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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我在现实等你

    314.

    场景由外向内一片片崩塌,它如碎片落下,唯余空洞而漆黑的虚无。

    你盯着那些逸散在空中的碎片,持续抗拒着。

    这样的结局,你不接受。

    更何况灵砂说过,只有在数据突破安全范围后才会将你拉回,而现在,你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平静过。

    所以这不是要将你带离的信号,说不定反而是你想逃避的心思。

    既然是你的意愿,那就可以再将其扭转回来。

    你补全着列车的全部细节,一遍又一遍。

    渐渐的,场景的补合速度超过崩塌,开始依照你的心意还原目前所在场景。

    在最后一片角落也即将补全时,你听到有人在呼唤你的名字。

    熟悉的声音温和而充满期待,他问,“还不出来吗?我在现实等你。”

    你霎时回过神,见周遭的场景在一瞬间溃散消失,化作不可视物的黑暗。

    而后,头盔被摘下,你睁开眼,视野中露出熟悉的身影,他向你招呼道,“欢迎回家。”

    生动的,鲜活的

    被你持续注视的景元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应该没沾什么东西吧?”

    日常的,轻松的

    但这种轻快却让你瞬间联想到那句留言,因而下意识坐起身攥住他的手腕。

    可触的,温热的

    你将视线偏移,落在已步入房间的列车组身上,最后看到已从你体内脱离而出的棋鬼正缩在角落,假装自己是一个装饰。

    景元抬手贴在你的脸上,用指腹拂过你的眼睛,抹去残留的泪水,调笑道,“怎么还哭了?”

    才没有哭,那是刺激性的生理泪水。你在心中反驳着,却只恶狠狠道,“你要是真敢背着我做什么,你就完蛋了!”

    景元忽然变得迟疑起来,令你心跳停滞一瞬。

    就在你以为他真打算做什么时,他犹豫地认错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背着你给喵喵买了新吃食。但喵喵太瘦了,多吃点也没关系的。”

    谁说这个了!

    你将放在一旁的头盔重新带上,向灵砂示意道,“我要读档!”

    灵砂尚未回应,景元就先一步把你的头盔取下,来回翻看着,“听说,你觉得这个头盔和药王秘传的很像?”

    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关联?

    你回忆着思索道,“对,当时我还在培养仓里,他们就是把这样一个东西投放进来给我戴上,然后”

    你点了点自己脑壳,“我就能直接听到他们的声音。”

    这样说起来,好像就和你刚刚在意识中听到景元的声音一样。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通用装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药王秘传能有这种装置也正常,说不定那还是他们从丹鼎司偷走的旧型号。

    不过这样一来,景元就没必要再特意提及了吧?

    那么,究竟是哪里不对?你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却见他叹了口气,转而向你安慰道,“你要学会遗忘那些刻在潜意识中的话。”

    你若有所思地看着景元手中的头盔,最后望向景元那宽慰的眼眸,“不行,我做不到。”

    他休想凭一句话就让你忘掉那句:向前走,别回头,你的世界并不只是罗浮。

    你已经彻底刻在DNA里了!

    然而景元却故作轻松道,“没关系,慢慢来。”

    慢慢来也不可能的!你要每天早中晚三遍背诵!

    忽然,景元向你郑重询问:“你有考虑发展什么兴趣爱好吗?”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你默默盯着他。

    “如果没有为之努力的目标,很容易会陷在过去的。”景元找着理由,又向你介绍道,“药理医疗,占卜观星,装备冶炼,斗舰驾驶”

    他持续看着你,最后叹道,“都没有兴趣吗?”

    不,你只是在纠结技能树该往哪边发展而已。

    不过,真的只能选一种吗?你悄摸去看景元,终于在其温和的面容中得出答案,欢快回应道,“我全都要!”

    315.

    欢快的样子仿若从未被幻境所蒙蔽,完全看不出他之前平静流泪的样子。

    在某方面,他总是那样的乖巧懂事,正如泪水悄然滑落一样的无声无息。

    那时,他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就像在经受什么,又像在抗拒某种本能。

    两秒后,他便像习惯一般平复下来。

    景元看向仪器上的数值显示,一切皆在正常范围,就连压力值都没有多少变化。

    可十几秒后,数据忽然开始紊乱起来,压力值也跟着上升一段。

    于是景元通过装置向他安抚道,“别怕,我在。”

    数据在一瞬间得以恢复,就连压力值都跟着降了下去。

    很有用的方法,就是效果有些好过头了。

    在此之后,他的数据一直很稳定,唯有那时不时加快的心跳证明他仍在经历着什么。

    最后,压力值于一瞬间升高,棋鬼被排斥而出时,整个鬼影都是蒙的。

    但此时无人顾及它,因为初浮的数据也在随着压力值一路上升。

    滴嘟滴嘟的警报声持续回响在房间内,灵砂立刻启动紧急脱离措施,然而

    “他在抗拒。”灵砂第一时间判断着,“他不愿从里面出来。”

    于是景元出声道,“初浮?”

    停顿一瞬后,景元放缓了声音,以最为寻常的语气呼唤道,“还不出来吗?我在现实等你。”

    寻常到就仿佛他只是参演了一场幻戏,而现在,戏剧终了,无论剧中人物结局如何,最终都会笑着向他招呼道:“该回家了。”

    警报声就此终止,灵砂点头示意道,“已安全脱离。”

    景元将他的头盔取下放在一旁,在他睁眼的一瞬便笑道,“欢迎回家。”

    他眼眶发红,持续而认真地打量过来,像是在看一道不知真假的虚影,生怕会在眨眼间消散。

    于是景元刻意轻松回应道,“应该没沾什么东西吧?”

    他没有应答,只伸手探来,用力地握紧手腕,恍若溺水之人牢牢地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他依旧没有眨眼,可泪水就那样滑落下来。

    像是确认了其真实性,他这才眨眼看向步入房间的其他人。

    他什么都没说过,但景元已从中感受到那份恐慌后仍心有余悸的贪恋。

    因此景元没有挣脱他的手,只用另一只手为他拭去泪水,专门打趣道,“怎么还哭了?”

    他格外凶狠地回应,“你要是真敢背着我做什么,你就完蛋了!”

    然而加上他那未褪去红色的眼眶和残留的泪痕来说,这话实在像极了被抛弃后又被再度找回的小猫虚张声势的样子。

    只是单从他的话中就可以分析出,他那陡然上涨的压力来源于何人。

    明明他之前身躯颤动时都未曾有过丝毫压力,却在后续那一瞬间攀到顶峰,抗拒离开那场明知是虚假的幻境

    甚至于,他还想重返幻境。

    这样近乎献祭的重视几乎让景元瞬间猜测出他在药王秘传时的场景。

    狭小的培养仓,佩戴的装置,一遍又一遍地往他意识深处输入着扭曲的观念,于是他便会在心中认定,那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正如他曾说过的想做任务

    他终究还是无法从中脱离出来。

    因此,景元选择向他推荐全新的目标。

    他大抵会选药理医疗,毕竟他曾展露过这样的想法,也确有其天赋。

    景元本如此想着,但他却在犹豫过后小心翼翼地看来,又在确认什么后欢快道,“我全都要!”

    他根本不是想培养什么兴趣,他只是以为这是他被安排的课程,甚至因此而十分高兴。

    景元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此一声,他便紧张起来,询问道,“不可以吗?”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虽然有在你的资料中填写为成年,但实际上,你连成人证书都还没拿到。”

    方才还缩在角落的棋鬼霎时飘了出来,震惊道,“什么?他还是未成年?!”

    说完,它又蔫儿了回去,心如死灰地嘀咕道,“完了完了,这下更是罪加一等。”

    而当事人也同样惊讶道,“原来真有成人考试?我还以为是棋鬼还活在某个年代呢!”

    于是蔫儿走的棋鬼又飘了回来,再度震惊道,“你连成人考试都不知道?你到底多大了?!”

    316.

    好问题。你完全没计算过这种事,更何况你的昏迷也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从来不需要问睡了多久。

    于是你只模糊地给出一个答案,“可能有三个月了吧?”

    “三个月零九天。”景元报出一个精准的数字,而后补充道,“如果以你被命为059的第一天算起的话。”

    那不就是第一天吗?你眨了眨眼,继而向棋鬼重复道,“三个月零九天!”

    尽管棋鬼的脸谱不会存在任何变化,但你总觉得它现在有些恍惚,就连身上的幽火都弱了不少。

    它看上去很想靠近你仔细打量,却又像是察觉到什么,看着你身旁的景元猛地停顿下来,只在原地呢喃道,“现在仙舟三个月大的孩子都能长这么高了吗?”

    第92章 岁阳——浮烟

    317.

    星用一种炽热的目光看着你,以至于你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下身上的贴片,将衣服穿好。

    但星看过来的目光依旧热烈,仿佛在说:我有话要说,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有古怪。你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出声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得到准许的星霎时开心地暗示道,“既然是三个月零九天,那你明天就百日了诶!”

    “百日?”你不解地看着她。虽然百日听起来的确是个特殊的时间,但总不能还有百日誓师大会吧?

    “哦对,忘了你还小,应该不知道这个。”星以期待的目光偏头看向景元,明示道,“明天会不会办百日宴?”

    原来长生种也会设百日吗?你摸出玉兆看了一眼日期,现在是十月二十六,“三个月零九天的话,今天是第101天。”

    而你真正百日的那天,和景元一起被淋了一身的水。

    想到这里,你不由得以控诉的目光向身侧看去。

    但凡景元不停顿那两秒,你们早就一个走门一个跳窗地冲出去了,又哪里还需要喝那苦兮兮的姜糖水!

    然而景元却很是认真地看着你,“抱歉,是我的疏漏,明日给你补办一个可以吗?”

    他不会以为你是在控诉他百日的事吧?你立刻摇了摇头,“我是沉稳可靠的成年人,不需要这种东西。”

    “也对。”景元轻叹一声,“后补的终究已是迟来,毫无意义。”

    你当即改口道,“完全可以!”

    而丹恒也顺着你的话配合道,“百日宴本就无需百日整,可以有推迟的余地。”

    眼见有戏,星立刻跟着附和起来,“没错没错,而且我掐指一算,明天正是个好日子。”

    三月七欲言又止地看着星,看上去很想吐槽什么,但最后还是在她的示意下点头道,“这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百日宴!”

    说完,他们三个又齐刷刷地看向星期日。

    星期日有些茫然地回看过去,而后才组织着措辞开口道,“说到底,百日宴是为了庆祝婴”

    他顿了一下,看着你改口道,“庆祝孩子的健康成长,祝愿其平安顺遂,无论是否百日,均为心意。”

    最后由你向景元劝慰道,“没关系啦,102也是百嘛。”

    “没关系的。”景元以同样轻松的语气说着,“如果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你立刻截断,又轻咳一声,掩饰性地侧身靠近景元,低声问道,“但能不能只找熟人小聚?”

    不然到时候全罗浮都得知道你刚过百日,别说是海明月景区,只怕云天境都不会再让你进。

    ——虽说你大概率已经被云天境给拉黑了。

    好在景元直接答应下来,并向你问道,“那你想邀请谁呢?”

    “灵砂,白露,青镞,彦卿,符玄”你一个个点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认识的人着实不多。

    星霎时蹦跶起来,挥手道,“这边这边!还有我们呢!”

    你当然没忘记星穹列车的诸位,不曾提及只是因为“我想晚上专门去列车庆祝,费用由我来出,可以吗?”

    毕竟,如果说罗浮是家的话,那星穹列车完全就是你的第二个家。

    不过你不能确定星穹列车那边的情况如何,因而补充道,“如果不可以的话,欢迎明天中午一起来玩!”

    318.

    在你服用过降低魔阴值的药物以后,灵砂又给你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体情况无异常。

    54的魔阴值格外令人安心,至少不会一针就变成红眼睛。

    你满意地关闭面板向景元道别,“那我就先走啦!”

    景元看了一眼已在门外等待的列车组成员,最后叹道,“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你积极回应着,出门就主动提议前往绥园。

    丹恒不赞同地投出反对票,“绥园内难免还有未被捉回的岁阳,倘若再有岁阳附身,你还要再经历一遍分离。”

    “但我之前都从没去过绥园。”你以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他们,夸张道,“就像一无所知的人面对崭新的世界!”

    星似乎对你的想法格外共情,霎时点头道,“我同意!”

    说完,她甚至还鼓动三月七也投下了赞同票。

    “看来我同意与否都已不重要了。”星期日陈述着事实,转而向你嘱托道,“那些符纸还请贴身带好。”

    你当即担保道,“没问题没问题!”

    星踩着台阶,以一个霸气的姿势挥手做出最后的总结,“好,四票同意对一票反对,出发!”

    似是习惯了这样的票数,丹恒只微叹一声便毫无停顿地跟了上来。

    你们由长乐天的出入口走进绥园,一路向前停于青丘台处的镇妖塔前。

    它的底部是一个八卦阵样式,底座有半人高,约三米高的塔不知因何原理悬浮在底座上,格外稳固。

    亮绿的光芒由八卦而起,一路缠绕向上略过塔尖,消失不见,不知去往了何处。

    你看着绕塔旋转的同颜色符箓,好奇道,“这里面封印着岁阳吗?”

    “当然!”星毫不客气地上手敲了敲,“来来来,浮烟,出来聊聊呗。”

    镇妖塔中的岁阳不耐烦地显形而出,“没事别叫我,有事也别叫我,我还得休息呢。”

    这只岁阳和你见到的棋鬼类似,同样是一个圆球散发着亮绿的能量焰体,不同的是,它没有脸谱,只有一只瞳孔为深紫的大白眼珠子。

    此刻它向你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怎么,仙舟的将军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所以要请我出马吗?”

    或许是因为它本质上还是被关押在镇妖塔中,因而它并未像棋鬼那般看出你的身体情况,甚至下意识将你认作了景元。

    “怎么听起来你对景元的感情还怪复杂的?”你好奇地询问着,“你们这些反派都喜欢盯着景元不放吗?”

    “什么叫反派!”它大声反驳,又试图自证道,“我盯的是罗浮将军好吗?!”

    你不解地看着他,“那不还是景元吗?”

    星跟着投去一个八卦的目光,“所以你不反驳对景元将军的复杂感情?!”

    “呸呸呸!”浮烟嫌弃地挪开眼睛,对着侧方的空气厌恶道,“难道你们是来专程恶心我的吗?!”

    说完,它又陡然将眼珠子扭转回来,死死地盯着你,“你失忆了?”

    不等你回答,它就先乐了起来,“哈,那感情好,等我从这里逃脱出去,一定会找你一雪前耻。”

    “是吗?”你看了一眼封印严实、并无裂隙或残破之处的镇妖塔,淡然问道,“那你有什么逃脱计划吗?”

    “当然。”它迅速应答,又详细道,“我心里有个成型的计划,不过需要至少一个琥珀纪来准备,届时你看不看得到还两说。”

    假话。在前面的话中,他分明是一定会和你打上一场的笃定语气。

    但显然,它不会向你透漏更多内容。

    而后你根据地图规划路线,在游览绥园之际,与其余四座镇妖塔中的岁阳进行对话。

    可以估测,除去浮烟以外,其他岁阳都不清楚有无逃脱的可能,更别说计划。

    你若有所思地跟着大部队行至最后一条路线,在被扶住时才意识自己险些撞在停步的丹恒身上。

    确认你站稳以后,丹恒才收手询问道,“有得到什么线索吗?”

    其余人脸上亦没有多少诧异之色,就连三月七都好奇地看着你。

    毕竟你问的问题大同小异,岁阳意识不到很正常,但一连听了五遍的同伴不可能不清楚。

    “抱歉,如果不是有你们陪同,只怕景元不会同意我再来这里。”你率先回应着,而后才回答丹恒的问题,“只是一点猜测,而且,说不定这是因为我本就携答案而来,所以才觉得有所异常。”

    星期日精准地跳转话题,向你问道,“在丹鼎司分离岁阳时,你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不太好的幻境。”你如实回答着,又在最后两个字上咬着重音,以表示这并不重要。

    然而星期日在情绪感知方面的确太过超模,他一语点出,“自你从幻境中出来后,就一直在隐隐担忧。”

    他同样在“幻境”这个词上咬了一下,仿佛是在提醒:倘若你深知这是不重要的幻境,又为何会如此担忧,以至于不顾安全地前来打探?

    你的确只是猜测没错,但游戏终究不是现实,游戏内所展露出的每一步都有其意义。

    就像有所存档却没有任务也无奖励的「镜中渊」副本。它的本质是为了让玩家获取更多的信息,而如果对剧情不在意,自然也无需深入。

    这也是你只触碰水镜便得到任务完成提醒的原因。

    所以,你严重怀疑这次的模拟副本也不是单纯的副本,很有可能与现实挂钩。

    这样想着,你不由得闭目深深呼出一口气,提前向丹恒示意道,“如果罗浮有危险,还请不要拦我。”

    丹恒默然看着你,半晌才回应说,“若罗浮有难,我不会坐视不理,除非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唯有拦下你并带你离开才是最好的方法。”

    你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反驳丹恒的猜测,但他能说出口就已然是有了把握。

    因此你只郑重道,“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第93章 不是你,是我们

    319.

    “不是你,是我们。”丹恒向你纠正着,又像是怕你听不进去般再度重复道,“若罗浮有难,我不会坐视不理。”

    “诶诶诶!”星立刻将他叫停,宛如套娃一般地引用道,“不是你,是我们!”

    随后她大手一挥,将左边的三月七和右边的星期日一并揽至身侧,雄赳赳气昂昂地一甩头,“我们!”

    你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不觉得这样很像是强抢民女的山大王吗?”

    “是吗?”星眨了眨眼,旋即推搡着两侧上前,将你和丹恒一并扩进范围,威胁道,“那山大王说‘我们’,你是听还是不听?”

    你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王有令,岂敢不从?”

    “好!”星收手振臂高呼,“那我以后就是银河球棒山大王了!”

    三月七终于忍不住吐槽道,“银河球棒山又是哪个山头?”

    话音刚落,耳畔便传来一阵极为空灵的戏腔,“且为郎君点红妆,朱唇如血肤如霜。”

    被如此回复的三月七顿时瑟缩一下,“你们、有没有听到人在唱戏?”

    “听到了。”星第一个响应,“好像是说什么开无双。”

    “这哪里有无双啦!”三月七不由得提高了些音量,而后又瞬间捂住自己的嘴,低声道,“不会是你占了人家的山头,所以给人惹生气了吧?”

    下一秒,那道空灵的声音便唱出了第二句,“且为郎君燃烛光,骨为灯芯肉做香。”

    “骨肉噫!”三月七捋了捋自己的胳膊,“岁阳没有形体,那这该不会真的是鬼吧?”

    你快步循声而去,最后将目光落在一处空荡荡的屏风上。

    薄薄的一层屏风中反复传来这段戏腔,在幽幽的绥园中持续回荡。

    你在一旁的桌上拾起一本小册子,上面除了它唱的两句以外,还写着它未曾唱出的后两句。

    且为郎君解罗裳,芙蓉帐暖饱饥肠。

    此夜且与君成双,可怜我来日又守空房。

    看完这本小册子,星才恍然想起什么,“对了,这里曾有一只鬼伶岁阳,我还跟她学过一段呢!”

    你点了点其中内容,询问道,“那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

    “这个她倒没具体说。”星挠了挠头,猜测道,“可能是某种凄美的爱情故事吧?”

    三月七指着第二句的后半段,神情复杂道,“你管这叫凄美的爱情故事吗?”

    星连连点头,胡乱回应道,“没关系,反正爱情会超越一切!”

    “倒也不用在这方面超越啊!”

    最后还是丹恒向你提醒说,“在《岁阳祓除通识手册》中曾明确提出:在寄生过程的尾声,宿主的身躯会被岁阳耗干,并出现突发性的自燃现象。”

    这似乎正对应戏曲的内容,但也可以对应你将岁阳关进体内后出现的能量值。

    不同的是,故事中的人是被岁阳吸收,而你是吸取岁阳的能量后开始消逸,但就其最终结果而言并没有多少区别。

    这不由得让你产生了一种自己先做了任务二然后才碰到任务一的感觉。

    但在你放下那本小册子后,它忽然自动翻转一下,书脊从左侧变作右侧,就连位置都跳转了过去。

    仿若被一面无形的镜子进行了镜像处理。

    镜像反转

    你再度将小册子拿起翻阅,但里面的内容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无论怎么摆放,它都不会再进行翻转,恍若刚刚的变化只是一场幻觉。

    星拎着小册子抖了抖,甚至拎着球棒进行威胁,最后才盯着死不开口的小册子嘀咕道,“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大概是觉得你格外在意,星期日主动问道,“要在四周搜寻一下吗?”

    你摇了摇头,“不用了,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320.

    你们从绥园出来经过若木亭的时候,正赶上白露拎着保温盒来找你,“喏,你的午饭!”

    “我的?”你下意识先将重量接过,而后才翻看着自己的玉兆。

    没有任何未读消息,也没有任何加载缓冲。显而易见,绥园内是有信号的。

    但是,就像飞霄曾精准地找到你一样,此时的白露也是如此。

    ——他们并不避讳对你展露这一点,甚至可以说是正以格外明显的方式告诉你。

    你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只将保温盒放在亭下的石桌上,而后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一份药膳,但它并不清淡,反而加了不少辣椒,看上去颇有椒丘的风格。

    你不由得将椒丘给你的配方取出,在午餐那份上进行着对比。

    “不用看了,这就是椒丘大夫给的方子。”白露叉腰说着,又有些不自信道,“不过这份是由我做的,所以具体味道怎么样,还要你吃过才知道。”

    现在也的确临近午饭时间,因此你们就近找了个饭店用餐。

    出于好奇,星夹了一筷子你的药膳,而后一口气将面前的饮料灌了个干净,又猛地扒拉了几口饭,这才惊恐道,“这真的能吃吗?”

    “越不能吃就越能吃。”你如实回应着,率先将体感调整到16进行尝试。

    效果不错,而且里面的菜式也经过各种非常规化处理,完全符合你的口味,所以你决定给予它最高评价:“简直就跟姬子女士做的饭一样好吃!”

    一时间,列车组的人都沉默下来。三月七甚至怜悯地将她自己那杯未动过的饮料往星那边推去。

    而并不知情况的白露则松了口气,安心道,“你喜欢就行。”

    说完,她又将一个崭新的保温杯递给你,“里面是去火的冰糖菊花茶,放心,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你打开尝了一口,赞叹道,“很好喝。”

    这份茶似乎是白露自制的,因此在得到这样的回答后,她高兴地轻哼一声,满足道,“这投喂不是简单的很嘛!”

    在看着你吃完且确认没有任何副作用后,白露这才收回保温盒嘱托道,“那我就先回去啦。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

    “好——”你拉长声音回复着,目送白露一蹦一跳地离开。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你才向他们问道,“你们下午有什么打算吗?”

    丹恒第一时间放下筷子向你看来,“你有别的事要做?”

    你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来惭愧,我家中尚且还是一片白板,未作任何装修布置,而明天”

    你适时地停顿下来,只对他们投去一个大家都懂的目光。

    星果不其然地被你带偏了过去,“那你半天能忙完吗?需不需要我们帮你?

    “不用,我也只是看看图纸而已。”你笑着将这份不可能落实的好意回绝。

    丹恒在此时向星期日投以一道询问的视线。

    得到星期日点头肯定后,丹恒才同意道,“可以,记得拍照分享。”

    321.

    你知道丹恒终究还是不放心的,但「镜中渊」是单人副本,即便告诉他们也无从介入其中,又何必让他们徒增烦恼?

    更何况,「镜中渊」不会将伤势带出,最多就是有点延迟反应,不会有任何的风险。

    虽然这样想着,但你还是先回了趟家园,将身上的东西都留在里面,就连衣服都提前进行了更换。

    你原本还考虑过,如果传送到位置发现里面有人可怎么办。

    但事实证明,被查封后的人工洞天底层并未留守云骑,就连水镜四周的实验装置都贴上了封条,全部处于关机状态。

    也就是说,你甚至不用担心数据的传输问题。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你迅速触碰水镜,睁眼却是一片黑暗。

    【您已失去形体,请问是否读档?】

    不是死亡,而是失去形体。

    你试探性地选择否,却发现场景开始重建,逐步恢复至初始区域:镜中渊-药王秘传实验区。

    这次你没去管这些npc,径直推门而出,避开云骑武弁前往绥园。

    相应的位置是同样的布局,唯有那一本小册子不知所踪。

    被人提前拿走了?不,这是玩家单人本,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除非是「镜中渊」世界比起游戏世界来说,产生了其他的连带反应。

    但你甚至没有读档,而是直接从头来过,唯一的不同就是你的立场。

    立场难道说是丰饶方为了构造你的身体,所以提前将小册子取走研究?

    思索间,你感觉有人在步步向你靠近。

    像是确定完敌友一般,来者毫无顾忌地撤下了云吟术的遮掩,将面容清晰地显露而出。

    ——是你在压力型模拟副本中见到的那个持明。

    他凝视着你,出声问道,“竟然是你?怎么,药王秘传也会对岁阳感兴趣?”

    虽然他是在看着你说话,但这话却不是在说给你听,反而像是知晓你根本没有意识、也无从给出回应一般,在询问过后便径直从你身旁略过。

    他于桌下反复摸索着,像是在不规律地陆续按压什么,而后下方传来咔哒一声,你要寻找的小册子就那样直接掉了出来。

    他将小册子卷起收拢,望着你感慨道,“不过,这样的功能就没必要让药王秘传知晓了。”

    也就是说,你能关押岁阳并将其化为己用的功能完全出自于持明,而与药王秘传无关。

    一层幻境,一层副本,几乎是双层肯定着这位持明的后续登场。

    而现在,你有机会提前得知部分讯息,甚至更多。

    第94章 读档预备中

    322.

    单从这位持明毫无防备地卸下遮掩,又旁若无人地将小册子取出的行为来看,他似乎真的不带多少智能。

    但他的底层思维与行为逻辑都是流畅的,因而比起不智能的说法来看,倒更像是习惯了面对一个既无法思考也无法出声的非人存在。

    这和药王秘传是完全不同的状态。

    不过如果这本小册子只是为了引出这位持明的存在,那它本身应当是不重要的。

    但谨慎起见,你还是将该持明击杀在地,而后拾起那本被血色沾染的小册子进行阅读。

    且引岁阳启念想,思绪翩跹情可尝。

    且哄岁阳卸心防,良言醉溺温柔乡。

    且诱岁阳驻空场,同烬方晓共生亡。

    此夜终化尔为熵,莫问我何时能化灰扬。

    截然不同的内容恍若颠倒立场,更改结局,但究其本质而言,并无多大作用。

    你读档回到最开始,特意等了许久,这才前往绥园查看。

    你循着记忆,抬手在对应位置摸索,将桌下的密码格按压输入。

    咔哒一声,暗格打开,却并未有相应的册子掉落。

    也就是说,该副本中的世界和游戏世界一样,是会自行推动剧情的。

    你闭目呼出一口气,再度读档往回,这次你没再前往绥园,而是前往鳞渊境海岸线。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金人,你依旧未曾进行躲避。

    直至感受到那如湮灭般的疼痛后你才陡然回想起,午饭过后,被调至16的体感尚未调回。

    好在非人的你不会暴露任何神情,因而景元和上次一样,在意识到此刻局势时便不再做任何不必要的行为。

    你迅速将体感归零,而后直接拉着他往岸上走。

    他一直在揣测你的目的,在意识到你在往有人流的地方前进时便开始抗拒起来。

    尽管你知道他听不到,但还是出声道,“抱歉。”

    你抬手劈在他的脖颈。若是寻常,你这一掌下去他绝对跟没事人一样,但他已强行撑了太久太久。

    你接住他的身体横抱而起,毫不掩饰地穿过整个丹鼎司,最终停步于该洞天的出入口前。

    一路尾随的云骑终于与前方的部队汇合,将你团团包围。

    符玄扫了一眼你怀中的景元,继而神情凛然地看着你,久久地沉默着。

    这注定是一个艰难的决策,但你没打算让她为难。

    你只将景元放下,旋即逐步后退。

    像是深觉这其中有诈一般,符玄咬了咬牙,继而抬手示意两名云骑先去检查。

    在确认景元身上未绑定什么可疑东西后,符玄立刻招呼人将他抬走,最后再度向你看来。

    你回身停在云骑两步远的位置,不做任何攻击。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你身前的云骑向两侧退去,为你留出一个缺口,最终如护卫队一般随着你慢慢移动。

    合理的做法,毕竟不会死亡的特性注定交战只会导致无谓的牺牲。

    所以,在针对你的杀招研制出来前,对你进行合理的控制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你没入鳞渊境的海面后,云骑便停了下来,只远远警备着。

    你周游两圈,随后才回到药王秘传。

    这个时间足够他们了解到最新消息,但这里的人都各自忙碌着,仿若设定好的程序,毫无反应。

    镜像看来「镜中渊」不仅是一个复刻而出的拓本,它也在对照现实。

    正如没有智能的药王秘传成员对应着现实中已被瓦解的药王秘传势力。

    也就是说,「镜中渊」会随主线剧情的推进而变化。

    所以药王秘传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处置,因为在势力间的对弈中,他们早已被淘汰出局。

    既然这边没有限制,那接下来就该考虑“持明盟友”那边的态度了。

    他们收到你将景元送回的消息会作何反应呢?

    思索间,你看到曾给你送每日药物的黑袍莳者恭恭敬敬地将一封信交由魁首。

    你不由得跟上去看了看。略过那些繁琐话,概括总结下来就是:你们调教的实验体是不是出bug了?能修就赶紧修,不能修就送我们这边来修。

    最终的落款还是熟悉的上箭头。

    如果真能直抵持明那边探查倒是正合你意,只是你不知道魁首会做出如何回应。

    十几秒后,将信件内容看完的魁首将其放在一侧,全无任何要答复的意思。

    难道说你试探性地写了一封回信,将其整好后放在桌上。

    不多时,方才的黑袍莳者便出现在一旁,将信带走。

    你没刻意改变字迹,甚至连他们之间有无特殊暗号确认都不清楚,但你很快就收到了来自↑的回信:半个时辰后,令他在祈龙坛附近水域等候。

    323.

    比起药王秘传来说,持明这边要谨慎许多,他们甚至在你眼前蒙上一层黑布,带你左右左右地绕了好几圈后才抵达目的地。

    在脱离水体真切地踏在实地时,你眼前的黑布依旧没有被取下。

    直到你被牵引着抵达特定位置,这才重新获得视野。

    一个并不意外的实验区域和一位并不陌生的持明。

    那位持明将小册子放下,轻啧道,“你这幅样子可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下一秒,另一位持明从外面走来,恍若关怀地接话道,“那你也不至于每次都借实验的时间来给他修剪枝条吧,云升?”

    被称之为云升的持明几乎是下意识皱了下眉,但他很快便平复下来,行礼回应道,“明明是全然相似的形体,却被疯狂生长的枝条层层覆盖,这完全就是一种浪费。”

    这听起来怎么跟到处挥舞枝条的木茧一样?原来其他人看你是这种外貌吗?

    “进去,站在红色区域别动。”云升指着一个方向对你发布指令。

    那是一个全然透明的小房间,但里面什么布置都没有,仅有地面中央的红色圆圈。

    你顺着指令走进站定,透明门随之关闭。

    十秒后,墙壁左右两侧各有三块区域划动移开,一只只带锯齿切割片的机械手从中弹出。

    它们向你靠近,像是自动识别判断般高速运转,沿着你的轮廓进行切割。

    随着这样的行为,你竟然真的看到有大片覆盖性地盘曲枝条脱落。

    所以这是为了不影响你的体验自动开了透明化?

    还怪贴心的。就是如果能提前说明就好了,害的你还真以为自己连个人形都没有。

    不过也正是因此误会,你才得以知晓自己与建木的联结。

    所以在这个阶段才复原你的人类外形倒也没问题。

    随后,切割片被收回,机械手抓住你,迫使你张开嘴,切换道具探入其中做出进一步的清理。

    这下你知道游戏为什么在这方面这么不写实了。如果真有枝条堵在各处,你自己都得先不适到反复去世。

    思维发散间,你听到云升向另一位持明示意道,“唯有看到他、听到他声音的实验才最为畅快,不是吗?”

    说完,云升便后退至某个装置旁,主动道,“本次实验由身为龙师的长澜长老来主导简直再合适不过。”

    虽然这么说着,但你能分辨出,他的内心十分不甘。

    而这显然也是长澜抵达此处的目的,他毫无推诿地站在主位,以命令的语气招呼道,“过来。”

    你走出方才的房间,却并没有向长澜靠近。

    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哪怕你将重伤的景元送回符玄那边,他们却依旧认定你是一个听话的工具,这样根本没办法以足够真实的情景模拟云升的目的。

    于是你在长澜不满的目光中出声道,“倘若我不呢?”

    滞涩的声音仿佛许久不曾开口,连带着声带的震动都显得有些陌生。

    ——与你被清理枝条前的发言截然不同。

    得到如此回应的长澜饶有兴趣地看着你,“药王秘传给你升级迭代过了?”

    你不由得嗤笑一声,继而看向他侧后方的云升,“你觉得呢?”

    被你凝视的人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向长澜提醒道,“在选择将他的魔阴值催发时,药王秘传就已经决定:不需要一个有思维能力的实验体。”

    长澜骤然反应过来,质问道,“你恢复了自我意识?”

    对,就是这样。你在心中肯定着。

    倘若你们面对的是一位已有自我意识并站在你们对立面的实验体,会选择怎么做?

    倘若你们无法将我拦住,使我叛至巡猎,又会对罗浮怎么做?

    倘若你们能抓回我这个精心培育而出的实验体,还会将主体放在罗浮吗?

    那些你无从于现实中尝试的思路,如今甚至可以反复经历。

    你缓步向他们走去,施压道,“现在我过来了,然后呢?”

    或许是这样的态度让长澜想起什么,他阴狠地看着你,猛地抬手招呼道,“动手。”

    你几乎以为四周会出现什么埋伏,或者更高科技一点的自动型武器,但这些都没有。

    随着云升拍下某个按钮,你感觉体内各处像是在炸开一团团的烟花。

    这时你才想起,自己曾被景元以十小时的时间剔除体内紧贴经脉的芯片。

    以你无穷的体质来说,即便是经脉受损也可以快速愈合,但它显然还带有一些其他效果,甚至可以说是针对你的特效药。

    莫名的能量在你体内持续搜寻,与用以修复身躯的丰饶之力相抗,带来熟悉的感觉。

    就像当初【景元】通过你回归建木的能量通道,将「巡猎」注入其中一样。

    第95章 如果是景元的话

    324.

    无法复原的经脉使你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半跪在地。

    尽管没有痛觉,但你能感到体内留存着众多残片,每道残片都散着持续性的压制力量。

    在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世界下进行模拟还是太不容易了些。

    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提前存档。

    想到这里,你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更换档位进行存档。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先将这条路走到头了。

    你敛去眸中的情绪,抬头看向他们,“看来持明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像是格外笃定那些芯片的效果,长澜走到你面前站定,俯身笑道,“可将军好像已经站不起来了呢。”

    “是吗?”你平淡地反问着,仅此一句他便警惕地退了两步。

    你不由得笑了起来,温声道,“看来长澜长老还是更相信景元将军多一些。”

    他脸色难看地向你走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你灭口。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威胁道,“将军以为这样的小伎俩能使你脱离困境吗?”

    你偏了偏头,再度笑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就是因为你们抓不到真正的景元将军吗?想想还真是一群可悲的家伙。”

    “闭嘴!”长澜猛地扼住你的喉咙,用力到直接将你带翻在地。

    丝丝的寒意从冰凉的地面浸入体内,连带着那些能量都仿若有所凝结般迟缓下来。

    于是你向这位长澜长老笑了笑,而后猛地将力场生成器的刀锋刺入他胸膛。

    血液顺着刀柄流下,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你身上。

    强行催动的行为使你的双臂暂且失去了感应连接,径直垂落于腹部。

    体内原本有所平缓的能量再度变得紊乱。翻涌的气血涌至喉间,又因对方并未松开的手而断断续续地呛咳而出。

    长澜冷笑一声,将有所崩裂的刀刃拔出,“你觉得这样能伤的到我?”

    你当然不这么觉得,你只是想尽可能地以实验体的身份激怒他。

    因此你在平复完呼吸后遗憾叹道,“真是可惜,如果是景元将军的话,现在还能自由行动的就只有”

    你以含笑的眼眸看向远处,温声补全道,“云升先生了。”

    刻意放缓的尾音极轻,仿佛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对此你颇为满意,以至于在目光流转回长澜身上时,险些没能第一时间收住。

    还好,极高的素养使你当即进行了有效的补救。

    你恍若陷入回忆般并不聚焦眼眸,而后才缓缓凝实。

    再度看向长澜时,你眸中已无任何情绪,既无厌恶也无嫌弃,平淡到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全然无关紧要的存在。

    下一秒,还带血迹的刀锋转而扎在你胸口。

    短暂性失去强悍修复能力的你没能将自己的武器留下,只看着他将其拔出后再度刺入。

    纯粹的情绪发泄,毫无任何信息价值。你不由得再度看向远处仍未有所动作的云升,比起这位长澜长老来说,还是他的威胁度更高一些。

    可他太过隐忍,以至于你迟迟无从寻到引诱出他目的的思路方向。

    然而,在你向他看过去后,他持续盯着你的眼睛,仿若有所动容般挪动半步又立刻收住。

    啊眼睛。在幻境中时,他所说的眼神究竟是怎样的眼神?

    思索间,云升出声提醒道,“能量的消耗已达极值,再往后,他会慢慢修复自身,还请长澜长老早作准备。”

    “怎么,你舍不得了?”长澜冷笑一声,兀自将锋刃折断,把手中的刀柄叮啷一声扔在地上,“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他一甩袖子,转身在门边输入密码,径直离去。

    直至实验门自动关闭,你才收回目光,替云升评价道,“一个不合格的实验搭档。”

    云升在装置上操作着什么,并不对你进行任何答复。

    你漫无目的地继续道,“说起来,你们这种实验需要写实验报告吗?该不会也是你自己写吧?”

    他像是完全听不见你的声音般持续操作着,最后才拖起你的身体,扔进一个水池中。

    虽说你无需担忧水下的呼吸问题,但此时你也无力上浮,只能看着水面的光线离自己越来越远。

    在这个过程中,你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无关水温,无关水压,反倒像是一种被训练出的条件反射

    325.

    或许是因为「镜中渊」本就是用来获取剧情信息的副本,因此在你失去意识后并未像游戏中那样直接跳转到恢复意识之际。

    你以熟悉的灵魂体飘出,看到自己的身体在落到底部后,被一层隔板封存。

    被同步封存的液体逐渐排除,旋即隔层启动,平向转移后又再度上升,将你带回先前的实验室。

    云升显然很熟悉这套流程,直接将你拖到实验台的对应位置,呈一个十字型摆好。

    十秒后,手腕位置骤然被直径两厘米的长钉贯穿,随后才被铁环扣住。

    实验台由平放改为竖起,几分钟后,你的意识骤然回归。

    手腕处持续传递着刺激性的电流,像是某种将你强制唤醒的工具。

    体内的能量已抵消完毕,你感觉断在胸口的刀刃被裹在血肉中,而手腕处的位置也带着长钉粘连在一起。

    你抬头看向云升,发现他拿着一个记录本向你走来,“你的名字。”

    应该回答059吧?你下意识猜测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

    半分钟后,云升并不意外地点头,而后跳转到下一个问题,“你的编号。”

    此时,你才听到自己呆滞回应说:“059。”

    原来第一道是陷阱题。

    你认真听下去,将所有答案记在心中。

    最后云升收起记录本,再度望向你的眼睛。就在你以为他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附近没有镜子,你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但从方才机械的回答来看,你就知道那应该是黯淡而空洞的。

    “第一阶段检测完毕,即将进入第二阶段。”他自语着,而后开启早就调整好的设置。

    你感觉由长钉传递而出的电流在加剧,但神奇的是,它没有传遍你的全身,反而都在往心脏汇聚。

    这是在做什么?充能吗?你不解地仔细感受着,却无从察觉出任何异常。

    云升蹙起眉头,抬手像是旋转着什么。

    电流的强度在逐渐加深,但他却像是迟迟无从达成目标一般狠狠皱眉,继续向右旋转。

    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你陡然回想起云升曾说过的话,试探性地将体感拉到1,点击确认。

    骤然连通体感的瞬间,你没忍住闷哼一声。

    云升满意收手,向你走来,“你会一直听话的,对吗?”

    你喘息一声,没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回复,只紧紧抿唇,仿若竭力克制着什么。

    其实1的体感近乎于无,你只是怕没法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变化才打开的,现在也更是一场表演。

    但他很是满意地抬手摸向你的头,称赞道,“乖孩子,你无需忍耐。”

    你完全读懂了云升的想法。

    比起将你当作仇恨对象用以泄愤的长澜来说,云升更喜欢使你臣服于他。

    他就像是那种怀着恶意收养宠物的人,偏要在满足己身掌控欲的同时,还要享受那种施虐的快感。

    简直不敢想象。景元究竟都在面对些什么变态敌人?能不能直接把他们都抓走啊!

    如此想着,你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清楚,这些持明深居海底,实质性的证据不好取得,再加上持明与仙舟的盟契,如果不是无可辩驳的决证,很难对他们做出打击性的判罚。

    证据无论他们所做为何,其最终目标都将落在景元身上。

    景元如果是景元的话,他们或许会做的更过激。

    电流的持续注入令你的心脏仿若要撞破胸膛直接跳出,带来阵阵挤压感。

    耳边充斥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声响,心脏莫名生出一阵撕裂感,你立刻将体感恢复至0。

    如此持续半分钟后,你突然感觉自己如同打了个盹一样,于恍惚中惊醒。

    “第二阶段检测完毕,准备进行正式实验。”

    和金人将你血条消减为0时的感觉不同,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方才一定是死了一次。

    只是和你99体质下的30秒复活读条不同,在∞的体质下,你的复生只在瞬息间。

    一阶段检索你的自我意识,二阶段检测你的复生情况,那么正式实验会做什么?

    怀着这样的疑惑,禁锢你的手环与长钉全部撤走收回。

    几乎只有几秒的时间,手腕上的血洞便完全愈合。

    最后,云升往你耳中塞进什么东西,紧接着就将你投入一处密闭空间。

    明亮的灯光照在区域中,令你清晰地看到对面持明的神态。

    他似乎已被关押了许久,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甚至花了几秒的时间才看清你究竟是谁。

    “将军?”他诧异地看着你,是关切而担忧的语气。

    而此时,你清晰地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杀了他。”

    在那三层设问中,你已得知第一层。

    他们会想方设法地清除你的意识,重塑你的躯体,最终化作指向罗浮的利刃。

    而现在,在得到后续设问的答案前,你需要先去验证另一件事。

    你于此存档,最终读档回到最开始。

    ——如果是景元的话,他们会怎么做?

    326.

    在经过那熟悉的一斩后,你再度将景元拉起,但这次不是为了将他送回,而是为了将他关在你的家园中。

    尚未装修的家园纯白而虚无,你知道他心理素质极好,却还是担心他会因此而感到压抑。

    你将之前收起的几块地板铺好,又掩饰性做了块桌布铺在残留着血迹的地板上。

    恍若场景重现一般,你合成出众多回血药物,混着鳞渊冰泉一并摆放在上面。

    最后,你才开始清理自己身上不可见的枝条。

    顶着5%血条的景元完全没去碰那些东西,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你的行为。

    虽然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你总觉得他现在应该正茫然于为什么木茧也会给自己修形。

    直到你的身躯展露而出,他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你估摸着自己应该削得差不多了,这才将口中的部分也挖去。

    说实话,你完全感觉不到枝条的存在,以至于你总觉得自己是在挖空气,最后不得不转圈向景元问道,“我身上还有树枝吗?”

    景元凝视着你,最后将目光落在你的眼睛上。

    你眨了眨眼,努力向他传递出自己的纯善。

    半分钟后,景元终于松口回应道,“有。”

    正在进行第二轮削空气的你霎时看了过去,“真的吗?在哪里?”

    如果景元肯配合的话,那你就不用担心会因疏漏的枝条而暴露了,因此你以格外期待的目光等待着他的答案。

    但他只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只是一次尝试。”你含糊地说着,又在那毫不掩饰的警惕目光中意识到,他不是你所熟识的那位景元。

    你心中一沉,不再等待他的回答,只最后解释道,“我不会对罗浮做什么的。”

    他大概率是不信的,但你也没时间去争取他的信任,更何况你也的确不需要他的信任。

    你只要保证其他人都会将你认定为景元就足够了。

    几秒后,景元恍若对你付诸信任般叹道,“你身后还有。”

    “这就是丰饶太盛的坏处了。”你不满地抱怨着,旋即将手中的长剑递给景元,“那就麻烦你帮我一下啦。”

    景元并未迟疑地接过长剑,看着你转身背对于他。

    下一秒,长剑随着持续注入的「巡猎」之力刺入心脏。

    你听到身后的景元问道,“你想代替我,然后呢?”

    你没有应答,只闭目感受着体内的能量。它们在追寻、厮杀,就和你预想的一样。

    你低低地笑了起来,向前挪动脚步,令长剑从身躯中脱离而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猜到的。”

    无从复原的伤口流淌出鲜红的液体,你按在心口退后两步,防止它落在那块干净的桌布上,旋即才向景元展示道,“你看,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就完全相同了。”

    毕竟99的体质还能算恢复力超强,但∞的体质是没办法掩饰的,你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由景元来进行压制。

    但景元多聪明一人,他又不会向长澜一样被随意激怒,你也只能尝试用其他方法来引诱。

    说实话,你觉得自己最后提及丰饶的地方还是明显了些,甚至做好了重开的准备,好在景元还是出手了。

    你满意点头,最后向景元郑重道,“说真的,无论是你还是罗浮,我都不会做什么的。”

    比起对景元的安慰来说,这话更像是你对自己的要求。

    哪怕是在虚假的副本,你也不希望以对无辜者出手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有一就会有二,你不能接受自己对生命感到麻木。

    不过,介于你对他的利用来说,他大概率是不会再信你的话了。

    于是你挥手向他作别,提醒道,“我会回来放你出去的,在那之前,希望你还能活着。”

    在退出家园前,你看到景元向那堆药物看去,最后却将视线落在你并未收走的长剑上。

    等等,他不会做什么傻事吧?!你打开家园影像,看着画面中的Q版小人仍在盯着那柄剑,最后才将其放至身侧,看向那堆药物。

    还好还好,看来他只是单纯的对那柄剑感到好奇。

    你松了口气,见左右无人才往鳞渊境深处游去,找好位置闭目任由自己下落。

    二十二分钟后,你咕嘟一声吐出一串气泡。

    明明在上个档中,你于鳞渊境周游两圈的时候,还确认这个位置就在持明护卫的巡逻路线上,周期为二十分钟一次,怎么现在还没人来?

    正想着,你就看到前方出现几道快速移动的影子。

    你立刻闭上眼睛,感受着他们在第一时间对你进行转运。

    看来他们早就发现了你,迟迟未动或许是在寻求指令,也或许是收到了等待观察的要求,但无论如何,你的确再度进入了熟悉的房间。

    ——是幻境中经历的房间,而不是上一档中的实验区。

    你从床上坐起身,第一时间看向窗外的虚假投影,而后再度看向房间内的摄像头,最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空空荡荡,不带任何锁铐。

    等差不多的观察时间过后,你看向对应的房门。

    几秒钟后,房门打开,云升从外走进,手中没有针剂,只拎着一个医药箱。

    他认真道,“将军重伤流落于此,被我带回,只是没想到将军竟苏醒如此之快,甚至尚未来得及进行治疗。”

    坦然磊落的样子和你上次遇见他时判若两人。

    你向他礼貌笑道,“天人的自愈能力总是不错的,这点小伤就不劳阁下动手了。”

    “云升。”他主动给出了自己的名字,“将军称我为云升便是。”

    “云升?”你含笑重复着,继而称赞道,“云开雾散,步步高升,好名字。”

    他僵硬一瞬,故作随意地终结这个话题,“不过只是普通的称呼罢了。”

    像是为了掩饰方才的状态,他将药箱放在床头,向你示意道,“虽然天人的自愈能力不错,但将军在海中浸泡许久,还是及时清创才好。”

    你迟疑回应,“既然如此,那便交由我自己来就好。”

    他将药箱打开,放在你床边,却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于是你也没有直接动手,只向他闲谈道,“看窗外的景色倒是不错,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升早有准备地回答说,“是「竹露里」洞天下的一处私宅。”

    合着你咕嘟了二十多分钟的水后反而跳转到了别处洞天的岸上是吧?虽然你当时的确是伪装昏迷的状态,但云升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你默然看着他,在他那疑惑的目光下,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和影帝级的人物对戏。

    好在你也是有备而来,因而点头应声道,“多谢云升先生的好心,但比起此处,应当还是神策府更近一些,如此反而劳烦云升先生了。”

    云升摇了摇头,很是关切地看着你,“毕竟我无从得知将军是如何落到如此地步的,因而未敢贸然行事,还请将军见谅。”

    你现在感觉你们这是在对着茶。

    你这边主打一个我试探,但我是体谅你。他那边主打一个我的错,但我是关心你。

    好在你们这番话没再继续下去,云升锲而不舍地再度开口道,“将军的衣服还是早日更换为好,即便是天人亚种,也是会感冒的。”

    终于到这一步了!你歉意地看向身下被浸湿的床单,像是无法再拒绝其中好意般应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云升为你带来新的衣物,却依旧不肯离开。

    你知道他是想确认你的伤口状态。这是合情合理的怀疑,再加上你先前的推拒,他不确认是不会放心的。

    于是你起身背对他去更换衣物。你速度很快,但你知道他一定会留意你后心处尚未愈合的伤口。

    可千万看清楚,这可不是会快速修复的059哦。

    换好衣服后,你转身看向他,示意道,“此番多谢云升先生出手相助,若有需要,日后景元定当回报。”

    你特意用“日后”二字来表达自己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走的意思,甚至当真向门口走去。

    闻言,身后云升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忧虑道,“实不相瞒,在下现在就有个不情之请需要将军帮忙。”

    你顿住脚步,却并未回身。

    于是云升继续叹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下的性命也不值一提。”

    你这才回身看向他,关切道,“云升先生何出此言?”

    云升向你步步走来,最终停于你面前时,再无先前的掩饰,“若将军无法帮我完成任务,我可是会死的。”

    他望着你的眼睛,以无法压抑的喜悦语气笑道,“所以在此之前,还请将军不要离场。”

    第96章 将军,请吧

    327.

    意味深长的话语仿若另有所指,再加上他那持续凝视的目光,一时间竟让你生出一种自己已被发现的错觉。

    但你第一次进入「镜中渊」时便就着海水留意过自己。

    当时你看到的是完整的人形,正常的眼睛,并无一片枝叶。

    出于对玩家游玩体验的照顾,该副本采用枝条透明化很正常,但眼睛颜色这种事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没必要特意替你遮掩为正常的瞳色。

    尽管这和你魔阴值变作90乃至100时不同,但你相信游戏是不会在这种细节方面出错的。

    于是你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恍若试图挽救他一般温声回应道,“若云升先生遭人胁迫,不妨与我同行。”

    “遭人胁迫”他重复着你的用词,旋即再度笑道,“将军究竟是不愿去想还是不能点破呢?”

    不等你再接话,他便直接抬手按在你心口,将你推至门板上后再度用力。

    你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哼,继而攥住他的手腕试图将其拽开。

    “云升先生。”你以不稳的气息叫着他的名字,同时暂且卸下手中的阻拦力道,“无论你受何人胁迫,罗浮都能唔!都能、为你提供庇佑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他敛去了方才的笑意,在身体前倾的同时,将自身的力道全都压在按着你伤口的那只手上。

    你切换到双手去阻拦,用力到指节都在隐隐发颤,最终才像是抵达极限一般喘息一声,任由双手垂落回身侧。

    他很满意你这幅无力反抗的样子,在你耳边喟叹道,“将军,罗浮的庇护从来都是一时的。”

    说完,他回正身子,另一只手隐约有上抬的架势。

    你装作未曾察觉到他的动作般闭目平复着呼吸,随后就感觉微凉的指尖隔着眼皮用力按压、描绘着眼球的形状。

    力道不算太重,但你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你睁开眼,尽管仅有未被按压的右眼,但也足够透过被打湿后的额发向他传达出震慑之意。

    他手中的力道终于撤了下去,无论是眼前还是心口。

    像是仅凭借那用力压在伤口的力道作为支撑,在他收手后你便有些不稳地踉跄一下,最后才堪堪靠着门板稳住。

    而后,你的右手微微张开,像是即将攥住什么。

    一直有所提防的云升向你提醒道,“若将军无缘无故地斩杀一位好心持明,将军以为,最终结果会是如何?”

    说着,他示意性地去看向顶部的摄像头,“在这间屋内,它是没有死角的。”

    你配合地将手指缓缓缩回,最后闭目轻叹一声,“你想做什么?”

    在确认你没能召出什么东西后,他颇为期待地将一副金色手铐扔在地上,“将军,请吧。”

    你的目光落在那副手铐上,旋即才点出那个你早就知道的事实:“你不是普通的持明。”

    “没错,毕竟普通的持明可没办法拿到这东西。”他向你补充着,又笃定道,“将军应当有看出更多吧?”

    你敛眸思索着其中的度,两秒后才回应道,“这里不是竹露里,而是鳞渊境的波月古海。”

    “没错!”他高兴地说着,看上去完全不好奇一个昏迷的人究竟是怎么通过此处虚假而判断出真实情况的。

    ——就仿佛景元他必定能做到。

    说完,他又踢了踢地面的手铐,暗示道,“至于更多的内容,将军若想知晓,也不是不可以。”

    你没再进行回应,只垂眸看向自己。

    素白的衣服上仅有心口被渗出的血色,它持续扩散向外着,已从一个单点变作一片。

    云升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你的选择,但你体内的巡猎力量有限,不能陪他一同拖下去。

    你将目光落在地面的手铐上,随后猛地抬手正对自己的心口探去。

    下一秒,手腕被用力扼住向外翻转。

    若是以常人的结构来说,身体会随手腕的转动而转向,最终因无力翻转而吃痛地半跪在地。

    但你仍处于0体感,根本没有向上调整,更何况你完全足以违背正常的人体构造。

    因而你只装作隐忍的样子,感受着被扭曲的骨骼。

    他显然没想到已经“没力气”的你还能做到如此地步,以至于松手呢喃道,“就是这样”

    落下的手回荡砸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你顺势倒下,闭目装作已然失去意识。

    云升极有防备地拾取手铐为你戴上,随后竟然直接去扒拉你的眼皮。

    你不得不将目光定在虚空,以略有涣散的瞳孔来进行掩饰。

    在这个过程中,你甚至能听到自己一声又一声的心跳。

    平静心情、控制速度你如此告诉自己,终于等到他把手撤回,将你向外带去。

    328.

    再度“醒来”时,你看到熟悉的实验区。

    不同的是,你没在实验台上,而是被锁链层层缠绕着四肢被迫拉紧,维持在一个略有倾斜的站立姿态。

    先前会压制力量并锁定传送的手铐已被拆下,但这种锁链似乎也带有某种限制,使你当真变得用不上多少力气。

    不过虽说这次出现在玻璃窗外的人仅有云升一个,但你却感到众多的窥视目光。

    你不由得抬头看向多机位的摄像头,笑道,“怎么,诸位连见我一面都不敢吗?”

    用以掩饰音色的机械声随之响起,“面对将军,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

    “呵。”你低笑一声,“诸位若想杀了景元,这已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要是想谈些条件这恐怕不是用来商议的方法吧?”

    机械声中传来一声嗤笑,“这么说来,将军此前可从未有过如此温和的态度。”

    胡说,你家大猫明明和谁说话都温温和和的,感受不到的话,那肯定是这群人提的要求特别过分!

    你在心中判断着,面上却佯装苦恼地叹道,“是吗?竟然还有这种事?”

    你本意是为了打探一下他们曾与景元商讨过什么,但他们却像是将你这话认作挑衅一般要求道,“云升。”

    “是。”云升恭敬回应,拿起一个不透明的杯子走进房间,停于你面前。

    他这次没看你的眼睛,将自身情绪掩饰极好地捏着你的脸颊,迫使你仰头将杯中的液体服下。

    你将舌根后抵,抗拒着将液体推出,却仍呛进去不少。

    但他们显然是有计入损耗的,因而无一人指出你的反抗行为,只在云升离场后向你问道,“那么就请我们的神策将军猜猜看,方才服下的究竟是什么药物吧?”

    你还没来得及学习药理医疗,更何况持明在医药方面一向有天赋,你实在不知道他们都鼓捣出了什么东西,尤其是此时连药效都尚未发挥作用。

    于是你只沉默以对,而其他声音也一并沉默着,倘若不是那种窥视感依旧存在,你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

    可是,很快你便听到锁链的摩擦晃动、摄像头持续工作的细微电流。

    你感受到锁链传来的冰凉冷意、甚至连空气都是阴寒刺骨的。

    好热,但又好冷

    这不应该即便是被巡猎所压制,你的体质也仍在∞,怎么可能会骤变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方才的药物是口服,而不是注射,不可能有快速损坏你体内再生细胞之类的可能。

    半分钟后,像是觉得这样的等待甚是无聊,机械音再度传来,“将军应当知晓颠踬散的作用吧?”

    这个你听灵砂讲解过,它是一种救命良药亦或者毒药。前者主用以大型手术,可令人不知疼痛;后者会令人血流不止乃至五感尽失。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似乎都

    你陡然意识到什么,止住思绪。

    繁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包括着玻璃窗外的仪器运作的齿轮声。

    周身的触感越来越明显,甚至包括着空气流转时所带来的湿润水汽。

    这些不是痛觉,因而为你带来极为真实的体验。

    “没错,它的效果正与颠踬散相反。感觉如何呢,景元将军?”

    哪怕只是一道机械声,你都从中听出了那痛快的语气。

    它持续追问,“放大的感官是不是让你已无法忍受?迫切地想要从中挣脱出来,回归平静?”

    像是知道你不会因此而屈从,它甚至没给你留下回答的时间便继续道,“但是将军,我们的商谈才刚刚开始。”

    得到示意的云升在按下某个按钮后,再度步入此处房间。

    你看到墙壁缓缓打开,撤出一层又一层的刑具。

    旋即,它刻意出声提醒道,“将军的伤口好像还未进行消毒处理吧?”

    云升了然地从一侧取下一样带长杆的三角形铁片。

    他在长杆侧方不断调整着档位,直至那三角形的贴片渐渐变为烫红色,这才停于你面前。

    四目相对,你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本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只不过是他们手下一个随时可废弃的刽子手。”

    他眸色一变,第一次以怨恨的目光看着你,将那烫红的铁片贴在你心口。

    第97章 你疯了吗?

    329.

    完全不疼,嘿嘿。

    虽然热感依旧存在,但就痛觉来说,无论将感官提高到多少,最终都是乘以0。

    只是你不得不就着此时的状态来进行伪装。

    你闭目感受着心口的热源,屏息听着那滋滋的声响,不发一言地紧绷身体,拽紧锁链,直至热源离开才骤然放松,以一种不敢牵扯伤口的压抑姿态缓慢喘息着。

    你假装无力支撑地垂下头,实际上正打量着自己的伤口。

    还好还好,看起来暂且没有要愈合的迹象。

    等等你微微动了动鼻子,虽然满是焦味,但以你的味觉来说,应该还蛮香的?

    不对不对,都被带偏了!你用力甩了甩头,将方才的想法扔出脑海。

    随着你的动作,锁链发出咣啷咣啷的声响,吵到你立刻止住。

    只此一个行为,你便听到机械声迫不及待地开口,“既然为将军的伤势做了处理,那接下来就是正式会谈了。”

    终于到这一步了。你率先存档,随后才抬眸看向前方的摄像圆孔。

    然而云升却在此时带着一支针剂上前,遮挡住你的视野。

    他已无先前的怨恨,反而一下望进你的眼眸,再度动容起来。

    你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怎么,你舍不得了?”

    像是骤然被这句话唤回了神智,他下意识想去看身后的摄像,又硬生生止住动作,将那支针剂扎在你脖颈推入。

    这又是什么东西?你有些茫然地思考着,又耐心等了等。

    依旧没有感觉。

    看来也是痛觉相关,因此被0体感一并屏蔽了过去。

    不过这次他们完全没有要解释几句的意思,你只能试探性地打开1点体感自行感受。

    几乎是在确认的瞬间,你便站立不稳地向前倾倒,好在本就不长的锁链几乎是立刻绷直将你拉住。

    脑海中传来的阵阵钝痛令你有些无法思考,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像是进入了将睡未睡的状态。

    如果忽略痛觉的话,这还有点像网络持续延迟波动所带来的副作用。

    按理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应当在第一时间退出游戏,但你知道这只是方才针剂的作用,证据就是你此时调动所有界面都极为迅速快捷。

    于是你暂且放任自己沉入其中。

    在如此恍惚中,你听到有声音在问,“将军可愿让丹枫交出化龙妙法?”

    丹枫是谁?又为什么由我让他交出?

    你下意识按这个问题思索着,随后才反应过来此时的状态,嗤笑道,“如今诸位甚至连个掩饰都不做了吗?”

    虽然你不知道他们曾经是怎么对景元说的,但绝对不会有这么直白。

    当然,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只是你不能这么痛快地应下,必须要以迫不得已的姿态答应,然后才能流畅地听到后续。

    可是,在你说完那句话后,机械声便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们不可能就此放弃才对。短暂的思索间,你看到玻璃窗外有两位持明护卫拖着一人走来。

    他们将他粗暴地扔进房间,而后由云升所接手。

    云升拽着那人的头发,扬起面容向你展示着,“将军还记得此人吗?”

    你记得。这是在上个存档中,对你投以关切而担忧目光的那位持明。

    你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无法做出任何有效措施,只能以漠然的目光看着那人。

    像是笃定你绝非那般无情之人,云升冷然道,“将军就不必故作全不在意了。”

    你隐隐从这话中察觉出潜藏的愤怒,是冲你而来。

    可他下手极快地将同样的一杯药物灌入那人口中,以更为狠厉地姿态注入针剂。

    原本还在昏迷状态的人被硬生生疼醒,躺在地上翻滚、抓取、哀嚎

    放大到极致的感官甚至能令你清晰分辨出他每次痛苦嘶吼下的停顿转音。

    喘息、哽塞,他不可自抑地掐住自己的脖颈,试图从中获得解脱。

    可他太痛了,痛到几乎无法维持手中的力道

    明明你第一次见他时,他在那样压抑的空间中被关押到无法立刻认清你的身影,却依旧一声不吭,甚至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对你的关心

    “给他解药。”你轻声回应,“给他注射解药,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

    然而方才还痛到想要以死作为解脱的人却颤着声音断断续续地叫你,“不,将军、不要”

    他猛地冲向一旁的刑具架,扯下最为锋利的刀刃戳进心口。

    刺穿血肉的撕裂声,开始减缓的心跳声,混着喘息的呢喃声

    尽管微不可查,但你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对不起”

    云升显然未曾预料到这种情况,当即快步上前检查,最后才僵硬地看向摄像孔,汇报道,“他死了。”

    机械声在沉默了两秒后才再度传来,“死了就死了,带他去古海重生便是,若景元将军为了一个人而反抗,那便是弃万千人与不顾。”

    哈。

    你垂眸存档,而后读档回到最开始,为自己清理着全部的枝条,一遍又一遍。

    直到你笃定自己的形象绝无异常,这才提剑一路前往鳞渊境的波月古海,下沉,开启战斗状态。

    零星的绿点少的可怜,你略过人数众多的中立黄,对所有红名进行清洗。

    不死的特性在此时发挥完全,瞬息间的复活更让你连停顿都不会有一下。

    最后从内殿走出时,长剑上的血液汨汨流下,在你脚边汇聚成一滩血水。

    一道黄名从拐角向你走来,你看到那熟悉的面容——云升。

    他没见到你反复复活的状态,因而以格外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你,”你疯了吗?”

    你不由得笑了起来,回应道,“不,我很清醒。”

    你拖着他向实验区走去,却无从得知那杯药剂究竟是什么东西。

    于是你干脆将所有类似的液体都倒出部分摆在桌上,继而挑选一杯向他灌去,寻求应证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抓着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你看到了他唇边被灼烧出的黑色焦痕。

    “啊,看来不对。”你再度选择一杯为他灌下,询问道,“那这次呢?”

    他依旧发不出声音,只以惊恐而悲哀的目光看着你。

    ——他在惊恐他自己的生命,却是在悲哀你的状态。

    最后,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变眼神,扯出一个笑容。

    你分辨出了他的意思。

    他一开始是真的将你当作了景元,所以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目光,而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景元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你不是景元,是059。

    没错。你从来都不是景元,他不会做的事,不代表你不会做。

    你没再管地上的云升,转而寻到那处密室进入其中。

    “将军?”依旧是关切而担忧的语气。

    “嗯。”你向他伸出手,“我来带你回家。”

    他搭上你的手,虚弱而无力地颤抖笑道,“我就知道,将军一定能救我出去的。”

    可这是你见他第三次。而此前,他从未有过任何呼救。

    你背着他向外走去,听他的呼吸渐渐微弱。你以最快的速度游出鳞渊境水面,而后抱起景元,一并送至丹鼎司。

    白露诧异地看着你,却也顾不上问什么,当即派人去叫灵砂一起帮忙。

    你默然靠在墙壁上,等里面的人匆忙进行抢救。

    你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在最后确认自己的确有听到灵砂的转述:“感谢你的相助,他们都还活着。”

    啊,活着你抬头看向灵砂,却又摇了摇头,“不,他没有,是我错过了。”

    你可以在「镜中渊」内救他无数次,可在外面无可更改的现实中,你已经错过了。

    你抬手贴在玻璃上,看着被转到监护病房的两床病人呢喃道,“我忘记问他的名字了”

    灵砂不能明白你的意思,因而在沉默一瞬后出声示意道,“你可以等他们醒来后再进行询问。”

    你摇了摇头,“谢谢。”

    你深深地望着里面的人影,重新回档到上一幕。

    方才还呼吸平稳躺在病床的人,此时仍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毫无声息。

    他身下那片殷红的血泊仿若读档前由长剑汇聚而下的血色。

    你想移开目光,却更想将那已得安息的面容刻在心中,直至你能闭目描绘出他的每一处特征细节。

    最后,他的身体自主蜷缩而起,向外覆上一层又一层的脆弱薄膜,最终化作一枚半人高的持明卵。

    “”你重新看向前方那冰冷的摄像圆孔,“还有什么要求,一并都提出来吧。”

    见你回应的如此利落,他们反而迟疑起来,“将军终于想通了?”

    你低低的笑了起来,“怎么,难不成,你真想看我拿万千人作赌?”

    你凝视着那道红光,仿若能透过它看到潜藏在背后的所有人般扩大了笑意,“没想到你们提要求时理直气壮,最后竟然连接受的胆量都没有。”

    几秒后,通讯咔哒一声就此关闭。

    显而易见,他们因决议不合而需要进行中场讨论。

    你没忍住再度笑了起来,任由锁链抻拽着后仰看向头顶,“终究还是这海底太深了啊。”

    第98章 你重来几次了?

    330.

    你清楚的知道,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答应下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你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体内战场的厮杀已接近尾声,最多再有五分钟,最后一丝「巡猎」也会消失不见,而在那之前,你只能等待。

    倘若这群人的效率慢过你的自愈,那你也只能重新开始,压缩时间。

    好在不久后你便看到了那份列出细致款项的清单条目。

    ——这显然是他们早就设立好的内容。

    化龙妙法被排在首位,而后是建木使用权、持明繁衍实验合法性

    在你的视线一路落到最后时,机械声再度出现:“将军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你舒了口气,感受着最后的「巡猎」于体内消散,“那么,便到此为止吧。”

    血肉开始愈合,方才的伤口快速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肌肤。

    你看到云升露出诧异的神情,听到机械声中不可抑制的质问,“你不是景元!”

    “嗯哼?”你轻松回应,最后晃着锁链摆手笑道,“再见。”

    你直接传送回家,一眼便望见景元正盘腿坐在地上。

    他见你回来也未曾起身,只默然抬头看向你。

    你不由得上前半跪在地,前倾身体用力抱住了他。

    在你的现实中,景元一定有收到关于那位持明的消息。

    也就是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已经历太多未向你提及的生离死别。

    可你不能将这次副本中的经历告诉他,因而你选择对这边的景元倾诉。

    哪怕是他再捅你一剑,你也要抱紧他,告诉他:“罗浮一直都在因你而变得更好,未来亦是如此。”

    就在你即将收手离开时,他却将你按住,抬手拍了拍你的后背。

    ——不是要做什么,而是一个动作极轻的安抚。

    你有些茫然地顿住,旋即便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叹,“这是第几次了?”

    仍未失效的药剂令你能清晰感知他说话间带出的气流,凉凉的,但他整个人都是温暖的。

    几秒后你才意识到他方才似乎有说什么,后知后觉地询问:“什么?”

    景元向你重复道,“你重来几次了?”

    他怎么知道的?!你身体一僵,猛地撤身离开。

    是副本bug还是设定如此?亦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因素?

    你与之对视,未曾作出任何回应,但景元已了然其中答案。

    他看向你角落位置的建木盆栽,亦或者说看向被你堆积在上面的衣物玉兆,直言道,“那些东西,我都看过了。”

    等回头你就去给玉兆设个密码。

    但景元未曾询问任何内容,他只拾起身旁的长剑又问,“这柄剑,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难道这柄剑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你接过自己的长剑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最后将目光落在剑柄处的团雀花纹上,“这是专利标志吗?”

    “你不知道?”景元以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反问着,让你完全无从分辨。

    你摇了摇头,“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简笔图案而已。”

    如果不是其他位置毫无可疑之处,你甚至不会选择询问这个图案。

    但景元却像是肯定了什么一般,向你示意道,“在后面。”

    嗯?你眨了眨眼,将长剑翻转到另一面。

    这一面不带任何图案形象,只有用以增加摩擦力的花纹。唯一能称得上可疑的就是,中央花纹构成的图案与边缘的衔接处有断点,看上去是专门的设计。

    你盯着这个图案看了又看,最终也没看出其中有什么隐藏信息。

    终于,景元直白地向你解释道,“那是青镞在成为我的策士长后,所见到的第一场暗杀。”

    “抛去将计就计、有惊无险的过程以外,结果是我伤的不重,但青镞却被吓的不清。”回忆起这件往事,景元不由得笑了起来,“当时我逗她说,不然就由策士长来想个隐蔽点的求救符号吧。结果第二天青镞挂着两黑眼圈来上班,把一张纸拍在我桌上,很认真地说:‘将军,这是我参考了所有图案商标、文字图腾设计出来的,保证不会有任何重复混淆。’”

    “即便是现在,知晓这个图案的也仅有三人。”说着,他点了点你剑柄中央,“而现在,它被刻在这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只要这柄长剑从你手中脱落遗失,就等同于直接发出最高等级的机密求援。”

    “但这种机密性注定会损失救援速度,所以”他停顿一瞬,以复杂的目光向你看来,“反过来说,赠剑之人笃定你不会轻易死去,比起死亡,他更想以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方式将你带回。”

    你知道景元常对你进行默不作声的庇护,但你没想到只是一柄长剑都会有如此考量。

    如果不是这个副本,你会在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又或者说,你真的会发现吗?

    “谢谢。”你轻声回应。

    “这是你自己赢得的信任。”他望向你心口处的焦黑衣物,最后抬眸问道,“是什么让你选择孤身一人?”

    鎏金的眼眸恍若寒夜中升起的暖阳,为你驱散寒冷的同时,也将你带出那片夜色。

    得以平复的心情让你放松许多,你收起长剑向他笑道,“我不是孤身一人。”

    他定定地看着你。

    再度望进他眼中时,你才意识到,他想听的不是这样一句。

    你明知告诉他这些没有意义,却还是将那份清单上的内容一一讲述而出,“这只是他们的方向目标,但具体怎么施行,我依旧未能得知。”

    这次,他主动上前抱住了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你知道这只是一句安慰,因而笑着回应道,“我就是最棒的!”

    他松开你,后撤一步与你对视,恍若自我推销般郑重应道,“我也是最棒的。”

    你怔然看着他,指尖松开又蜷起,终究还是向他伸手问道,“你会信我吗?”

    “我信我自己。”景元坚定地说着,却又在你即将收手时抬手搭上,“而你的确曾被我信任过。”

    你从未想过,在这种阵营颠倒的单人副本下,居然还能因此而获得信任。

    很是感动,感动到你第一时间选择存档备注。

    当然,存档只在固定档位,备注名不会导致任何提前,但你还是在上面填了一串A。

    直到此时,你才发现景元头顶的血条已经涨到了20%。

    ——他服用了你给的药物。

    你眨了眨眼,心情颇好地将他带到鳞渊境的传送点,坦然道,“现在我没有多少时间了,需要暂时离开这里,但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郑重看着他,最后问道,“所以,你能带我去建木封印处吗?”

    331.

    与第一次出副本时不同,这次景元怕你经历持续的疼痛,选择用金人将你送出。

    其实你根本没有痛觉,归根到底那只是能量流逝所带来的副作用。

    好在这是第二次脱离,你已熟悉许多,甚至清楚地看到了那道提示。

    【您已失去形体,通关失败】

    可紧接着,它又说:【检测到自动上传装置未连接,请问是否手动上传?(注:若不进行上传,则本次数据丢失,包括本次所记录的一切存档)】

    数据丢失也就是说,你方才答应他的,就无法实现了

    可是,数据的上传明显对应着你第一次从「镜中渊」出来后看到的那份记录。如果上传,哪怕你能第一时间销毁,也会有被知晓的风险。

    你站在黑色的虚无中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否。

    既然是模拟,你总能再度模拟到相应阶段,但如果让景元知道了

    脱离副本的不适在你的思绪中渐渐消散。缓和过来后,你才悄悄去看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任何人影。

    只是这个世界有些过于安静了,没有丝毫响动,更无从分辨每个细微的声音差异,让你不适到想要主动寻求提高感官的方式。

    就像是升级到更为全面的系统后,再用回旧的那一套总会显得有些不足。

    不过仔细想想,要是真能一直听到各种声音,只怕吵也要被吵死了。

    于是你忽略那种异样,回到家园,为自己换回衣服,重新带好玉兆,并将旧衣物丢入虚空销毁。

    做完这些后,你才传送到长乐天的一处锚点,看着玉兆叮咚叮咚地传来消息。

    在等待消息加载完全时,你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三十七,距离你离开的时间还不算长。

    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如此想着,你才鼓足勇气去看收到的消息。

    星终于完成任务,将礼物清单发给了你,后面还跟着一串她打问偏好时的趣事。

    她在最后几条消息中问你要不要帮忙,尤其补充说明,这是大家让问的,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现在就出动。

    青镞本来说带你去广云袖买几身衣服,顺带提前量下尺寸,但你一直没有回应,最后险些直接把景元拉过去。

    但景元说你已经长大101天了,肯定有所变化,不然真能把他忽悠过去。

    于是青镞最后留言说让你看到消息后去找她一趟。

    白露在询问你的位置,说给你做了晚饭,记得来吃。几分钟前,她说持续保温时间太长药效会流失,让你来之前告诉她一声,她会重新给你做一份。

    最后,你深深呼出一口气,点开景元的消息。

    他从下午五点,也就是青镞给你发消息未回时,就向你问道:刚刚听开拓者说,你中午就和他们分开回家了,现在还在考虑家中的布置吗?

    五点半:出来后给我回个消息。

    六点:白露给你做了晚饭,但寻不到你的人,差点以为你中午说好吃是在骗她。

    六点半:仔细想想,其实我们一起设计布局也不错,求带回家,不然我就只能一个人在神策府发霉了[帕姆哭哭]

    你不由得笑了起来,快速回应道:111真哭吗?给我看看!

    第99章 你在发颤

    332.

    考虑到景元有专门提及家园情况,你在一一回完消息后又回家把之前临时铺设的东西通通收回,然后才传送到神策府。

    此时景元正与飞霄将军商议着什么,你本想等等再过去,但他向你点头示意,招呼道,“方才我们还提起你。”

    听到这话,你莫名有种心慌慌的感觉,总觉得他们不像是提了什么好事。

    但你绝不会因心虚而暴露,因而直接一路蹦到他身边,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追问道,“哪里哭了哪里哭了?!”

    你盯着他那满是笑意的眼睛,控诉道,“明明就没有!”

    “有的,你仔细看。”景元向你眨了眨眼,鎏金的眼眸散出一片温和,但最后也没挤出一个水点。

    “哼哼,这一点你可不如我。”你眨巴眼睛,酝酿着情绪,很快眸中就蓄满了泪水。

    你抹去眼角的水珠,叉腰自豪道,“怎么样?绝对的奥斯卡级别!”

    景元持续望着你,最后叹息一声,关切道,“这并不是可以轻描淡写略过的情绪。”

    他抬手想为你拭去并未抹除干净的泪水。

    于是你下意识闭上眼,感受着温热的指腹轻轻压下,将残留的水渍带走。

    熟悉的触感几乎让你瞬间回想起另一道身影。

    你后撤一步,睁眼便看到景元顿在空中的手,于是你又上前一步,用双手将其攥住压下,嚷嚷着抗议道,“飞霄将军都还在,不要搞的我好像真哭了一样啊!”

    站在一旁的飞霄立刻摆了摆手,“没关系,你们可以当我不在。”

    那可不行,要是飞霄将军不在,还有谁能为你分散注意力?总不能指望青镞吧!

    你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青镞。她接收到你的目光,在看了一眼景元后对你摇了摇头。

    果然。在你得知青镞毫无保留地向景元汇报了你的情况后,你就知道,在掩饰这种事上是完全不能指望青镞的。

    于是你布灵着眼睛看向景元,主动问道,“青镞说要给我买新衣服,是我明天要穿的吗?”

    如果是的话,再不去买就来不及啦!

    然而景元完全明白你的行程,甚至清楚地知道店铺营业时间,“广云袖晚上十点关门,你这次主要是挑几身成衣,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哦。”你看向青镞的桌案前的公文,再度问道,“那是不是等做完了就可以出门了?”

    青镞立刻抱起那部分向外走去,示意道,“这些是要下发的文件,不需要处理。”

    所以果然还是因为工作没做完吧!

    你直接坐到方才青镞的位置上,挥手道,“那我等你回来。”

    然而景元一把按下你欢腾的手,提醒道,“是等你吃过饭后再去。”

    不等你回答,景元便看向再度打开的神策府大门,“正好白露到了。”

    白露一手拎着熟悉的保温盒,另一手拎着一杯常温的星芋啵啵,她速度极快地向你跑来,看的你总有种压榨童工的感觉。

    你立刻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歉意道,“以后我会自己过去的。”

    “自己过去?”白露叉腰凶狠地看着你,“你自己根本都不记吃饭时间!”

    “这是一个意外。”你心虚回应,又补充道,“毕竟装修是很重要的事。”

    白露重重在桌上拍了两下,一张小脸格外严肃地看着你,“没有什么能比身体更重要的!”

    “好的好的。”你虚心认错,“早六午十二晚六,一定准时到。”

    白露甩着尾巴重重哼了一声,却又不忍道,“总之不吃饭是不行的,如果有事晚来,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

    “好~”你乖巧回应,目送白露又匆匆离开。

    你看了一眼青镞桌上的资料,又看向景元桌上那更多的一堆,最后挪动两步,坐在旁边的地上。

    这样一来,你还能在吃饭的时候近距离偷听一下景元和飞霄将军到底在讨论什么。

    有点像吃瓜群众。你脑补着那个场景,将保温盖打开,看到里面依旧带有熟悉的红色辣椒。

    你拿起筷子,而后直接将体感拉到16。

    还没等你先尝试一下16是否还在最适体感范围,你面前的药膳就被端走了。

    景元为你在桌上腾出一个位置,又拍了拍座位,向你无声示意着。

    “不用,我在这里就”你看到景元那隐隐有些难过的表情,最后还是起身坐了过去。

    “不用有太多顾虑,就算你往上面画猫爪印也不会有人说你的。”景元向你说明着,又轻咳一声,低声道,“只要不是往上递交的都能随便画。”

    虽然这话是在告诉你不用担心溅上油渍,但配合上他那声轻咳,你总感觉他极有可能干过这事。

    或许是你那毫不掩饰的目光让景元意识到什么,他立刻正色道,“那其实是喵喵踩上去的。”

    “真的假的?”你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可不要欺负喵喵不会说人话。”

    “真的。”景元点头担保,“不信的话,你晚上可以问一下喵喵。”

    那他完蛋了,你又有机会能坑啊,不对,是喵喵一定会说是景元做的,而你只是为喵喵主持公道!

    想到这里,你满意道,“好呀好呀,等晚上回去就问。”

    飞霄颇为好奇地向你看来,“我记得喵喵是只猫没错吧?你能和它对话?”

    你不能这种时候说不能,毕竟那样就没办法在晚上陷害景元了。

    所以你颇为理直气壮地回应道,“当然可以!”

    景元哑然失笑,却没有拆穿你,只向你示意道,“先吃吧,别凉了。”

    也对,再等会儿说不定青镞都要回来了。

    你支楞着耳朵,一边吃一边听,结果景元他们还真的在讨论与你相关的事。

    但那大多都是些过往经历,比如秋狩时的意外,比如初次前往「镜中渊」的过程。

    听起来有点像事件总结,格外客观。

    于是你不再将重点放在那边,转而打开小游戏界面,开始边吃边玩。

    背景音的话题转了又转,在你左耳飘进,又从右耳飘出。

    飞霄提议说:“貊泽有个冥想之法,或许能对他有用。”

    而景元则以十分了解的语气头疼道,“只怕他静不下来。”

    飞霄似乎不甚赞同地想辩解一下,但她看了你一眼,继而叹道,“的确如此。”

    这时你才意识到这话中的“他”指的是你。

    你下意识抬头看去,应声道,“我可以的!”

    景元侧身看向你手中的小游戏,随后才向你问道,“你知道我们刚才说了什么吗?”

    “说冥想。”你选取关键词进行回应,又点头自信道,“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初浮。”景元轻声念着你的名字,却是格外郑重的。

    你瞬间放下筷子,坐直身体正色看去,“我在。”

    就在你以为这是要发布什么任务的时候,景元向你问道,“在你孤身一人的六小时四十分钟里,你都经历了什么?”

    孤身一人熟悉的用词令你下意识回应道,“我不是孤身一人。”

    说完,你又有些恍惚地看着他,险些以为自己尚未从「镜中渊」离开。

    不过景元毕竟是景元,说出类似的话也很正常。

    因此你闭目驱散方才的念头,以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他,控诉道,“主要家装图纸真的有很多很多,很难挑的!”

    图纸很多,很难挑,你说的是百分百的实话。

    但景元以一语问道,“你确定在这段时间里,你都在家中没有出来过吗?”

    你已经为了避免被发现而抛弃了本次数据,单从沉没成本来说,你也不能将自己暴露出去。

    而且,从飞霄到白露,你可以确定自己的玉兆上有定位,但它一直被放在家园这个没有信号的区域,所以你笃定,在这段时间里,你的定位从未出现过。

    于是你重重点头回应道,“没错!”

    景元抿唇看着你。他再度抬手,似乎想要抚上你的眼睛以作求证。

    这次你没撤步,亦未做出任何行为。但他没有去摸,只将手掌捂在你眼前,又在几秒后很快拿开。

    他说,“你在发颤。”

    “我没有。”你郑重反驳,又在景元那无可置疑的目光中向飞霄将军看去,“我没有。”

    “你的确没有。”飞霄肯定着你的说法,却又摇头回应道,“但他说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眼睛。”

    “眼睛?”你疑惑地闭目自己摸了一下,是平稳的。

    飞霄走到你面前,向你示意道,“放轻松,随着我来。”

    她攥住你的四指,牵引着你轻轻按压。

    不属于你的陌生力道让你不可抑制地转动眼球去躲避,指尖划过眼睫,轻易地触到那种轻颤。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你笃定地说着,“毕竟自己碰和别人碰就是不一样的!”

    “或许的确如此。”飞霄放下你的手,又为你找了个理由,“而且不同人之间也存在个体差异。”

    “没错没错!”你肯定着她的说法。

    果然还得是飞霄盟友!

    可景元的态度依旧未曾改变,他看着你,忽然问道,“怎么还哭了?”

    第100章 你不能听!

    333.

    眼前的水雾仿若不带任何情绪般无声散出,它在眼底汇聚,最终凝为透明的水珠。

    而后,他抹去泪水,以最为高兴的姿态弯起眉眼笑道,“怎么样?绝对是奥斯卡级别!”

    随着他扬起的笑容,眸中未散干净的水雾再度凝在一起。

    他在哭。无论再怎么掩饰,都改变不了他无声落泪的事实。

    就像是从一路的苦难荆棘中摸滚打爬持续向前,明明已告诉自己会接受这一切、明明已告诉自己这只是寻常

    可当他站在原地回望,看到来时路上的斑驳血迹,却仍会忍不住回忆起每个阶段的自己。

    于是他开始质问自己:我的坚持有意义吗?我的存在有意义吗?我真的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吗?

    他的情况在仅仅一天的时间里急剧恶化。

    “这并不是可以轻描淡写略过的情绪。”景元向他讲解说明着,而后抬手为他拭去充盈在眼眶中的泪水。

    景元想在此时告诉他:如果想哭,是无需考虑他人、无需考虑任何影响的。你可以痛痛快快哭上一场,只为将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

    可这番话尚未开口,景元便先感受到指腹下那颤动的眼眸,他几乎是受惊般地后撤一步,睁眼后才猛地意识到什么。

    他反应很快地上前,故作不满地将方才为他拭去泪水的手裹住,掩饰道,“飞霄将军都还在,不要搞的我好像真哭了一样啊!”

    他不停地换着话题,仿佛只要有丝毫的停歇,那潜藏至深的黑暗与恐惧就会将他追上,吞噬殆尽。

    可在白露离开后,他终究还是沉默下来。

    他打量着所有的位置,却像是在这偌大的神策府中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最终只坐在地上,捧起那温热的食盒。

    开盖,拆筷他的一举一动都机械到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全无必要的任务。

    不,如果真是任务,他说不定还会更上心些,而不是像此时此刻,哪怕是将位置给他留好,他都推脱说:“不用,我在这里就”

    他后续的话没说完,但完全不影响理解。

    “就可以”、“就好”无论什么字词,终究都是这般意思。

    他敏锐地察觉到溢泄而出的情绪,因而收声乖巧地坐了过来。

    “不用有太多顾虑,就算你往上面画猫爪印也不会有人说你的。”景元以轻松的语气向他安抚着,又在这句话后面留下话题,等待他来接话。

    正常的神态反应、语言语气,似乎从侧面说明他已缓和过来,甚至还能逗一下飞霄。

    可他依旧没敢歇下来,一口饭就着一份文牍,几口下来,饭看着没怎么少,但剩余的工作量倒的确减了下去。

    像是听到了某种关键,他倏地抬起头,快速道,“我可以的!”

    如同应激一般的回答让景元不再掩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你知道我们刚才说了什么吗?”

    “说冥想。”他认真回答着,又点头肯定道,“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就像是在说:我什么都能做,我还有足够的价值

    “初浮。”

    他正襟危坐,立刻回应道,“我在。”

    极为正式的语气仿佛只要一个命令,他就会立刻出发执行。

    此时,他不再带有任何蹦到身边时的欢快,有的只有满目肃然,仿佛将最真实的自己藏匿于坚壳之下,层层覆盖。

    可是,如此冰冷等待任务的人不是真实的他,那抵达神策府时那个活力满满的人就是真实的他了吗?

    或许,只有方才默然无声地坐在地上、兀自打开食盒时的样子,才是真正的他。

    沉默的,不带任何情绪的

    景元不得不问出那个他百般遮掩的问题:“在你孤身一人的六小时四十分钟里,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不是孤身一人。”他轻声说着,像是回应,又像是对自己的安慰。

    可紧接着,他抬头看来,原本透亮的眼眸露出些许茫然,像是无从分辨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闭上了眼,再度睁开时,方才的茫然尽数褪去,唯余一片委屈,“主要家装图纸真的有很多很多,很难挑的!”

    带有充沛感情的一句话仿佛是在指责图纸延误了他的时间,可他终究不敢说他真的有在挑选。

    于是景元继续追问下去,“你确定在这段时间里,你都在家中没有出来过吗?”

    他敛眸陷入沉思,最后抬眸郑重应道,“没错!”

    在回避与引导皆无效后,他选择以谎言来掩饰。

    而在这二字的谎言出口时,那双鎏金的眼眸是极为坚定的,坚定到即便会因此面临质问或其他误解,他都会坚持下去。

    言语在此时已失去任何效果。于是景元抬手去试。

    他克制住了想要躲避的本能,可他的眼睫在掌心下不断轻颤,眼球不安地转动,牵扯着覆盖其上的眼皮。

    景元不敢捂他太长时间,因而很快便收回手,在他那“你看,完全没问题”的目光中轻声道,“你在发颤。”

    “我没有。”他第一时间进行反驳,甚至无助地向飞霄进行求证道,“我没有。”

    他不是真的认定没有,而是在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没有。

    这样逃避的心态或许有用,但终究不利于他的心理健康。

    因此景元并未阻止飞霄引他感知的行为。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他依旧为自己找着理由,不知是为了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地补充道,“毕竟自己碰和别人碰就是不一样的!”

    “或许的确如此。”飞霄适时应声说着,“而且不同人之间也存在个体差异。”

    不出意外的,他甚至未曾细想便立刻应了下来。

    但如果不是不同人,而是同一个体呢?

    毕竟,在他从压力模拟中出来时,景元同样为他擦过一次眼泪,那时他并未有任何反应,甚至凶巴巴道,“你要是真敢背着我做什么,你就完蛋了!”

    而在那之前,景元向他问的是:“怎么还哭了?”

    他没能反应过来这个提示,怔然去摸眼角,并未触到任何水渍。

    随后他才猛地意识到什么,后退半步,“我”

    他想要继续解释,却暂且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因而在这一个单字后便停顿下来。

    除却那半步的后退,他再未表露出任何突兀行为,唯有微微颤动的眼眸揭示着他的恐慌。

    像是决心将那份不可言说的黑暗永久埋藏,他咬了咬牙,固执道,“这不重要。”

    景元不由得叹息一声,转而问道,“我送你的那柄剑还在吗?”

    他瞳孔一缩,却还是将那柄长剑取出,用双手平举递来,抿唇问道,“是要把它收回去吗?”

    一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神策府中响起。

    景元先关闭了神策府内的警报,向其余云骑安抚示意,随后才关闭自己手中滴滴作响的玉兆,“果然触发了。”

    “触发?”他茫然看着被取走的长剑,呢喃道,“脱落遗失”

    “是。”景元向他肯定着,“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又无人发现你遗失的长剑,所以我托工造司增加了感应报警装置,除此以外”

    在此停顿期间,他霎时变得紧张起来,“还有?”

    景元拆开剑柄顶端,将里面自动弹起的芯片拔出,补充道,“还有紧急情况下的离线录音保存。”

    “不行,你不能听!”他立刻扑了过来,试图进行抢夺。

    一旁观战的飞霄不解地动了动耳朵。

    明明初浮是在不顾一切地抢夺,但他扑倒景元时还不忘揽住对方肩膀,防止景元的脑袋直接磕在地上。

    而景元明明是被扑倒的那个,却还是下意识将初浮圈住,防止他出现什么意外的磕碰

    他们是真的在进行抢夺吗?飞霄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芯片被高高弹起,他们过招拆招地想要禁锢对方的行动,却都没能成功。

    最终还是由处于上位的初浮将落下的芯片收入手中。

    他盯着那枚芯片目光一变,像是决心直接将芯片毁掉般往嘴里塞去。

    霎时间,他被掀翻在地,上下颠倒,但芯片依旧被他牢牢攥在手中,不愿交出。

    看他们这样子也不像是在演戏。飞霄不由得询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着。

    好吧。飞霄停在原地,继续观望他们的抢夺战。

    被完全禁锢的人自知已无法挣扎,因而主动放缓了语气,恍若央求般出声道,“不要听,景元”

    景元单独压着他的右手手腕,只要将攥有芯片的右手掰开,他便再无从反抗。

    但景元没动,只看向身下不可抑制地流露出难过情绪的人询问道,“为什么?”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哽咽一声,回答说:“如果还是会被你知道,那我又为什么要抛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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