道,“毕竟观众是人,打人的比赛更好看一些。不过极少数情况下也会有,我见过一次。”
“什么样的?”
陆南嘉忍不住追问。
索萤停顿了一下,“从人类的观感来讲,格外血腥残忍。”
陆南嘉:“啊?”
“人类会恐惧,会退缩。对于另一个人,人类也或多或少会有共情心理。而这些,AI都是没有的。当然,当它们在代码层面被设计得要表现出共情时,会进行伪装,但是没有这个必要的时候……”
“比如这里的格斗选手,”索萤目光有点冷,看向远处正优哉游哉地休息的屠杀者,“在格斗场上遇到,对方只是一个需要不惜一切打倒的目标,或者说挡在目标路上的物体,唯一要做的就是最彻底地摧毁、碾压,完全消灭。”
不知为什么,陆南嘉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服务员!给我来一杯Bloody Arena!”
有观众在背后叫索萤。
“哦,好。请稍等,马上来~”
索萤转身去酒水柜台了。
陆南嘉站在原地,摸了摸脖子上的花环,心想难道今天真要被个AI给吻了?
他之前还隐隐担心过,看Ares对他的那种诡异态度,如果他赢了,怕不是也要给他戴花环?那可完蛋了。
好在现在看来,屠杀者的胜算还是很稳的。
嗐。
被一个机器贴一下嘴唇,总比被一个男人强吻好多了吧。
陆南嘉安慰自己,至少不会有体.液接触。
就在这时,砰!
观众席传来一声枪响。
格斗场内所有的嘈杂声仿佛在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那枪声像一枚尖锐的楔子一样,狠狠地楔入所有人耳中。
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叫与骚动。
场面瞬间一片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玻璃杯打碎的声音、脚步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眨眼间就将整个场馆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的混乱场景。
陆南嘉被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愣住,一开始甚至以为是放鞭炮的爆炸声,下意识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人影站在观众席高处的金属护栏边,手中端着一把枪,正肆意地对着人群开枪。
——报复社会的无差别枪击杀人犯!
这个念头冲进陆南嘉的脑海,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放大的瞳孔里映出那个持枪的人影——
手法熟练、动作精准,不像是一个普通杀人犯疯狂的扫射,而更像是……一种经过严格训练后的精准打击。
天花板的顶灯扫过,雪亮的一瞬间,那人的手臂在光线下反射出一抹金属的冷光。
……机械改造人?还是仿生AI?
有人操纵AI公共场所恐怖.袭击?
妈呀,身为安分守己好市民的他,这还是第一次碰到现实中的恐袭……
大脑在这种突发状况下一片空白,只剩下生存的本能。
脚下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寻找掩体躲避。
陆南嘉慌忙转身的那一刻,凌乱扫动的顶灯扫过他头顶,照亮了他一头亮莹莹的银白卷毛,以及脖子上的槲寄生花环。
一种强烈的恐怖感骤然攫住他的心脏,像是有一道凶狠的目光盯住了他——
陆南嘉僵硬地抬眼,视线正正撞上那个身影的目光。
那是一双疯狂的眼睛,流动的冰冷电光透出令人窒息的杀意。
——它看见他了。
陆南嘉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瞳孔骤缩。
完了!
他后背一凉,本能地想要闪躲,可是浑身僵硬,几乎动弹不得,僵滞的视线死死聚焦在那把枪上——
枪口对准他,扣动了扳机。
砰!
陆南嘉看不清子弹的轨迹,却在这一瞬间感觉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混乱的格斗场背景刹那间虚化远去,子弹划破空气直冲他而来,带起一阵炽热的风——
那不是子弹带起的风。
是一个男人猛地将他扯进怀里,裹挟着他重重砸在地上。
咚!
陆南嘉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一片空白,连四周的尖叫和喧闹声都被瞬间屏蔽。
片刻后声音才冲进大脑,浑身血液倒流,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像要冲破肋骨般疯狂。
颈侧几乎还能感受到那颗子弹掠过的灼热气流,留下阵阵刺痛感。
但更痛的地方是腰上——
一双钢铁般的手臂紧紧抱在他胸前,用力之大几乎要勒断他的肋骨,让他喘不过气来。
陆南嘉眼冒金星地低头,看到那双手臂上有几道指甲抓出来的血痕,正是之前自己拼命抓挠留下来的痕迹。
……Ares!
刚才子弹直冲他而来,陆南嘉都觉得自己凉了,没想到竟然是Ares扑过来救了他。
远处,格斗场训练有素的机械安保已经冲过去控制住了枪手,前后历时不到半分钟,应对可谓非常迅速。
周围惊魂未定的观众眼看局势稳定,也一个个回过神来,互相查看有没有人员伤亡。
陆南嘉经过刚才这一惊吓,手软脚软,在Ares怀里挣扎了一下,根本挣扎不动。
他被勒得快要窒息,难受地反手去推Ares:“你,松手……”
没想到刚一碰到男人身上,就摸到一手黏腻湿热的液体。
陆南嘉顿时悚然,抽回手一看——满手的鲜血!
一阵眩晕涌上头顶,他这才惊觉鼻尖缠绕着浓烈的铁锈似的血腥味,正是来自Ares受的伤。
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陆南嘉下意识想要干呕,但心里却警铃大作——Ares受伤了,他受伤了,不能晕,不能晕……
Ares自身后抱着他的手臂稍微松开了点,陆南嘉忍着强烈的眩晕感,支起身体去看。
男人侧腹被子弹贯穿了一个洞,鲜血汩汩地涌出来一大片,温热、猩红。
陆南嘉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还沾了一手鲜血,眼前一阵阵发黑,慌得手发抖,“你等等,我,我给你找医生……”
伤口里鲜血汩汩而出的样子太吓人,陆南嘉完全不能看,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晕过去乱上加乱,只能集中全部注意力,强迫自己把目光转移到男人脸上。
……不要出事啊,Ares!
见他看向自己,半躺在地上的男人睫毛动了动,也抬眼看他。
和之前恶劣地欺压他时的状态不同,此时的男人额上遍布细汗,大概是疼的,就连眼睫毛上都沾了点水痕,生生在这具充满野性威慑感的雄性躯体上衬出几分脆弱感来。
Ares的薄唇动了动,好像对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但周围太嘈杂,听不清。
陆南嘉连忙低头凑过去,“你说什么?”
男人松松地抱在他腰间的手臂突然发力,一把将他重新揽进怀里。
就像是被遛的大狗爆冲一样,陆南嘉猝不及防被扯倒,摔进男人怀抱之中。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男人毛茸茸的脑袋埋到自己颈侧使劲吸了两下。
然后伸出舌头重重舔上他凹陷的颈窝,充满濡湿的欲望。
“……好香啊,小羊。”
陆南嘉:“…………”
鼻尖还萦绕着刺鼻的血腥味,他沾满鲜血的手止不住地在颤,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被掀翻抱紧的这个姿势也看不到血了,刚才的眩晕感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乎要冲破脑海的崩溃——
……狗男人,死了算了!!!
第26章
医生很快赶过来, 看过Ares的伤口后迅速帮他止血包扎,说还好伤口没有生命危险。
陆南嘉在旁边看着,手一直被Ares滚烫的大手抓在掌心, 不让抓都不行。
毕竟是救命恩人, 还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陆南嘉纵使如坐针毡, 也只好咬牙忍了。
“处理完了吧?”
Ares问医生。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把陆南嘉拽到自己腿上,“你在这里等着我。”
陆南嘉别别扭扭地不想坐,但拗不过他,又不敢碰到男人腰上的伤, 最后还是被强行摁坐在男人大腿上。
他问:“你要做什么?”
Ares一脸理所当然:“我去挑战擂主啊。今天不是决赛日么。”
刚才的枪击事件只是一个小插曲, 格斗场应对有素, 没有人员死亡,几个伤者都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治疗,擂台赛继续进行。
在格斗场宣布今晚所有的酒精饮料进入happy hour、下注还有奖励赠注之后, 观众也大多都迅速忘却了刚才的恐慌,转而觉得自己简直运气爆棚, 投入到更加狂热高涨的决赛日气氛之中。
“你?现在?”
陆南嘉瞪大眼睛。
就他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想去挑战屠杀者?
他着急道:“你怎么打得过屠杀者啊, 不要去白白送命了!”
屠杀者之所以被称作“屠杀者”, 就是因为挑战他失败的人常常留不下活口。
之前那些死于屠杀者手下的格斗选手惨烈的死状浮现在脑海中, 陆南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屠杀者遇到Ares这样在格斗场里杀出重围、来势汹汹的新人, 一定会以最残酷最痛苦的方式杀死他。
一想到这个男人变成在满地血泊中破碎的尸体,他就觉得心脏都揪成了一团。
Ares冷笑一声:“你是觉得我不行?”
陆南嘉:“……”
这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就这么怪。
Ares审视地盯了他半晌,忽然笑了:“哦,我的小羊是在担心我吗?”
陆南嘉:“……”
谁担心你!
谁会担心一个准备不带降落伞包就从飞机上往下跳的傻X啊?收拾收拾准备吃席了都。
Ares不知道他的腹诽, 拍拍他的手:“别怕,我会打兽化药剂的。半兽化状态下,这点伤影响不了我什么。”
他想了想,忽然微眯起眼,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嘴唇:“其实以后我们也可以试一试半兽化的状态……从后面。宝贝,会很刺激的。”
陆南嘉脑子一嗡:“……?”
不是,你在说什么???
疑似狗男人狂犬病发作濒死前的幻想。
Ares一心想作死,格斗场的工作人员好像也习以为常。
陆南嘉的意见并不重要,Ares还是去准备比赛了。
留下陆南嘉在原地,满腔不爽无处发泄。
行行行,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就去打呗,一打一个不吱声!
陆南嘉在心里恨恨地暗骂,狗男人!
索萤蹦过来,对他挤眉弄眼:“小羊,你很厉害啊!Ares都拿下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南嘉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都红了:“……真和我没关系,他莫名其妙的就凑上来。”
索萤:“我懂我懂!”
陆南嘉:“你又懂了什么??”
索萤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快去换身衣服吧。身上血糊糊的,客人都不敢找你下单了。”
陆南嘉一看,这才发现Ares流的血染红了自己身上雪白的小羊套装,看着怪吓人的。
只好赶紧去换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一看到自己的储物柜,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自己被Ares按在这上面的感受。
面前紧贴着金属柜门的冰凉,身后男人沟壑清晰的坚硬腹肌蹭在背上的滚烫触感。
交颈相拥的近距离接触,男人灼热的呼吸扑在后颈,鼻息沉重,湿热沉软的舌舔过皮肤那湿漉漉的触感。
他吮吻着自己被迫抬高的纤细脚踝,嘴里含入精巧的银链,舌头灵巧到可以解开卡扣……
要死。
不知不觉间,脸再次烫得像是发烧,连呼出去的气息都好像变热了。
陆南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柔软的触感,就像……
等等。
他一个激灵。
昨晚他才被陆熵亲了。
被强迫坐在那个危险的男人大腿上,枪管塞进喉中,逼得他眼泪口水流了一脸,甚至弄湿了男人一看就很贵的衣服,然后……被掐着下巴亲了。
嘴对嘴的那种!啊!!!
屠杀者一个AI也来威胁他,让他戴着槲寄生花环在决赛场边等着,等到决赛结束时恐怕又要来吻他。
陆南嘉一时间悲从中来,他遇到的这都什么事啊。
现在又有一个Ares。
神经病一样,上来就各种闻他舔他……还要越级去挑战屠杀者,如果赢了怕不是也要用槲寄生花环来套他,搞不好还要当众强吻他!
太可怕了。
不过他肯定赢不了,不知死活的家伙。
陆南嘉磨了磨牙。
还强吻呢,东一块西一块就老实了,直接给你没收作案工具……
就在这时,更衣室外面隐约传来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现在挑战擂主的是——Ares! ”
“新晋选手,在格斗场亮相仅仅两天,就取得了7胜0负的传奇战绩!”
“就让我们看看,战神是否能撼动屠杀者的王座!”
“怎么这么快?!狗男人真的不要命了!”
陆南嘉一惊,手忙脚乱地套上新的衣服,再顾不上收拾,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囫囵塞进储物柜里就往外跑。
等他气喘吁吁地掀开赛场的厚实门帘时,眼前看到的一幕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八角笼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擂台的地板已经被鲜血染红,鲜红液体还在一滴一滴地从八角笼的栅栏网上滴落。
惨烈的现场,两个顶尖格斗选手的对决就像是两头狂暴的猛兽在厮杀,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咣!
Ares重重撞在八角笼网上。屠杀者一瞬都没有停留,狞笑着再次一拳轰来,拳风带起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砰!
雷霆万钧的一击足以将普通人打成碎片,连套着网兜的金属栏杆都受力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在观众的尖叫声中,Ares险之又险地翻滚出去,随即一个侧闪回身,没有半分犹豫,一记肘击直奔屠杀者下巴。
——打中了!
金属凹陷爆裂,但是并没有对他的行动产生任何影响,屠杀者的控制中枢似乎并不在头上。
两个人影瞬间又缠斗成一片虚影。
观众席远处人类的肉眼已经达到极限,只能在又一次震耳欲聋的撞击巨响后,看到格斗场的金属地板被打出蛛网般的裂痕。
“怎么可能……”
有人抱头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屠杀者这种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支撑这么久,甚至偶尔还能找到机会反击。
屠杀者作为一个机械体AI,拥有极高的计算能力与攻击逻辑,战斗方式并不是单纯的暴力,而是以精准的速度与力量结合,爆发力和破坏力极其恐怖,就是一台天生的杀戮机器。
现在,竟然有一个人类能和他打成这样!
这是力量与技巧的巅峰碰撞。
“这个Ares……他真的是人类吗?怎么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当然,就Ares本人此刻的样子来说,也已经不太像人了。
他半身都覆盖着厚实雪白的狼毛,指爪锋利,身形暴涨到两米多高,鼻息间喷出粗重的气流,夹杂着低沉的咆哮,像一头被激怒的巨狼。
屠杀者则是他一贯的机械巨狼形象,油亮的灰黑色狼毛与金属骨骼光泽交相辉映,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给这个东施效颦的模仿者一场足够残酷的教训。
每一击都灌注了毁灭性的力量,八角笼里一次次撞击隆隆作响,擂台震颤不止。
拳脚相击的声音仿佛战鼓,震得旁观者的心脏都在胸腔中狂跳。
观众席上不复往日吵嚷笑骂的骚动,一双双在兴奋和惊惧中睁大的眼睛盯着台上的决斗,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次远比之前更加血腥与激烈的战斗,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凶残可怖的对决。
仿佛不是在格斗场上,而是在最野性的荒原之中,在陨石雨散、群山震颤的灾异末世里,两头嗜血的巨狼豁出性命厮杀,争夺狼王的地位、领土,以及□□权和繁衍权……
不过,现在胜负已逐渐分明。
陆南嘉指尖冰凉,死死盯着擂台上的两人,心跳快得像要从胸口跳出来。
台上人影偶尔的停顿中,他看见Ares腰间的血迹在扩大。
缠在男人身上的整片绷带都被浸透,暗红的血滴顺着侧腹缓缓滑落到地板上,又被飞速旋移的脚步抹在擂台各处,染成触目惊心的一大片猩红。
他动作依然迅捷,却逐渐显出几分疲于防守的被动来。
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腰伤处数次被屠杀者瞄准攻击,受伤的拖累越来越明显。
而对面的屠杀者早已进入了疯狂状态,双眼闪烁着兴奋的红光,狼化的机械身躯在高速运动中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屠杀者的攻击带着流畅的暴力感,每一击都直冲Ares腰间枪伤而去,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弱点。
呼啸风声炸响,屠杀者的腿如铁鞭般横扫而出,直直踹在Ares带伤的侧腰!
那一击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直接将他踢飞出去,重重撞在八角笼边缘的护栏上。
一声金属轰鸣,护栏剧烈晃动,几根钢条直接被撞弯,鲜血四溅。
“……啊!”
观众席上一片惊叫,陆南嘉满头冷汗,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战战兢兢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
冷冻前那时候他看比赛就看不得这种对抗性的比赛直播,心脏都快要受不了。现在台上的是Ares,更是几乎不敢看下去。
台上,屠杀者没有给Ares半点喘息之机。
他扑上去又是一拳,如同战锤砸下,直直冲尚未恢复姿态的Ares面门而来!
Ares迅速侧闪堪堪避过这一击,拳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但鲜血淋漓的身体已到强弩之末,勉强避开致命处的攻击,却将弱点再次暴露在敌人面前。
屠杀者眼中掠过兴奋的电流,瞬间改换攻势,利爪狠狠撕向Ares的腰侧!
陆南嘉瞳孔骤缩,心提到了嗓子眼——
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传来,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Ares汗湿的额角爆出青筋,喉中一声嘶吼,像是痛到了极致。
下一刻,所有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Ares完全没有躲闪屠杀者残忍的攻击,却在同一刻骤然暴起,拳头重重轰在屠杀者的侧腹!
仿佛陨石碰撞,屠杀者被轰击在八角笼网上。
砰!
强韧的纤维网线一瞬间拉扯到极限,咯咯地拦住了沉重的机械躯体,也让那一拳全部的力量都砸进那块硬得不可思议的金属皮肤,鲜血瞬间从Ares被撕裂的指骨喷溅而出。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血肉之躯生生碎开了金属屏障!
金属与骨骼摩擦的声音刺耳而震撼,屠杀者的身体剧烈抽搐,刺耳的电流噼啪声和爆炸声接连响起,火花四射。
浓烈的烧焦气味在充满血腥气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屠杀者双眼中的红光骤然熄灭,沉重的身躯失去动力从栅栏上滑落,重重地砸在擂台边缘。
砰!
格斗场刹那间一片死寂。
只有Ares粗重的喘息声,和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的细响。
整个观众席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啊啊啊啊啊啊!赢了!”
“赢了赢了!他赢了屠杀者!”
“Ares!Ares!Ares!”
疯狂的呐喊和嘶吼如同雷鸣,震得整个格斗场都在颤抖,甚至盖住了主持人声嘶力竭的尖叫:“胜者——Ares!他……他摧毁了屠杀者的核心!”
从无数个方向打来的刺眼光芒,将擂台照得如同战场中心。
灯光聚焦在Ares身上,他那半狼半人的身影投射在擂台四周,像一尊野性与力量的图腾。
无数次撞击后扭曲的栏杆、拦网上的斑斑血迹,地板上交织的血痕和被撕碎的机械残骸都成了这场胜利的注脚。
生死厮杀中活下来的,只能有唯一的狼王。
“……古代神话中的战神Ares身边常伴恐惧和死亡,带来杀戮与毁灭。”
“这是彻底的毁灭……也是一场史诗级别的胜利!”
主持人的声音被观众的山呼海啸彻底淹没。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烧焦味和汗水的气息,但没有人介意。
人们忘情地挥舞着旗帜、帽子、瓶子,甚至有人将饮料直接泼向空中,到处泼洒。
到处都是大叫着撕扯衣服的人,跳上椅背将衣服抛得到处都是,像回归山林的野兽般无所顾忌地发疯。
陆南嘉却没有欢呼。
他的腿发软,紧紧抓着倚靠栏杆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几乎要沿着栏杆瘫软地滑下去。
他忍不住死死盯着擂台上那个男人——
他兽形的身躯上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伤,腰间绷带和手上的格斗绑带都已被血浸透,鲜血淅淅沥沥滴落在擂台上。
身边有人在怒吼下注下亏了,有人在尖叫自己赌对了,还有人在大声叹息:“啊啊啊!怎么就把AI核心都给打碎了……我之前还做梦哪一天屠杀者战败了,我就把他的核心组件买回家,对他为所欲为呢……”
一片喧嚣中,擂台上的男人走到台边,从眼神充满敬畏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槲寄生花环。
然后拿着花环一步步走下台前。
男人走的步伐很稳,神情里甚至带着一丝睥睨的微笑,仿佛刚才那场空前惨烈的战斗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
唯有鲜血一滴滴落在他身后的路上,昭示着他为这场胜利付出的代价。
耀眼的顶灯追随着他的脚步,仿佛摩西分海一般,疯狂的人群哪怕再狂热追捧,也自动为这个萦绕着杀戮与血腥气息的男人分开一条前行的路。
陆南嘉呆呆地看着他向这个方向走来,仿佛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跳越来越快。
现在的他应该开心?
庆幸?欣慰?受宠若惊?
……他只觉得自己腿软得几乎站都站不住,强大的压迫感和恐怖感伴随着男人滴血的脚步在慢慢逼近,仿佛死神在逼近。
应该没有人在看到一个野兽般的男人徒手撕裂了钢筋,满身是血、杀气腾腾地朝自己走来时,还能不感到害怕吧。
高大的男人逆光走到他面前,陆南嘉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敢抬头,只盯着他手上那只花环。
槲寄生花环已经被血染红了。
陆南嘉张了张嘴,干涩地发不出声音。
也许刚才他还在为Ares打赢了屠杀者而高兴,但现在他看着男人拿着花环的手往下一滴滴淌着血,却不由得胆寒。
这只贯穿了屠杀者金属胸膛的、鲜血淋漓的手,不久之前还狎.昵地握着他的脚踝拉高,轻佻地玩弄他的足弓与踝骨,留下淡红指印……
能将他牢牢掌握,也能轻而易举地拧断他的骨头。
男人伸手到陆南嘉眼前,吓得他一个激灵闭上眼。
嗤啦!
少年头上的花环瞬间被撕成碎片,细碎枝叶飘落一身。
“开心吗?我赢了。”
Ares低笑一声,嗓音却透出某种森冷意味,“那东西也配碰你。”
陆南嘉浑身僵硬,挣扎着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男人似乎并不介意他紧张的沉默,抬手将自己的花环戴在他头上。
是一拳能粉碎金属的手掌,动作却意外地温柔。
手指划过陆南嘉柔软的发梢,让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后一缩。
完全是本能的反应。
站在这个男人面前,陆南嘉感受到生物最原始的恐惧——那种小动物面对食物链上捕食自己的猛兽的恐惧。
只是刚退了一小步,就被Ares猛地拉近。
肩膀上传来的粗暴力度让陆南嘉心里一哆嗦,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像激怒了这头刚刚浴血厮杀完的狼王。
Ares没有说话。
他低头盯着陆南嘉,那双属于狼的冰蓝兽瞳骤然被汹涌暗色淹没。
下一刻,他直接扣住陆南嘉的后脑,低头吻了下去。
第27章
陆南嘉几乎要被这个粗暴的吻吞噬。
狼化的男人唇齿间气息滚烫, 沾染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那种丝毫不加遮掩的占有和控制让他无法呼吸。
陆南嘉含糊地呜呜出声,想要躲开, 可是钢铁般的大掌强硬地按着他的后脑勺, 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强硬地逼迫他接受这个肆虐的吻。
“呜……”
陆南嘉眼角被逼出了泪意, 他勉强抬起手试图推拒,可刚碰到Ares的腰间,就感觉沾了一手温热黏腻的液体——
是血!
陆南嘉一激灵,顿时不敢再用力。
他被铁箍似的手臂困在怀里拥吻,男人抱得太紧, 他的手甚至连抬都抬不起来, 现在一动就蹭到男人腰间鲜血淋漓的伤口, 更是不敢挣扎了。
“呜……你的伤……”
紧贴的唇齿之间,透出口齿不清的哀求,“你流了好多血……”
Ares却充耳不闻, 只是更加用力地吻他,甚至趁着他说话的空隙侵入了他的唇缝, 舌尖缠绕翻搅。
和陆熵从容不迫的吻不同,Ares的吻暴烈炽热, 带着无法忽视的绵密刺痛和血腥味, 疯狂得令人惧怕。
就好像怀中的人就是这头狼王拼死厮杀所争夺的战利品, 肆意地征服、标记, 宣誓自己的主权。
此时的男人在狼化形态下,舌上也生出了狼一样粗糙密集的小刺。
长舌在细嫩的口腔软.肉上粗重地舔过,一阵阵刺痛酸胀,让陆南嘉悚然地感觉自己好像在由内而外地被他吃掉……
陆南嘉打了个哆嗦。
此刻紧紧钳制着他的Ares已经很难说是个人, 他满身缠绕着野兽般的狂暴气息,仿佛真的是一只野兽刚刚以暴.力抢夺来猎物,要第一时间当着整个族群的面彻底占有、享用。
……等等,这、这里吗?
在这个公众场所?!
有那么多人在看着啊啊啊!
脑中警铃大作。
惊惧让陆南嘉想大叫、逃跑,可是嘴被牢牢堵着,本来就发软的腿在凶狠压迫的亲吻窒息中几乎支撑不了身体,手还贴在Ares的伤口上,那湿热的触感让他根本不敢再乱动。
再加上喧嚣的背景、密密麻麻的人群、聚焦在头顶的绚丽灯光……
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像要晕过去了,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陆南嘉动弹不得地被禁锢在男人怀中,被迫承受这个炽热而粗暴的吻,胸中的空气仿佛全部抽干,再从里到外被Ares强悍的雄性气息灌满。
“记住了,”Ares松开他时,低沉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滑过,混杂着粗重的鼻息,“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陆南嘉眼冒金星,水雾迷蒙的眼睛都快要无法聚焦。
被男人颈侧粗硬狼毛反复蹭过的皮肤刺痛得发烫,心跳在胸腔中如雷轰鸣。
四面八方的观众们早已疯狂,到处都是欢呼声和尖叫声,一切声音却如溺水窒息一般远去。
高大的、残暴的、嗜血的狼王,滚烫的雄性气息夹杂着血腥味,无孔不入地缠绕在四周,强横地包裹住他的每一寸感官。
他的世界被面前的男人强硬地占据,将其他的一切都挤出去,不容染指。
Ares刚一松开他,虚软的双腿就像面条一样软下去,又被男人一把接住。
“腿软了?”
陆南嘉手软脚软,手上还沾着男人的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Ares笑起来,看着怀中少年唇瓣红肿濡湿,眼睛里一片失神的茫然水汽,笑容里便有些不加掩饰的得意,“没事。”
“……啊!”
陆南嘉的视野蓦然旋转,男人竟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他被闪了一下,吓得急忙伸手抱住男人的脖子。
Ares抱了满怀柔软,就像是抱着只香软的小羊羔。
小羊羔卷翘的长睫上还挂着晶莹泪珠,瑟瑟发抖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长着银白卷毛的小脑袋就贴在他胸口,不由得让他嘴角勾起:“小羊,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
陆南嘉懵了,喘一大口气才得以出声:“……啊?”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魔幻,他晕头转向地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你,你不去处理伤口吗?”
“……”
Ares居然沉默了片刻,“哦,对,还要处理伤口。”
陆南嘉:“…………”
不是哥,你看看你满身的血,腰上那血肉模糊的伤,这也是能忘记的吗?
他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Ares说:“很快的。”
男人咧嘴一笑,“处理完伤口,你请我吃饭。”
“……”
“……”
男人已经一锤定音,陆南嘉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咽了口口水:“好……好吧。”
能徒手跟机械对打还能打赢的男人,处理伤口的时候却还是抱着陆南嘉坐在他腿上,任凭陆南嘉怎么恳求也不松开,说这样才能忍住疼。
陆南嘉:“……”
哥,刚才忘记还要处理伤口的那位硬汉去哪了?
可是男人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货真价实,还是和他脱不开关系,陆南嘉实在没办法强硬地拒绝。
一开始,他还悄悄地沿着男人的腿往外移,试图离他的上半身远一点,毕竟Ares上半身完全是赤.裸的……虽然还覆着兽化药效后尚未褪去的厚实皮毛。
但是Ares好像立马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腿轻轻一踮,陆南嘉就不由自主地滑回了腿根处,还被男人一把搂进怀里,隔着厚厚皮毛也能感受到他极为烫热的胸膛和腹肌,挣都挣不开。
“小羊不要乱动哦,”护士还在旁边提醒他,“医生正在从Ares的伤口里往外挑金属碎片,需要很高的操作精度。”
陆南嘉不敢动了,Ares却把头埋在他颈窝,像只大狗一样反复嗅闻他的味道。
旁边处理伤口的医护人员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对此毫无反应,但陆南嘉整个人都像只快被煮熟的虾一样红了起来,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像个小宠物一样被当众抱在腿上、抱在怀里。
受又受不了,跑又跑不掉,陆南嘉最后绝望地选择逃避——他也把头埋进男人的雪白皮毛里,把自己发烫的脸藏起来。
纤细的脖颈陷进缎子一样闪亮的厚重皮毛里面,外面只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单薄肩背,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就要珍藏在最华丽的绒绸之中。
处理完伤口,陆南嘉看着Ares精神头竟然真的还那么好,小心翼翼地问:“……那,Ares先生,你想吃什么?”
……
灯光昏暗而暧昧,陆南嘉拘谨地坐在男人对面,面前的盘子里摆着小羊排。
油光闪亮的小羊排静静躺在洁白的瓷盘中央,还点缀着新鲜的迷迭香和绵密的奶油土豆泥,散发出诱人的油脂焦香。
切开焦糖色的表面,就露出里面粉嫩的肉质,在唇齿间汁水四溢。
小羊排烤制得恰到好处,调味也很完美,但陆南嘉吃过了最开始惊艳的几分饱后,就开始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这是格斗场配套的一家餐厅,好在价格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Ares问他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餐厅时,他本来第一反应是自己打工的那家餐厅,但立刻惊悚地否决了这个选项——
要是在那里遇到陆熵或者他手下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一想起陆熵,陆南嘉就觉得好像有一块石头沉沉地坠在胃里,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陆熵什么时候会回来找他……
也不知道Ares吃了这顿饭,会跟他说点什么。
陆南嘉本能地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起码对他来说。
……这算怎么个事啊。
压力好大。
陆南嘉感觉喉咙干涩,喝了一口饮料。
“野兽之血”鸡尾酒,用蔓越莓汁、石榴汁、朗姆酒、白兰地和少量辣椒调制而成,本来以为会是黑暗料理,没想到酸甜口感中混杂一丝辣意竟然意外的还不错。
他抿了抿嘴。
原本的唇色有点偏淡,被血红酒液沾染之后,桃粉的唇色变得更加艳丽,与唇缝里偶尔一闪而过的嫣红舌尖微妙地互相映衬,像咬破的莓果,会流出甜腻的汁液来。
Ares的目光在他唇角流连片刻,突然开口:“你跟谁一起住?”
语气随意,好像在闲聊,但又像是在试探什么。
“……啊?”
陆南嘉一惊,把吸管咬出个牙印来。
他抬眼,对面的男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身上的狼化特征尚未完全褪去,凌乱发间挺立的白色狼耳朵抖了抖。
陆南嘉想了想:“没……我就自己住。”
“这样吗。”
Ares勾起唇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家里没有人照顾你吗?”
陆南嘉垂眼看着玻璃杯里亮晶晶的鸡尾酒,心虚地沉默了片刻。
当然有。安昀——虽然他可能不算人。
但是安昀很值钱。
他已经在这些天的工作中了解到,像安昀这样技术含量的居家陪护仿生AI是绝对的奢侈品,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
不愧是价值几千万的资产。
所以他一向会避免对外人说起安昀,免得引来麻烦。
于是陆南嘉慢吞吞道:“……没有啊。就,我自己照顾我自己。”
“哦。”
Ares微微勾起唇角,“这样啊。”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迷迷糊糊的小羊,从来没有漏带什么东西,肯定有人得每天帮你收拾好了带上。”
陆南嘉沉默了:“……”
你怎么知道都是安昀帮我收拾东西。
他讪讪笑了一声,“也没有那么迷糊吧……”
Ares笑起来,拿着餐巾纸伸手过去,蹭蹭少年的嘴角。
陆南嘉下意识往后躲了点,但也没躲过去,嘴角的半片细细的迷迭香叶子被男人擦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去的。
陆南嘉:“……”
好丢人。
然而Ares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进一步深入下去,而是继续动作优雅地去吃他面前盘子里的小羊排。
陆南嘉在沉默中压力倍增,最终选择转战甜品,熔岩巧克力蛋糕配香草冰淇淋。
压力太大,就想吃点甜的。
蛋糕一切开,浓稠的热巧克力酱像岩浆一样从蛋糕芯里流出,弥漫开热气腾腾的香甜味。
陆南嘉深深吸了一口这让人幸福的香气,挖出一勺巧克力蛋糕往嘴里送。
Ares就在这时开口了:“这么说,你也单身了。”
陆南嘉手一抖,一勺巧克力酱扣在冰淇淋球上,很快凝固成一层脆壳。
“……”
为什么又说到这件事上了?
他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耳朵已经条件反射开始发烫,嘴巴张了张,好像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陆熵不是说要他跟他?
……可是他说的时候也没征求他意见啊,可恶!
他的屁股在这个问题上不应该有一票否决权吗?
等等,他为什么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好像一个指令一步计算的AI一样,莫名人机。
Ares问这个问题明明来者不善!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下一步可能是什么发展了。
陆南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不是。我有对象了……”
对面的男人极短暂地停顿一下,抬眼看他。
陆南嘉紧张得磕巴了一下。
下一刻,男人的眼角弯起笑意。
他的眼睛原本线条凌厉硬朗,深邃眼窝投下阴影,但笑起来却变得柔和。
兽化针剂的药效过去了,狼化状态下那种鲜艳慑人的冰蓝色正在褪去,逐渐恢复人类状态的黑色瞳仁。现在是过渡的灰蓝色,像是晨曦未亮的天空,还落着星光。
陆南嘉原本在如临大敌地等待着Ares发疯,没想到盯着他这双眼睛,竟然一时有点看呆了。
Ares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对象,什么样的?”
“……”
陆南嘉纠结片刻:“呃,她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Ares眼神微微一沉,手中的刀叉停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错觉,陆南嘉觉得男人好像下一秒就会用那把餐刀扎穿他的脖子。
但也只是一刹那,Ares又笑起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慢条斯理道:“继续。”
陆南嘉:“……”
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第28章
Ares:“怎么不说话了?继续啊。”
男人的命令带着一种强迫人服从的气场, 陆南嘉不得不磕磕巴巴地硬着头皮开编:“嗯,她很高……很温柔……眼睛,嗯, 很好看……”
回答得含糊, 可心跳还是在不正常地加快。
Ares这样的男人就坐在你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你, 神情冷漠,就像是猛兽在无动于衷地听被捉住的小动物辩解为什么不能吃它——
在这样的情形下撒谎,会让人无法控制地紧张起来。
到后面陆南嘉连脑门都开始冒汗,不知道自己扯了一堆什么有的没的。
直到被Ares懒洋洋地打断:“没关系,这么说就是打不过我了。”
他随意地扳了扳手指, 发出一阵颇具威慑力的脆响, “既然打不过我, 那你就是我的了。”
“……”
陆南嘉整个人彻底宕机。
不是,还能这样的?
你真当现代社会是狼群靠厮杀争夺配偶呢?
他是不是应该加一句那个女孩子打架很厉害?黑.帮火.拼?
……不不不,那万一Ares来了兴趣真要去打架怎么办!
那是真能打死人的!
虽然Ares和陆熵都不是好东西, 但他倒也没有恨他们到希望他们当面对上干架的程度……
Ares救过他,而陆熵放过他。
说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强一点,Ares看起来打架更厉害, 但陆熵熟练使用热武器啊, 而且好像背景很强的样子……
陆南嘉脑子里乱乱地掠过许多念头, 忐忑又纠结, 没想到Ares倒好像是被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取悦了。
……大概是认为他这样就是默许。
Ares没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让陆南嘉一口一口地吃完了巧克力蛋糕和冰淇淋。
直到这一顿吃完,两人都站起身来,他才一把将少年扯进怀里。
“……唔!”
陆南嘉被扯得失去平衡, 一下子倒在男人胸前,随即就感觉灼热的手掌覆上他的小.腹,肆无忌惮地抚摸几下:“吃饱了吗?”
“饱了,我饱了……”
陆南嘉一阵窘迫地想要挣脱,但刚一动,手肘尖处就撞上了厚厚纱布包裹的腰侧。
——糟了,忘了这人受伤了!
男人低低吸了一口气的隐忍声音落在耳中,他感觉到紧靠的身体肌肉变得坚硬。
陆南嘉有点慌:“啊!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没事吧?”
一抬头,只看到男人精悍的下颌线都绷紧了,像是真的很痛,手臂却把他抱得更加用力,就像狗咬紧了嘴里的肉骨头忍痛。
片刻后,终于放松一点,“没事。”
但陆南嘉依然不敢再挣扎,这下完全被体型差异悬殊的男人禁锢在怀里,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只能被迫任由烫热的手掌摸肚子。
“……好像是鼓起来了呢。”
半晌,男人低沉的嗓音贴着耳边传来。
甚至过分地揉捏两下:“但只鼓起来了一点点,明明还有空间。”
“……”
陆南嘉动又动不得,耳尖开始有点发红,“没……”
“想不想吃点别的?”
男人的嗓音低低落在他耳边,“更大的。能摸到清晰的形状。”
陆南嘉:“……”
救命恩人是个狂犬病发作的流氓怎么办?
敢怒不敢言,只能羞愤地推拒男人硬如钢铁的手臂:“你别这样……”
男人逗得他从耳根到颈侧都泛起红晕,终于满意了。
低沉的笑声穿透宽阔胸腔的震动传到陆南嘉身上,让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身躯上一块块硬热的肌肉,带着极具威慑力的野性与力量感。
笑够了,Ares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陆南嘉头皮一炸:“不用了不用了!那个,我一般吃完饭还要回去再收拾一会儿……准备一下明天的工作什么的。”
他拒绝得坚决,幸好Ares倒也没有强行要求,还是放他走了。
陆南嘉从格斗场在餐厅这边的出口出来,东张西望磨蹭了好一会儿,确信Ares已经不在,才做贼一样跑了。
“喂?”
旁边经过的女人正好在跟人通话,“快了快了,快到了……给你看啊,就是这里。”
少年匆匆离开的身影从画面里一闪而过。
小巧的通讯器背面,米粒大小的摄像头反射过一道猩红光泽,倏忽消失。
就像是阴影里鲜血闪动的光。
此时此刻,数十公里外,同样猩红色泽的鲜血正从男人指尖被刀切开的伤口汩汩涌出,在雪白桌面上漫溢开一片。
安昀把刀放在一边,低头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指,眼神幽暗。
另一只手捏住指腹将伤口扯开,生生将血肉创面按进消毒酒精里,鲜血瞬间染红了透明的消毒液。
皱眉。
这种感觉是尖锐的疼痛,被人所厌恶、恐惧、排斥。
痛觉并不是生命体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
在地球碳基生物的进化链上,只有哺乳动物、鸟类等较为复杂高级的生物才确定存在痛觉。
更多的生物只是被怀疑有可能有类似痛觉的感受,但那更可能只是他们通过本能反射回避伤害的另一种方式,是在进化长河中留存下来的必要条件,并不真正等同于痛觉。
痛觉是人类拥有的特权,虽然他们往往傲慢地并不想要,也不懂得这有多值得珍惜。
但作为人类的仿制品,他也要这种特权。
对于人类,痛感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效果。
躯体感受到的痛觉可以用表情与肢体语言表达。
经过这一外化转码,将内部的痛苦翻译为外在表现,会对其他同类产生影响——比如换取同情,进而带来资源和情绪向自己倾斜。
……不过,有时候甚至并不需要这种转码。
有的人类闻到血腥味,看到别人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甚至是看到文字,都会感到难受。
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牢牢记着鲜血所代表的痛苦,又或许是因为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和“共情”。
安昀看着流血的指尖,缠上绷带,一圈又一圈。
看着绷带完全遮掩住伤口,他停顿片刻,伸手用力一掐。
伴随着尖锐的剧痛,雪白的绷带渗出血迹来,像是自掌心捧出一簇鲜红的花。
***
陆南嘉转过两个街区,就仿佛转换到异次元空间一样,眼前蓦然亮起闪烁的霓虹灯海。
远处依稀可见交错的楼房,空中车水马龙,正是灯红酒绿的穹都霓虹区。
斑驳的霓虹灯像冰冷的潮水一样涌过来,照亮了这边残破的街区。
这几天常常下雨,各色光芒倒映在湿漉漉的路面积水里,冷暖色彩交织闪烁,又仿佛幽暗深海中的粼粼鱼群,有一种梦幻又鬼魅的氛围。
再加上偶尔匆匆经过的行人头顶那一把把色彩艳丽的伞,几乎让人觉得这是吃多了菌子产生的某种瑰丽却有毒的幻想。
听索萤说,格斗场离地下底层区域的垂直地铁站很近,而且这里还是一个废弃工业区改建的城区,所以有很多废弃的工业管道和下水道系统,买不起票或是因为种种原因不想坐垂直地铁的人,都常常在这里出没。
“你还没去过穹都的地下吧?”
当时索萤问陆南嘉。
陆南嘉点点头。
“嗯……那里不仅仅是贫民窟,更是没有什么治安管理的混乱地带,有很多流浪汉,还经常有各种非法交易和非法改装的黑市。”
“总之就是三教九流,很复杂,而且有很多信号死角和各种信号屏蔽器,经常会失联,所以你在路上经过这一片还是得小心点。”
“不过格斗场这里还好。这里的老板应该很有来头,所以居然可以开在地面上,而不是地下。”
格斗场的老板大概是个大人物。
从来没见过呢。
不过,打工人最喜欢的老板不就是像死了一样,只会存活在奖金发放页面的老板么。
虽然只在格斗场打工了三天,但他已经赚了好大一笔钱,这种事情还真是来钱快啊。
……堕落,真是堕落。
陆南嘉一边走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事情,忽然被旁边冒出来的一个人拦住了。
“帅哥帅哥,等一下!”
拦住他的是一个穿着浮夸的青年——哦,考虑到科技,也许年龄存疑,是个中年男人也有可能。
陆南嘉愣了愣,抬起头:“你……叫我?”
男人头发做了高高翘起的精致发型,还染成亮眼的银灰色,抖一抖像星河旋转一样绚丽,但却让陆南嘉很难不想到头顶上一撮骚包头毛的鹦鹉。
他脸上的笑容像涂了层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南嘉,满脸仿佛发现了宝藏一样的惊喜的表情。
“对对对,就是你!”
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细缝,凑得离他特别近,继续上下打量他,“我看你这身材,这脸蛋……啧啧,真是天生的好料子啊!”
“……什么好料子?”
陆南嘉下意识抵触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本能地后退一步,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好诡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张凯伦阿姨信誓旦旦地要给他介绍4i的姑娘……呃。
“别紧张别紧张!”
男人忙不迭摆手,语气热情似火,“是这样的,我们店就在旁边,正在招工。”
“跟你说啊,待遇可好了!包吃包住,八险一金。而且你这种条件,绝对能入我们老板的法眼!”
他往掌心擂了一拳,兴奋地用面前人听不见的音量低声自言自语:“头牌,绝对是头牌!”
第29章
“招工?”
陆南嘉眼前亮了亮。
他确实有在考虑换个兼职, 毕竟地下格斗场虽然赚得多,但莫名其妙的男人未免太多了点,活像捅了基佬窝一样, 吓死个人。
要是男人说的是真的, 这种轻松又高薪的工作,听着就让人心动。
“具体是干什么的?”
陆南嘉问。
“嗐, ”男人一个劲儿地拍他的肩膀,“我们店就在旁边,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绝对适合你,保证你不会后悔!”
陆南嘉犹豫了一下,看着对方热情洋溢的模样, 又摸一摸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最终点了点头:“那……好吧, 麻烦带我去看看,谢谢。”
三分钟后,陆南嘉站在灯光昏暗的建筑门口, 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这地方的霓虹灯闪烁着暧昧的粉红与酒红色,门口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香水味道, 温暖、暧昧得熏人。
而且连个招牌都没有。
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转头问那个男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别紧张嘛!来都来了。”
男人笑得更加灿烂, 直接推开门拉着他往里走, “进去就知道了!”
门一开, 陆南嘉立刻被扑面而来的浓烈香气和嘈杂音乐震得愣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 舞池里挤满了扭动身体的人,远处甚至能看见一个正围着钢管旋转起舞的人影,一边转一边把身上的衣物撕裂甩飞到一边,引起一阵阵叫好声和口哨声。
高高低低的调笑声与曲调轻佻的背景音乐混杂在一起, 被迷离闪烁的灯光糅杂成一团,是一种暧昧而挑逗的氛围。
进门旁边的吧台靠坐着好几个人,一见他就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最近的一个甚至吹起了口哨。
陆南嘉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等!”
他猛地停下脚步,突然意识到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哎呀,小帅哥,别害羞啊!”
男人看到他小绵羊似的惊慌羞赧,笑得更加得意,“这里可是霓虹红.灯区最火的场子!放心好了,只要陪他们聊聊天,喝喝酒,偶尔满足一下他们的需要,赚钱易如反掌!”
“你说陪……陪客?!”
陆南嘉的声音都变了调,这词儿烫嘴,打了个磕巴才说出来。
“对啊!这里现在就缺你这种纯欲气质的——以你的条件,啧啧,不用多久就能成为这里的顶级明星!”
男人伸手揽他的肩膀,“别害怕,都是成年人了,这工作轻松又赚钱……”
“我不做!”
陆南嘉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往后退,“你疯了吧!哪有上街随机抓一个路人来干这个的……”
“哎别急着拒绝啊!”
男人又伸手想拉他,语气带上一丝不耐,“你刚才站在草莓灯牌底下,不就是在揽客吗?”
“自己单干没有保障,有个平台比较安全啊。我们还有最新款的信号屏蔽器,完全不用担心泄露隐私。”
陆南嘉下意识看了一眼通讯器。
真如男人所说,通讯器的信号都被屏蔽了,只剩下基础健康监测功能记录下他飙升的惊惧心跳。
男人抓住他的手臂:“你要是现在还不习惯多人,开始可以先慢慢来嘛——”
“放手!”
陆南嘉直接甩开男人,衣服被扯开了都顾不上,生怕被强行赶鸭子上架,扭头就跑:“有病吧!我什么时候站在草莓灯牌底下了!”
陆南嘉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脸上烫得他简直以为自己脑子都烧起来了。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生怕那个男人追出来,脚步匆忙得差点撞翻路边的垃圾桶。
“疯了!全都疯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着,心脏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什么草莓灯牌,完全没印象了。
难道他真的站了吗?
但他哪里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啊!
不小心站在草莓灯牌底下就是揽客吗?啊?啊???
陆南嘉一口气冲进一条昏暗的小巷,靠在墙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想终于逃出来了。
……不过,这是哪里?
他空间感和方向感其实很好,但仅限于把注意力放在看路上的时候。
冷冻之前他已经习惯靠导航,有时候走在路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不会注意到底走了什么路线。
刚才被男人一路拉到那地方,像没头苍蝇似的冲出来一通狂奔,又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完全没有留意所走的地方。
现在惊魂未定地停下来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来了。
只是从不远处几栋楼房外墙上像刚才那地方一样的暧昧灯光来看,恐怕还是红.灯区……
“……”
陆南嘉的脸皱巴了。
21世纪都可以靠导航了,没想到23世纪的他还会栽在迷路上。
路上完全没有人影,难道要让他再进一个店里去问路吗?
别啊,可不要又被人当成出来卖的了。
或者可以给安昀打个电话?
……不对,给安昀打电话也没有用,安昀又没有他的坐标信息。
只能先自己找一找了。
试探着拐了两个街角,路没找到,但陆南嘉忽然发现一个人影裹着长风衣行色匆匆,从角落里一闪而过。
有人!
陆南嘉精神一振,他看起来很熟路的样子,赶紧抓住机会去问一问。
他赶紧追上去,没想到那个人走得极快,而且不知为何专挑隐蔽的角落走。
陆南嘉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剧烈运动,跑不快,根本跟不上那个人的速度。
但他根据那个人走的路线大致算了下他要去的巷子,原本觉得八九不离十,只是没想到走到那条巷子跟前一看,一片凌乱破败的城中村遗迹,屋厦纵横交错,晃眼灯光闪烁,哪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陆南嘉有些头大。
真是的,跑那么快干什么啊?
……好吧,那人可能就是来办那事儿的,毕竟是红.灯区。
陆南嘉尝试着进巷子里找了找,一无所获。
正打算放弃离开,忽然听见隐约的说话声从旁边一个半地下室的窗缝里传来:“……真能修好吗?还有那个程序……”
程序?
一听,DNA动了。
“……放心吧,可以的。老规矩,先付一半定金。三天后现场验收,再收全款。最近警察查得严,中间我们不要联系。”
陆南嘉竖着耳朵听,心想他难道是碰上了什么地下交易现场?
这么一说还真是,程序员现在不是什么高危监控敏感工种么,看来还真有人接黑单啊!
那两人的声音低下去,但隐约还能听出是客户在描述自己的需求——陆南嘉觉得安昀可能给他的听力做过强化,他当年听力好像也没这么好。
大致就是那人有一个没有登记的便携电脑,坏了没法通过正规渠道去修,所以来找这种黑工,另外还想托他帮自己修复一个挖矿程序——当然也不会去登记。
……哇,23世纪的程序员也得兼职修电脑的啊,祖传饭桶了这是。
陆南嘉一边良心交战一边好奇地听墙角,同时心里盘算着,或许还可以拓展一下自己的地下兼职?
当年同事来找他,需求通常都是:“Lu,你能帮我修一下电脑吗?”
陆南嘉很想说程序员不是修电脑的,但总是不好拒绝人家,一来二去,他四舍五入也能算是专业电脑维修工了。
现在,常规程序员工作是做不了了,他也不想做,但偶尔接个私单也不是不行。
一般来说,这种地下交易赚的肯定不少吧,咱民间野生程序员现在也是稀缺资源了呢。
……当年敲代码的时候每天都想死,后来真的死了。
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却说不定有一天会像个鸭一样在红.灯区深处偷偷摸摸挂牌子写代码,居然还有点刺激是怎么回事。
人就是贱呐。
只是没听多久墙角,就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骚动声,屋子里对话的人立刻警觉起来:“快走快走!警察很快要来了!”
陆南嘉生怕自己被发现,一听里面的人要出来,赶紧一溜烟跑了。
这次倒是目标明确——先往骚动声传来的地方走,至少那里肯定有人。
终于走到出现人影的地方,陆南嘉还要继续往前走,忽然被从那边慌慌张张跑来的几个人拦住了:“别过去!有人在杀人……”
正说话间,就听见远处隐隐约约地响起了警笛声,好像真的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了。
陆南嘉脑子里嗡的一声,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什么人品,一晚上还能让他遇上两次杀人案?
这还不快跑!
……
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结束,陆南嘉几乎是提着最后一口气往家赶,一边走还一边总忍不住惴惴不安地回头看。
直到家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靠在门板上,一边伸手去开客厅的灯,一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肩膀搭上一只手。
“!!!”
陆南嘉吓得腿都软了,险些尖叫出声。
灯亮起来,安昀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吓死,一点声音都没有,安昀怎么神出鬼没的!
还是说,他一直在黑暗中站在这里?
站了多久?
怎么他进门都不出声的……
“安昀你吓死我了!”
陆南嘉惊魂未定地拍胸口,半天才总算能发出声音来,“你怎么都不开灯的……”
“我不需要。”
安昀垂眼看着他,嘴角弯起:“小羊,吃饭了吗?”
陆南嘉闻言一僵。
……呃,完了。
这才猛然想起来,他又忘记告诉安昀自己不回来吃饭了!
第30章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惊心动魄。在格斗场里又是枪击案又是被Ares当众狂吻, 之后就战战兢兢去请Ares吃饭。再加上回来被拉去红.灯区的一系列混乱遭遇,陆南嘉已经把安昀还在家里等他吃饭完全忘得干干净净。
良心很痛的陆南嘉扫了一眼,看到桌上并没有饭菜, 总算是安心了一点——安昀应该吃过了吧。毕竟都这么晚了。
“嗯……吃过了。”
陆南嘉说, “不好意思啊安昀,忘记跟你说了。”
安昀看起来并不惊讶:“跟谁吃的?”
陆南嘉顿时卡壳了一下。
跟狗男人吃的……不不不, 这种事跟安昀说,怎么就感觉那么奇怪。
“没谁,”陆南嘉不自在地挠挠头,“就……几个同事一起随便吃了点。安昀你吃过了吧?”
安昀却没接他的话:“下班之后,你去哪里了?”
……怎么问得这么奇怪, 跟妻子查岗似的。
而且配上安昀温柔如水的眼神, 莫名地更加上了一层诡异的滤镜, 居然搞得陆南嘉怪紧张的。
“没去哪里啊……”
陆南嘉顾左右而言他,“吃了饭就回来了。今天有点累,走路慢了点, 而且地铁还晚点了……安昀你知道吗,我碰上杀人案呢, 不过我没什么事,就是地铁晚点了。”
安昀站在他面前耐心地听他说完, 却没回答, 只是忽然低头凑近他肩膀闻了闻, “好香。”
陆南嘉:“……!!!”
一时毛骨悚然,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卧槽,怎么突然幻视狗男人了?!
好在安昀还是安昀,不是狗男人,只是轻轻闻了一下就抬起头看着他:“你身上, 有情.趣专用的香水味。这种香水通常会用在某些特殊场合。”
安昀温柔的眼神含笑落在他身上:“小羊,你刚才去哪里了?”
陆南嘉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头皮一麻,条件反射道:“啊?我哪里都没去!可能是打工的地方什么人都有,有客人身上的……”
他连连摆手,“嗐,我平时都经常觉得他们身上香水味太浓了,熏得慌。哈哈,哈哈哈。”
“嗯……”
安昀又轻轻在他身后闻了闻,“大马士革玫瑰、麝香、鸢尾……燃情蜜语,是见效最快的那种,效力也很强。”
随着一个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陆南嘉越发紧绷,一直到安昀后退一步:“小羊,你让我有反应了。”
陆南嘉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啊???
一边是五雷轰顶的震撼感,一边是他根本没法控制的下意识动作——大脑说,低头看一下,快,就现在。
……更加震撼了。
陆南嘉一个趔趄,一时间大脑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无数混乱思绪掠过的瞬间,浮在最上面的居然是刚才Ares对他说想不想吃更大的……
小说里的描写具象化了。安昀这,真的能摸出来形状吧。
这难道是23世纪的默认型号吗?!
陆南嘉整个人跟摸了电门一样惊悚,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开口:“呃,那、那怎么办?你这……需要帮忙吗?”
安昀湛蓝的眼睛极其专注地凝视他半晌,笑了:“小羊,你帮过别人吗?”
陆南嘉一个激灵,顿时想起曾经宿舍上铺的哥们喝醉了,半夜又吐又闹的,他好心把吐完的人从浴室拖回床上,结果就被那人追着抓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小嘉,你帮帮我好不好……”
救命!
当时吓得陆南嘉连滚带爬地连夜跑了,第二天火速找宿管申请换宿舍。
正好倒春寒,他连件外套都没穿在外面冻了半夜,还感冒病了好几周,从此与那位兄弟老死不相往来。
“不行不行不行!”
陆南嘉连连后退,吓得都语无伦次了:“办法应该有的吧,安安昀你……”
见了鬼了,他刚才居然真的在想安昀会不会需要他帮忙。
人家明明是个AI!
虽然也有情.趣功能……但大人玩具总不会需要人来帮忙玩才能纾解吧!
脚跟忽然被毛绒地毯的边缘绊了一跤,陆南嘉差点仰面倒在茶几上,被安昀一把抱住了。
陆南嘉晕头转向,被这具高大强健的身体抱在怀里,尾椎骨甚至隐约感受到某种堪称凶器的灼热触感……
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只剩下眼睛惊恐地瞪着安昀。
“别怕。”
安昀笑着低头看他,“我是居家陪护AI,怎么会需要主人帮忙。”
他扶着陆南嘉站好,揉揉他凌乱的头发:“别担心,我自己解决。”
安昀的手从眼前划过,陆南嘉这才忽然发现他的手指关节上缠着绷带,“安昀,你的手怎么了?……怎么还出血了!”
“哦,”安昀垂眼淡然看了看手指上的绷带,“切到了,没事。”
陆南嘉瞪大眼:“怎么会……”
“一般不会出现这种失控问题,最近可能太阳黑子波动有些剧烈,影响到了我的控制。以后接触你的时候我会更注意。”
安昀又顿了顿:“厨房里没吃的饭菜等会儿我会处理,你不用管。”
他转身往浴室走去,徒留陆南嘉傻在原地。
……所以,安昀还是在等他回来吃饭。
饿着肚子等了他一晚上,而他连个消息都没有,自己吃完饭回来了。
安昀还受伤了……还被他勾起了反应,然后自己默默去解决。
等等,怎么解决?
按个开关就可以消失?
那他干嘛要去浴室?不怕触电吗?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哗啦啦的水声从浴室里面传来。
陆南嘉:“……”
第N次觉得,安昀像人像得太过头了。
好纠结,一方面让他无法遏制地产生了自己伤害到另一个人的愧疚感,另一方面……
妈呀,这都有男同恐怖谷效应了!
陆南嘉无所适从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想不出办法,最后手软脚软地回房间了。
这一晚经历的刺激太多,脆弱的神经已经抻到了极致。
陆南嘉关上门转身靠在门背后,下意识一搓手心,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
后怕这时候才涌上心头。
呜呜呜。
又是枪.杀,又是变态。23世纪真的好可怕。
还有安昀。
安昀连他身上沾的香水味都能闻出来……应该就是被拉到红.灯区沾上的吧,当时那个男人还从背后揽了他,恐怕就是这样味道沾在背后的衣服上,幸好没有影响到他。
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崩溃太紧张了,心理因素影响表现。
好在安昀没有再刨根问底。
陆南嘉崩溃地把脸埋进手里,那以后他还怎么直视安昀啊。
这算怎么个事儿啊。安昀在家里做好饭等他,而他带着一身红.灯区的香水味回来,说自己吃过了……
完了,看小说遇到这种渣攻他都要弃文的!
就在这时,背后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吓得陆南嘉直接跳起来:“谁!”
问完了才觉得傻,除了安昀还能有谁?
“小羊,是我。”
安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十分平静。
“怎么了?”
“开门。”
安昀的声音依旧温和,但不知为何就让陆南嘉心中一紧。
他犹豫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门外,安昀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一靠近,陆南嘉就感觉到他身上还带着一点冰凉的水汽,顿时心里有些别扭又羞耻的愧疚。
……想问问安昀是不是跟人一样,这样也会不舒服,但实在是问不出口。
“刚才饭没吃饱吧?”
安昀问道。
陆南嘉愣了一下:“啊?没有啊……”
安昀微微眯了眯眼:“是吗?”
“你的体重和往常晚饭后比起来偏轻,我还以为你没吃饱。或者……是跟你吃饭的人影响了你的胃口?”
“没有!”
陆南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答,“就是吃的有点早,哈哈。饭也不是很好吃,所以少吃了点……”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也够了。”
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实在没有食欲。
“真的?”
安昀轻声问。
“真的!”
陆南嘉用力点头,生怕安昀看出什么不对劲。
他低下头,不敢再与男人对视,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嗯。”
安昀点了点头,把牛奶递到他手里:“把牛奶喝了,洗漱完早点休息吧。”
陆南嘉接过牛奶杯,心里松了一口气:“好的好的,谢谢你啊安昀。”
他很快在安昀的注视下喝完了那杯牛奶,还给安昀之后,正要关门,却发现安昀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小羊,今天真的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安昀忽然开口。
陆南嘉心里咯噔一下,再次悬了起来:“没……没有啊。”
安昀看着他,笑了一下,“好吧。”
“——小羊,晚安。”
卧室的门关上了,里面很快就传来啪嗒啪嗒远去的脚步声。
安昀却没有走,依然静静地站在门前,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
温热的牛奶,洁白、浓稠,已经被喝了下去,但杯子还留有隐约的温度。
安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的小羊,对他撒谎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