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沈辞不是故意在一开始走那么快的。


    她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看见姜棠和别人行为亲密,很奇怪,她一瞬间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在看见的那一刻,她直接走上去喊了姜棠。


    后来她又看见那个男艺人把手搭在姜棠的腰间,正好是前两天早上,她放着的位置。


    所以她先后两次,故意没有例会男艺人的招呼。


    沈辞懊恼自己的做法,难得的不理智为什么会发生在姜棠身上,她没注意脚下的步子,更忘了身体不舒服的姜棠。


    听见姜棠在她身后叫她,沈辞其实有一点恍惚,恍惚好像现在不是在片场,她也不是28岁,而是很多年前的学生时代,姜棠也是这样,很喜欢跟在她身后。


    那会的沈辞从来喜欢独来独往,她不爱过多的社交,她也不觉得同学可以上升到朋友,所以她拒绝一切突然外来的社交。


    她很独立,去上课一个人,下课回宿舍一个人,吃饭也还是一个人,她也很无趣,不喜欢听歌,不喜欢学习以外的东西,有且仅有的,就是喜欢去操场跑步。


    400米的跑道,她能一口气跑很多很圈。


    最开始发现身后有人跟着时,也是在操场,她误把姜棠当成了什么图谋不轨的人,便当作没发现,围着教学楼跑一圈又一圈,想把人耗到没力气。


    那会的姜棠也挺犟,明明都跑得气喘吁吁了,硬没想过停下来,拉开的距离又被她一点点追上,却始终不会太近。


    女孩子,体力还那么差,应该是好人吧?


    从那后她开始对姜棠放下防备,只是装作不知道,偶尔拉人过去跑跑圈,毕竟高二有体育中考,这体力可不行。


    她真的以为姜棠只是一时兴起,跟个十天半月便也该放弃,没成想姜棠就这样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两年,于是她就观察了姜棠两年。


    她在想,身后的女生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叫住自己,说:欸,沈辞,能不能等我一下。


    可没有,沈辞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叫住自己,两年来,她也没有回过头,故意去拆穿她。


    时间真的很奇妙,年少没有叫住的场景,竟然出现在了长大后的她们身上。


    她看见姜棠弯下腰捂着肚子,神情难受的样子,是不是在之前拉她跑圈的时候,只需要她回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场景?


    沈辞也不知道,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回头,真真切切看到跟在身后姜棠。


    她扶着姜棠,快要走到车前,却听见旁边小声的抽噎。


    姜棠低着头,披肩的长发盖过她原有的神情,但透过发丝的缝隙,沈辞清楚的看见,已经滑落下来的水滴。


    她看着眼泪落下,脸上的泪痕在心底炙烤,灼伤的刺痛被人捏过,胀得发酸。


    她拭去姜棠脸上的眼泪,渴求这样可以让自己心里好受点,问她,是不是自己走太快了,肚子太疼了?才掉的眼泪。


    不过,安慰人这种事情比较挑时机,对一个目前情绪敏感,觉得有点委屈的姜棠来说,安慰好像会让她更加忍不住情绪。


    她摇头,躲开沈辞的触碰,从她扶着的动作中抽身,否认道:“不是,没有,打哈欠把眼泪打出来了而已。”


    人好像总是习惯再感性和理性之间做选择,姜棠不是一个理性的人,所以她往往会强迫自己选择理性的选项。


    就比如现在。


    她挣开了沈辞手心,强迫制止住感性的眼泪,然后面对喜欢的人的询问,全盘否认。


    “沈总下午应该还要忙吧?”姜棠抬首,眼底全然没了刚才的情绪,坦坦荡荡。


    要不是她睫毛上还沾着湿润,沈辞可能真的要相信刚才什么也发生过了。


    手上空落落的,原本聚拢在手心的温度骤散,沈辞蜷缩起指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刘芸察觉到两人之间一丝的不对劲,收了八卦小群聊,上前回答,“沈总,中午还有个饭局。”


    沈辞复述,“嗯,还有个饭局。”


    听到意料中的回答,姜棠笑笑,“沈总先去忙吧,我一会和节目组请个假,下午回酒店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辞抿唇:“我让刘芸留下来陪你。”


    刘芸惊讶:“沈总——”


    “等姜小姐好些了,我再来让司机过来接你。”


    姜棠无意和她争辩,因为她现在急需一个人清净一下,或者,她觉得她可能需要韩亦可开导一下。


    她陷入了自己的逻辑循环里,再继续和沈辞待下去,她只会将不好的情绪带给沈辞。


    这样不好,姜棠不喜欢这样。


    于是她逃离了,逃离了沈辞,也逃离了自己。


    姜棠把自己甩在酒店床上,小腹处的绞痛从未停止,额角疼得都冒了汗,姜棠忽然有点享受这种感觉,她感受着疼痛带给她的清醒。


    良久,她突出口气,拿手机拨通韩亦可的电话。


    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可可,骂我。”


    刚拍完一场戏正喝着水休息的韩亦可一口水喷得毫无防备,“噗——咳咳咳.....姜棠!”意识到这是在片场,她收了音量,“你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干嘛突然叫我骂你!”


    姜棠阖眸,“爽了。”


    韩亦可:“?”


    她有时候真的要怀疑,自己这个好闺蜜是不是有点字母倾向了。


    “刚才沈辞来片场找我了。”姜棠言简意赅。


    应该是去找她的吧,就当是吧。


    韩亦可,“这和让我骂你,什么关系。”


    姜棠问她,“可可,你有暗恋过别人吗?”


    “没有,姐向来喜欢就说了,暗恋在姐身上不存在。”


    也是,韩亦可性子率真,从不吝啬表达喜欢和爱,姜棠不是这样的人,因此很羡慕这样的人。


    “刚才沈辞就站在我旁边,一只手还搂着我的腰,韩亦可,你知道吗,我甚至还能说闻到她身上体香。”姜棠忍不住回忆方才的种种,嘴角牵出抹笑,把心底所有的欲///望都和韩亦可说了个遍。


    憋着太难受了,真的。


    韩亦可认真听完了她的话,但她不是情感大师,即便现在她给出建议了,那也只能从她自己的立场出发,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不是姜棠,更不是沈辞。


    她偏了重点,“她为什么搂着你,你不舒服吗?”


    “一点点痛经而已。”姜棠低吟出声,终于忍不住,用手捂着小腹,缓缓绕着圈。


    “你的痛经太严重了,等我那天档期空了,高低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韩亦可担忧地说。


    “诶呀~不要了啦!!!”姜棠拒绝,医院那地方实在麻烦,她至今还记得有次感冒引起发烧,还在片场呢就上吐下泻的,实在沉不住被人紧急送了医院,后来狗仔怎么说的?


    【新晋小生姜棠疑似怀孕,前往医院打胎。】


    那个绯闻闹得挺难看的,刚出茅庐的她什么都不懂,只能在简便的澄清后,把一切交给时间。


    去医院?她才不要。


    “诶呀不去,”姜棠撒娇,“可可,你什么时候才拍完啊,想你了。”


    “呵,想我?”韩亦可嗤声,“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那说,想要沈辞亲她一下,或者牵一牵手,低眉细语,欸哟哟,不知道是谁呢~”


    “哇韩亦可,你真的很讨厌!”姜棠脸颊升温,“不许调侃我。”


    “调侃归调侃,但作为好朋友,我还是想提醒一下,棠棠,不要在一段不确定的关系中过多的投入,或许你会比我了解沈辞,可光我目前的了解来看,沈家很复杂,沈辞也一定不会简单,她的城府,一定比我们身边大多数人都要深。”


    “我晓得。”


    “不过......话又说回来,姐姐我,还是支持你做任何决定啦!姐们支持你大胆去爱!大不了,万一、假如,要是人家真的真的一直没有喜欢你的话,我肩膀借你哭一哭完事了!也算是不负人生的第一段暗恋吧!”


    姜棠绝对自己今天一定是泪腺失控,不然怎么这会眼泪又不受控制了呢。


    她胡乱蹭去眼角的湿润,强压下声音里的哭腔,“臭可可,你真好。”


    韩亦可:“嗯嗯嗯,我可好了,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回酒店了?那她那个什么芸助理呢?”


    “在外.......”


    姜棠话语猛然顿住。


    完了,她好像把人丢在玄关后就没管了.......


    韩亦可等了半天,感觉不到她还要继续说的意思,便问:“在外什么?”


    姜棠急匆匆从床上起身和电话那边的人道别,好歹安排过来照看她的,就这么把人丢在玄关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拉开卧室门的一瞬间,姜棠下意识往玄关处去看,空空如也,刘芸不在。


    姜棠松了口气,在其他地方那也总比一直晾着人家在那站着好,她环视一圈,最终在阳台看见了正在打电话的刘芸。


    自从被舒余姐限制吃食后,她的小包包里,甚至是周边的可视范围都见不到一丁点零食的影子,这会来了客人,她拿不出一点东西可以招待人家的。


    姜棠打算去洗点冰箱里的小西红柿,旁边,阳台的推拉门被人拉开,刘芸打完电话从里面出来,面露忧色。


    “刘助理,怎么了吗?”姜棠细心,察言观色算是娱乐圈里的基本功了。


    刘芸摇头,收了情绪,“没事姜小姐,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不好意思,去阳台接了个电话,”刘芸收了手机,眉心仍旧有点蹙,“是沈总的。”


    姜棠笑容一凝,“沈总.......是有什么事吗?”


    刘芸紧着话告诉她,“沈总的饭局总是这样,逃不了要喝酒,唉,中午的饭局我要是在就好了,还能替沈总挡挡酒。”


    “沈总现在在沈家的形式又不好受,那群舔着大肚子的中年油腻男人就是仗着这一点,每次都喜欢给沈总灌酒,还是白的!,沈总不好拒绝,好几次喝到要去厕所催吐才缓过神,真是不要脸!!”她越说越为沈辞愤愤不平,刚才听沈辞的声音,分明是醉得不行,刘芸光是听声音都恨不得亲手撕了那些够男人才好。


    刘芸这会已经完全不当自己还是个助理了,私人恩怨是占了大头。


    后知后觉反应姜棠还在,略微抱歉的低头跟她道歉,“抱歉姜小姐,您就当没听到,刚才沈总给我打电话,说是煮点红糖水,红糖我叫了外卖,马上到,您再忍忍。”


    刘芸刚才的话不停在姜棠耳边徘徊,脑子里全是沈辞一个人被迫喝下一杯又一杯白酒的画面,微醺的眸子里染上雾色,两颊的红晕暗示着白酒在她的身体里如何作祟。


    很孤独,也很无助。


    姜棠知道沈辞一直以来习惯独来独往,习惯孤独,可姜棠最看不得的,就是沈辞一个人。


    所以,学生时期的她才会每次在沈辞一个人的时候默默跟在沈辞身后,她关注着她,和她迈着同样的步伐,在灯光下晃动同样纤细的、或许还能在某一时刻交叠的身影时,沈辞就不会是孤独的。


    因为只要沈辞回一回头,她就可以看见,永远在她身后不曾离开过的自己。


    可惜,整整一个高中,沈辞都没有回过头,也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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