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成和一些村民七手八脚冲了上去拉架, “哎呀,哎呀,年轻人有什么好好说,别打架。”
韩仲的两个保镖把韩仲从章游恺和祝景黎手里抢了回来。
祝景黎沉默地盯着韩仲。
闻伊在, 他不愿意动手。
章游恺气得像是被冒犯了领地的野兽, 还是第一次风度全无, “韩仲, 你有病啊!”
韩仲喘着粗气, 揉了揉酸疼的脸颊,被保镖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步嗤笑开口, “当然有病,我脑袋上的纱布你没看到啊?我带来的这么大个医生你没看到啊?”
“真是蠢得可以,问这种放在眼前的白痴问题。”
章游恺脾气一直都挺好,此刻被韩仲起的举着拳头又要冲上去。
“别别。”闻成赶紧挡在面前,“和气一点, 和气一点。”
章游恺吸了燥热的空气, 终究冷静了下来。今天是闻伊结亲席面, 邀请的亲朋好友都来了, 他们几个闹起来的话实在难看。
闻伊无奈拉了一下章游恺。
“韩仲, 你怎么来了?”闻伊想起刚刚那个死死箍着他的拥抱就有些浑身不自在, 而且韩仲还把脸埋在他脖子处吸了口。
虽然马上就被祝景黎扯走了,但那种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他还能回想起刚刚一瞬间韩仲那声满足的叹息。
一想得仔细了,闻伊浑身起鸡皮疙瘩。
韩仲晃着脑袋点了下头,“来就来了,我在家空虚,想出来走走。”
闻伊不想现在继续和他掰扯下去, 只能转身对闻成说:“干爹,没事的他们不只是我同学,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室友。期末的时候大家有点矛盾,不过小问题。”
村民不少落座回去。
闻成也没多想,只是赶紧又去拿了一些碗筷。
“来来,这个点凑得好,来了就一起吃一点。一个宿舍的室友那可了不得,比普通同学关系要好。没什么小矛盾过不去的,来来,喝点自家酿的酒,就当事情过去了。”
闻成做了和事佬,非要祝景黎几个一起喝一杯。
自己酿的酒度数都很浅,带着一点清口的微甜,男女老幼都能喝一些。
闻伊扫过所有人,忽然笑道:“来,一起干杯!”
今天别的事,都明天再说。
韩仲拿着被塞过来的碗,虽然晕得很,但还是笑着去和祝景黎、章游恺两人碰一下。
他这人就这样。
因为傲气和自信,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而一旦改变了,又会沿着新的想法穷追不舍。
他骨子里也有自己的底色,这是他的父母从小对他无形中的言传身教。那就是做生意的嘛,可做可不做和必须做这笔生意,这需要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
前者自在随意一些,高高在上一点也没关系。后者,那就要适当没脸没皮地咬死。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自古以来都如是。
所以在场,除了闻伊在笑,就剩一个韩仲也笑得开心了。
来得晚不要紧,赶上了就好。
“来来,再喝一些,这个没度数的。一会儿还有菜要上的,你们吃慢点。”刘秀珍也在一旁笑道。
这顿酒席她和闻成费了钱的,保管来的人都吃得满嘴流油。
席面一直吃到晚上十点多。
有的人开始陆陆续续打着手电筒回去,刘秀珍则叫住了一些亲近的亲戚,让她们把一些吃不完的菜带走。
这天热,菜放不了多久。
闻伊喝得脸有点发烫,打着哈欠去找罗桂花,“妈,我们回家去了。”
昨天把自己家收拾好后喷了驱虫药,家里闷了一天,虫子不是逃窜就是死了,今晚大概能住了。
祝景黎几个面面相觑。
“闻伊。”还是韩仲最先叫他,“那我们怎么办?”
祝景黎沉沉地看着闻伊,“我和你一起去。”
他知道闻成家,楼上空着就两个房间,那让给章游恺和韩仲好了。
闻伊摇了摇头,“你们谁一起挤一下,我家比不上干妈家干净,现在还有点药水味。”
他实在困了,不愿意再多说,拉着罗桂花半迷糊地往自己家走。
闻伊回去洗漱一下就睡了,而且睡得很好。
刘秀珍家则不一样。
等大致把剩饭剩菜收拾了,碗筷就泡水里明天再洗,刘秀珍和闻成两人对祝景黎几个犯难了。
最后商量了下,祝景黎和章游恺住一起。韩仲和他一起来的几个人住一起。家里还有备用的凉席,床上睡不下就地板上打个地铺。
夜。
韩仲翻来覆去睡不着,地上保镖的呼噜声太响,而且夜太热了。
虽然有风扇一阵阵转悠,可他这人体温高,总感觉风扇吹出来的风都带着两份燥热。
“韩少爷,安静点行不?”被保镖挤到最边,都快睡到凉席外的医生听着咯吱咯吱床板的声音,也是睡不着。
这种是老式木床,时间又久了。
重重地翻身,声音太大了啊。
“睡不着。”
医生夜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叹气,“我也是,聊聊天?我好奇你都还没好,跑这犄角旮旯里做什么?”
“这事得从我和祝景黎的矛盾说起来”
而另一边,章游恺和祝景黎也都没遇到过和同龄男生一起同床共枕的经历,只是闻成家备用凉席都拿去给人多的韩仲那边用了,他们只能睡一张床。
祝景黎在房间站了会儿,实在无法忍受和章游恺处在一个密闭的独立空间中。
他本身就是很‘独’的人,感情缺乏之前,他一直习惯也享受一个人的‘独’,闻伊只是特例。
即便是现在,如果没有闻伊,他依旧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相处,而并非和他人在一起。
“你自己睡吧,我去楼下透气。”
祝景黎很快转身,放轻了脚步声往楼下走去。
章游恺放空躺在床上,虽然困意和酒意一起来袭,可他依旧睡不着,白天闻伊讲的事一直袭上心头。
他下意识拿出了手机。
下意识点开了和闻伊的对话框,只是反复打字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给闻伊发过去了晚安。
放下手机后,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闻伊说的那些,其实章游恺最怕的伤害了闻伊。如果真的是他对闻伊的情性产生了误解,虽然现在章游恺还是感觉自己喜欢他,但他畏惧如果哪天自己激情上头的情绪褪去之后呢。
到那时候,他就会看到美丽海平面下不是他想象的珊瑚,而是有些粗糙不一的礁石,他会失望会离开吗?
章游恺一向喜欢推己及人。
现在他可能因为情绪高涨,可以和闻伊大声地说,是的,我误解了。但你现在说出来了,我依旧爱这样的人。
可章游恺得保证以后。
当情绪回落,最初的激情和期待褪去。他要想象到那时如果他看到的闻伊变成了另外的模样,他是否还能够因为持续的爱继续爱他。
如果做不到,那么现在为什么还要开始。
章游恺来自健全的家庭,也有种健康的性格。他看得出来,闻伊对健康的亲密关系很缺乏,属于渴望又游离之外的畏惧。
他看似不习惯任何的亲密接触,也对现在所有靠近他的人理智地讲着让对方体面远离的道理,本质是因为他依旧畏惧。当然也可以说,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始,所以将这些都隔绝在外。
章游恺明白真的和闻伊谈恋爱,可能会很累。一旦开始,他可能会变得敏感很多,也会和之前的游离在外不同,也许会变得过分亲密。
闻伊现在有自己自洽圆满的逻辑,如果他没办法持久地爱着闻伊所有的一切,之后再分手的话,对闻伊来说无疑是一种伤害。
章游恺今天一直在想的是这件事。
他现在的喜欢毋庸置疑,只是他能爱得持久吗?即便湖面之下是礁石而非珊瑚。他又能为闻伊做到什么程度,如果闻伊回到了两个多月前那样的性格,他能够继续接受那样一个性格过于尖锐敏感的对方吗?
他得想清楚啊。
章游恺辗转难眠。
祝景黎坐在院子里到后半夜,一直到天色微亮,看到刘秀珍和闻成起来洗碗筷,才发现他竟然没去睡。
“你没睡啊?”
祝景黎点点头,“不习惯两个人睡。”
刘秀珍和闻成没反应过来,毕竟他第一晚和闻伊睡,没说过这话。
这会儿想着他不习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早知道昨晚让你去别人家借宿,你困的话,不如现在去我们房间睡一会儿?”
祝景黎摇摇头,“没事,不困,我帮你们干活吧。”
碗筷桌椅都要冲洗一下,这些都是借的,今天得去还。别人家也得吃饭,还等着还回去呢。
他和刘秀珍一起洗,闻成则把洗好的桌子扛出去还。
天色大亮,这些都全部搞完。
闻伊带着罗桂花过来吃早饭,一落座就发现祝景黎三个人还得加个韩仲的医生,都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只有那俩保镖倒是精神奕奕。
“你们”
他一开口,就发现祝景黎四个人都下意识盯着他。
“你说啊。”这是韩仲。
“闻伊,你要说什么?”章游恺和他笑了笑。
祝景黎无言。
医生拿着筷子也带着八卦死命看。
闻伊尴尬地拿起碗筷喝粥,“你们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医生失望地最先开始吃早饭,他肚子饿得不行了。
“我才刚来啊。”韩仲嘀咕,“至少待个三四天吧。”
章游恺和祝景黎也只能跟着点头。
毕竟是来做客的,又不是亲戚过来过暑假,所以住个一两个月。
闻伊点点头,“那这几天带你们逛逛,村里就这样,明后天再去镇上你们转转。现在是暑假,到时候应该会有一场村镇交流会,你们可以凑个热闹看看。”
祝景黎三人其实不太感兴趣,只是闻伊这么说,所以都说好。
三四天的时间过去得也快,玩了几天后,在说好的某天早上,闻伊把他们三个一起送到了镇子上。
“那就暑假后再见。”
送走祝景黎三人后,闻伊其实感到了一些轻松。
他作为东道主,每天想怎么带他们打发时间也是绞尽脑汁,只是这里委实没有什么专门开发的旅游区。
不过回去后,闻伊就发现他家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礼品盒。
打开后发现还是章游恺那个玉观音,里面还有一张贺卡留言。
闻伊你说得对,礼物不只有情谊价值,也有礼物价值,你可以把它们等同。这只能说明现在的我确实喜欢你,请不要否定现在的我。也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思考以后未来是否能一直持久热烈。
最后,请不要有负担。礼物是我送出去一瞬间的心意,后续你可以自行处理。就算卖掉换成了钱,钱能给你带来帮助和快乐,就已经是这份礼物的价值。
祝好,假期后见。
闻伊立刻拿出手机想给章游恺发信息,结果也不知道发点什么。
不过倒是看到了韩仲发来的消息。
他的未读消息已经+99了,全是发的红包和一些随意的问好,闻伊设置消息免打扰后就没怎么看过。
还是点进去看了下,韩仲连发了几条。
是不是惊讶今天没发红包和转账?
你以为我忘了吗?
闻伊,有惊喜。
什么惊喜?闻伊盯着手机,都开始胡乱猜测难道韩仲有办法把他的转账额度骤然提高?
不能的吧?
结果没一会儿,他银行卡信息提示有大笔转账进来。
闻伊吓一跳,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韩仲的手笔。
这是闻伊留在村里的银行卡信息,因为他的家庭原因。在几年前帮他申请了特定贫困户,每个月会打两百块钱给他。
他外出上学后,家里还有几块地种不了出租,每年是五百块租金,也是村里帮忙打的。
一定是这几天韩仲不知道从哪里问来的。
韩仲转得太多,闻伊还转不出去,他这张卡限额。
韩仲似乎从中找到了乐趣,于是发微信信息给他。
回我一下,什么都好。不回我,那就继续打扰你。
闻伊发现自己手机又振动几下,银行卡信息显示又打入一笔5200和一笔13140。
闻伊发了几个惊叹号过去。!!!韩仲,你疯了!?
韩仲发了过来一串哈哈哈哈哈哈。
闻伊发现不能和他发信息,有种鬼扯的停不下来的感觉,因为会一直忍不住看看他能多不正常。
第二天,闻伊收到了祝景黎发过来的一份乡村带货直播策划书,同时打了个电话给他。
闻伊,已经找人和乡政府谈了。
我这边投资,直接在你们村建立一个乡村直播卖货基地,到时候不仅卖你们村,别的村也可以。
这样就能吸引人流过来,人流多了,崖山村就能创收。
这几天会有专业的团队过去,乡政府和村里合作,先规划一块地方给我们,等会儿会有政府人员给你打电话,你这边正常对接就可以。
其他的人和钱,我会安排的。
闻伊挂了电话,这个事他没法拒绝祝景黎,而且是大好事。
第52章 重生 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暑假结束的时候, 村里已经开始直播卖货了。
除了有专业的人外,更是因为崖山村还有附近的村子都贫困太久了,政府这边早就在绞尽脑汁想要致富。
现在有人出钱、出人,行政文件上肯定就大力支持, 甚至镇长还亲自带人过来出镜直播卖农产品, 尽最大努力了。
闻伊离开村里的时候, 村支书特意来送他。
“闻伊啊, 谢谢崖山村真的是谢谢你了。政府说得对, 读书读出去了就会有出息。”
“你妈你放心,现在由你干妈他们照顾, 村里也会照顾她的。”
“你好好读书。”
这次闻伊离开,心情轻松了很多。
一切都在变好,真好啊。
闻伊的路程远,早上出发,下午才到学校。
他拖着行李箱打开宿舍的时候, 发现祝景黎、章游恺还有韩仲竟然都在, 颇有些泾渭分明地坐在公共客厅四周。
听到声音, 或站起来或看过来。
“回来了。”
“新学期好。”
“太晚了吧, 等你好久了。”
闻伊下意识笑了声。
他从祝景黎三人脸上依次扫过,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谐了一些, 但新学期特意提前到欢迎他的话,还是感觉有点开心。
无论如何,他都孤单很久了。
“新学期好。”闻伊也想认真享受一下大学和同学之间的正常相处。
今年是大学生涯最后相对轻松的一个学期了,明年再开学,到时候就要准备校招、论文然后就要各奔东西。
时间一向过得很快。
“要一起聚餐吗?”章游恺问闻伊。
“好。”闻伊顿了一下,随后笑道:“我叫一下邱罗鹏,我刚刚给他发过信息, 他已经也到学校了。”
他们在学校食堂聚餐,食堂也有专门的小份炒,花点钱就行。
一顿饭,吃到晚上十点多。
邱罗鹏吃得红光满面,“闻伊,谢谢你。”
人有时候就差一次微小的机遇,上学期的实践报告让老师看到了邱罗鹏的努力,后面就介绍他去实验室做一些简单的助手活儿。大概就是看他顺眼,加上邱罗鹏办事其实很仔细,又非常肯吃苦。
虽然经验和能力差点,但愿意下功夫。
今年开学,老师还说会给他把小时工资给高一点,而且看意思有可能带他做实验。
“我就感觉人生好像是顺起来了。”邱罗鹏深吸了口气,呢喃道:“原来我真的不知道就是别人说的人生、未来,我就觉得那是一个很宏大又很遥远的命题,这跟我没关系。”
“你非要问我,我就说我的人生就想毕业找个工作,快点赚钱让我爸妈轻松一点。”
“现在我就觉得我好像看到了一点人生的方向,能够试着抓一抓。”邱罗鹏的神色从闻伊脸上扫过,“所以谢谢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兄弟赴汤蹈火都帮你。”
他没谢谢当时的祝景黎和章游恺,是因为邱罗鹏知道,他们大概对他的谢谢也不在意。而且没有闻伊拉他,那俩人都不会和他组队。
这个小圈子,他是借着闻伊混在里面,所以他跟着闻伊就好了。
“都是朋友,说这些。”闻伊拍了拍他肩膀。
邱罗鹏笑了笑,快到宿舍的时候和闻伊挥手告别。
这一晚,闻伊睡得格外好。
开学后,闻伊就忙了起来。虽然上学期还有两个月暑假有点鸡飞狗跳,不过这次开学后,祝景黎几人和闻伊都达成了某种默契。彼此都没有特意再提起什么,只是正常和普通同学好哥们那样玩在一起。
班里倒是有人发现了这件不大不小的事。
闻伊以前和班里大部分人都不大来往,交流很少。但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跟室友关系似乎好起来了。
除开这件事外,那就是祝景黎和韩仲都得补考。
上学期期末考,他俩都没参加,韩仲更是连当初的实践报告都没做,导致有一门课都得重修。
他俩补考没太大问题,无外乎就是麻烦一点。
各自忙了一段时间,再空下来就是一个月后了。
祝景黎给闻伊发了消息,想找到一起吃晚饭,说找了一家很好吃的中餐。闻伊刚打算回消息,就听到有人叫他。
一回身,发现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并不认识。
“闻伊是吗?”叫他的中年人打量了他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像是在对照什么。
闻伊眼尖,瞥见了自己的照片。
“你是谁?”他皱眉,“怎么有我的照片?”
中年人收起手机笑了笑,“我叫祝学真,祝景黎的叔叔。”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学校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你看要不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聊聊?”
闻伊不知道祝景黎家是什么情况。
好像隐约记得祝景黎有个奶奶,但现在常年住医院。然后就没亲人了吧,不知道怎么还有个叔叔。
可这也不关闻伊的事。
“不聊,我要回宿舍了。”下午没什么课,闻伊打算去洗衣服。
“唉唉。”祝学真几大步追上去,“五万帮我个小忙,我给你五万。”
他直接谈钱。
五万对普通人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白来的钱谁不要。
前段时间还有个新闻,火锅店有人往锅里尿尿,大家群情激愤。但商家说十倍赔后,事态快速平息,很多人恨那天自己没去吃。
普通人,白得几千块钱就能高兴不已。
何况是五万。
闻伊停下脚步看祝学真,对方眼中带着一点傲慢和自大,但其实和五万块比起来,这点神情确实算不上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时,只是几百的捐赠,他都会配合地袒露伤口彰显着自己的痛苦和悲惨,接受或怜悯或同情或来自居高临下的眼神,然后说着感激涕零的话。
“五万块不少了,你们学校的贫困助学金也就几千块钱。”祝学真认真地说:“年轻人等你毕业就知道了,真的要攒下第一笔五万块钱一点也不容易,所以现在要不要聊聊?”
闻伊盯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没什么好聊的,我帮不了您什么。”
“不要太贪。”祝学以为他嫌钱不够,他倒不是万把块舍不得的人,可也不想做个冤大头。只是看闻伊真不留恋地大步离开,心里嘀咕小年轻还是心高气傲。
“十万,我给你十万。”祝学真追上去,“这段时间我看祝景黎和你关系好,你去祝景黎老宅的书房找找看,应该有一份遗产分配文件,你拍个照给我就行。
另外抽屉里面应该还有一些祝景黎的看病记录,你还不知道吧,他有神经病,精神分裂要是能把诊断报告也拍照片给我,另外加钱。”
祝学真说得快,“这些都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你也不用拿出来给我。就算祝景黎报警,警察都说不了什么,最多批评你一下,所以你不用担心。”
“您为什么不自己去?”闻伊神色冷淡。
祝学真长久不运动,一直追着闻伊小跑,气都喘了起来,“我去不了,那个老宅我妈给他了,是祝景黎的个人房产,我进不去。”
他也算是在那个老宅长大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祝景黎被他妈带回来后,这老宅就变得阴沉沉的了。
祝学真在老宅呆得也不自在,这房子修也不能修,格局也不能改,其实给祝景黎他也无所谓。主要是祝家的公司和一些国外资产,他妈自己也有一些‘嫁妆’。现在眼看人要不行了,他得明确一下是怎么分配的。
要是他分得少,现在还能去医院找他妈闹一闹。
别等人一死,那就什么都完了。
闻伊已经到了宿舍,新区宿舍这边有管制,要刷学生卡才能进去。忘记带就登记一下姓名和班级,有人来访就要说一下是找谁。
祝学真一看就不是学生。
闻伊刷卡后直接就进去了,把祝学真都看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算是被闻伊给耍了。
闻伊回到宿舍就发了信息给祝景黎。
晚饭不去了,你叔叔来找我,要我拍你书房的遗产分配文件,还要找你的看病资料。
祝景黎家大业大,大概是什么豪门恩怨吧。
只是也不关他的事。
祝景黎很快回来信息。
对不起,打扰你了。谢谢不会有下次。
那之后,祝学真确实再没出现过。祝景黎又消失了几天,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很大的食盒。
“香辣蟹,这个季节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祝景黎把螃蟹放在客厅的小桌子上。
很大一份。
这天章游恺和韩仲刚好也在。
这学期彼此心照不宣,打算都尽量过得平和一些,所以都绕着桌子坐下。
章游恺其实也不吃辣,韩仲倒是爱吃。
“好香。”闻伊开了祝景黎带来的果酒。
开始尝试花钱和对自己好以后,闻伊就发现他现在在吃的上格外喜欢。
他感同身受体会过老去的滋味。
那时候皮肤会慢慢松弛,胃口也会变得不好。牙齿会松动,味觉也没有那么灵敏了。
他会有一点脂肪肝,医生说要少吃一些内脏。
会有高血糖,不能再吃甜食。
那是一种对美食无能为力的感觉。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可以尽情地享受食物的美味,体会以前没有体会过的滋味。
这顿香辣蟹闻伊吃得很满足。
“下次我带你吃,我朋友有个塘,自己养的螃蟹,个个肥美,过几天去吃全蟹宴。”韩仲趁机提出邀请。
章游恺笑了声,“闻伊一起去吧,这一个月我看你都在图书馆,放松一下也好。不如就下周六周天,大家可以都把想去的朋友叫上,就当去小小休息两天。”
章游恺都这么说了,闻伊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韩仲本来只想叫闻伊。
现在好了,又变成了四人行,还要加上可能的朋友。
韩仲不悦地看了章游恺一眼。
第53章 重生 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嘶。”
闻伊有些歪扭地靠在车后座, 他还有一点意识,但身体却一点也动不了。他也实在想不到,绑架这种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前几天答应了韩仲周六周天去一个朋友承包的蟹塘附近野餐游玩,之后祝景黎三人都向他发来了同车邀请。
闻伊有些尴尬, 索性都推辞了自己打车去。
附近最近的车辆立即接单。
上车后, 车后座还有人。
司机说是他的朋友, 顺路捎他朋友一程, 不会耽误闻伊的时间。
才关上车门, 后座的人就扑上来。闻伊没准备,被对方死死捂住了嘴。他虽然瘦弱, 但因为以前下地干活,爬山挖药,手和脚上的力气都不算小。
几脚,就把扑上的男人踹得面色扭曲。
但闻伊猝不及防闻到了对方掌心传来的刺激性的药水味道,只是几口, 他手脚就开始快速发软。
男人看闻伊反抗的力气小了, 赶紧从口袋中掏出一瓶药水直接对着他的脸又喷了好几下, 确保他确实没了力气后才有些后怕地喘着气。
“齐哥, 现在怎么办?”
中年男人看着闻伊歪斜不动的身体, 手都有些在抖, “这药没问题吧?他不会死了吧?”
齐哥吞了下口水,“别乱说!这就是高浓度的迷/药,这样喷应该不会死。你别耽误,用胶带把他嘴黏上,然后戴个口罩给他遮掩一下,路上别被摄像头拍到。”
中年男人赶紧照做。
闻伊本来还有一点意识,但这两人太过小心, 最后在口罩上都喷了点药水才给他戴上。
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慢慢恢复意识的时候,就立马听到旁边有人开口,“别折腾,我们就不会伤害你的。”
闻伊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
手脚被绑着,但都是很粗糙的绑法,不像是他想象中那种专业的劫匪。而且他环顾四周,床旁边的那种手打的衣柜,还有书桌、电视居家气息很重,不像是专业绑匪窝点。
“你们是谁?我只是一个学生,也没多少钱的。”闻伊尽量不激怒他们,“我身上还有几万块钱,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转账给你们,也保证不会报警。”
“我们是谁你管不着。”说话的人也不和闻伊搭话,只是离开了一下房间,很快闻伊又听到脚步声,还有隐约说话声。
“祝老板这次野味不同寻常,您进去看看,保证满意。”
来人进来的时候,闻伊和对方都有些诧异。
闻伊没想到他会看到祝学真,更没想到是祝学真的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好,距离上次见过他也没过去多久,可现在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不仅如此,脸上、脖子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有很明显的一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咬过的痕迹。
祝学真显然也吓了一跳。
“齐健!茂林!”祝学真猛地扭头,“你们怎么把他给绑来了!?”
茂林被祝学真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然后唯唯诺诺地看向身后跟过来的齐健。
齐健三十七八岁,短发,单眼皮,因为早年间自己制作气/枪杀过不少野生动物,所以眉宇间有点凶气。
“祝老板,前两天给您送野味的时候,您不是在大发雷霆,说您的侄子要把钱给外人吗?”
“您这么大的老板都能发这么大火,那就说明是很多钱了。”
“我们把人给您带来了,您的侄子把钱给他了,咱们再让他把钱给我们不就好了?我和茂林要的不多,您分我们一人二十万就行,其他的都归您。”
“你们两个蠢”祝学真想要破口大骂,话到嘴边生生止住,也怕惹怒了齐健两个。
他现在真有些后悔,跟这种蠢货泥腿子来往什么!?
当初他是去一个偏远的三四线城市考察,因为当地人力便宜,地也便宜,所以就在当地建厂。
招工人的时候,这俩就被招了进来,学历估计连小学都没毕业。
后来祝学真在那边待了一段时间,有时候会邀请一些客人在厂里吃饭喝酒,当时就有厨师给祝学真送了一些野味。
祝学真就爱吃点‘吃不到’的,有一次心血来潮问哪儿来的,厨师说是底下一个工人齐健送的。
祝学真就见了见齐健。
看他还机灵,索性就让他做了司机。齐健也会来事,之后更是三天两头地送各种野味,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打的。
祝学真是随手而为,对他来说,弄个司机,一个月多支付一个人万把块钱不算什么。
可对刘健来说,这是大出息。
至此也算对祝学真忠心耿耿。
后来祝学真回来,刘健而二话不说跟来了。祝学真也无所谓,还是给他挂着司机的名头。
司机他有好几个,要不是刘健时不时给他送点不知道哪里捣鼓来的野味,有时候都要把刘健给忘了。
祝学真真是没想到,他从来没看正眼看过的小人物,竟然不声不响敢做绑架的事,他心脏还真是突突跳的厉害。
祝学真深吸了口气,“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茂林皱眉立即开口,“不就是一笔钱吗,老板您侄子给了他,让他现在给您不就好了?而且您和您侄子才是真正的亲人,您之前也说了,您侄子没有结婚没有儿子,脑子还有病,他把钱给一个陌生男的,那就是被骗了。在我们那儿,这种都会找亲朋好友直接把人堵在家里把钱拿回去,报警都没用,谁管你。”
祝学真就知道跟这种法盲讲不通。
不过祝学真之前还真没想过绑架或者其他什么事,只是事已至此,他还真生出了几分恶念和贪恋。
祝景黎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想起祝景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却又因为前几天遭受的折磨而升起报复的想法,而且还有大笔的钱啊。
祝家的财产其实比较复杂,很多财产是混在一起的。
但随着他爸还有哥哥的死亡,财产已经陆续分过。之前属于他的那一部分不说也罢总之外人看来他还是祝总,但实际能正儿八经拿出来大笔消费的现金流水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公司是一直在他妈萧芳蘅手里。
本来以为多少有他的分,结果只给他每年的定额分红,这还得取决于公司是否运营良好。另外就是一笔保障基金,每年会打一笔钱到他的户头,其余什么都没给他,全给祝景黎了!
祝景黎已经做了财产清算和划分,属于祝家一部分和他个人财产部分也做了区分。
前几天把他拖死狗一样从笼子里拖出来,让他签署了对祝景黎个人财产部分全部放弃继承的公证书。
所以他说祝景黎脑子有病。
年纪轻轻他立了遗嘱,还是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学。有遗嘱不够,因为他已经是祝景黎直系亲属中关系最亲近的人了,他再签署完全放弃公证书,这样就杜绝了他那个同学继承财产时会出现的万一。
闻伊从祝学真身上感觉到了恶意。
明明一开始,他也从祝学真身上感觉到了惊讶,显然绑他来不是祝学真的意思。
祝学真也好奇起来。
他从刘健两人身边走过,然后打量闻伊,“怪不得上次看不上我说的五万。”
“我那个侄子的爸妈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且他爸妈更是疯子,为了在一起杀了自己亲爹。
两个怪物生下了一个脑子不好,从小就没感情的怪物。我是他亲叔叔啊,我就想知道我妈财产是怎么分的,他就把我关在笼子里面让狗咬我。”
祝学真回忆着那几天的噩梦,眼神中流露出害怕又厌恶的神色,“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有办法接近他的?而且让他把钱都给你?”
祝景黎没感情不代表他傻。
相反他对别人的情绪那些善意、恶意都极其敏锐,导致他很多时候做事和野兽一样,凭借本能又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
残忍冷静得可怕。
“什么钱?”闻伊确实不知道。
“你不知道?”祝学真以为是闻伊哄了祝景黎,没想到闻伊真一副不清楚的样子。
祝学真让自己冷静一点,“我那个好侄子可是打算把他这段清算出来的私人财产都送呢闻伊,我也不想伤害你。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两百万,你把祝景黎给你的那些东西全部交给我。你知道的,做人不要太贪,那毕竟都是我祝家的钱,我妈的钱。没道理给你一个外人的,是不是?”
“而且有些钱,你不一定拿得住。齐健他们说得对,我是祝景黎唯一的亲人,你非亲非故,就算给你了这些钱,我也可以在法律上主张要回来的。”
祝学真想利用恐吓和一次性两百的贪婪,让闻伊答应下来。
两百万!
齐健的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他望向茂林。
“祝老板我们我们也要两百万!”齐健颤抖着小心开口。
二十万真的要的太少了。
两百万啊,他们把人绑来,难道最后拿的还要比一个‘人质’拿的还少吗?这不公平。
祝学真刚要开口说话,茂林忽然跑到窗口张望了一下,然后慌张道:“好像有警车的声音,齐哥,你知道的,我耳朵好使,现在怎么办?”
第54章 重生 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祝学真有种荒唐的感觉, 他有些气得发抖地指着这两个人,“你们绑人的时候这么不小心?”
茂林立马开口:“我们给他戴口罩了!齐哥说城里的摄像头很多,不像是之前在乡下随便开车,所以给他戴口罩怕被拍到了。”
祝学真反应了过来。
“你们用我的车光明正大绑他的!?”
茂林和齐健不说话。
祝学真色厉内荏, 这回真要跳脚。
闻伊继续安静, 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最好不要再刺激他们, 万一出事不值得。
祝学真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他本来就是倾向吓一吓闻伊, 一个乡下来的孩子, 就算在不错的大学读书,又能知道多少东西。而且他说得也有道理, 非亲非故,祝景黎的私产对他来说还是天边浮云,不如直接从他这边拿点现金。
还没等祝学真思索出什么,齐健忽然冲过去把窗帘什么都拉上了,然后急匆匆离开了会儿, 再回来竟然给茂林、祝学真一人塞了一把枪。
祝学真真要跳起来。
闻伊也吓了一跳。
“这玩意你哪里来的!?”
齐健倒是显示出一点凶悍, “自己做的, 以前跟过一个师傅打过五金。我就自己乱七八糟一点点磨的配件, 然后慢慢装的。老板您吃的那些野味, 都是我用这些打的。”
闻伊慢慢呼吸调整自己的心率, 他来这里读书似乎就有这一劫一样。原来是一场车祸,现在好像是一场绑架。
唯有这一难度过去,才能一生平安。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齐健刚刚在上楼的楼梯口堵了一些东西,楼下大门也是关上的。这会儿端着枪,他直接跑到窗户口,看到有荷枪实弹的警察。
他是常年看电视剧的人,立刻警惕地喊:“都走开!我我楼上有人质!”
下面不知道是谁, 直接喊话:“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只要里面的人没有受到伤害,你现在自首,能减轻不少罪责。”
祝学真则是焦急地开口,“这里有没有后门,能不能让我先离开?”
这趟浑水他就多余掺和。
齐健猛地回神,一把夺回了祝学真手里的枪,然后当着他的面对着墙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剧烈的声音,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祝老板!现在你我是一条绳子上的人!”齐健喘着气开口,“我们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还想跑!?”
楼下的声音换了一个,但变得更焦急。
“楼上发生了什么!?你要什么都可以说,我们要先看看你们抓的那个人是否安全!?”
祝学真是怕死的,被一枪吓得已经瘫软在地上。
齐健把枪都塞给茂林,“给我们准备两百万,一百万直接放我们车里,还有一百万让祝老板的侄子拿着上来!我给你们二十分钟,看不到钱和祝老板的侄子,我直接杀人!”
茂林哆哆嗦嗦,“齐齐哥,咱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我想见一回。”齐健从房间里面翻找出几瓶白酒,一个人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我也想体会一把满大街撒钱的感觉,哈哈哈。”
说完又乱七八糟地开口,“祝老板,你也别哭爹喊娘,我这么做一开始也是为了报答你。一会儿你侄子来了,你拿枪随便打他哪里,你出出气,别弄死了就成。”
“茂林,钱到了,我们再吃点东西。然后祝老板的侄子和咱们抓的这个学生,你选一个。咱们一人一个抓着他们开车各自分开跑,让警察不知道顾哪个。
你记住开车往市区人多的地方去,到时候就在街上往车外撒钱,人越乱,你趁机下车换衣服跑!”
“咱们俩谁能跑掉就看运气,谁跑掉就去找祝老板。”齐健笑得疯狂,“祝老板尽管把所有事往我们哥俩身上推,只是我们谁跑了之后找祝老板帮忙,这个钱祝老板不会吝啬的是不是?”
齐健就是这个意思。
无论谁跑了,以后祝学真就得管他下半辈子吃喝玩乐享福一辈子,他和茂林就看谁有这个运气,一切看老天的了。
二十分钟后,闻伊真看到了祝景黎。
一百万放在一个行李箱中,祝景黎提着被茂林放进房间。
“闻伊!”祝景黎有些紧张地上下打量他,“你还好吗?”
闻伊轻轻摇了摇头。
祝景黎冷静起来,“钱都在里面,还有一百万也放到你们车里了,可以放他离开了吗?”
他一眼都没看地上的祝学真。
齐健吸了口气,实话说他有些不自在。
他打过很多野味,不少还是专门去深山老林偷猎的大型动物。他看过纯野生动物的眼神,临死前那种不甘还有凶残。
但他没在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
“你把行李箱打开。”
祝景黎没说什么,一百万现金很快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齐健和茂林呼吸就粗重了起来,一百万啊。不是今天,他们一辈子都见不着!
一百万一百万一百万
这就是有钱人,两百万说准备就准备了,他们这种人算个屁!
“祝老板!”齐健倒是记得以后还需要祝学真帮忙,所以没打算多攀扯他,故意用威胁的语气说话,“来,你侄子看着有点吓人啊,我们害怕。你朝他开一枪!不打废他,我们可就朝你开枪了。”
祝学真看都不敢看祝景黎,别说那枪了。
“废物!”齐健的酒意开始上涌。
他晃着枪开始乱指,当枪晃过闻伊身边的时候,祝景黎终究忍不住喊了起来,“别伤害他!让他走,我和他交换人质。他只是普通学生,我是你们说的有钱人,警察会更顾忌我在你们手里。”
讲别的没用,祝景黎看出来这两人就是有自己的逻辑,信奉他说的这一套。
“齐哥,他说得有道理。”
齐健恶意地笑,“祝老板不敢开枪,那你说怎么办?那个普通学生瘦弱,好控制啊,你看起来可不一样。”
闻伊忍不住皱眉。
齐健忽然拿枪指着闻伊的脑袋。
一下让闻伊动都不敢动。
祝景黎几乎睚眦欲裂,他压着声音在崩溃和疯狂的边缘,“你到底要做什么!?”
齐健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转移视线不想和他对视,下一秒又暴躁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你们统统该死!”他猛地把枪指向祝景黎,“你来选啊,选你的同学还是你自己。”
闻伊下意识望向祝景黎。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闻伊害怕和记忆中那样重蹈覆辙,再次发生不可挽回的事。但他也没有理由,让祝景黎选择伤害他自己。
“别怕。”祝景黎看到了闻伊眼神中的茫然。
他知道闻伊又想起了记忆中的事,即便他们现在都认为那些记忆都是属于另外一段人生,并不属于他们本身。
可曾经度过那样一段记忆中的人,终究是他们自己。
对闻伊来说,那是一段惨烈到连痛苦都要变得麻木才能活下去的记忆。他无法弥补这件事,但至少可以现在避免。
“选我自己。”祝景黎这样说。
齐健毫不犹豫开枪。
在他开枪的时候,齐健也同时身体摇晃了一下,猛地倒地,鲜血从他胸口渗出来。
茂林吓得大吼了一声。
然后是从窗外一下踹碎玻璃扑进来的警察,一切都结束了。
门口也有大批警察扑进来,闻伊很快就被人扶了出去。
“祝景黎呢!?”闻伊走到楼下的时候忽然回神地问。
事情发生得太快,闻伊现在先反应过来。
应该是电视剧里面拍的那样,附近有狙击手在。齐健开枪的一瞬间,刚好给狙击手创造了机会。
扶着他的一个警察回答他,“现在应该抬到救护车上了。”
闻伊刚要说话,就看到章游恺和韩仲急匆匆跑了过来,“闻伊,闻伊!”
他们两个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惧。
“我们一直和警察在一起,对了,系里老师和班主任也都来了。刚刚听到枪声,大家都快吓疯了。”
闻伊的情况,也不适合通知父母。
刚刚班主任吓得腿都软了。
也不知道他造的什么孽,这一届的学生打架的打架,被绑架的被绑架,次次看着都像是要闹出人命。
闻伊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往回看,所有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不可置信的梦。
来得太快,结束的也太快。
闻伊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跳已经从急促变成了平缓。
他是早上被绑的,现在刚刚过去三四个小时吧,这会儿中午的太阳不错,天空的颜色也很漂亮。
闻伊有种所有的一切终于在此刻结束的感觉。
闻伊想起了他留给自己的话。
这次是不一样的,我感觉这个世界都在爱我,但我爱你。
所以我必然不会和记忆中一样,这一次会顺遂、快乐、自由。
“闻伊,你在想什么?”章游恺小心拍了拍他。
“我在想我的最后一件倒霉事结束了。”
韩仲立刻接话,“这话说得对,最后一件倒霉事放心吧,霉运绝对会远离你的。”
闻伊听到了救护车开走的声音。
“等等,我能先不去警局,先去医院看看祝景黎。”
齐健也开枪了,闻伊只看到了刺目的红,然后就是警察。他没法仔细地辨认祝景黎究竟被打到了哪里。即便是在病床上因为痛苦而咒骂祝景黎的时候,他也只是想让祝景黎感受同样的痛苦,而并非诅咒他死亡。
何况这次是要谢谢他的。
章游恺轻轻点了下头,“我去问问。”
没一会儿他就说可以了,开车带闻伊去。
医院。
祝景黎也没什么亲人了,他到医院的时候没想到先见到的是律师。
对方拿了一份文件递给医生。
“这是祝先生的委托书,具有法律效应。目前他的一切治疗手段或知情告知协议,都可以由这位现在进行全权处理。”
闻伊没想到律师会说这样的话。
“对。”律师很认真地开口,“也就是说,您可以决定祝先生后续的所有治疗方案。”
其实这东西有点考验人性。
闻伊没说什么,只是在医生递交过来的所有需要签字的手术单或者乱七八糟的什么上签了字。
齐健当时喝酒了后手有些抖,他没有打中手臂,而是打中了胸口。子弹现在卡在了身体里面,现在手术是有高风险的。
“别担心,会没事的。”章游恺安抚闻伊。
闻伊点了点头,律师却冷静地开口,“祝先生死亡的话,我这边会安排您立即继承他的个人财产。”
所以律师也没走。
第55章 重生(完) 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祝景黎他”章游恺和韩仲都有些惊愕。
这种事
手术将近三个小时, 最后转入了重症室。
“手术顺利,但是还需要观察。目前还在危险期,家属目前还不方便探望,今晚过去没事就应该没事了。”医生出来的时候简单告知了一下。
闻伊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章游恺劝了几句闻伊去休息, 但闻伊没同意。
他一直留在医院, 第二天天亮医生过来查房, 万幸祝景黎生命力旺盛, 确认他没什么事后闻伊才松了口气。
“早饭。”
韩仲跑出去买了不少吃的回来, 闻伊几个人一起囫囵吃了一些。大约是没事了,律师留了个名片走得也干脆。
这时闻伊才被允许去病房看了会儿祝景黎。
闻伊其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在病床边陪了一会儿,“祝景黎谢谢。”
虽然这次的事归根结底是由祝学真引起,这本来就是他们祝家的事,他属于无辜牵连。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祝景黎在关键时刻以身犯险。
闻伊扪心自问, 他和祝景黎在当时的情况下易地而处, 他应该是不会选择自己的。
“快点好起来吧, 今年你才补过去年的期末考, 难道还要再补一次今年的吗?”
“还有千万不要死。”闻伊长长吸了口气, “这辈子我想活得轻松一点, 自在一点,我不想再背负一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承担不起一条因为他而死亡的人命。
“千万答应我。”闻伊犹豫着,最终还是在祝景黎手上轻轻拍了几下。
病房探视的时间不长,闻伊出来的时候,章游恺和韩仲下意识起来看着他。
章游恺张了张嘴,看着闻伊往医院外走,他下意识叫他:“闻伊其实我想我一直想再和你单独聊聊。”
暑假后, 虽然他和闻伊相处的时间很多,但身边不是有韩仲在就是有祝景黎在。大家心照不宣,都不愿意让谁有特别长的时间和闻伊单独相处。
章游恺想再聊一次闻伊之前和他说的事。
这些天,他反复问了很久自己能不能做到爱恋持久而热烈,如果闻伊是最开始认识的那样,他会不会喜欢。
章游恺觉得会,只是需要一个最开始心动的契机。而这个心动的契机在过去几个月已经诞生,过去是不可能更改的。他现在已经喜欢闻伊,此刻再回想几个月的闻伊。他翻来覆去回忆闻伊在开始时的牙尖嘴利,现在竟然只剩下了心疼。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章游恺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回头聊吧。”今天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闻伊一晚上没睡,加上昨天白天精神高度紧张,他大脑突突疼得厉害。
而且他现在还不能回宿舍去睡觉,一会儿得去警局,之后回学校还要找老师,一堆事要处理。
章游恺看着闻伊的身影,忍不住有几分失落和茫然。
韩仲只是切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跟在闻伊屁股后面也马上就走了。
闻伊忙完后已经是大晚上七八点,之后倒头睡了将近四十八小时,睡醒后才算是缓了过来。
等他充上手机,闻伊看到了祝景黎发来的信息。
我醒了,没事。
信息虽然简单,但闻伊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最后这事在学校没发酵,祝景黎被定义成了见义勇为,学校还给他弄了个表扬。班主任和班委代表全班去医院看了他一次,闻伊倒是没去,但想到祝景黎要抱着一大束花配合班主任拍照,闻伊就想笑。
不过也不一定。
祝景黎冷脸的话,别人都会觉得这人脾气不好,不太想惹他。
闻伊以为祝景黎还要在医院待很久,不过半个月后他就神色如常出现在了学校,看得韩仲翻了个白眼。
“急什么。”韩仲在宿舍看到祝景黎的时候说得阴阳怪气。
祝景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天生的感情匮乏,偏偏力气极大,恢复力也比常人好上一两分。其实他早一步送到医院的时候,看似昏迷,但意识依旧清醒。
祝景黎一向有野兽一般的直觉。
他直觉那一枪对他来说,只要医疗手段及时根本不会致命。
只是他听到了闻伊的脚步声,还有随后赶来的律师。
祝景黎就放任自己昏迷下去了。
无论闻伊在当时做任何决定,救治也好,故意拖延治疗也好,他都有种无比兴奋的感觉。
祝学真一直在企图证明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他继承大部分财产不具备合理处置能力,祝景黎从未理会过他。
倒是那时候,他真觉得自己有点病。
无论是在闻伊手上活下来,还是在他手上死去,他都有种隐秘的快慰。
只是他听到了闻伊说想他活下去,他不想闻伊感到歉疚不安,只能违背想多躺躺引起闻伊同情怜悯的本心,稍微好点就从医院回来正常上课了。
至于现在韩仲隐约地嘲讽,祝景黎并不在意。
比起韩仲,祝景黎更防备章游恺。
祝景黎正常上课后,宿舍又恢复了往昔。而在本学期快期末的时候,闻伊的绑架案也有了结果。
齐健当场死亡,从犯茂林因绑架、勒索、私藏枪支、非法狩猎等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祝学真则同样有绑架、伤害濒危野生动物等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好冷啊。”收到最终消息的时候,闻伊把手机塞进兜里,看了看天色。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学校不知道被谁堆了几个雪人。
闻伊原来是最讨厌冬天的。
因为夏天天热,就算不开空调他也可以熬过去。但是冬天就太难受了,他的脚上总是会长出冻疮,让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很难受。
今年他早早备下了羽绒服、厚实的鞋子,不过脚上还是照常长了一些。不是不保暖,是这东西也需要调理一下,身体也会有‘记忆’的。
但比起去年,今年好了太多太多。
平安夜的时候,闻伊收到了好几颗苹果,不仅有邱罗鹏送的,竟然还有几个同班同学也送了他,大家凑了点热闹。
甚至连老家的干爹干妈也打来了视频电话。
闻伊发现刘秀珍他们也有些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就是精神面貌更好了一点。
刘秀珍说他们的农村直播做得很好,其实最开始流量不够,但祝景黎愿意大笔砸钱推流,加上闻伊的老家真的穷的太久太久了,难得看到一点起色,政府也是下了大力气。
钱是没有,但背书可以。
因为是专业的直播公司,传媒公司还会让村民和乡政府配合拍短视频,赶上了风口加上造势,现在都有人跋山涉水过去旅游了。
接触大量网络后,刘秀珍都变得‘时髦’起来了。
刘秀珍和闻成竟然也是来和他说平安夜快乐,他们竟然也知道这事了,还让罗桂花过来和闻伊打了招呼。
小半年没见,罗桂花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现在她住在刘秀珍家里,衣服被刘秀珍弄得干干净净。
“伊伊,你妈妈都胖了。托你的福,村里都念你好,所以老给她送吃的。她是看到好吃的就吃,把自己吃胖了十来斤。”刘秀珍笑道。
挂完电话的时候,闻伊抱着一兜的苹果回了宿舍。
然后看到了更夸张的平安夜苹果。
韩仲给了弄了个金苹果,贼重。章游恺倒是准备了个正常的苹果,就是大得过分,还买了个蛋糕。
祝景黎借着宿舍不太开火的厨房,然后煮了一锅汤圆。
“怎么煮这个?”韩仲坐在沙发上嗤笑。
汤圆好得快,祝景黎捞起来后一人一碗,“团团圆圆,不喜欢你可以不吃。”
大晚上闻伊几个人都绕着宿舍的桌子挤在那儿,一人吃着一碗汤圆,闻伊忍不住笑了声。
祝景黎也笑。
“谢谢。”闻伊下意识开口。
他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朋友,至少没想过会和韩仲、祝景黎、章游恺三个人处成这样的朋友。
闻伊是享受当下的,他其实并不喜欢孤独。
吃完汤圆韩仲提议打牌,输掉的在脸上贴白纸。
“可是后天就期末考了。”闻伊开口,他本来还想复习来着。
“怕什么,你都泡了这么久图书馆了。人嘛,该玩就得玩。”
闻伊听着韩仲的话,倒是不意外。
按照原来的世界进程,韩仲毕业后就应该是一直在玩吧,但玩到什么时候才算沉下了心,闻伊就不知道了。
闻伊还是决定玩一次。
偶尔可以出格,毕竟今年马上也要结束了。
闻伊都忘记他们玩到什么时候了,总之后面还喝了一点啤酒,迷迷糊糊醒来是感觉自己飘起来了。
他看到了祝景黎近在咫尺的脸,还有轻柔的声音:“我送你去房间睡,客厅不是很舒服。”
“嗯。”闻伊脑子成了糨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倒是醒来得很早。
一起来就沉默地坐了会儿,昨晚应该是被抱进来的。
准备下床的时候又看到了书桌上摆放着的苹果,不过是用不知道什么的线织起来的,看样子不是买的成品,是手工做的。
下面还有贺卡。
平安夜快乐。
留名是祝景黎。
闻伊有点没办法想象祝景黎织苹果
期末结束后,闻伊就定了回家的机票,因为寒假时间不长,闻伊就打算早点回去。
过年的时候,韩仲给闻伊发来了他家的年夜饭。
一大桌,还有很多的亲戚朋友。
‘好烦,好多亲戚朋友的小孩,最关键是我明年才毕业,但是好多人给我介绍女朋友’
他发过来的消息止步于此,然后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闻伊回了一句,有合适可以见见啊。
韩仲于是开始发乱七八糟的表情包,发了一大堆后,才回的信息。
‘我错了,我不该试探你,我瞎说的,我不点头没人敢和我介绍。我一向不给那些亲戚朋友卖面子,他们都怕了我了。’
只是闻伊没怎么看了。
章游恺也发来了年夜饭,还有院子里的雪人。
‘堆了一个你。’
他发来了信息。
‘闻伊,新年快乐。’
闻伊回了他一句新年快乐,然后就听到了烟花燃放的声音。
刘秀珍叫他出门去看。
他们的房子在山势高一些的地方,往下走是村口。今年说是庆祝村里蒸蒸日上,有人弄了一批烟花爆竹回来放。
一簇簇的烟花不断升空,罗桂花看得高兴不已。
闻伊手机震动了下,是祝景黎发来的信息。
‘我在看电视。’
然后配了一张春晚的电视照片。
闻伊顺手拍了一张烟花照片。
‘看烟花。’
闻伊回他。
‘那你喜欢吗?’
“挺喜欢,不聊了,一会儿烟花要没了。’
祝景黎果然没再发信息过来。
但烟花持续了很久,闻伊忍不住问,“谁啊,买这么多?”
过年的烟花可不便宜。
刘秀珍摇摇头表示也不太清楚
新年结束后闻伊就忙了起来,接下去就是论文、校招,很多人已经开始和学校请假。学校也不为难,到时间论文别忘记就行。
闻伊学习上其实是一直不算轻松,属于努力泡图书馆做题家类型,论文弄得欲/仙欲/死。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祝景黎问他,“答辩也过了,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吗?”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陆续离开学校了。
闻伊并没有迷茫,这段时间他专心搞论文,招聘会这些一点也没参加。所以这会儿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打算工作,我打算去国外一趟。”
把‘闻伊’留给他的钱拿到手。
还有他想到处看看。
他已经开始享受美食,接下来他还想带着‘闻伊’一起看看那些瑰丽的、独特的风景。
等他再一次苍老的时候,他希望这次躺在病床的时候,脑中回忆的是过往美好的记忆。
“然后就去旅游吧,天南海北。”
祝景黎点了点头。
毕业证书拿到后,闻伊给刘秀珍打去了一笔钱,告诉她,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就自己去买。过段时间他从国外回来就带她、闻成还有罗桂花到处去玩玩。
闻伊是一个人坐上的飞机,谁都没告诉。
宿舍已经在清空,这次章游恺几个人一直也没搬走,都打算拖到最后看看闻伊的动向。
但他忽然走了。
在某一天,没告知也没预兆,忽然就清空了宿舍。
他东西本也少。
章游恺看着闻伊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祝景黎”
刚刚发现闻伊房间清空了以后,祝景黎回房间拿了一些东西也马上离开了。章游恺心里明白,祝景黎不会回来了。
“走了就走了呗,我们也走啊,这宿舍又没什么好留的。”韩仲无所谓。
章游恺看他,“祝景黎恐怕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所以?”
章游恺摇了摇头,“其实上次医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比不上祝景黎。他做得比我好,我我不一定能做到他那样。”
可以把身家性命完全地托付给另外一个人。
也许闻伊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以后是可以的。
但至少至少也要先在一起吧。
就因为这样,他当时就感觉自己要失去闻伊了,才迫不及待地想找闻伊聊聊,可惜没找到机会。
而且祝景黎也都比他们自由,他几乎剩下了一个人,孤家寡人,性子也极度自我。可他和韩仲不行,他毕竟有父母要照顾,韩仲也有家人朋友。
他可以说走就走,追着闻伊满世界跑。
“韩仲,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不失落?”
韩仲翻了个白眼,“别扯上我,我不失落。”
“闻伊又不是死了,他死了我才失落难过。他只要活着,就算今天结婚了我都不难过,活着就一直有希望啊。咱们这个圈子,要说搞纯爱一辈子就守着一个人,我没怎么看到过。”
“祝景黎那张厌世脸,给他追到了都有七年之痒,十年之痒,二十年之痒”
反正他爸妈都一个外面逢场做戏,一个找找男模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当然玩归玩,也只是玩。
韩仲边说边收拾完,也利索地走了
闻伊拖着行李箱,在另一个国度是下午下的飞机。
一开机,他手机就不断震动的都快卡了。
但最上面的信息显示是祝景黎,他还是点开看了一下,最底下的一条是
我来找你。
第56章 野犬 兄弟战争
夜。
二等区的街道在这个时候会比白天更危险, 还会在这个时候在街上游荡者,要么实力强盛,要么有实在没有办法的事需要处理。
“让开。”
前面七八个神色有些凶狠的人在街上横冲直撞,不少脾气不算好的人刚升起一点怒气, 又在看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后偃旗息鼓。
——砰。
二等区的码头交易区, 一扇厚重的铁门被枪械扫过后, 再被人一脚狠踹后, 立刻不堪重负重重倒在地面上。
“谁!?”里面的人立即转身, 附近的人更是举起枪械指向门口。
“刘嵩,你说是谁?”
门口传来一声带着些嘲弄和漫不经心的笑声, 已经躲在手下后面的刘嵩才稍微走出半个身位看过去。
十几个人荷枪实弹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刘嵩从这些人身上扫过,二等区工厂已经量产的外骨骼轻甲,护甲贴合肌肉线条,除开腰间外挂的基础轻甲能量包、弹夹外,还有手中配备的SHAERD-17号枪械。
看来是闻凤洲来了。
SHAERD-17号枪械又名‘破镜’, 是上等区前段时间才允许往二等区贩卖的枪械, 一开通售卖资格, 闻震霆那个老东西就抢购了一批。
大家都以为这批枪械还没到货, 原来早就到了。果然有什么好东西, 老东西是不会吝啬先给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的。
刘嵩努力让自己挂起几分笑意, “闻少爷,来都来了,怎么不出来?”
“呵。”
刘嵩看到前面的人缓缓让开,后面的人随意端着一把破镜缓缓上前。
闻凤洲无疑生得极好,遗传了他妈的容貌,没经过任何基因调整就极其出色,只是比起他妈, 他的眉眼更凌厉几分。
刘嵩浮现几分浮夸的讨好的笑意,“闻少爷怎么真的亲自来了?您看看咱们码头这儿鱼龙混杂,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区长交代呢。”
“你狗日的。”闻凤洲的声线偏向少年清朗向,只是这样没什么威严,他习惯了特意压低一点嗓音,“废话真多。”
闻凤洲眉眼抬高了几分,二话不说就抬起破镜扫射。
刘嵩眼睛一眯就往后退,他带来的人和与他交易方的两边人马立即合作,一起向着闻凤洲带来的人扑了上去。
“闻少爷,人有时候也不要太自大。”刘嵩躲在后面喊,“我活了这么多年,总有自己的手段。”
几个奇怪的冒着白烟的盒子被扔了出来。
刘嵩方的一群手下直接屏住呼吸,而后快速从腰侧悬挂的包囊中掏出一枚便携式注射针,大多快准狠往自己脖子上一扎。
闻凤洲闻到了一点刺鼻的味道,而后就感到一阵眩晕。
刘嵩扔掉注射针,疼得嘶了一声。
看着闻凤洲的人枪都有些拿不稳,他收起了放在浮夸的笑意晃悠悠出来,“第四上等区流出来的东西,我花费了大价钱。只要这一点点,足够让数千人陷入疲软状态。就算做过意志训练的王牌一等兵,甚至改造的半机械人,都没办法免疫这种东西。”
刘嵩又可惜地摇了摇头,“本来以为今天来的是祝秉,没想到是闻少爷。”
谁都知道,闻震霆极爱自己的妻子,可惜的是他妻子美则美矣,但身体极差,想要活命改成半机械人,她的身体都没办法承受。
后来生了闻凤洲,过了三四年就死了。
闻震霆自此就极爱护自己的独子,也因为疼爱,所以给他专门养了条狗。就是狗咬人多了,也就变成了狼。
比起让闻凤洲吃个亏,刘嵩更倾向杀掉一头恶狼。
闻凤洲有些站不稳。
索性坐在地上,只费力地略略抬头,眉宇间流露出半分好奇,“我也想知道,祝秉会不会来?”
“大概是不会来吧?”刘嵩蹲到闻凤洲面前,“闻少爷你说我把你杀了,是不是就卖了祝秉一个天大的人情?”
就是这样的话,闻凤洲脸上也没浮现惊惧害怕之色。
反而他有些挑衅。
“那你试试嘛。”
刘嵩忽然面色一变,整个人不顾地面脏乱和血迹,直接一滚就往旁边躲了过去。
他这人极度怕死,机械改造不敢,穿戴外骨骼甲又身体素质不合格,所以在精神方面用药物刺激过,对危险的感知很敏锐。
他连连翻滚,不断有细微的破音声从耳边响起。
“曲同!”刘嵩也没想到,刚刚还和他合作迎敌的交易方转头就朝他开火。
“不能怪我啊,谁给我的价码高,我就帮谁。”曲同晃着机械手,已经让人先把闻凤洲给提过来。
这可是他的凤凰蛋。
两分钟前,祝秉花费大价钱买他主子的命不是。
“而且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闻凤洲被人抓着手提起来,他用不上力气,整个人晃晃悠悠的,脑袋勉强朝外看去。
曲同临时反水的话,祝秉应该来了。
果然码头外的灯忽然叭叭叭全亮了起来,闻凤洲晃眼的厉害,只听到有些厚硬的专属作战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咔咔的声响,再然后才是逐渐看清楚轮廓的人影。
“小凤。”
又是这个小名。
他不高兴地眨了下眼,那道人影很快就站到了他面前。
“祝秉,完璧归赵。”曲同笑着示意把人还回去。
闻凤洲眨眼皮的力气都有些没有,然后就被曲同的手下整个推到了祝秉怀里。
他在祝秉身上嗅闻到了一些带着铁锈味的血水的味道。
很难闻啊。
祝秉接住他,顺手在他头上摸了摸,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闻凤洲老是喜欢把头发剪得很短,说是这样清爽,所以摸到手感总是有些呲啦啦的。
“你老实点,等我一会儿。”
祝秉知道闻凤洲其实也没什么说话的力气了,左右看了下,找了一片最干净的地方把他放了上去。
激战有时候结束得也快。
刘嵩的人手本来就不多,最新一批的SHAERD-17枪械威力极大,要不是有曲同和他站一起,还专门配备了专门对付祝秉的药剂,刚刚闻凤洲的人扫射一轮他就早死了。
祝秉的人都戴着独立呼吸口罩,根本不受药剂影响。
而且曲同还反水了。
五分钟都不到,这边地方就躺了十数具尸体,刘嵩早就老实地举起双手投降。
“别杀我。”
“解药。”
刘嵩极其惜命,未言胜先言败,一般解药他不可能购买得刚刚好。这会儿他怕死,他二话不说就往角落一指,“那里,有备份二十支。”
立马就有人去拿来。
打开后,很快就有人在闻凤洲的那些属下身上扎下去一针。起效很快,三分钟不到,那些人就都缓了过来。
确认没事后,祝秉才拿着一支走到闻凤洲面前。
“有一点疼,忍一下。”他蹲下身,压住闻凤洲胳膊上的一块皮肤按揉了会儿,一直到有些发红麻木,才把针管扎了下去。
几分钟后,闻凤洲才慢悠悠站了起来。
他望向祝秉。
祝秉这会儿就站在他面前,他从小就受到闻震霆对他最严苛的训练,闻凤洲是一点点看着他从最初的瘦弱、求生,再到凶狠,然后见血如同一把利刃,再到现在——像是一把收在鞘内的刀,不再张扬,却也只是把危险隐藏于内。
这会儿他穿着灰黑色的战术制服,衣服贴着身体,干净利落。
闻凤洲知道他面罩下的脸,容貌极其锋利,眉骨有些突起,眼窝深,鼻梁直硬,连唇线都透着一股压迫感。
尤其是他的眼睛,永远野心勃勃,像是时刻准备着反噬。
真是烦。
“好一点了吗?”
闻凤洲听到声音,下意识抬手,把手指按在了祝秉的面罩上。
“别闹。”祝秉抓住他的手腕,“解药真用光了。”
闻凤洲不收回手也没强行要摘,只是盯着他。
几秒后。
闻凤洲听到了祝秉轻微叹气的声音,同时抓着他手腕的力气逐渐变小。
闻凤洲笑了起来。
祝秉有些恍神。
闻凤洲随了他妈,五官偏向一点艳丽的美,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英气。平常时候,他做事有些随心所欲,这些年祝秉愈发弄不懂他。
以前闻凤洲总是笑得开朗,会追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这种开朗的纯真的笑就少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嗤笑、嘲笑或带着几分恶意的笑,祝秉拿他无可奈何。
“哥哥。”闻凤洲忽然叫他。
小时候他总是这么叫,祝秉比他大两岁,觉得他是最好的玩伴,所以总爱跟着他。
祝秉应他,“怎么?”
闻凤洲却又不说了,“没怎么,哼。”
他收回手,也没再对祝秉的面罩感兴趣。
只是弯腰,把地上的SHAERD-17捡了回来。他抬起枪,枪口直接对准了曲同。
曲同怪叫起来,“祝秉!!这可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祝秉抬手,压在了闻凤洲肩膀上。
“放开!”闻凤洲甩了下手,“轮得着你管我的事吗?我爸都不管我。”
闻凤洲盯着曲同,“他和你说好了,我可没和你说好。刘嵩这个叛徒,私下截货卖给你,他敢卖我要他的命,但是你知道这批货是偷卖还敢买,也得付出代价!”
闻震霆管理的二等区,这段时间在准备送一些洁净物资去上等区疏通疏通,加上他们二等区这些年管理得很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今年能把二等区晋升为一等区。到了那时,一等区的一些垄断科技就会对他们打开,所有人都可以再上一层。
刘嵩竟然敢倒卖这批物资。
“祝秉!祝秉!”曲同愈发暴躁,“我可是相信你才跟你合作的!你就这样让闻凤洲杀了我!?”
这对祝秉绝不是什么好事,以后谁还和他合作?
闻凤洲已经开了枪。
他直接打中了曲同的腿,但SHAERD-17之所以还叫破镜,是因为它的爆破能力极强。一瞬间,曲同的半条腿直接炸飞。
曲同捂着腿惨叫起来。
祝秉又叹了口气。
但下一秒,他就极度冷静地拿出枪——砰砰。
干脆、精准又致命,直接射击曲同的脑袋还有一众下属,快得出其不意。他带来的人训练有素,也在一瞬间同时动手。
不过几分钟,曲同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之中。
祝秉走到曲同面前,又对着他脑袋开了几枪,确保脑神经被破坏得彻底。现在就算把大脑取出来放在营养液里面,都没法让大脑单独存活下来了。
他蹲在那儿望向闻凤洲。
闻凤洲在他脸上看到了那股被闻震霆长久训练出来的已经融入本能的凌厉感。
祝秉收起枪械开口,“看到了吗?”
“真的要动手就不要只打腿,这才是一劳永逸。”
“这样就没有谁会知道今天有人出尔反尔。”
第57章 野犬 兄弟战争
祝秉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段, 闻凤洲倒也没多少惊讶。
真是他的好哥哥。
闻凤洲浮现几分笑意,“哥哥好厉害。”
祝秉又是叹了口气。
这几年闻凤洲大概是有些叛逆了,也是奇怪,不是说十四五岁的时候是最叛逆的吗, 怎么那时候不叛逆, 现在二十二了, 开始叛逆了。
闻凤洲才不管祝秉在想什么, 他只是舔了舔嘴唇忽然看向刘嵩。
刘嵩被他看得一哆嗦, “闻闻少爷,我和第四上等区的副区长认识。别杀我, 我能弄出不少管制药物。”
上等区一共有十七个,第四区擅长生物制药,听说内部还弄了很多的生化战士。反正要晋升上等区都得有点看家本领,不然别人凭什么和你分享资源,让你平起平坐呢。
这次变成闻凤洲蹲在了刘嵩面前。
“想活?”
刘嵩满头大汗, “想活。”
闻凤洲摇了摇头, “活不了。”
他又压低了声音, 或者说没发出声音, 剩下的话只有刘嵩能看到他嘴巴张合的嘴形。
刘嵩一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的最后满目的鲜红色, 原来这就是自己畏惧的死亡。
“哥!”闻凤洲扭头去瞪过去, 祝秉在他之前抢先动手,他躲闪不及,刘嵩的脑浆都喷到了衣服上了。
祝秉有些冰冷地收回枪。
“习惯了,而且你不要忘记了,我的存在本来就是替你处理一切。”
闻凤洲皱了皱眉,快速跑到了祝秉身边。
祝秉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码头上上下下检查过了, 物资没少多少,洁净程度也够。这两天我会安排往外送,争取月底之前处理好。”
闻凤洲跟在他身边,又嗅到了他身上的那种铁锈味。
祝秉敏锐地觉察到了闻凤洲的情绪,“又闻到了?”
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其实别人都没闻到过,就闻凤洲老说他身上有血腥味。祝秉已经很注意清洁卫生,每次找闻凤洲都会洗一遍澡,但他还是时不时闻到。
而且他分不清闻凤洲真实的想法。
有时候闻凤洲说难闻,他就自觉距离他远一点。
但闻凤洲又会闹脾气。
距离他近一点,也好像不行。
总之一切要看他心情。
祝秉也只能归类于闻凤洲迟来的叛逆期到了。
“上车吧。”拖着闻凤洲走到外面,祝秉就把他往车里塞。
“哥哥,一起坐。”
闻凤洲坐到后面后,略微仰起头看着他。
祝秉觉得自己还是别和他坐同一辆车比较好,不然肯定出幺蛾子,“你不是说我身上有血腥味,你不喜欢吗?”
“有吗?”闻凤洲摇摇头。
祝秉就知道他打算装傻充愣。
“好吧。”祝秉只能把自己也塞进车后座。
车的空间是足够的,只是他身材高大,肩宽、腰窄,肌肉不算夸张,但都是在实战中磨炼出来的结实。
他坐在那儿,就充满了一种压迫式的存在感。
车一开动,闻凤洲就扑了过去,单手直接压住了祝秉的肩膀,另一只手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祝秉的脖子。
“哥哥,我说我刺进去的话,你会死吗?”
祝秉的目光透过面罩传出来。
危险,凶悍,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抑着。
“哥哥。”闻凤洲凑近了去看,他想看清楚,“你的本能是杀戮,是什么让你刚刚一瞬间没反击?”
“是想要得到更多吗?”闻凤洲自问自答,“比如我爸的位置?”
祝秉的呼吸急促起来。
闻凤洲的匕首刺进去一点,有一丝鲜血从他皮肤中渗透出来。顺着细微的刺破的伤口,匕首不断往上,挑起了祝秉的面罩。
“好烦,哥哥,现在可以拿掉了吧?”
祝秉半闭上了眼睛。
闻凤洲整个人都几乎塞进了祝秉怀里,直接把他面罩都挑了下来。
“哥,看着我。”
祝秉慢慢吸了口气,“看什么,闹够了吗?”他的嗓音变得沙哑而模糊。
闻凤洲盯着他眉宇间浮现出的几分焦躁,满意地笑了起来,而后咬住了祝秉的下唇,又感兴趣似的舔了舔。
“哥。”
“哥。”
他的声音变得黏黏糊糊,像是一头小羊羔在熟悉的人身边乱蹭,手臂的匕首也被他扔到了一边。
祝秉又叹了一口气。
他放松自己,双手握住闻凤洲的腰把他往自己腿上提了一下,让他坐好别掉下去。
“哥,你理我一下。”
祝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要我怎么理你?”
“你说呢?”闻凤洲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有些尖锐的虎牙在祝秉嘴唇上用力咬下去,都见血了,祝秉却连眉目都没有皱一下。
祝秉盯着他,“我不知道。”
闻凤洲哼哼唧唧地在他嘴上乱亲,“你明明知道。”
“哦。”祝秉的手从后腰部往上,在他后背抚摸了几下后直接掐住了他的后颈,也在同时,他强势的撬开闻凤洲的唇舌回吻过去。
闻凤洲感觉舌尖都有些发麻的时候,才又轻轻咬了一下祝秉的嘴唇。
祝秉慢慢停下,而后转为安抚的轻吻。
“哥,你说我爸知道我们这样厮混在一起,他会做什么?”
祝秉很认真地想了下,“杀了我。”
“那哥怎么想?”
祝秉和闻凤洲对视,“这取决于你。”
他已经帮闻震霆做了足够的事,如果说闻震霆把他从街区垃圾堆捡回来是恩情,这恩情也早回报得差不多了。
闻凤洲只是笑了声,然后靠在祝秉的肩膀上,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喉结。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祝秉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刚十岁,闻震霆为了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庆祝他的生日。那天闻凤洲穿着一身精致的小礼服,被闻震霆牵着手从车上下来。
但他养的小白狗从车上跑了下去。
闻凤洲下意识追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了躲在垃圾桶旁边的祝秉。
他那时极瘦,就这样蜷缩在垃圾堆中,手里死死拽着一块肉还是什么东西的食物在往嘴里塞。
小白狗朝他吠叫。
祝秉就凶恶地瞪着狗,也瞪着追来的闻凤洲等人。
闻凤洲眨了眨眼,纯真地问他,“你怎么吃垃圾,你爸爸妈妈呢?”
闻震霆把闻凤洲保护得太好,自从妻子死后,几乎在家为他打造了一座孩童乐园。
闻凤洲并不知道街区绝大部分人的生活并不算好。
自从两百多年前,一座庞大的几乎遮天蔽日的一艘‘活’着的战舰在这颗星球短暂停留后,这颗星球就受到了‘污染’。
科学家说是基因污染。
巨大的活性基因改变了星球大部分的生物,动植物包括人类大片大片死去,活下来的人重新定义了社会秩序。
至于动植物,大部分也都变异无法再食用,只有少部分没变异还能继续食用的被称为洁净食物。
大部分生物在新的制度下求存。
但闻凤洲是幸运的,闻震霆的庇护让他没有经历任何苦难,所以当时他惊愕怎么有祝秉这样的人。
祝秉那时也没回答闻凤洲,只是吃完了手里的食物后,眼神有些放光地盯着小白狗。
难得没有基因突变的动物,可以食用。
“你要干嘛。”当时闻凤洲就感觉到了威胁,他把小白狗抢着抱回怀里。
祝秉的视线跟着小白狗移动。
闻震霆却被祝秉眼神中的那种凶狠打动,这个年纪这样活着的孩子,没有惊惧和胆怯,反而有股狠劲儿。
“小凤,我们把他带回去怎么样?”闻震霆问闻凤洲。
就看祝秉的机遇了。
如果闻凤洲不排斥,那么这也许就是祝秉改变自己唯一的机会。
闻震霆想。
闻凤洲沉默了会儿,然后开心地点了头。
闻震霆就问祝秉,“你有名字吗?”
祝秉说他有,他是被爸爸妈妈扔掉的。但给他起好了名字,就叫祝秉,写着名字的纸条塞在他的襁褓之中。祝秉只知道自己的名字,然后稀里糊涂的乱七八糟东一口饭西一口饭的长大了。
祝秉就这样被闻震霆带了回去。
此刻,闻凤洲忽然把脑袋凑到了祝秉的脖子处,然后压着声音笑了起来。
祝秉拍着他的背任由他胡闹。
闻凤洲去解他的作战服扣子,最上面两颗解开后,闻凤洲去看祝秉。
“看什么?”祝秉皱眉问他。
闻凤洲企图在祝秉的神色间看到愤怒、屈辱之类的情绪。
但他看不出来,祝秉总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太好。
闻震霆不止一次和他说过,祝秉是一头不安分的狼,他内心有着野望,未来必然不会安分。
他现在活着还能震慑一些。
但是以后呢,他总会老去。
虽然祝秉是最好用的刀,也是他培养训练出来最成功的兵器。但兵器是不该有自己思想的,不称职的兵器,虽然毁了有点可惜,可总比反噬主人要好。
闻凤洲想祝秉刚刚说错了。
闻震霆不知道他们厮混在一起,他也想杀了祝秉。
但闻凤洲不同意。
闻震霆有些生气,他说祝秉狼子野心,并不是闻凤洲能够驾驭的。
闻凤洲却不管这些。
他倒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手里的苹果被他扔上扔下,“爸,你不许碰哥哥,他是我的。”
闻震霆苦口婆心,“我给你找个更听话的。”
“不要,他们都没哥哥厉害。”
闻凤洲又认真起来,“哥哥不听话的话,我会杀了他的,我保证。”
第58章 野犬 兄弟战争
“哥,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好狼狈啊。”闻凤洲咬着祝秉脖子上的一块皮肤笑。
祝秉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脖子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长久融入本能的危险防御机制让他不受控的捏紧了闻凤洲的后颈。
闻凤洲只是轻哼了一声,更不管不顾的咬向了祝秉的喉结。
他感受到了祝秉肌肉的紧绷, 呼吸更是出现了混乱。
“哥, 你说话嘛。”
祝秉几乎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压制自己的反击, 他慢慢吐了一口气, 才有些粗重地开口, “还好吧,狼狈吗?”
闻凤洲开心地点头, “对啊,你那时候好瘦,还在吃垃圾。”
“我习惯了,还有比我更惨的,至少我还能找到可以吃的垃圾。”祝秉一只手用了一些力道圈紧闻凤洲。
闻凤洲的体温和他那种时刻冲击他的危险感, 两种东西杂糅, 总是让他花费更大的力气去克服一些本能。
这比闻震霆对他那些非人的训练还要考验他的意志。
闻凤洲来了兴趣, “不公平, 我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哥哥时候的样子, 哥哥肯定忘记了。”
祝秉眼里估计只有他的小白狗。
祝秉皱了皱眉, “没有,我记得。”
闻凤洲总是这样,自顾自认定一些东西。他的解释有时候会听,有时候就不听,再解释大概率会翻脸。
祝秉吃过几次苦头,后来就明白最多解释两遍就可以了。闻凤洲不听不信的话,那就当确实是自己的错, 这样还能少吃一些苦。
“我记得,你那时候穿着男士礼服,脖子上还戴了黑色的蝴蝶结,胸口还有一枚星星胸针”祝秉认真回忆那天的闻凤洲,几乎都要讲清楚闻凤洲的头发发型。
那时候闻震霆还能管住他,所以他还不是现在总是把自己剪得短短的模样。
闻凤洲的兴趣一阵一阵。
十五六岁的时候,闻凤洲也不热衷于剪短发,而是喜欢把头发染成蓝色、灰色或者粉色。
祝秉让自己尽量回忆起更多细节,然后嘴唇上又传来一阵刺痛。
闻凤洲在刚刚的伤口上继续咬,然后不高兴地反驳他,“哥哥别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有过记忆训练的,不仅很难用药物让你昏迷或者吐露真话,训练也会让你的记忆变得极好,不会出现遗忘或者被他人更改这种情况。就算你不记得了,都早就通过后天训练把小时候的事都想起来了,这不算。”
祝秉无话可说。
只能点头应他,“嗯,不算。”
闻凤洲满意,又不是很满意。
“哥,你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要同意爸爸带你回去吗?”
祝秉从没纠结过这个问题,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只要现在的结果他尚且满意就好。
不过闻凤洲问,他就知道他该怎么做。
“为什么?”
闻凤洲在他嘴上亲了下笑道:“因为你看我的狗,那种要吃了它的眼神,我不喜欢。我得让我爸把你带回去,然后报复你。”
“哦。”祝秉有点恍然大悟。
他被闻震霆带回去后,当天就被洗刷干净,然后找医生给他查看身体,再让他去吃饭。
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被带到闻凤洲面前。
闻震霆说:“你先陪着小凤玩。”
闻震霆的训练很非人,但他也不至于把身体还没恢复好的祝秉就丢去训练,那直接是送死。
再则,也要让闻凤洲和他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看看祝秉的秉性,也看看闻凤洲能不能和他融洽。如果前者不行,后者不喜,也就没必要在他身上投入精力和财力。
祝秉记得闻震霆说完就走了,闻凤洲则在客厅画画。
他坐在画板面前,一脸认真地沾着颜料。
祝秉一直以来都有一股求生的草莽一般的狠劲,他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任何环境都可以。
他当时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老实地站着,一直到闻凤洲画好,然后把目光投向他。
闻凤洲确实和他看过的小孩都截然不同,柔软贴到耳根的头发软软的搭在额头上,眼睛是浅色瞳孔的褐色,整个人像是一块柔软的小蛋糕。
因为祝秉在他身上闻到了香气。
祝秉当时模糊觉得,他应该比那只小白狗还好吃。
街区上有的人饿得狠了,可能会做这种事,不过他从不吃人。
“爸爸说你叫祝秉,就不给你改名字了。”
祝秉点了点头。
闻凤洲就招手,让在沙发上睡觉的小白狗过来。
那只小白狗是卷毛,也被养得油光发亮,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它主人一样。
天真又傲气。
小白狗跑到了闻凤洲脚边,闻凤洲轻轻摸了摸它,然后指向祝秉,“去咬他。”
小白狗应该没咬过人,所以歪着脑袋看了看闻凤洲,继续撒娇。
“你个笨蛋,去咬人,这样咬。”闻凤洲抱起狗,当着它的面张开嘴咬了几下空气,“看到了吗,这样咬人。”
小白狗大概懂了,在闻凤洲放开口,呜呜呜叫着就跑了过去。
它第一次咬人,不知道力道。
但和闻凤洲一样,被保护得太好,无知无畏。
祝秉感觉到了小腿传来的疼痛,小白狗的牙齿嵌入皮肤,血液不断顺着刚刚穿上的新裤子流出来,然后在脚下汇聚成一小团。
祝秉握紧了拳头。
不是因为疼痛无法忍耐,他对疼痛的阈值早就变得很高。他在忍耐的是面对这种弱小生物的威胁,竭尽全力压制着自己不去反抗。
“好了好了,回来。”
祝秉以为闻凤洲大概是要小白狗咬掉他的一条腿,这样才会善罢甘休。
这已经是他想象中最好的结果。
他见过远比这更残酷的事,也习以为常。
结果也不过是咬掉一点肉,流了一点血,闻凤洲就让小白狗回去了。
这点损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祝秉依旧站在原地,他敏锐注意到身后的楼梯上传来的视线,应该是闻震霆。他只是打量地看着,没有任何制止的意思。
祝秉也没指望闻震霆出声。
他有懵懂意识起,就从没指望过任何人帮他或者为他做什么。
他只信任自己。
闻凤洲抱回了小白狗,然后不开心地擦着他嘴边的血渍,“喂喂,你怎么没反应?”
祝秉皱了皱眉,回他,“还好。”
后来他的小腿上留下了两道浅色的疤痕,也不怎么明显。不过等他差不多十八九岁的时候,那时候的闻凤洲刚好是年少精力旺盛时,也是对欲望与身体最好奇的时候。
他没选别人,而是在他身上折腾。
祝秉没反驳没拒绝,只是依照闻凤洲的要求,给全身来了一个祛疤医疗服务,腿上的浅色疤痕至此才消失无踪。
祝秉回忆往事,最后才冷静开口,“所以才让小白狗咬我吗?”
其实那时候他确实不知道闻凤洲为什么要让狗咬他,他也不好奇,所以从没问过。
“对啊对啊。”闻凤洲眨着眼点头,“哥,你现在知道了,会讨厌我吗?”
祝秉摇了摇头,“我没有这种情绪。”
“老板说过,明显的情绪会影响判断。”
他说的老板就是闻震霆,陪着闻凤洲玩的那一年还叫过叔叔。一年后,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就开始正式训练,他和闻震霆就变成了上下级关系。
“我不信。”闻凤洲摇头,“你肯定讨厌我。”
祝秉沉默。
他说什么都没用。
“那你讨厌我,你也是我的。”
“你是我哥哥,知道吗?”
祝秉点点头。
“你想反抗吗?”闻凤洲不开心地问他,“我爸说你眼里有欲望,那种不惜一切想要得到更多权势的野心。”
祝秉皱眉,“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又去揉闻凤洲眉心,让他蹙着的眉心舒展开。
“放心。”
闻凤洲哼了一声,“好多人都说我不如你哦。”
现在这个世界武力和能力之上,即便从闻震霆的父亲的父亲起就掌管编号三十二的二等区。但事实就是这样,只有一直强盛才能保持着现有的地位。
一旦出现任何颓势,这片二等区就会立即被吞并成为别人的养分。
本来受到如同祝秉那样严苛非人训练的人应该是闻凤洲,闻震霆自己就是从这样的训练中走过来。
但闻震霆终究败在了自己的私人情绪上。
当他的妻子离世时,唯一的愿望是闻凤洲好好的幸福地活着时,闻震霆就不再忍心让闻凤洲和他走同样的道路。
他把闻凤洲保护得太好,傲气无畏只是因为不知险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么自然有人将目光投向祝秉。
祝秉摸了摸他的头,“他们不了解。”
闻凤洲不开心地哼,“我看他们了解得很,我打不过哥哥哦。”
祝秉闭上眼睛,终究忍不住用力把闻凤洲的脑袋按向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他能感受闻凤洲的心跳,然后通过调节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和闻凤洲保持一致。
闻凤洲听着他的心跳,感觉到祝秉的胸腔震慑,然后是沉闷的声音传来,“你不一样。”
祝秉只是这样说。
第59章 野犬 兄弟战争
“哥哥才不一样哦。”闻凤洲听着他的心跳, 有些舒服地在祝秉怀里蹭了蹭,“你之前有别人陪我玩的,虽然爸爸和我说是他们干别的事去了,但我猜估计都死了吧。”
祝秉圈着闻凤洲的腰更用力了一些。
觉察到闻凤洲不舒服后, 又立刻松开了一些。
“是吗?”
祝秉不知道, 没人和他说过这种事, 他也没精力过问这些。
闻凤洲笑着将下巴磕在祝秉的心脏处, 他这样抬着头看祝秉, 像是一只求表扬的可爱小羊羔。
“嗯嗯,我不骗哥哥。”
“有过三个吧, 第一个我六岁的时候爸爸带来的,他不好看,我讨厌他,所以爸爸很快就把他带走啦。第二个没有名字哦,我给他取名叫闻凤兆, 跟我差不多名字呢。他好看, 就是后面奇奇怪怪的, 不听我的话, 还总喜欢抢在我面前和爸爸说话, 我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闻凤洲还没说讨厌他, 闻震霆就已经看出了闻凤兆的心思。七八岁的孩子,总以为自己聪明得很,其实在大人眼中,那点心思一览无余。
想要表现,想要取代闻凤洲。
闻凤洲在某一天早上醒来就没看到他了。
“第三个和哥哥一样去训练了呢,就是半年不到他就跑回来找我,他哭得好惨, 说让我救救他,我就和爸爸说,那就让他回家去吧。”
“他就走啦。”
祝秉沉沉地看着闻凤洲嘴巴张张合合,其实他能理解这三个孩子,无论是样貌不好的、因为和闻凤洲同吃同住,所以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或者在那些非人训练中感到畏惧的他们没有闻凤洲出生就自带的幸运,自然要在还在小的年纪就用尽手段。
闻凤洲说着这些事,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哥哥这种眼神看我,是在不高兴吗?”闻凤洲下巴点着他的心口,语气带着一两分低落。
祝秉心跳快了一瞬。
闻凤洲与其说是情绪低落,不如说他是不高兴了。
对闻凤洲各种难以招架,时刻变脸的脾气,祝秉不说得心应手的应对,至少能很敏锐地觉察出来。
“是你在不高兴。”祝秉皱眉开口,“我还好。”
他刚刚只是简单地在内心评价闻凤洲,仅此而已。
但闻凤洲不开心了,不过他有时候不开心不是单纯的不开心,是为了不开心随便找个借口。
“哥哥。”闻凤洲从他腿上坐起来一点。
“你要干什么?”祝秉看了看前面开车的手下,车基本半悬浮自动,不用人工也可以。
但闻凤洲坐的车,他都会塞一个人工司机,是为了保险起见。电子失灵还有人工,人工也能规避一些意外的危险。
闻凤洲晃着脑袋去推他,让他转过身。
反正车内的空间足够大。
祝秉知道他的意思了,只是在行驶的车辆中不够安全,所以他企图说服闻凤洲,“马上到家了。”
“我不要!”闻凤洲一口咬到了他肩膀上,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足够在上面留下一排青紫的牙印。
祝秉深吸了一口气,因为遭遇到疼痛和威胁,下意识瞳孔微缩,太阳穴轻微地鼓动着。
“唔。”他抓着靠背,竭力抑制着想要攻击的本能。
祝秉听到了闻凤洲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他就知道闻凤洲做事一贯随心所欲。
他被闻震霆惯坏得彻底。
但他也是帮凶之一。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皱着眉感觉到身后传来的不适。
其实从闻凤洲在他身上折腾开始,他基本没在这种事上感受到什么乐趣,也就一直不懂为什么很多人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还追求这种原始的欲望。
大部分的时候,他只是在用全部的精力应付那种想要把身后的人扭断脖子的那种本能。
闻震霆把他训练得太好。
他是一把极其趁手又锋利的兵器,对于任何的危险都会冲击他的灵魂,让他条件反射的干掉危险来源。
“哥。”闻凤洲的声音黏黏糊糊,他把祝秉的作战服解的七零八落,脸颊贴在他身后挨挨蹭蹭。
“哥,你在想什么?”
祝秉的脑子在和自己的条件反射对抗,但闻凤洲不依不饶。
“哥,快说嘛。”
祝秉咬着牙,声音粗重又带着几分戾气,“在想杀了你。”
这是事实。
“哼。”闻凤洲不高兴的又咬了下去,直接把他咬出了血,动作也毫无章法的大了起来。
祝秉已经没办法控制心跳,只能闭着眼抑制着那种强烈的要杀人的冲动。
“哥,你就不能放松点吗?”闻凤洲又慢了下来,然后在他咬出的伤口上舔了舔。
祝秉不语。
闻凤洲又故意刺激他,“哥,前面的司机是你属下唉,他现在肯定都听到了,就是不敢回头看。”
闻凤洲笑了起来,“哥,你说你这样是不是感到很羞耻?”
“不对不对,是感到很耻辱?”
“不会。”祝秉压抑着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闻凤洲好奇地问他。
祝秉略微转头和闻凤洲对视,他的眼中充满了戾气,整个眼中更是布满了红色的可怖的血丝。
“因为他弱。”
祝秉没办法开口说成串的话,否则太分散他的心思。
对他来说,闻凤洲全身都是破绽,所谓的乖戾也不过是小孩过家家。他不想回过神,闻凤洲就已经死了。
祝秉不在意这种事谁看到或者谁没看到,因为这都不影响他比这些人都要强大,更不影响他可以随时了结这些人。
强大者不会在意弱者在想什么,除非他吠叫出声。
闻凤洲又像是一只小羊羔一样看着祝秉,“哥,你亲我一下,快点嘛。”
他就喜欢看祝秉这种几乎要杀了他的边缘,但又不得不克制的样子。
祝秉咬牙的牙齿都在咯吱咯吱响,但还是在闻凤洲嘴唇上碰了一下。
闻凤洲笑了起来。
车到家的时候停了会儿,司机先下去,然后才是祝秉和闻凤洲。
“哥,牵手。”下车的时候,闻凤洲朝祝秉伸出手,祝秉宽厚、粗糙又极硬带着明显老茧的手覆盖上去。
他下意识捏了一下闻凤洲的手。
柔软的骨头和皮肤,他可以一秒不到就把这只手折断。
开门进去的时候,闻凤洲就看了闻震霆。
他甩开祝秉就跑了过去,“爸你怎么还没睡啊。”他有些心虚。
这会儿可是半夜两三点了,没想到闻震霆竟然就坐在客厅。
要说谁还能管住闻凤洲,那就只剩下闻震霆了。
闻震霆是个极其强势的人,任何人看到他,都会慑于他的气势而自觉矮上三分。他这一生的柔软只给了两个人,一个是身体从小不好,现在早已亡故的妻子,还有一个就是闻凤洲这个独子。
他经历过失去妻子的痛苦,因此不愿意再失去妻子唯一留给他的最珍贵的人。
“谁让你去的!?”
刘嵩的事,用不着闻凤洲沾手。
闻凤洲被他的呵斥吓了一跳,然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祝秉。
祝秉上前了一步认下,“老板,是我的问题。”
“小凤想去玩,我就带他一起去了。”
闻震霆的视线从祝秉脸上扫过,最后沉声道:“你去书房等我。”
祝秉知道闻震霆对闻凤洲的怒火只会止步于那声呵斥,所以没什么犹豫就独自上了楼。
祝秉离开后,闻凤洲立刻笑嘻嘻地倒坐在椅子上撒娇:“爸,放心,我让人把破镜都带去了,绝对不会有事的。”
闻震霆的眉眼都很深刻,只是闻凤洲大多遗传了他的妻子。虽然性格和他妻子不一样,但外貌上的美丽总会让人下意识觉得他比一般人要脆弱。
“破镜也只是枪械而已,子弹总归会用完。”闻震霆气道。
“哎呀,放心放心,我不是笨蛋,我有把握的嘛。”
闻震霆了解他,“什么把握!?你的把握就是祝秉一定会来找你,所以你压根不怕把自己置身于险境!?”
“我说过了,你不要这么相信他!”
被闻震霆说破了心思,闻凤洲故意打了个哈欠,“哎呀爸,好困好困,大晚上不睡觉一通折腾,那个刘嵩还对我用强效迷药,我劲儿还没缓过去,我要睡觉去。”
闻震霆眉目皱得更深,“先别睡,我让医生来一下,确认没问题再去睡。”
“哥给我打过解药了。”
闻凤洲嘀咕,但看闻震霆的眼神,立马选择了闭口不言。
他这边检查确认没事后,闻震霆才挥挥手,“赶紧去睡吧,医生说你血液里还有一些成分,睡一觉才能彻底代谢干净。”
书房。
闻震霆进去的时候,祝秉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听到声音,祝秉起身望过去。
闻震霆极其高大,浓眉、粗糙的短发,还有深刻的五官。他早年在训练的时候丢掉过左眼,所以安装的是电子眼。看着和常人眼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好用。
这是一个强大的人。
在二等区中,已经没太多人能让祝秉感觉到威胁了,闻震霆算半个。
因为闻震霆老了,这两年他体力和精力都开始大幅度衰竭。一对一搏杀,祝秉有百分之六十到七十的百分率杀掉他。
“你在想着怎么杀我。”闻震霆一步步进来,坐在主位上开口。
祝秉和他对视,“看到一个人,只会想着用最高效的办法解决他,这是老板你训练我时的初衷。”
一把最好用的杀任何人都不会犹豫的刀。
一个完美的杀人机器。
“你说得对。”闻震霆开口,“你和小凤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闻凤洲和祝秉的事,他早就知道。
所以在那一年,他加大了对祝秉的训练,这种训练强度已经超过了他的父亲还有他,理论上祝秉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但他活下来了。
那时候闻震霆就觉察到,这个人有点失控。
第60章 野犬 兄弟战争
“我很清楚。”祝秉语气冷静。
他就是太清楚, 清楚自己在闻震霆眼中的身份,更清楚他现在已经有了选择自己命运的能力。
闻震霆摸着左眼和他对视。
他也太清楚祝秉的意思。
他从那样非人的训练中活下来,也已经为闻家做了足够多的事。如果非要说有那么一点恩情,也早就还清。
没有在训练中死亡是他自己的本事, 没有被磨灭自己的意志也是他自己的能力, 闻震霆也得清楚这一点。
“你走吧。”闻震霆已经无话和祝秉可说。
当初的野狗已经成为了一匹凶悍的狼, 他不会再轻易听豢养者的话。
既然这样。
在祝秉转身的时候, 闻震霆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把小巧的银灰色手/枪, 这是改良过的枪械,射击时无声无息, 可穿透力极强。
闻震霆倾斜了角度,他对准的是祝秉的脑袋。
祝秉停下了脚步。
书房变得极安静,即便是自己举着枪,闻震霆依旧感觉到了威胁。
那种危险逼迫到眼前,身体会僵硬, 瞳孔在心跳加快中收缩, 闻震霆许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爸, 我进来了。”
但在沉默的气氛中, 响起了闻凤洲敲书房门的声音。
咚咚。
接连的两声, 一声重一声轻, 没有任何章法,这是闻凤洲的习惯。
闻震霆收起了枪,门就自动被闻凤洲打开了。
他换了个姿势,打着哈欠靠在门框上嘟囔,“爸,你和哥哥聊什么这么久,我还等哥哥陪我睡觉啊。”
现在都快四点了。
闻震霆对闻凤洲这种依赖祝秉的行为又气又无可奈何。
他早该解决掉祝秉, 可每次都是在闻凤洲一次次的插科打诨中给祝秉留下一线生机。
“去吧。”闻震霆挥了挥手。
祝秉往门外走,到闻凤洲身边才停顿。
闻凤洲确实很困,立刻有些懒散地靠到祝秉怀里去,他知道祝秉的能力,所以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爸。”闻凤洲撩开眼皮,看到了书房主位上的闻震霆。
他身后是连绵延伸到房顶的书架,四周黑黑沉沉,那种厚重的、压抑的一些东西仿佛都朝着他倾覆了过去。
闻凤洲一直都知道,闻震霆为了不让他沾手一些东西,自己背负了又有多少。
唯一的光亮是从书房外的走廊照来,闻震霆看着自己漂亮的独子就这样靠在祝秉身上,他脑袋在对方肩膀上嗑着,这会儿有几分疲倦困意的叫他。
祝秉没有丝毫移动,只是双手扶住了闻凤洲的腰。
亲密无间。
闻震霆回忆着自己的妻子,终究在心里叹了口气。
“让祝秉陪你去睡觉吧,医生给你配的药记得吃,就算打了解药也要注意。”
“去吧,别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闻凤洲垂眼,拉着祝秉回了房间。
“好困,哥哥。”他直接躺在床上,给祝秉让出了一半床的位置。
其实他们同床共枕的时间并不多,祝秉陪闻凤洲最长的一段时间是他刚刚被带来的那一年。
他就住在闻凤洲的隔壁,每天都是同吃同玩。
后来是闻凤洲让他做人体模特,他在祝秉的房间画画,有几次晚了懒得回自己房间去睡。再后来,闻凤洲就有些习惯了和祝秉一起睡。
祝秉进房间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药。
闻震霆安排的药,至少对闻凤洲绝不会用什么暗手。他拿起说明书看了看,然后取出两颗递给闻凤洲,“吃了再睡。”
“哥,你也太烦了。”闻凤洲还是接过,囫囵吞了进去。
药有助眠的作用,可以让闻凤洲陷入深层次沉睡,有效把那些残留在血液中的药物成分代谢出身体。
祝秉睡觉一向很规矩,但闻凤洲不规矩。
他眼皮都撑不住了,还在下达命令,“哥,转过来朝我睡。”
祝秉翻了个身侧躺看着他。
闻凤洲困得迷迷糊糊,“抱着我。”
祝秉就把他整个人捞过来,用了一些力道,让闻凤洲整个后背贴紧了他的胸膛,双脚更是夹住了闻凤洲的腿,这种缠绵的方式是完全保护者的姿势。
闻凤洲的声音已经极轻,“我爸在书房说什么了?”
“没什么,但他要杀我。”
“你呢?”
“我。”祝秉沉默了会儿,也放轻了声音,“我在想你。”
他在想闻凤洲。
祝秉一直都信奉一个道理,要得到什么就只能靠自己。同样人有穷尽力竭之时,所以人不能什么都得到。要明白自己要什么,然后拣自己最想要的去得到。
所以闻震霆动杀心的时候,他只是在想闻凤洲。
无论如何,他不能对闻震霆动手。
但闻凤洲已经睡着了。
祝秉关了夜灯。
这会儿的闻凤洲安静了下去,倒是有些小时候的样子了,那时虽然也有些不安分,但总归是可爱的,脾气也没那么难猜。
他回忆起了那时候的闻凤洲,天真、稚嫩又阳光。
祝秉不由笑了下。
他刚被闻震霆带来时,他就对一切保持着警惕。
祝秉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即便有这样的好心‘捐赠’,那这份幸运也不可能降临到他头上,他运气一向普通。
所以和闻凤洲一起生活的那一年,即便那是他到此刻人生为止,都是最平和、安逸、舒服的一年,那时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他知道为什么有的孩子会生出妄想。
因为这样的生活实在好。
偏偏闻凤洲即便被闻震霆保护得很好,他的性子又算不上安分,总是会试图探索这个世界。
他可不满足于自己的儿童乐园。
那么别人总会想,如果我比他听话一点呢,是不是能够取代他?
祝秉从未这样想过,他有极其敏锐的直觉。
闻震霆从没把他当成一个人在看待,所以祝秉一直在等着付出代价的那一天到来。
十三岁的时候,他被闻震霆带走,然后迎来了残酷的训练。
祝秉从未抱怨过,也没有哭叫求饶过。他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那就不用白费力气。
再见到闻凤洲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年。
十一岁的闻凤洲穿着卡通的T恤和到膝盖的短裤,背着一个小书包,脚上是有些脏了的小白鞋,就这样从他身后跑了出来。
那是一片专门给他打造的训练地。
不仅布置了沼泽、高山、丛林,数不尽的人工陷阱,基因变异饥肠辘辘的野兽,还有时不时出现的专门针对他的袭杀。
他有固定的时间专门有人教他各种杀人技巧,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实战。
闻震霆带他来时说过:“一个人要快速成长起来,光学没有用,面临生死的实战最有用。”
他已经度过了这样的生活半年,对身边任何的风吹草动早就警觉到了极点。
所以闻凤洲冒冒失失跑出去,他已经快速转身,然后借力扑向身后的人。以往袭杀他的人都是成年人,按照习惯来说,他的力量不足以将对方压倒在地。
只是那天是闻凤洲。
所以闻凤洲直接被他撞击在地上,他自制的刀片干脆利落地划过他的脖子,就差一点点就会切开他的喉管。
就差一点点。
他停在那道皮肤细微的伤口上,手都在抖。
“闻凤洲?”祝秉已经半年没怎么开口说过话了,加上他刚好在变音,声音沙哑又带着几分怪异。
闻凤洲出乎预料的没哭,而是委屈地开口,“哥,你放开我,疼死了。”
祝秉收起了刀片。
他把闻凤洲扶起来,然后环顾四周,“老板知道你在这里吗?”
他盯着闻凤洲,想从他脸上看到什么讯息。这半年来,他对任何事或者人都保持绝对的警惕。
他已经吃过亏。
上个月他遇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对方告诉他,他也是被扔进来训练的,他们可以暂时成为盟友。
但在当天晚上,那个小孩就企图杀死他。
训练他的老师说,“在这里,想要活下去,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你自己。任何软弱、怜悯、同情,只会让你快速成为一具尸体。”
所以他也不怎么相信闻凤洲。
不过闻凤洲对闻震霆来说还是不一样的,祝秉不怎么信任闻凤洲,同时也不怎么相信闻震霆会把闻凤洲丢来这里。
然后他听到了闻凤洲理所当然的天真的话语:“我大半年没见你了,我爸说你在参加什么训练,我想和你打电话,他都说你没时间。”
“我悄悄去他书房查的,我倒要看哥哥在哪里训练。”
“然后我偷偷跑来了。”
闻震霆实在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太不设防,闻凤洲很轻易就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找到了训练地,还看到了详细的地图。
他装病发脾气休息,不让别人打扰他,实际上自己拿着地图就偷偷出了门。
闻凤洲一直都不安分,可也很聪明。
他也知道外面的危险,也知道也许会有人抓来威胁闻震霆,所以他此前再不安分,也没想过一个人偷偷溜出去。
这次他打了闻震霆一个措手不及。
祝秉没想到闻凤洲敢这么做,他皱着眉打量他。
闻凤洲一向干干净净,但现在其实仔细看,不仅鞋脏了,额头上也都是汗水沾染着灰尘。
刚刚被他扑倒,膝盖上有些擦伤,脖子上也有一条细细的刀片伤口。血渍不多,却也沾在皮肤上一块一块,狼狈得很。
“你”祝秉吸了口气,他拉住闻凤洲的手,带着他往自己的安全屋走去。
是他自己搭的。
说是安全屋,其实也不怎么安全,多少是个睡觉的地方。
他在自己的安全屋外也反向布置了陷阱,带着闻凤洲过去的时候查看了一下,没有被人动过。
“今天没人来过。”祝秉示意闻凤洲别害怕。
闻凤洲这会儿乖巧得很,安安静静跟在他后面。
祝秉让闻凤洲站远一点,他小心推开门。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陷阱没动,但真正的危险是在屋子里。
只是他警惕着推开门,屋子里确实没人造访过。
今天的安全屋倒是成了真正的安全屋。
祝秉大概明白了为什么。
“过来。”他嘶哑着声音,牵着闻凤洲进去。
安全屋里面很简陋,床是用木头和石头搭建的,其他都是祝秉从其他陷阱那儿拆来的东西。
闻凤洲在他床上坐下,然后好奇地看来看去。
祝秉找了点水过来,“别动只能简单擦擦,我没有药。”
闻凤洲点点头,然后献宝一样把自己的书包放在腿上,再从里面掏出一张地图,“看,哥哥,我从爸爸的书房拿出来的。”
整个训练地详细布防图,标注了山川、河流、丛林,哪里有干净的饮用水,哪里有变异的猛兽以及各种陷阱的布置,甚至也在一些地方放置了补给上面标注的清清楚楚。
“这个给你,哥哥,有了它你轻松多了。”
祝秉盯着闻凤洲,只是接过它随意放在了一边。
“腿。”他把手里装着水的一个铁锅放在一边,然后扯着闻凤洲的腿蹲下来,“别动,可能有细沙在伤口里,我洗一下。”
闻凤洲乖乖地伸腿。
“哥,这里好像也不怎么危险。”
他来的时候,其实还挺顺利的。
祝秉只是简单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就好。”
他用水冲了下膝盖上的伤口,“一会儿我送你走。”
带他去校场见教官就好了,虽然今天不是训练日,按照规定不允许去那里。但带上闻凤洲的话,应该没关系。
闻凤洲一下抽回腿,“我不要,我要在这里陪哥哥。”
留不留得下来,不是他能决定的,祝秉想。
然后祝秉听到了敲门声。
这里的人还是第一次这么有礼貌。
祝秉明白是为什么,他开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人了,只在门口放了一个药箱,还有一份洁净的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