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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丢出去“给本宫把他丢出去。”……

    像是几百年没有开荤,吻得又凶又急,照着女子的樱唇就是一通乱啃,直逼得女子连连退步,然而背后却是廊柱,退无可退,被男子再度迫近,双手捧着女子的脸,继续发狠地侵袭。

    女子细眉时蹙时平,面上浮起一层羞红,分明是意动的,却久不开齿关,尖利的指甲还直往男子脸上招呼,虽未曾用尽全力,却仍旧在男子面上留下两道痕迹,红得刺目。

    指甲剐蹭的尖锐疼痛,越发激起男子的兽.欲,发泄似地咬着女子的唇瓣一扯。

    女子吃痛,挥起手腕照着男子的右脸就是一抽,力道之大,直将男子抽得脸往左一歪,然而男子或许是早已习以为常,却是浑不在意,反倒是还笑得出来,凤眸里那笑多少有些危险的意味在。

    女子戒备地绷紧身子,然而下一刻某人不讲武德地扣住她敏感的腰,叫她忍不住张嘴要叱他,然而唇瓣才微微一张,男子便乘虚而入,以他灵活的舌尖,挑逗着她最后的防线。

    紧紧将女子箍在怀里,将旷了几年的欲念,释放在两人唇齿这方寸之间,似要榨干每一滴甘露,似要吮净每一口空气,直叫女子似离了水的游鱼,快要不能呼吸,

    云蒸霞蔚的红浮在两腮,低低的喘息接连不断。

    心中一股异样升起,阮蓁知道再这样下去又要前功尽弃,然而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手也被他钳制在怀,根本无法动弹,唯一能做的反抗,也不过是死命咬紧牙关罢了。

    顷刻间,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唇齿之间,为原本还算可控的情.欲增添了一丝邪性,叫男子的攻城略地越发地暴戾。

    女子虽只被动承受,却也渐渐软在男子掌心,楚洵睁开迷离的眼,见女子面若熟桃儿惹人采撷,半咪的眸子再无半分清醒,视线一压,是女子起伏的心口,在薄衫下一拱一拱,只觉得气血上涌,再也无法抑制体内的叫嚣,想要狂飙,想要毁天灭地。

    女子惊呼一声,男子已将她拦腰抱起,往卧房走去。期间跨过门槛时,阮蓁抓着门框不松手,绕过屏风时,腿卡在边沿不肯让他得逞,可毕竟男子颀长高大,这些年又在军中历练,其臂力却哪里是女子可以撼动半分的?

    毫无意外地,女子被扔进了床榻,床上铺的褥子甚厚,倒也不曾摔痛,然而屈辱却是霎时上脸,只觉得火辣辣地疼,她指着他的鼻子骂:“楚文仲,你要强迫我不成?”

    男子一把扯下女子的柿青外衫,露出桃红的肚兜,以及肚兜下若隐若现的绮丽,并信步至妆奁,取过一面铜镜,直直地怼在女子面前,冷冽的目光自她领口雪肤往下游移,直至眸色糜暗,他哑声道:“我强迫你?你看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样?还需要我强迫?”

    镜中的女子,满面的潮红,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唇瓣嫣红得能滴出血来,全然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这叫阮蓁赧然地低头,支支吾吾地替自己辩解,“那能怪我吗?还不是你使坏在先?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就跟我这样,你可真是脸都不要了。”

    对,就是这样,都怪他,她是清白的,她是矜持的,是他没个正形,是他放浪形骸。

    这么想着,阮抬了抬骄傲的下巴,扬高声音斥他:“大胆楚洵,竟敢轻薄本宫,你可知罪?”

    楚洵笑了笑,倏然,他埋首至女子的脖颈间,潮湿温热的气息霎时萦绕在女子早已红透的耳根上,激起一阵异样的酥麻,直叫女子绷直了脚背,偏那人还不无诱惑道:“是我侍候的不好吗?公主竟然要治罪草民?”

    说罢,还十分不要脸地含上她的耳垂,手也开始精准作案。

    女子闷哼一声,不由得仰脖,露出冷白纤细的脖颈。觑见那玉白脖颈,想起两人从前交颈相吻的样子,男子眸光又暗了暗,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去撕最后的遮挡。

    千钧一发之际,女子惊呼一声,缩回纤细的双腿,见男子开始解腰带,抄起枕头便朝男子的脑袋砸去,“你若真敢硬来,仔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不信你试试看。”

    楚洵定定地看着她,终于是收起了攻势,不再去解腰带,“好,我不勉强你。”

    然而却出乎预料地攥着女子的脚踝,将她拖至床边,不顾她的抓挠,只管埋首下去。

    起初,女子的手还是不住打他,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然而到了后面,却再也没有丝毫的力气,只耷拉在他的发顶,眸光越来越散越来越散。

    ……

    一想到方才被那人得逞,阮蓁气得是嘴皮发颤,偏偏自己不争气,并没有使尽全力去推开他,多少有些半推半就,而且她无法说出口的是,其实她也就是嘴硬,并不是很反感这事儿,床榻上,她同楚洵向来是合拍的。

    正想着如何发难,可巧跪在地上的男子,总算是抬起头来,笑着问她;“舒服吗?”

    羞辱,这是妥妥的羞辱。

    从前也就罢了,彼时他是公府世子,她只是一个寄居在他家的表姑娘,可如今时移世易,她成了大梁的公主,难道还要受这等窝囊气不成?

    正思忖如何惩罚这人,偏这人又开始作死,“这嘴翘得都能挂油壶了,想来还是不够?”

    说罢,站起身来去解腰间的玉带。

    这是没完没了了,阮蓁再也无法忍受,照着他的下三路就是一脚,在男子捂着痛处幽怨地瞪向女子时,阮蓁无情地偏开头,慢条斯理地整日好仪容后,朝着外面吩咐,“来人,给本宫把这个狂徒丢出去。”

    是以,楚洵又又一次,被轰出了公主府。

    不过,与上一回不同,这一次他心中有数,女子这是松动了,否则也不会容许他放肆,但凡她叫一声仆从,他也不可能一亲芳泽。

    这一回,楚洵是笑着离开的,临去前,还让门房给阮蓁带话,说他明日再来看他们母子。

    阮蓁得知后,气得直跺脚,想着与其再被这厮得逞,倒不如先避避风头,于是又带着小钰儿回到了坤宁宫。

    起初,林鸳也是没放在心上的,她这个女儿甚是粘人,每隔一段时日总会入宫来陪她,但是这回却是住得有些久了,这都五日了,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女大避父,因阮蓁在的缘故,成安帝除去第一日来看过女儿和外孙,后来便不曾来过。

    这些时日,前朝有人建议选秀以充盈后宫,虽然成安帝一力压下了,林鸳怕成安帝长期住在太极殿,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便想着将阮蓁劝说回去,“你不是还想帮玉荣,这两日你先回公主府去,等你父皇夜里过来时,我问问他的意思。”

    偏阮蓁这个心眼极多的人,在自家娘亲面前却甚是单纯,完全察觉不出自己这是碍着母亲的眼了,还顺口道:“何必要夜里啊?女儿这就叫人去请父皇过来用午膳,女儿还想再住几日。”

    林鸳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儿估计又有心事了,顿时也冷了脸,“怎么?楚洵那厮又歪缠你了?”

    阮蓁支支吾吾地将楚洵如何欺负她的事说了,气得林鸳大发雷霆,“这个楚文仲,看来是丝毫没有收敛,既然你治不住他,那便交给娘来收拾。”

    阮蓁小心翼翼地问:“娘打算如何收拾他啊?”

    第92章 棒打鸳鸯来自岳父的阻挠。

    “叫你父皇把他砍了!”

    “再不济也要把他捆了打一顿,再扔进臭水沟去,仍由他自生自灭。”

    “或者把他卖入南风馆如何?他生得这般好颜色,想来生意一定极好,我这也算是造福了百姓,为善一方。”

    见她娘越说越不着调,阮蓁挽着他娘的手臂娇声道:“娘,表哥毕竟是姨母的儿子,姨母待我很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他?”

    林鸳点

    了点阮蓁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瞧瞧,我不过随口说说,你这就护上了,既这般,你还躲来我这里做什么?直接跟他回去啊,带上你的小崽子一起,也省得在我跟前碍眼,这般大的人了,儿子都四岁往上了,成日里跟在娘身边,像个什么话?”

    终于,阮蓁反应过来她被嫌弃了,眼泪水说来就来,“原想着找到娘亲,从今往后就能一家团聚,不想这不过是女儿一厢情愿。娘亲既这般厌烦我,巴不得把我嫁去异国他乡,那女儿这就去找表哥,让他带我们母子离开,往后再也不回来,绝不再在娘亲跟前讨嫌。”

    说罢站起身,往外走,背影要多落寞有多落寞。

    林鸳却并不买账,挥了挥手,“那你快些走吧,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自己没有丈夫,我却是有丈夫的人,哪能天天地陪着你作?”

    “你快些走吧,带上小钰儿,嫁妆容我慢慢给你准备,到时候再派人给你送过去。”

    没有等到意想中的台阶,阮蓁有些进退维谷,半晌,她踅过身来,回到罗汉榻上,依偎在林鸳的臂膀,娇声道:“娘亲怎么不劝我?就不怕我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林鸳推了推她,见推不动,也只能受着,自己生的,还能怎么着?

    叹了一口气,她取过茶几上的茶盏浅啜一口,这才漫不经心道:“你这爱演的性子,你以为是随的谁?在祖师爷跟前班门弄斧,你还不够格。”

    哼了一声,林鸳又道:“话又说回来,看你这恨嫁的模样,我是不是该给你准备嫁妆了?哎,这头一会儿嫁女儿,你如今又是公主,我还不知是个什么章程,得好生问问礼部才是。”

    “什么嫁妆?”

    说话间,成安帝已经进入了内殿。

    林鸳斥责一旁的小宫女,“皇上来了,怎地也不通传?”

    “是父皇不让通传的。”陆禩也紧随其后,绕过了屏风,向林鸳和阮蓁一一行礼,“母后,皇姐。”

    阮蓁有些稀奇,“皇弟今儿怎么有空来?今日没有功课?”

    陆禩作为成安帝唯一的儿子,被寄予了厚望,君子六艺那是一样没落下,每日的功课从早排到晚,是个十足十的大忙人。

    成安帝道:“周士礼送了朕一方砚台,朕叫禩儿来太极殿取,他得知朕要来看你们,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来。”

    待坐定,成安帝又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嫁妆?”

    阮蓁看向林鸳。

    林鸳清了清嗓子道:“还不是那个楚文仲,看不出他还有些手段,这才多少日,竟然又笼络住你女儿,这女大不中留,做父母的除了欢欢喜喜送嫁,还能怎么着?”

    成安帝陆熠听罢,和煦的笑容一顿,面色凝重起来,“朕不同意这桩婚事。”

    “熠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棒打鸳鸯?”

    陆熠看林鸳这上赶着的样子,也是十分来气,“别说得这么难听,我这都是为了蓁蓁。你仔细想想,蓁蓁一个大梁公主,嫁去北魏,人生地不熟的,身边也没有个亲信,到时候楚洵又欺负她,她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我和你又天远地远的,说句难听的话,就是她死了,都没有人给她收尸。”

    或许是太信任楚洵的能耐,阮蓁从来没有想过这一茬,“表哥不会这么对我。”

    陆熠又道:“是,楚文仲或许是爱重你,但他是皇帝,日理万机,难不成还能时刻把你拴在身边?他又是那等好人才,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的妃位,到时候各种明枪暗箭,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鸳也附和:“这一点你父皇倒是没说错,像你父皇这样上了年纪的皇帝,尚且被前朝那些人惦记,更何况是你表哥那样俊美年少的。”

    陆熠瞟了一眼林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鸳鸳,你不用试探朕的口风。朕答应你的事,何时不算数了?”

    林鸳嗔他一眼,“熠哥从前可是答应娶我做正妻的,可结果又如何?”

    阮蓁见两人要起争端,便带着陆禩借口寻小钰儿离开了,彼时小钰儿正在跟着宫女一起捉蝴蝶,姐弟两个便也在后面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皇弟近来可好?”

    陆禩道:“一切都好。”

    想了想又道,“听闻钰儿的爹来金陵了,他可有欺负皇姐?”

    被人惦记总是叫人高兴的,阮蓁微微一笑,“没有,有父皇在,他哪里敢欺负我?”

    陆禩点点头,“那就好。”

    他又招招手,身后的太监便捧着一个匣子前来,陆禩从中取出一把套了牛皮的匕首,“这匕首甚小,皇姐可以带在身上,若是那厮再冒犯皇姐,皇姐不必客气,直接杀了他。”

    阮蓁接过来一看,匕首的柄上还刻有“蓁”字,心中更是一暖。

    她这个皇弟,倒是随了她娘,不但心肠好,连才学也是一顶一的,才不过六岁上时,便出了自己的诗集,于书画和乐器一道也甚有天分,他的书画匿名拿去民间去卖,竟然也能卖出个几百两银子一副,而至于乐器,更是信手拈来,旁人要学几年的乐器,他几个月就能熟练,尤其弹得一手好琴。

    唯独对政务不上心,按照他的话来说,政务将来自有朝臣替他操持,他何必过问?

    皇弟不靠谱,她这个做姐姐的少不得要多废些心思,这些年她父皇让她参与政务,阮蓁猜测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阮蓁晃神间,听得殿内传来一阵喧嚣,听去像是什么摔碎了。提起裙摆急步过去,阮蓁看到宫女正在打扫地上的碎瓷片,视线一抬,她父皇跟前的杯盏不见了。

    发生了何事?一向脾气温和的父皇竟然发怒至此?

    林鸳在一开始的惊吓过后,也回过了神来,拉着皇帝的手不住地摇晃,撒娇道:“熠哥,你生什么气啊?这也是为了玉荣的名声。陈姐姐是你的原配,如今你登基了,一不追封她为皇后,二不迁坟至皇陵,外人还以为你厌恶陈姐姐,连带着玉荣也要被看轻,如此一来,将来玉荣嫁人,婆家又要如何敬重她?玉荣毕竟是你和陈姐姐的孩子,你若是薄待了她,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担一个不贤的名声,可我不能叫熠哥被天下人不齿。”

    “说到底,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你发什么邪火啊?”

    陆熠很吃这一套,当即就将人搂在怀里,“好了,朕也不是有意凶你,有些事你不明白,朕也不怪你,玉荣是朕的女儿,朕自然不会亏待她,朕会仔细替他挑个好驸马,而至于陈氏,往后你都不要再提。”

    “你只需知道,陈氏的品行不配做朕的皇后,更不配跟朕葬在一起。”

    阮蓁心中一沉,到底陈氏做错了什么,以至于父皇如此地憎恶她?

    只作为女儿,阮蓁也不好过问长辈的事,正打算转身离开,自去寻小钰儿,却这时陆熠朝她招招手,“蓁蓁,你过来。”

    阮蓁低着头过去,在下首的圆凳上坐下,却是一改在林鸳跟前的俏皮,是个低眉顺眼的模样。

    陆熠开门见山道:“且不说大梁和北魏之间必有一战,便是和平共处,父皇也不忍你远嫁他国,你和楚洵之间的孽缘,既然你剪不断,那就由为父帮你斩断。”

    “朕同你母后商量过了,下个月御花园牡丹盛开之时,你母后会在御花园办赏花宴,届时父皇会让一些才子前来赋诗,到那天,你和玉荣都去看看,挑一个合眼缘的夫婿,年底前完婚,也算了了父皇的一桩心事,你和玉荣也都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阮蓁怯怯抬眸,“可是,父皇,我……”见林鸳朝她摇头,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这个插曲,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午膳时,阮蓁都郁郁寡欢的。

    等

    到了午后,陆熠去太极殿批阅奏折,陆禩也回去东宫,整个坤宁宫的正殿只剩下母女两人时,阮蓁终于是忍不住落泪,“母后,这事儿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林鸳摇了摇头,“别看你父皇平常听我的,但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倔起来就跟驴一样,这事儿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更何况,你父皇有些话也在理,娘也不忍心你远嫁吃苦。”

    “可是我舍不得表哥。”

    林鸳拍了拍阮蓁的肩以作安抚,“既然舍不得,那就好好珍惜你定亲前的这段日子,别弄出孩子来就成。”

    阮蓁简直哭笑不得,“母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林鸳一本正经道:“我可没开玩笑,我的女儿是公主,别说是成婚前,就是成婚后宠幸一两个男宠,那都不是什么大事。”

    第93章 再次抉择是家人还是他。

    “娘,这不太好吧?”阮蓁不认同地道,“女子的名声何等要紧,若是如你所说,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傻孩子,寻常女子有情郎,自然是会被口诛笔伐,可你不是寻常女子,你是公主,世人顶多说你一句风流,你可知为何?”

    阮蓁想了想还真是,本朝也有几位公主蓄养面首,但提起她们,女子皆是殷羡,男子不无向往,但为何公主离经叛道却不会受到世人指责,她却是悟不透的,遂问:“那娘说是为何啊?”

    “傻孩子,你见过几个男子为妻子守贞的?”

    “甚少。”也不是没有,至少楚洵算一个,但也是她求来的,真让他自己选,他未必会委屈自己,而所有女子、甚至包括阮蓁都对此习以为常,毕竟自古以来男子皆是三妻四妾。

    林鸳点点头:“女子的贞洁,说白了不过是男子给女子套上的枷锁,为的是驯服女子,让女子听话恭顺,不能再生异心,而千百年来的女子之所以默认这一点,是因为她们没有能力反抗,必须得依附丈夫才能活下去。”

    “可是我的儿,你不是寻常女子,你是大梁的公主,即便你成婚,也不必依附驸马而活,反倒是驸马及其家族还要仰仗你的权势,让他的家族跻身名流贵族。在你的婚姻中,你其实是丈夫的角色,而不是妻子的角色,是以你风流一些,只要不闹得太过分,懂事的驸马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他攀附权贵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阮蓁狐疑地看向林鸳,“娘当年该不会就是这般对养父的吧?所以他才会在你走后,如此薄待我?”

    一提起阮承业林鸳就来气,捂着起伏不定的心口,一阵地懊恼:“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当年怎就没让他做个活王八呢?一个一贫如洗的穷书生,靠着老娘才有了一份家业,老娘的嫁妆够他阮家人吃几辈子,到头来竟敢如此欺负我的女儿。”

    阮蓁替林鸳拍背顺气,安抚她道:“好了娘,父皇不是已经惩罚他了吗?不要再气了,气坏身子女儿可是会心疼的。”

    早在成安帝登基之初,便开始叫人彻查阮承业的错处,以泄欺女辱妻之恨,偏偏阮承业是个不经查的,犯过的大案子没有,小案子却是一箩筐,林林总总加起来,也足够他一家子流放千里。

    不知道在路上有没有个三长两短,即便安全抵达目的地,这辈子也是没办法在跟前碍眼了。

    想起阮承业那个龟孙,林鸳也是心有余悸,“蓁蓁啊,这回你选驸马,可别尽指着俊美的挑,这皮相固然重要,但过日子最要紧是要有良心,关于这一点,你已在楚文仲那里吃过亏,可千万别再犯糊涂。”

    “样貌过得去就行,关键是心地要良善。”

    阮蓁乜了她娘一眼,“娘亲说得轻巧,你自己倒是会享受,不论是父皇还是我养父,哪一个不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到了女儿这里,却是要嫁个丑八怪了?娘你这话说得不亏心啊?”

    一向巧舌如簧的林鸳,此刻却有些哑口无言,半晌,在阮蓁倔强的眸光中,只能是妥协道:“罢了,罢了,听你父皇说,那日来的才子甚多,家中有未婚儿郎的命妇也都在,娘好好帮你掌掌眼,定要选一个皮相好,性子好,家风好,心地也好的驸马,而至于家世,恐怕你就不能再有要求。”

    阮蓁对此再无异议。婚姻之事,从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个父亲还是皇帝,阮蓁焉有拒绝的权利?且平心而论,一定要她选家人还是楚洵,她自然是选家人。而对于楚洵,她虽然心有不舍,但人活一辈子,总不能事事都想圆满,那样未免太贪心。

    是以,在楚洵沾沾自喜不日将要抱得美人归时,阮蓁已经在心里将他踢出局。

    阮蓁最终还是被林鸳撵出了坤宁宫,说她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其实怎么回事,阮蓁大概猜到些,只她也明白,自己的确是打搅父母多时,倒也并未拆穿。回公主府的路上,阮蓁让玲珑先行带小钰儿回府,她自己则带着莲清驾车往玉荣的公主府去。

    不管父皇怎么决定,事情是她提起的,她都应该给玉荣一个交代,尽管多半会被她冷嘲热讽,说她没有本事却乱掺和。

    阮蓁对此也很是无奈,谁知道她父皇对陈氏竟如此深恶痛绝呢?

    门房得知是玉华公主到访,赶紧叫人去禀了玉荣公主,没多久岷烟出现在影壁之下。

    没有刻意冷待,来迎接的还是贴身丫鬟,阮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玉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岷烟打头引路,阮蓁紧跟其后,莲清提着几盒御膳房刚出炉的糕点走在最末。

    这是阮蓁第一次来玉荣的府邸,她听她娘说过,玉荣点名要原来的秦王府。她父皇落败时,皇祖母尚在人世,给唯一的儿子选的府邸,自然是气势磅礴,雕栏画栋,假山湖泊,曲桥游廊,那是应有尽有。

    但当走到陆姜居住的荷香院,一切却化奢为简,有些过于朴素,屋宅的漆掉了也不曾翻新,连廊上的灯笼看起来过于陈旧,便是连池塘里的荷花,也因为疏于打理,长得杂乱而野蛮。

    完全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排场。

    阮蓁忍不住问岷烟,“我听母后说,在妹妹住进来之前,工部有特意修缮过的,可为何独独妹妹这里如此破败?可是工部的人怠慢了妹妹?”

    岷烟摇了摇头,“回公主的话,并非是工部怠慢,是我家公主不让碰这里的一砖一瓦。”

    “为什么啊?”阮蓁不解地问。

    岷烟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也没有藏着掩着,“这荷香院,原来是王妃和公主居住的院落。”

    不知为何,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回答,却叫阮蓁心里很不是滋味,替陆姜感到难过。

    都是被父皇辜负的母女,陆姜的娘则早早地消香玉陨,如今只能靠着旧日的风物来聊以慰藉,而她的娘则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她是陆姜,没准比她还要愤世嫉俗。

    若是再得知父皇连发妻最基本的体面也不肯给她母亲,阮蓁不敢想象,陆姜的心里会何等地扭曲。

    去到陆姜待客的明间,待客的茶盏依旧很有年头,上面还豁了一个口子,不过这回阮蓁没有再多问,以免叫陆姜想起伤心事。

    她先是叫莲清将点心拿出来给岷烟,“这糕点是今儿一早御膳房刚出炉的,这会子应该还热乎,赶紧给你们公主装盘,让她尝尝鲜。”

    等打发走了岷烟,又对莲清道,“我瞧着外头园子的海棠花开得正好,莲清你去折几只,咱们带回去插屏,咱们府上可没有海棠花。”

    等屋内只剩下姐妹两人,阮蓁这才小心翼翼道:“玉荣,关于你娘的事,母后跟父皇提了。”

    陆姜抬起头来,淡淡扫了阮蓁一眼,四目相接时,阮蓁不自觉地低下头,双手因为无措不知如何安放。

    “然后呢,父皇怎么说?”陆姜云淡风轻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阮蓁总觉得她话说得有气无力。

    阮蓁抬头瞟她一眼,见她面色亦是不佳,见她看过来后,又心虚地垂下眼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父皇她就是不同意。”

    “妹妹,你相信我,母后真的已经尽力了。”

    原以为玉荣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应声,“知道了。”

    说完,便再没了下文,淡然得仿若这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可这怎么能是无关紧要的事呢?

    阮蓁只当她是把姑憋在心里,有心劝

    慰一番,却这时岷烟已去而复返,她手中端着的两碟子点心,正是阮蓁从宫里带来得芙蓉糕和荷花糕。

    岷烟后头,还跟着一个小丫鬟,手中的盘子盛了一碗琥珀色的汤药。

    “玉荣,你病了吗?可要宣太医?”说话间,阮蓁抚向玉荣的额间,“让我看看你可有发烧。”

    玉荣抬手去挡,没有叫阮蓁得逞,她忽然冷了声音道:“皇姐,你也看到了,我要吃药,便不留你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阮蓁总觉得,陆姜的手有些硬,骨骼也很明显,不像她的手是软的,骨骼也隐在肉里,然不及她深想,陆姜便开始下逐客令,“春池,送客!”

    阮蓁也不好再多待,“那我去了,你好好养病,别硬撑着,该请太医还得请。”

    等阮蓁一走,还不曾出院子的月洞门,岷烟一边摆着点心一边道:“奴婢瞧着玉华公主是真心想同公主交好,公主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岷烟是从秦王府就开始跟着陆姜的,一开始秦王还在时,她的那些兄弟姐妹就不爱同她交往,怕被秦王连累,后来秦王出事,更是对她避如蛇蝎,是以,尽管威远大将军府的表兄弟、表姊妹众多,却无一人向她示好,不过是点头之交的面子情罢了。

    自家小姐活这么大,也就只有玉华公主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对她有过善意。

    当然了,原本她也以为是装的,毕竟日久才见人心,这一日两日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昨日公主在坤宁宫的眼线,一个伺候茶水的宫女,将将皇上和皇后的话一字不漏地传了出来,她这才晓得,玉华公主没有骗她家公主,皇后也是个好的,反倒是皇帝狠心。

    自家公主得知这事儿后,气得晚膳都没用,今日一早也只用了些稀粥。

    思及此,岷烟便劝道,“公主,这点心还是热的,等下你用好药,好歹也吃些,垫垫肚子也好。”

    可自家小姐,似乎却并不领情,“拿走,谁稀罕她的点心。”

    若是岷烟细心一些,一定会发现,此刻陆姜的声音比寻常要粗。

    岷烟却难得没有遵命,放下药碗和点心便且离开,临走前还将门给带上,公主每回用药时,都喜欢关着门。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家公主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日格外虚弱,须得要用一碗黑苦的汤药才能恢复如初。

    虽是光天白日,这般关门闭户的,到底是暗了些,更何况一屋子的古旧物件更添阴沉,陆姜将药灌下后那惨白的面容以及扭曲的面容,更是将这种阴森推至顶峰。

    随着时间的流逝,靠在软榻上的陆姜,面色逐渐红润,重新有了精气神,手也变得软和,方才明显短了一截的裙摆,此刻又重新合身。

    一个时辰后,陆姜再无半分异样,她自几上的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送至嘴边恨恨咬一口,眼里满是淬了毒的恨意,“陆熠,既然你无情,那便休怪我无义。”

    第94章 交心“承认还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回府时,莲清搀扶着阮蓁上马车,推开车门时,发现楚洵竟然在车内。

    他一席绛紫地卍字不到头纹宽袍,发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已然是黑如鸦青,正如从前在国公府一般,慵懒地倚在软榻上,闲散地翻着书。

    见到女子也不慌张,如从前一般轻颔首,“好了?”

    又驾轻就熟吩咐车夫:“回公主府。”

    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样。

    这架势就仿若他们不曾分开,就仿若他们依旧恩爱两不疑,阮蓁光是想想,都知道这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车夫相信了他是她的什么人。

    他向来有这等本事。

    阮蓁该是要发作的,但是想到迟早要和这人分道扬镳,她的婚事就在眼前,倒也不希望两人的结局是以吵架收场,于是没有说什么,转头吩咐莲清去坐后面一辆马车。

    没等来女子的斥责,楚洵有些意外地瞟了女子一眼,却不想对上女子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玲珑,竟然又背叛我,表哥你到底许了她什么好处?”

    阮蓁今日来玉荣这里是临时起意,唯一知道她行踪的,也就只有带着小钰儿离开的玲珑了。

    楚洵收回视线,继续漫不经心翻书,“美男计。”

    “不是吧?表哥你对玲珑使美男计?你不是一靠近她就会发病吗?”

    楚洵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又翻了一页书,“是昌平,他和玲珑相互喜欢也不是一日两日。”

    “昌平?不会吧?他能看上玲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情?”阮蓁好奇心起,坐去楚洵的身侧,摇着男子的手臂问:“表哥,你快说啊?”

    女子越是急切,男子越是端着,挡开女子的手,继续将视线落在泛黄的古籍上,“你问玲珑去。”

    就玲珑那样粗枝大叶的性子,长得也不甚美丽,顶多算是清秀,厨艺也不如莲清,在阮蓁看来,玲珑配昌平实在太过于高攀。

    实在太过好奇,阮蓁哪能等到回府,不得已,只得重操就业,捧着楚洵的脸,在他额间亲了一口。

    楚洵摸着额头转过身来时,唇角那是压也压不住,然他却还不知足,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暗示阮蓁坐上去,否则便不开口。

    阮蓁这回学聪明了,哼了一声,撅着嘴转过身去,看向另一面窗户的风景。

    然而,另一边的楚洵,却在乜了阮蓁一眼后,意有所指道;“昌平说了,女子还是笨些好,否则若是像我,遇着一个聪慧过人的女子,一辈子都要被牵着鼻子走。”

    这怎么饶了一个弯,又到了她身上了?且听语气,怎么像是被丈夫始乱终弃的怨妇?

    阮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顿时噗嗤一笑。

    “在笑什么?”楚洵问。

    “没笑什么。”时至今日,阮蓁依旧不大敢戏弄楚洵,从前那人如神邸一样的印象太过深刻,不容她如此亵渎。

    但楚洵一再追问:“快说。”

    阮蓁也只能如实道:“表哥说这话,活脱脱像是个怨妇。”

    楚洵登时黑脸,侧过身去翻书,再也不理会阮蓁。

    不理就不理,阮蓁冷哼一声后也别开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两人这般僵持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楚洵率先打破沉默,“陆姜这人心术不正,你往后少同她来往。”

    阮蓁可不乐意听这话,“你才认识她几日啊,就知道她心术不正了?她是我妹妹,我不允许你这般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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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洵一听这话,当即撂下书册,转过身来定定看向阮蓁,“这陆姜到底哪里好了,你怎就对她如此宽容?”

    许是路途漫长,闲话家常未尝不可。许是分别在即,多说些心里话也无妨。阮蓁说起陆姜时,眉眼是带笑的,“我第一次见她时,是在御花园,当时我还不知她是我妹妹。当时我就想,这个世上,怎会有人跟我如此相像,因而对她倍感亲切。后来在母后的坤宁宫,我又见到她,母后说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照理说,并非一个娘肚子出来的,我应该对她感到膈应,可是我没有,我对她没有敌意。再到后来,我听说一些她的遭遇,自小被人看不起,受尽了白眼,连大将军家庶出的孙女也敢拿她撒气,我对她便多了一份同情。说到底,她同我并无两样,都是从小没有娘疼,独自摸爬滚打着长大,我每回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从前的自己。”

    “所以,你明知她险些酿成大祸,还是选择原谅她,并且上赶着帮她达成所愿,只是因为她可怜?”

    阮蓁摇了摇头,“也不全是。我之所以原谅她,是因为我知道她是身不由己。就像当初我骗表哥,叫表哥恨透了我,可表哥却没有想过,若是我不攀附你,就有可能被我养父当做筹码卖了。”

    “若是有的选,又有谁会挖空心思,

    无视旁人的冷嘲热讽,去讨好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

    “说到底,不过是别无选择罢了,我也好,陆姜也罢,无不如是。”

    楚洵当时没说什么,只一味地将女子揽入怀中,见女子不曾反抗,便越拥越紧,越拥越紧,几要将女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呼吸也不可控地粗重起来,“对不起,蓁蓁,从前是我不对,没有替你着想,是我让你受尽委屈,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只是,你怎样惩罚我都好,但能不能请你不要抛弃我?”

    和楚洵纠缠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认错,阮蓁感受到了他的自责和愧疚,心里也不是不动容的,但她却不能答应楚洵的请求。

    诚然,她可以骗他。

    但从前欺骗他的教训太过惨痛,她不想再骗人,阮蓁大煞风景地将他推开,“表哥,有些事错过了,便不能再回头。”

    “你我之间,缘分已尽,还望你不要强求才是。”

    她娘告诉她,若是舍不得楚洵,可以及时行乐,可阮蓁这些年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惯了,她做不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既然注定要分开,那便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分开,不能拖泥带水。

    楚洵苦涩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让我上你的榻,如今又让我上你的马车,是打算原谅我了。我都想好了,等明日和你一起进宫去面见岳丈和岳母,请求他们让你嫁给我。结果没想到,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男子声音太过萧瑟,神情也太过落寞,叫阮蓁终究是软了心肠。

    “表哥,你何时回北魏?”

    “裴阆他们还在同鸿胪寺及兵部和谈,边界要划分出来,起码还得一个月。”

    “那这段时日表哥搬来公主府吧。”

    顷刻间,男子眸光大盛,“蓁蓁,你……”

    阮蓁撇开头,不敢看他眸子里的内容,太过于刺眼,“表哥别误会,我只是希望你在离开之前,能好好陪陪钰儿,住在公主府更方便一些。”

    做出这个决定,阮蓁唯一对不住的就是陆钰,是以为了弥补陆钰,她也不是不能做出一些让步。

    男子眸光暗了暗,却到底没有拒绝,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还有一个月同她磨。

    今日能上榻,明日就能……

    回到公主府,正好是午饭的时辰,一家三口用过饭后,阮蓁便离开了碧汀院,把碧汀院留给了父子两人,她自己则是搬去了湖边的翠英院。

    彼时天光大好,阮蓁叫人在湖边支了躺椅,依旧是散漫地看着书。

    翠英院离碧汀院不远,父子两人的欢笑声不时传来,阮蓁再看不进半页书,她将书合拢交给下面的人,自己则朝月楼走去。

    到了朝月楼,她吩咐莲清将府中的小戏叫来,点了一曲《贵妃醉酒》。

    平常她一听这出戏,总要嗑掉一碟子瓜子,可今日她取下护甲,准备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却心中总是不得劲。

    那花旦身段极好,台风也很是风流,一颦一笑尽显风华,唱腔更是金陵少有的空灵,这是阮蓁从前最喜欢的旦角,甚至还给她配了个伺候的丫鬟,可今日听她唱戏,却只觉得吵得脑仁疼,脑子里嗡嗡嗡的。

    然她也明白唱戏的规矩,只要一开始便不能停下来。

    为躲避这嘈杂的声音,她开始往楼上走去,这朝月楼一楼是听戏的,二楼可以听曲,琴音可以让人安神,可当他走到二楼,还并未叫人去传琴师,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窗边,不由自主地凭栏眺望着碧汀院的方向。

    她斜倚在窗户上,俯瞰着远处的院落,见到那对父子后,躁动的心这才安宁下来。

    彼时,楚洵正陪着小钰儿荡秋千。一开始都还好好的,小钰儿抓得也牢固,被楚洵推得高高的,小钰儿笑得是合不拢嘴。

    阮蓁在楼上,也跟着勾起唇角。

    但忽然,小钰儿直接从秋千上飞了出去。

    虽然下一刻,楚洵当做肉垫,接住了他,还是把阮蓁唬了好大一跳,她再也坐不住,挽起袖子下楼,不到一刻钟,便怒气冲冲出现在碧汀院,盛气凌人地指着楚洵的鼻子道:

    “楚洵,你就是这么看孩子的啊?”

    “险些把我儿子摔伤。”

    楚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若是不这么做,有些人又怎会下楼来?”

    “你怎么知道?”阮蓁心虚地退了一步,这要是叫楚洵知道她偷看他还得了,“不,你不可能知道。”

    楚洵从小钰儿手里夺过一个火齐镜,在阮蓁跟前晃了晃。

    刹那间,阮蓁面红耳赤,“你……”

    楚洵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蓁蓁,承认你还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第95章 顿悟那是拿命爱她的人,她怎么能不急……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否则岂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非但不承认,阮蓁还一把夺过那火齐镜,高举过肩,提高了嗓门先发制人,“你别跟我东拉西扯,不管你什么理由,什么借口,都不应当这般不顾钰儿的安危。

    “我有数的,蓁蓁,我的身手还不至于接不住一个孩子。”

    “便是你身手再好,可事有万一,万一钰儿就那般倒霉,真格给摔伤了,你、你叫我怎么办?”说到后面,女子瞪向男子的美眸已然是泛着泪花,“他虽是你儿子,可你不过只出了个种。十月怀胎的是我,费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他的人是我,又当爹又当娘将他拉扯大的是我。他是我的命根子,他若是有个好歹,你叫我如何活下去?”

    看见女子落泪,楚洵也没有再替自己辩解,跪得很快,“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下次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还想有下次?”阮蓁一抬手,正要呼过去。

    不想男子非但不躲,还主动地贴向她的掌心,“打,照着这里打,打到你消气为止。”

    一拳打在棉花上,阮蓁气得直蹬脚,手一甩,指向东次间外头那一片空地,“去那边太阳底下罚站,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半步。”

    楚洵乖巧地过去,却又不甚乖巧地道:“那表妹可要把我看好了,否则你若是不在,我一准会偷懒。”

    “你、简直厚颜无耻。”阮蓁懒得和他贫嘴,抱着小钰儿就要出院子,却是个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可不想楚洵竟然引诱钰儿道,“小钰儿,想不想坐在爹爹肩上?”

    小钰儿脆生生地道:“想。”

    男子蹲下身,朝孩子张开双臂。陆钰朝着他飞奔而去,顺溜地爬上男子的肩膀。被爹爹举在肩头的的感觉太好,他用手拍着楚洵的背,口中“驾驾”地喊着,显然玩得很是尽兴,全然没有注意母亲黑着脸离开,也没有注意到父亲因母亲的离开而落寞黯然。

    说起来,陆钰见楚洵也不过几回,竟然就这般喜欢他,这叫阮蓁十分震,毕竟谢卿山用了整整四年,也没有叫小钰儿对他如此依赖。

    难道这就是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有那么一刻,阮蓁甚至在想,既然他们父子如此要好,她是不是把钰儿给他,就像楚洵说的,这个孩子在大梁,顶天就做个郡王,可是回到北魏,只要不出意外,他便是下一任帝王。

    她阻拦钰儿认祖归宗,阻拦他的锦绣前程,也不知他将来会不会恨她?

    更何况,钰儿回北魏,若是大梁能够活到他登基,想必又能够至少延续几十年,他总不能去打自己的舅舅?

    但只要一想到即将失去小钰儿,阮蓁就只觉得无法呼吸、几要窒息,且让她自私一回,而至于钰儿往后何去何从,且等他懂事了,让他自己选择。

    这一天过后,阮蓁没有再出现在碧汀院,也没有住在翠英院,而是去到了公主府最偏僻的院落。当然,楚洵并没有那么容易打发,又闹出了不少幺蛾子。比如说,他借口钰儿想娘亲了,想请她一起过去用膳,阮蓁也只是叫人将小钰儿接过去,并不肯再见那人。又比如说,

    那人装病想要博取同情,让她前去见一见,她也只是转头请了太医。结果那人一听要请太医,一下子就生龙活虎,再也不曾装病。诸如此类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可阮蓁却心如铁石,再也没有心软过。

    她向来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从来只做对自己最好的选择,而不是最想要的选择。

    不过,偏有不长眼的,还来帮楚洵说情,说的便是玲珑。

    大概她以为得到了楚洵的认可,将来迟早能嫁给昌平,如今却是连装都不装了。

    思及从前在大青山的那些年,阮蓁到底没有将玲珑发卖,反倒是还给了一笔不菲的银子作为遣散费。

    玲珑千恩万谢地离开,说往后带着昌平来同她磕头,阮蓁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被她蠢哭了。

    她也不想想,没了她大丫鬟的身份,昌平如何会娶她。也正是这个原因,她考虑过成全她的,让她嫁给昌平,也算全了多年的主仆之情,毕竟她还算没酿成大祸,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还在她跟前当差呢,却全然偏帮楚洵,既然她做到这个份上,她也的确没必要再袒护。

    果不其然,几日后莲清跟她求情,说玲珑想继续回来当差,却原来昌平只想要纳她做妾,阮蓁断然拒绝了。对于玲珑,她可谓是仁至义尽,从她出公主府的那一刻起,今后她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与她无关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赏花宴的前一日,也是她和楚洵约定的最后一天,按照约定,今日傍晚楚洵便该离开公主府,自此两人桥归桥、路归路。

    用过午膳后,阮蓁正打算午歇,莲清来报说楚洵求见。

    以为他是来辞行,阮蓁在明间接见了他。

    楚洵进屋时,阮蓁正在用杯盖撇杯中的浮沫,透过杯盖和杯盏的空隙,悄悄睇他一眼,却不由得心惊。

    暌违一月,他怎么瘦了?她好饭好菜地招待他,旁的事也不让他做,只让他陪着钰儿,整日里享受天伦之乐,他怎么还瘦了?

    不过,且看他神色郁郁,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她,倒是叫阮蓁想到一种可能,她这个表哥只怕是为情所困。

    虽明知不该多思,阮蓁心中还是不免一沉,面上却是大方地笑了笑。“表哥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好叫人给你备车。”

    楚洵是带着小钰儿来的。

    闻言,他没有回答,而是将小钰儿推至阮蓁面前。

    阮蓁闭了闭眼,这人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又打算拿钰儿做筏子。她下定决心不再上当,却不想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手段。

    只见小钰儿,满怀希冀地看着她,“娘亲,我们去湖边好不好?爹爹要给我们作画。”

    “作画?”阮蓁视线扫向楚洵,后者委屈地看着她,“你不是要赶我走了,我此次回去北魏,还不知何时能再见小钰儿,我想给他留下一些画像,将来见不到他时,也好睹物思人。”

    阮蓁撇撇嘴,“你要给他画像,我没有拦着你啊,何苦要劳动我一起?”

    “更何况,你和小钰儿吃住在一起月余,难道没有替他画像?非得到要离开的时候才作画?”

    这话无异于讽刺他的居心,然而楚洵养气功夫显然极佳,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有自然是有的,不过却没有和你一起的。”

    阮蓁乜他一眼,没好气道:“给我作画?没有那个必要罢。”

    但楚洵显然是有备而来,“可是我想,母亲一定会高兴看到你和钰儿的画像。”

    一提起姨母,阮蓁就怂了,却也不忘挖苦他,“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心眼子如此多啊?”

    楚洵却并不恼,还笑笑打趣道,“表妹谦虚了,说起心眼子,谁比得过你啊,当初你为了嫁给我,可是环环相扣,连兵法都用上了……”

    阮蓁最怕这人揭她老底,当即就投降了,“不是说要作画?赶紧走吧。”

    原本以为以这厮的德性,只怕作画是假,算计她是真。但等她跟着楚洵去到湖边,楚洵却当真是一本正经替他们母子作画,画案上画纸、画笔、颜料一应俱全。

    先是让她和小钰儿各自坐在凳子上,后来他回去画案前比划一阵,又过来将小钰儿的凳子拿走,让小钰儿坐在她的怀里,这以后他几次提笔却终是难以下笔,他站在原地,托着腮凝视了许久,终于找到关节所在。

    “你往湖面看,别看我。还有钰儿,别抱着,让他站你左边,靠近湖的方向。”

    嘴上嫌弃这人多事,阮蓁还是听话照做,楚洵再次确认一番,这才开始落笔。

    楚洵于书画一道造诣颇高,可即便如此,这幅画也用了整整一个时辰,阮蓁这是坐得腰酸背疼,等到楚洵宣告完毕,阮蓁立马招来莲清替她捏肩捶腿。

    而楚洵则带着小钰儿在湖边玩。

    等阮蓁觉得舒服些,便走到还未收起的画案边,想要看看状元郎作的画是个什么样,可比得上宫廷画师?

    只他堪堪靠近,待看清画纸上的景象,不由得讽笑出声。

    却是因为这幅画上,并非只有他们母子两个,在她和钰儿的左边,赫然站立的那个如松如柏的紫袍男子,不是楚洵又是谁?她坐在凳子上,楚洵站在她左边,一手搭在她肩头,另一手自然垂下,而站在他们中间的小钰儿则是笑靥如花,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是说这人怎地今日这般老实,却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不过想到分别在即,这人想留点念想也不过分,阮蓁也没打算同他计较,正打算安排莲清去前头套车,将人送走完事,却这时,耳畔传来小钰儿撕心裂肺的呼喊,“爹爹,爹爹,你快回来。”

    “爹爹,你快回来啊,钰儿不要鱼儿了,钰儿要爹爹。”

    阮蓁转过身,就看着小钰儿正对着的方向是湖面,而他眼里倒影着的湖水此刻却似惊涛骇浪一般可怖。

    阮蓁有些站不稳,“莲清,怎么回事,表哥他怎么了?”

    小钰儿的奶母躬身道:“小郡王想要湖里的锦鲤,楚公子便脱了鞋子下湖去了。”

    阮蓁连声音也开始发抖,“他下湖多久了?”

    奶母不敢相瞒:“一刻钟了。”

    “一刻钟。”阮蓁喃喃自语道,“一刻钟,一刻钟。”

    便是海边长大的人,便是水性最好的水手,也不可能在水下憋气一刻钟,意识到楚洵出了什么事,阮蓁当即身子一软,若非莲清搀扶得及时,她只怕是要摔在地上。

    “公主,你别急,我这就去叫侍卫来救表公子。”

    可她怎么能不急呢?

    那是她孩子的爹,虽然他做了很多错事,对她的心却是真的,一个矜傲自持的世家公子为她几度发疯,患上了心疾,白了头。

    那是拿命爱她的人啊,她怎么能不急呢?

    阮蓁拍开莲清的手,连绣花鞋也不及脱去,便这般仓皇失措地往湖中跑,她今日的衣裙是深碧色,裙摆在水面上浮起来,宛若一张巨大的荷叶,美丽而妖异。

    随着她向湖中深入,那荷叶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她的声音也因为无望而越发地嘶哑,

    “表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表哥,你回来,我不要你死。”

    “表哥,只要你活下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第96章 认清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她分明喊得声嘶力竭,连湖边的雀鸟也都扑翅飞走,公主府外围的护卫亦被引来,天地万物皆为之惊醒,却为何独独没有他的回音?

    事实是如此明显。

    莲清也劝她,“表公子恐怕已遭不测,公主莫要再寻了,小郡王已然没了爹,公主又不会凫水,这万一有个好歹,小郡王岂非也要没了娘?”

    然阮蓁却并不死心,依旧倔强地坚称:“不,不可能,表哥向来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淹死?”

    “对,战场的厮杀尚且奈何不得他分毫,他又怎会轻易死在这湖中。”

    也不知想到什么,女子晦暗的眸子重新有了亮光,“他一定是在诈我。”

    他不想离开公主府,不想离开她,也不想离开钰儿,但又明白她是个铁石心肠的,等闲的手段动摇不得她的决心,所以才会使这苦肉计。

    是了,一定是这样,倏然,阮蓁将手拢在嘴边,弯着腰、对着四下放声大喊:

    “表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其实,你就在水下,等着我投降对不对?”

    说罢,阮蓁举起双手,“表哥,我认输了,你出来吧,你想要我跟你回去,我依你就是。”

    良久,还是没

    有回应,女子捂着心口,两行清泪簌簌流下,“你不要吓唬我了好吗?我经不起你这般吓唬。”

    “钰儿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不要再躲了。”

    “……”

    可她好话说了一箩筐,依旧没有等来想要的回答,她崩溃大哭,“楚文仲,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若是再不出来,等本宫发现你骗我,你就惨了。”

    “本宫一定会把你……”对他,恶毒的话,终归是说不出口,即便那人可能已经死了。

    是啊,他恐怕已经死了。

    她喊了这么久,嗓子都哑了,公主府所有人都被惊动,岸边围上乌压压的一圈人头,侍卫们也都开始搜寻,有坐在船上搜的,有直接下水搜的,小钰儿虽然被带走了,然而那哭声,即便隔着园子,隔着多重院墙,也还是清晰可见。

    整个世间因他而崩塌,他爱的人都为他歇斯底里,若是他还活着,怎会舍得她落泪,又怎会舍得孩子如此伤心?

    他死了,再也不会似恶鬼一般,死缠着她不放。

    她应该感到松快的,却为何天昏地暗的窒息感袭来?阮蓁再也支撑不住,按着如刀割一般疼痛的心脏,直直地往下倒去,整个人倒栽在湖里,宽大的裙摆迅速消失在湖面。

    她的下坠,顷刻间形成一个漩涡。

    莲清就在不远处,吓得花容失色,在一刻失神后,奋力地往那漩涡处跑去,尽管她也不会凫水。

    可就在她堪堪靠近之时,那漩涡楚却突然涌动出水花,阮蓁复又出现在她眼前,一同闯入她视线的,还有“死而复生”的表公子。

    公主没有猜错,表公子果然是装的,而他憋气至今的秘诀,大概在此刻浮在湖面的那根麦秆。

    虽然表公子此举其心可诛,但此刻莲清只觉得万幸,公主没事,表公子也活着,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显然阮蓁却并不这般认为,他怎能如此欺骗她?

    可她分明已经扇出巴掌,男子那意气风发的笑也甚是刺眼,该是要毫不犹豫招呼过去的,可当她瞥见他的眼,因为憋气太久而充血的眼,以及他那一月不见,明显越发凌厉的侧脸时。

    冷硬的掌风最终柔和地贴在男子的右颊,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黯然,近乎是哀求道:“表哥,以后不许再这般吓唬我,我会伤心的。”

    楚洵稍稍顿步,低头的一刹那,看见女子的泪颜,眉眼也是一哀,他捏过女子的小手,在薄唇上亲了又亲,嗓子似蜂蜜滚过沙漠,哑得不能再哑,“对不起,蓁蓁,我也不想的。”

    “可是,若我不这般做,我将永远失去你和钰儿,这是我无法承受的。”

    “但我可以发誓,今后我再也不骗你,否则,如有违此誓,叫我……”

    女子的指尖,竖在了男子的唇珠上,她轻摇了摇头,“别说不吉利的话,我们都要好好的。”

    “我们一家三口,从今往后都要好好的。”

    一直以来,阮蓁始终认为,自己对楚洵纯粹只有利用,便是后面有些喜欢,也不过是皮相诱人罢了,但时至今日,她这才明白,不只是楚洵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楚洵,他们是彼此的唯一,是这个世间谁也替代不了的存在。

    白日闹了一通,夜里又闹了一通,阮蓁是疲惫不堪。

    翌日一早,阮蓁睁眼时,已然是日上三竿,日光已经明晃晃地打在月鲛纱的帘子上。

    “糟了,有些晚了,赏花宴只怕会迟到。”阮蓁急忙忙起身,又将楚洵拉起来,“你也快些起来,等会儿丫头们进来伺候梳洗,若是冲撞了你,又该发病了。”

    楚洵不舍失而复得的软玉,更不想女子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赏花大会,当即就将女子拉入怀里,咬着她的耳垂,蛊惑道:“怎么?是昨儿我没伺候好?你还想着要去选婿?”

    说罢,根根分明的手指,又开始不安分地游移。

    昨儿夜里,阮蓁就同他解释过今日的赏花宴,名为赏花,实为相看,当时他就发狠地折腾了一通,直叫她哭着告饶,没想到今儿一早,这醋味还未消散。

    阮蓁将他的手从心口扯出,有些没脾气地道,“有你这么个醋缸在,我哪敢选婿?可今日这宴是一早定好的,大家都知道我会出席,这若是贸然不去,母后会担心的。”

    提起林鸳,楚洵也是一肚子怨言,“同样是姨母,我母亲待你可不薄。可你看看岳母,可有半点为我着想?时至今日都不肯见我一面。照我说,你这无情无义的性子,便是随的你母亲。”

    阮蓁赶时辰,并不和楚洵多话,直接拉着楚洵下榻,又递给他一身雪色襦袍。

    待楚洵穿戴完毕,阮蓁这才吩咐丫鬟们进来,梳头的梳头,穿衣的穿衣,画妆的画妆,捣鼓近半个时辰,这才算是完事儿。

    今日场面盛大,因而装扮格外浓重了些,大红的衣裙,高高的元宝髻,发间几只钗也是红宝石精雕细琢的牡丹花,也算是贴了今日的赏花主题。裙摆长到需要单独一个丫鬟从后面拎着,红裙领子开得很深,腰封也甚宽,益发显得他修长纤细、细腰不堪一握,如此纤弱的身段,该是要撑不起这般浓烈的装扮,可或许是女子侵淫权势经年,昔日的小女子,此刻拥有一双极为摄人的眼,生生压住了这一席的繁华。

    楚洵打了一套拳,回来看到这样的阮蓁,不由得愣了神。

    半晌,他故态复萌,拉着阮蓁不肯撒手,在她耳畔脖间不住地厮磨,“你穿成这样出门,还说不是为选婿?你是不是又想骗我,是不是转头又要抛弃我?”

    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的耳垂,阮蓁被他歪缠得有些意动,可入宫的时辰已到,且这服饰若是弄乱,待会出现在赏花宴,可是要惹笑话的。

    不得不推开她,像哄陆钰一样哄他,“行了,知道你小心眼,我哪敢勾三搭四,你且放宽心,看好钰儿,在家等我,我回来陪你们用晚膳。”

    楚洵这才松手,目送女子离开,直到女子红云似的衣裙彻底消失眼前,这才收回视线。

    原以为,不过是一日的分别,没什么大不了。

    却不想,她这一入宫,竟差点成了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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