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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大结局】

    第97章 大结局“微臣谨遵圣意。”……

    牡丹花宴设在御湖旁,山石嶙峋,古梅掩映,湖畔设有案几若干,几人围席皆坐于矮榻之上,伴随着宫廷乐师轻快琴音的,是命妇们饮酒、斗茶、谈笑风生的惬意与畅快。

    不远处的洗墨亭,同样置有诸多案几,身着襦袍的青年俊彦们,或托腮凝眸构思着即将落笔的画作,或者提笔如神将牡丹的华贵与艳丽寄情于诗文当中,有那并未下笔的,几人聚在一处,也不知在说什么,各个皆是眉飞色舞。

    林鸳招来红姑,指着那几人道:“你着人去打听打听,那几位公子是哪家的,又是在讨论什么?”

    等红姑走了,林鸳拍了拍阮蓁的肩,“蓁蓁你放心,娘这回一定好生替你把关,绝不让你再嫁错人家。”

    阮蓁低着头吃茶,却并不敢接话,不然说什么,说她已决定同楚洵回北魏?

    她敢保证,只要这话一出口,她娘一定会拍案而起。

    罢了,为了她一国之母的端庄形象,阮蓁决定改日再同她交代实情。

    一刻钟后,红姑前来复命,“方才那几位公子

    ,分别是户部左侍郎家的三子、鸿胪寺卿的独子、还有工部主事家的幺儿。”

    而说到他们在谈论什么,红姑则有些吞吞吐吐。

    林鸳不悦皱眉,“说啊,怎么还说不得了?”

    红姑这才尴尬开口:“那几位公子,是在议论金陵的花魁柳玉儿,说她身段如何,帐里又如何销魂……”

    林鸳微摇了摇头,用毫笔在今次的儿郎名单中,划去方才那几位公子,当他视线落在列在第一的名讳时,偏了偏头,又吩咐红姑:“你再去看看那位名满金陵的上官玉书,可当真如传闻一般,温文尔雅,玉树临风?”

    红姑正要离开,阮蓁叫住了她,“红姑且慢。”

    又很是疑惑地看向林鸳,“母后,这上官玉书是不是太年少了?比女儿小了整整五岁。”

    才十六的少年,于阮蓁而言,还是个孩子,虽说不会嫁给他,但万一走漏风声,说她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老牛吃嫩草,这名声难道光彩吗?

    然而林鸳却是满大地不在乎,“这有什么,不就是大五岁吗?”

    “我的女儿是公主,别说比驸马大五岁,便是大十五岁又何妨?”

    阮蓁扯了扯唇,只觉得她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离经叛道。阮蓁扫了一眼她娘手中圈圈叉叉的儿郎名册,终究什么都没说,这样的情形,今日恐怕只多不少,回回都闹一场,她也吃不消。

    红姑下去后,阮蓁才夹了一块糕点,还不曾送入口中。

    却这时,一道尖利的嗓音划破长空,“大事不好了。”

    声音一经传来,众人纷纷转头,便看到一个小太监穿过妖风滚滚的竹林,骑着一匹白马仓皇而来,在洗墨亭前勒马停缰,下马后疾步过来,最后跪在大内总管连成跟前,“干爹,玉荣公主反了。”

    “不,是大皇子反了。”

    话音落,众命妇门哭哭嚷嚷,乱成一团,有胆小的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便是那些有历练的也都变了脸色,各个皆是噤若寒蝉。

    风雨欲来,大厦将倾,这一切多么熟悉,就在几个月以前,也是一个上午,秦王攻破了东华门。

    连成本是阮蓁皇祖母跟前的小太监,也算是和秦王一起长大的,在秦王起复之前,他在这宫中一直是块边角料,本以为如今熬出头了。

    却不过才风光几月,这就要打回原形吗?

    不,这一回他算是皇帝近臣,只怕是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思及此,他几乎是双股颤颤,赶忙问一侧的林鸳讨主意,“娘娘,眼下该怎么办啊?”

    林鸳还算是镇定,“你先不要慌,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转头,又问那传话的太监,“怎地一会儿是玉荣,一会儿又是大皇子?”

    “且本宫怎地不知还有甚么大皇子?”

    却说那太监是连成的干儿子福安,本是在御膳房当值,是专管采买的肥差,今儿本是领了出宫的对牌,命人赶了几辆马车,欲出宫去采买鸡鸭鱼及牲畜肉食。

    哪想还没有到东华门,便传来震天响地的脚步声。

    他爬上附近的宫殿围墙,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见身穿银甲的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入,打头的竟然是威远军副将常威以及骁骑将军元镇,而这两个将军素来并无来往,若说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那便是多年前,都曾在威远大将军帐下任职。

    福安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果然就看到了大将军的外孙女玉荣公主。

    不,不应该唤作公主,此时的他身高八尺,肩阔腿长,身着威风凛凛的文武袍,绝非是个女儿身。

    当即便什么都明白了,虽然不知玉荣公主使了什么法子,呈现出女儿家的身段和样貌,但他却实打实的是个男子,是个皇子。

    而现在这个皇子要造反。福安吓得仓皇而逃,连马车也顾不得,驾了马便自去同干爹报信。

    如今听皇后这么一问,便如实回答:“东叛军带头的是元镇将军和常威将军,元镇从前是威远大将军的部下,常威小将军的父亲也同样是威远大将军的部下。而和他们的身侧,有个同玉荣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林鸳听得云里雾里,“和玉荣长得像的男子?是谁?怎地还能驱使元镇和常威?”

    “他是说陆姜是皇子,而非公主。”

    林鸳没听懂,阮蓁却是猜到了始末,怪道那日陆姜的手摸起来,不似一般女子柔软,却原来她竟并非女子,而是一个男子。

    他自小男扮女装,虽然惊世骇俗,却也在情理之中,唯有如此,方能平安长大,否则旁的不说,单单是龙袍案那一劫,便且逃脱不过,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只是,陆姜若是皇子的话,他今日发动宫变的目的便不言而喻,阮蓁腾地一下自位上起身,“叛军是否往太极殿去了?”

    福安点了点头,“回公主,正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方才还沉着冷静的林鸳,此刻似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哭得稀里哗啦,只因陆熠和陆禩此刻正在太极殿对弈。

    阮蓁也站不稳,眼里满是惊恐与不安,只她也明白,如今母后已然如此,她再不能倒下,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去扶林鸳,“娘,你先别害怕,或许陆姜只是想要皇位,并不会要父皇和皇弟的性命。”

    “娘怎能不怕,那是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啊。”林鸳不住地以拳头捶打自己的额头,“都怪我太蠢,分明知晓她心术不正,却丝毫没有防备。”

    看到母后如此自责,阮蓁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陆姜能有今日,说到底都是她心软所致,若是她早将陆姜的异样告诉父皇,父皇一定会有所防范,那便不会造成今日的祸端。

    “母后,事到如今,并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应该想法子逃出宫去,舅舅和表哥都在,这事儿最终如何还没个定论。”

    可林鸳此刻哪里还有生志,“我丈夫和儿子如今死生不明,你却叫我独自去逃生?”

    “不,我不逃,蓁蓁你同他们逃吧。”

    阮蓁见林鸳只顾着伤心,如今不是个能议事的,便同连成商量,先派出一队御前侍卫前去打探,看看可有宫门没有失守。又亲自安抚今日的宾客,说会带着他们一起逃出去,让他们别敌人没打过来,先乱了阵脚。

    只才刚刚平息了宾客的慌乱,前去打探消息的殿前司指挥使杨悭又带回了噩耗,“不好了,如今有一大队人马,正直奔御湖来。”

    阮蓁神色一凌,“有多少人手?领头的是谁?”

    杨悭道:“怎么着也有几千人,领头的好似是元镇。”

    “如果是元镇的话……”阮蓁眸光微闪,转头面向林鸳,“娘,你先不要伤心,你听女儿说,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怎么会?”红姑不明所以,叛军已然攻入禁宫,而如今整个皇宫的殿前司士兵也不过一千人,这样的局势还能有什么转机?

    和方才哀莫大于心死比,林鸳如今却是有了一丝人气儿,“我儿说的没错,陆姜若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奔着这些人来。”

    “他们来这里,怎就说明没把握?”红姑仍旧是不解。

    林鸳正要开口,阮蓁却是先声夺人,“他是想要挟持这些人做人质。”

    “若当真威远大将军的旧部全都听命于他,他完全不必如此冒险,毕竟此举会得罪文武百官。可以想见,她的助力也不过如此。”

    林鸳点点头,附和道:“不仅如此,他实力不济,那便不敢轻易杀父弑弟,那说明熠哥和禩儿便还有一线生机。”

    阮蓁更是当机立断:“来人,把今日赏花宴所有宾客请入地宫避祸,决不能让那竖子得逞,用他们来要挟满朝文武。”

    当初成安帝攻陷禁宫,所有人都找不到永业帝,却是他藏在了地宫,后来谢卿山混入宫来,去地宫将永业帝带走。

    阮蓁一直着人跟踪谢卿山,因而发现了地宫的存在。

    自她父皇登基,她母后便在里头准备了粮食和水,为的便是今日这等状况。

    见林鸳没有异议,连成和红姑便吩咐下去。

    林鸳拉着阮蓁的手嘱托,“等会儿你也入地宫去,乖乖在里头等消息。你舅舅和你表哥,此刻应该知道宫中出事了,既然大将军旧部并非全都向着他,咱们还是有机会的。娘现在有一千殿前司守卫可以调用,娘给你两百人手,他们都是跟着你舅舅出生入死的兄弟,能帮你镇住这些人,不再生乱子。”

    “那么娘你呢?”

    林鸳抬眸,望向太极殿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娘自然是要去救你父皇和兄弟。”

    说罢,她转身就走,只才走几步,又朝着阮蓁张开了双臂。

    阮蓁扑入她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林鸳抬袖替她擦拭眼泪,继续叮嘱道:“从前,娘看你表哥,是哪哪都不顺

    眼,可如今想想,你表哥纵然千般不是,却有一样好——他能够在乱世中护着你们母子。”

    “你这回若是有幸逃出去,也别想着给我们报仇,赶紧随你表哥回北魏去,知道了吗?”

    这却是在留遗言了,阮蓁的眼泪更汹涌了,她抱紧林鸳不肯撒手,“娘,你不要丢下我,要去我们一起去。”

    “傻孩子,娘去,是因为他们是娘的丈夫和孩子,娘得去守护他们。”

    “而你,你有你自己的丈夫、孩子,怎么能跟着娘一起去冒险?”

    说罢,她推开阮蓁,转身离去,眼里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然而,她才走出没几步,肩上便是一疼,她直直地倒下去,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你、这个不孝女。”

    却是阮蓁以手作刀,敲在林鸳麻穴上,从前楚洵曾这般对付她,她便记住了那个穴位。

    说到底,今日之祸,全都是她的错,既然是她的错,又怎么能让她娘承担后果呢?

    阮蓁吩咐连连成率两百士兵,随同所有宾客前往地宫避祸,而她则带领剩余八百殿前司士兵前往太极殿。不几时,在离御湖不远处的宫道上,阮蓁的人马与元镇的队伍狭路相逢。

    殿前司士兵仅八百,然而对面的敌军却黑压压地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有数千上万,虽说殿前司士兵个个都是好手,然而敌军数量乃是十倍之巨,即便是杨悭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也下意识勒马退后一步。

    然阮蓁却是欣然又前行两步,“元镇将军,父皇这些年待你可不薄。”

    元镇先是哈哈大笑三声,而后神色一凌,“公主该不会当真以为,本将军这些年为你父皇鞍前马后,是折服于你父皇的宽厚仁慈吧?”

    阮蓁闭了闭眼,等她再度睁眼,眼底已然是一片清明,“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看来助我父皇登基,也只是大将军计划的一环。”

    元镇饶有兴致地看了阮蓁一眼,“久闻玉华公主聪慧过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到此处,他话音一转,眼神也为之一阴,“只可惜,如此碧玉年华的聪慧美人,马上便要死在我这乱刀之下。”

    说罢,他只管把他那把长刀用力一挥,将削铁如泥的刀锋砍向女子的脖颈,却在女子激将人头落地之前,力道一收,将刀锋横在了女子的喉管上。

    寻常女子只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然而眼前的女子却甚是镇静,甚至连眼皮子也不曾眨一下。

    “公主不怕死?”

    阮蓁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堂堂大梁公主,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她抬了抬清冷的下颌,望向湛蓝的苍穹,眼里满是大无畏的淡然,“更何况,死本宫一人,换取将军满门的性命,本宫也算是死得其所。”

    “死你一人换取本将军满门性命?”元镇仿若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然而在听到女子接下来的话过后,他却是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说的都是实在话。

    “本宫听说将军与楚廉私交甚笃,不知可识得他的独子楚洵?”

    在元镇压迫的盯视中,阮蓁不紧不慢道:“将军是见过我儿的,不知可有故人之姿?”

    阮蓁在楚廉还是英国公府世子时,两人曾一同抗倭,在一次海战中,楚廉曾救过他的性命,算得上是生死之交,自然是认识楚洵的。

    从前倒不觉得,如今经女子一提醒,小郡王同楚洵,眉眼竟是如此地相似。

    难道眼前的女子,便是那令楚洵一夜白头的女子?

    那他还真是惹不起,否则楚洵那厮一定会杀了他全家,思索半晌,元镇妥协道:“看在我那兄弟的份上,今日老夫便卖公主一个好。”

    “你走吧,老夫只当今日不曾见过你。”

    然阮蓁却是一笑,“本宫若是想要逃命,又怎会出现在此?”

    元镇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目的,笑得甚是嘲讽:“公主难不成还想救驾?”

    又冷冷扫了一眼她身后那区区八百士兵,笑得是更加猖狂,“就凭你这几个虾兵蟹将?还想救驾?依我看送死还差不多!”

    堂堂殿前司守卫,何曾被人如此羞辱,杨悭当即要抽剑出鞘,阮蓁给了他一个稍安浮躁的眼神这才继续同元镇周旋,“将军也说了,我们是虾兵蟹将,去到御前也是送死,既如此,将军何妨要拦着我们?”

    元镇无奈扶额,“你就这么不想活了?”

    “若是能活,谁会想着去死?”阮蓁眉眼一哀,半真半假道:“实不相瞒,早在一个月之前,本宫便发现了陆姜造反的端倪,最终因为本宫心软,并没有告发他,这才造成了今日之祸。”

    说到此处,她眼眶一红,开始哽咽起来,“不是本宫不愿苟活,实是父皇若是身亡,本宫难辞其咎,便是勉强偷生,余生又要如何自处?倒不如和父皇一起死了,倒也干净。”

    女子说的情真意切,言语间又挑不出破绽来,元镇也只当她是愧意滔天,了无生意,这才勉强答应了她的请求,“罢了,既然你一心求死,本将军成全了你就是。”

    元镇原本只放行阮蓁,但阮蓁坚持要带上杨悭,他倒也没有阻拦,多一个人又如何,还能翻天不成?

    阮蓁去到太极殿,杨悭被挡在殿门外,只有她被允许进入。

    与进行大小朝会、接见文武百官的太和殿不同,太极殿是成安帝的寝宫及用膳之处,虽说偶尔也接见朝臣,但毕竟是少数。

    太和殿一向清净,如今殿前广场却是人头攒动。

    阮蓁一出现在太极殿,便有面生的太监迎过来,甚是恭敬地朝她福了福身,“大皇子得知公主前来,特命小人请公主去主殿。”

    虽没想瞒过陆姜,但被她如此礼待,还是远超阮蓁的意料,但她仍犯嘀咕,却到底没有拒绝,只因主殿是她父皇的起居之所。

    她父皇和皇弟是死是活,一看便知。

    尽管来之前,已预想过各种可能,可当她进入殿中,看到明黄龙榻上那个面无人色,唇角残留褐色药汁,进气比出气少的男子,还是心弦霎时崩断。

    父皇尚且是陆姜的生父,尚且是这个下场,那么禩儿呢?

    禩儿的结局只会更惨。

    想到这种可能,阮蓁只觉得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立。

    父皇在龙榻上,那么禩儿呢?

    阮蓁举目四望,好半晌,才在九龙吐珠青铜灯架下,发现了陆禩的身影,他靠在御案后的太师椅上,依旧是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症状同父皇并无二致。

    所以,一夕之间,她的兄弟,她的父亲,

    都要离她而去吗?

    且还是因为她的过错?

    再也无法故作坚强,阮蓁蹲下身去,伤伤心心地哭起来,因为哭得太过用力,双肩甚至不停地耸动。

    正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在耳畔。

    “哭什么哭?他们又没死,不过是用了缩骨的汤药,昏过去了罢了。”

    什么,他们没死?

    阮蓁猛然抬眸,眼里又有了神采,她迅速去到御案,撩起陆禩的袖子,抓住陆禩的手,却与往日不同,竟似女子的手掌一般柔软,且手臂也短了一截,果真只是缩骨的汤药,而并非要人命的毒药吗?

    阮蓁又去到龙榻,掀开她父皇的袖子一看,亦是这个情形。

    至此,阮蓁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她才刚松泛的心弦又重新紧绷,只因陆姜突然又道:“原本我备下的的确是鸩酒。”

    “但临到头,我突然想起皇姐,皇姐如此心善,若是他们死了,皇姐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所以,我手下留情,暂且留下了他们一命。”

    说话间,陆姜已从龙榻后的阴影里走出,站在阮蓁五步之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我之所以说是暂且,那是因为他们俩能不能活,能活多久,全在皇姐的一念之间。”

    话虽没说透,但此刻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眸子,阮蓁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平静的疯感,下意识捂着心口,往后退去。

    陆姜勾唇一笑,“皇姐果然聪慧,皇弟这还什么都没说,皇姐就猜到了眉目。”

    不再端着,陆姜直截了当地道:“实不相瞒,皇弟这些年一直男扮女装,有时候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男人。”

    “直到遇到皇姐,皇弟这才有了男子该有的欲望。”

    “皇弟的要求倒也简单。”

    “只要皇姐肯做我的妃子,那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他们两个。”

    阮蓁按着翻涌的胃部,想要指着陆姜的鼻子骂,然陆姜身着内里铠甲外长袍的文武服,即便假扮多年的女子,此刻四方步亦是走得虎虎生威,尤其眼中那不再掩饰的阴翳,无法不叫阮蓁心生怵意,只能是近乎哀求道:“可我是你姐姐,你亲姐姐啊,又要如何做你的妃子?”

    然陆姜却很是镇定,“亲姐弟又如何?只要不生下孩儿,又有何不可?”

    “更何况,若非皇姐勾引皇弟在先,皇弟又怎会生出这等妄念?”

    阮蓁只觉得自己比窦娥都冤枉,“我勾引你,我何时勾引你了?”

    女子往后退,男子往前走。

    “皇弟闯了天大的祸,皇姐都能替我瞒下,这难道还不是喜欢?姐姐不是专程给我送点心?还摸我头了?这些难道算不得勾引?”

    阮蓁被他气笑了,“我不过是把你当做妹妹,想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才没有揭发你。而你说的其他,天地良心,那只是出于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关心,何关情爱?”

    退无可退,阮蓁的背脊抵在了墙壁,可男子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如今的陆姜比阮蓁高出一个头,高大的阴影罩下,阮蓁下意识捂着前胸,却被男子无情地夺过双手,以一手按在头顶的墙壁上,而后男子另一手则去解自己的腰带,凉凉的眸光落在女子领口白皙的肌肤上,往下,再往下。

    “可是怎么办呢?皇姐是第一个对我好的女子,也是唯一的一个,我实在是割舍不下。”

    听到这里,阮蓁已然有了几分明白。只怕终陆姜半生,从未遇到过真心对他的女子。从未被爱过的人,只要一点点的关怀,便可以浇灌出参天的大树,只是这树最终结出的是苦果罢了。

    阮蓁双手被钳制,身子也卡在墙角动弹不得,只能是照着他的脸好一顿臭骂:“当初是我瞎了眼,以为你是因为经历太苦,才会行差踏错,结果你根本就是骨子里的坏种,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这个畜生,你快放了我。”

    陆姜倒也顿下解腰带的动作,转而放下对她的钳制,双手捧着女子的脸颊,看着女子眼里的惧色,听着女子因为害怕而粗重的呼吸声,他邪性地笑了笑,“放了你?没可能。”

    “除非哪一天,我对你没了兴致。”

    “否则,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得取悦我。”

    “还是说,你根本关心父皇、母后、皇弟以及我那小外甥的死活……”

    话音未落,胸腔传来剧痛,陆姜稍一垂眸,便看见女子举着短刃捅向自己的心口。

    却是阮蓁瞅准机会,取出藏在腰间的短刃,那把陆禩特意为她打造,小巧却锋利的断刃,原本是为楚洵准备的,此刻却朝着陆姜致命地一击。

    “皇姐你,竟然如此狠心,亏我还放你们一马,你、竟然要杀我……”

    又是一刀,这一回,陆姜已然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他躺在血泊之中,全身抽搐着,再无方才的嚣张与跋扈,看向女子的眼里满是祈求,“姐姐,我错了。”

    “姐姐,我疼。”

    “姐姐,救我。”

    然而女子却再无可能心软,他甚至又补了几刀,直到陆姜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昏厥过去,这才罢休。

    正这时,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阮蓁立马捏紧短刃,比在陆姜的喉咙上,“谁?”

    “是我。”

    见是杨悭的声音,阮蓁叫他进屋。

    “进来。”

    也是殿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厮杀声,才让阮蓁知道,在她同陆姜周旋的时候,外头已经打起来了。

    “是救兵吗?”

    杨悭用力地点点头,“林栋将军,海婴将军,周石将军……”

    阮蓁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连来救驾的人,也都是威远大将军的嫡系?难不成我朝中便再无其他武将?”

    难不成,我大梁皇室,要一直受制于所谓的陈家军?

    今次是好运,侥幸躲过一劫,那么下回呢?

    阮蓁不敢想象。

    杨悭又看了一会,终于看到一个样貌神俊的男子,“还、还有楚将军。”

    楚洵也来了吗?

    阮蓁推门而出,至廊檐下,看着远处个身穿银白铠甲,眉如墨,眸似星,气质清华,若琼枝玉树的男子,紧绷的唇角渐渐松泛开来。

    是啊,大梁不止有威远大将军的陈家军,还可以有楚家军。

    唯有拉拢楚家军,放可制衡陈家军。

    而如何让楚洵心甘情愿为她所用,阮蓁自有她的法子。

    在今日之前,阮蓁从未想过将大梁和北魏合二为一。但一则经历这样的事,她没办法扔下父母亲人不管,心无旁骛跟着楚洵离开。一则在见识过真正的杀戮以后,她不愿再看到他日两国交锋,百姓生灵涂炭的景象。

    为此,她得做些什么。

    回到主殿后,阮蓁找来她父皇的玉玺,又找来书写圣旨的丝绸、摊开在御案上,认真地书写着什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头的动静渐渐停歇,众将军在殿前恭迎圣驾,阮蓁这才叫杨悭去开门。

    殿门洞开,露出宽展的宫殿,以及宫殿尽头那明黄的宝座,还有那宝座之上,美得惊心的红衣女子。

    “这、公主怎坐在龙椅上?”

    “该不会是皇上和太子都出事了吧?”

    林栋则明白,若是皇上和太子出事,阮蓁不会这般淡然。

    只这外甥女也太不像话了,竟然众目睽睽下坐上龙椅,作为亲舅舅,林栋不得不给她一个台阶下,“蓁蓁,别玩了,快下来,皇上和太子在何处?”

    “诸位放心,父皇安好,皇弟也安好。”然龙椅上的女子,却纹丝不动,甚至还神色冷峻地环视了一圈,“不过,就在刚刚,父皇已将皇位传位于本宫。”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而楚洵,眼里失望有之,幽怨有之,却更多的是不解。不是说好跟他回去北魏,怎地又当起了什么女皇?

    阮蓁避开楚洵灼人的视线,给杨悭使了一个眼色。

    杨悭便举着笔墨未干,印有玉玺的圣旨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皇女陆蓁,聪慧过人,得天庇佑,朕今传位于其,望其为爱民之明君,钦此。

    当即就有人说了:“凭什么啊?皇上尚在,太子也有,哪里轮得到玉华公主做女皇?”

    便是林栋这个舅舅也不认同,“蓁蓁,这当皇帝,是男人的事,女子嘛,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了,你说是也不是?”

    众人皆是疑惑与不满,唯有楚洵感到心凉。

    媳妇做女皇了,自然不可能跟着他回去,就当楚洵以为这个女子又要抛弃他的时候,杨悭又宣读起另外一道圣旨:

    “兹闻英国公温文尔雅、品貌出众,朕与皇后甚悦。念及婚娶正当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玉华公主待宇闺中,与英国公堪称天设地造的一对。为成佳人之美,特赐英国公为玉华公主驸马,择良辰吉日完婚。”

    到了这里,先前那些反对阮蓁做女皇的人,忽然恍然大悟,却原来玉华公主做女皇的底气在这里。

    若是楚洵愿意带着北魏这嫁妆,嫁给大梁的女皇,他们这些朝臣倒也不是不可以认下这个女皇,毕竟有大一统的不世之功。

    不过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坐,而去做那入赘的驸马,楚洵是有多想不开?

    即便玉华公主真的是仙子下凡,但于男子而言,到底是掌控天下更能让人满足。

    所有人都不看好阮蓁这一步棋,但只有阮蓁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恐怕是愿意的。

    楚家世代忠良,千百年来从未觊觎过皇权,即便沦为叛军,说到底也是为了她。

    虽然他凭借手段,让世人并未对他口诛笔伐,然而叛军就是叛军,将来史书轻轻带过的一笔,只会把他记载为叛军。

    而楚洵是何等矜傲的一个人,有这般的身后名,如何受得了?

    她父皇乃是中宫嫡子,原本这天下就该是他的,永业帝才是使了阴谋诡计上位的乱臣贼子。

    忠于他父皇,那便是忠于大梁皇室。

    她这也算是替他拨乱反正。

    很显然,阮蓁对这个和自己纠缠不清的表哥甚是了解。

    楚洵再度抬眸时,已然是湿了眼眶,他撩起银白铠甲的下摆,而后笔挺地跪在金砖之上,回答得字字铿锵,“微臣谨遵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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