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美好的用餐时间很快结束。
对于旅行者而言, 这是难得的体验。
愚人众虽然是他的敌对阵营,但他和愚人众也不是一直对立,别说坐在一个房间一起吃饭了, 一起并肩作战……也不是没有过。
但是像是今天的坦白局确实挺少见的。
听千精的说法,执行官内部不知道他和钟离关系的也大有人在。
这很合理,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太能见人……暴露出来, 对双方势力都是一言难尽的尴尬, 在此之前旅行者设想过的和富人最意外的见面, 都比不上此时荒唐。
他询问富人如今正大光明出现在璃月来骚扰钟离没关系吗。
“怎么能说是骚扰。”
“这是比较委婉的用词了。”旅行者简直不想描述自己认知里的富人已经变成了多么舔的形象, “冰神那边,执行官那边,璃月这边……嗯, 仙人无可奈何地接受不代表七星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我已经为他们感到同情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却不会否认自己在说上半句话的时候,是在担心千精被冰神和执行官伤害。
毕竟身为至冬的执行官却和出身国家的尘世执政藕断丝连,那听起来和心向旧主、背叛愚人众没什么区别。
“执行官里难道真有完全忠于女皇的异国将领吗?”千精很困惑地问道, 而旅行者哑口无言。
“话是这么说……”旅行者目移,“但你除了有钱好像没什么不可替代性吧……第五席公鸡也掌握着愚人众的经济大权……”
“政治家和银行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千精托着下颌, “以及, 不要学我的嘲讽腔调, 你不适合, 贬低人的时候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看, 怎么成功激将我?”
“——你说得对。”旅行者将视线移到千精的身上, “在你自行坦白之前, 我无法靠口舌从你这里问出任何情报。”
而且旅行者是无法分辨千精什么时候坦白的。
眼前之人说假话的时候像是在说真话, 说真话的时候又像是在说假话, 他只能从旁人对千精的态度,去探究千精此刻的立场。
而如今岩之国神与仙的态度让旅行者相信千精更乐意与璃月共事。旅行者也与璃月交好,所以他愿意为此给千精献上更多信任;但至冬的那些人知道了千精与璃月的这种关系必定是警惕高于一切……
“担心敌人在敌对阵营中是否过得好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千精盯着旅行者的眼睛,“但你是在担心朋友。我真高兴意识到这一点。也会很爱面子地告诉你,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若问我有什么想要你帮忙做的……”他拖长声音,此时的语气更像是并不在意承诺是否兑现的玩笑,“在下一次正面交手的时候,保留你对我的怀疑。”
“怀疑?”旅行者重复了千精最后的两个字,“这正是我现在在做的。”
怀疑潘塔罗涅加入愚人众是和摩拉克斯签订了什么契约。
怀疑潘塔罗涅从头到尾都在愚人众浑水摸鱼。
怀疑潘塔罗涅是璃月派去愚人众控制至冬经济命脉的棋子。
怀疑……有那么一点点怀疑,潘塔罗涅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都是让他放松警惕的演出。怀疑贵金之神察觉到了潘塔罗涅的贪婪本性,刻意培养。怀疑至冬女皇看穿潘塔罗涅的野心,互相扶持。
……算了。也不是凡事都要讨要到一个真相。
旅行者带着吃饱喝足的派蒙从钟离的宅邸离开,他看了看昏黄的天色,跟派蒙说他还是打算在璃月多待一段时间。
“是因为担心潘塔罗涅在璃月干坏事吗?”
“不,我相信他不会。至少在璃月不会。”旅行者摸了摸派蒙的脑袋,“我只是最熟悉璃月的北国银行,准备借潘塔罗涅在的这段时间,多潜伏进去刺探情报,至于潘塔罗涅本人的立场问题……”
请他们吃饭的不一定都是好人,但请他们吃饭之前险些气饱他们的千精,旅行者更乐意把他划分到并不介意他人讨厌甚至乐意被他们讨厌的好人阵营。
看在钟离和魈的份上……也看在自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份上……
比起怀疑,他更乐意对其付出信任。
若是之后和这位愚人众的第九席再对上,无论他在某件无法挽回的错事上嫌疑多么大,他都愿意为其保留一份另有隐情的信任。
……
“魈上仙,信任对我来说很珍贵没有错,但是如果没有我的背叛给旅行者带来实质的损失,他又怎么会知道他的信任到底有多贵重呢?”
在千精低笑着反问出这么一句话之后,已经从眼前这满口谎言的执行官身上得到足够教训的护法夜叉狠狠地剜了一眼他,毫不犹豫动用仙家身法去追离开已经有段时间的旅行者。
千精还在笑。
见钟离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他还把身体往钟离身上一靠,笑嘻嘻询问钟离要不要猜猜看旅行者会不会因为魈的提醒而改变看法。
钟离很快给出了答案。
而千精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坦言说这确实没什么好猜的。
旅行者又不是被他的假面给蒙蔽了,是被他在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只要千精展露的形象中有好的一面,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旅行者都会对千精抱有希冀;而千精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纯坏的程度。
所以旅行者会信他。
千精也荣幸被旅行者所信任,但就像是他刚才对魈说的,唯有背叛的惨痛代价,才能衡量旅行者信任的价值,否则,旅行者的信任,就和摩拉克斯如今已经无用的摩拉权能一样,是束之高阁名存实亡的无用之物。
“不过,我猜测旅行者说不定会带上魈上仙潜入北国银行大冒险。”千精设想了那个场景,笑容更加开怀,“我会带着弥怒、伐难一起围观的。说起来,旅行者和他的小向导都还没见过我的副官吧?”
他觉得那又有乐子看了。
旅行者绝对有很大概率把弥怒和伐难当成是魈曾经的兄弟姐妹,结合千精也知道世界树更在层岩巨渊操作过魈和浮舍的这一事迹,说不定魈矢口否认的时候,旅行者还会觉得这是世界树修改之后亲人见面不相识。
他要是在那个场合下帮魈说话,再让弥怒和伐难尽量控制他们的表情,那么旅行者很大概率又会给他套上一层忍辱负重的滤镜,想着他可能是偷偷照顾夜叉一族却被明面上唯一幸存的护法夜叉敌视的有口不言之人……
千精并不喜欢被当成弱者。
但扮猪吃老虎和被看轻是两码事。他如今有些目的,也必须通过对现有身份和意图的遮遮掩掩才能达成。再看某些人被耍得团团转、发现真相却次次错过的模样,也着实有趣。
不过当钟离用他那种真假难辨的语气问了千精一个问题之后,千精的笑就如同滚入壁炉之火的雪球那样飞快消融了。
钟离问,转生的夜叉完全的继承了阵亡夜叉的名字和容貌乃至记忆,被唯一剩下的夜叉承认了存在,千精又怎么能保证,如今他和魈记忆里的真相不是世界树修正过的记录呢?
千精盯着钟离。
钟离平静地与千精对视。
千精移开视线,说出了旅行者不久前说过的那句——
也不是凡事都要讨要到真相。
他已经不想要计较这个世界树记录到底被动过多少次手脚了。
仔细思考一下伐难和弥怒保留记忆却重新活了一次的情况和隔壁须弥从六席转生流浪者的散兵还有些相似……
细思极恐。所以放弃思考。
但他停顿了一秒钟,又忍不住重新看向钟离。
“现在不会有什么只有你记得而我不记得的过去吧?”
钟离不作他想的否认回答让千精下一秒便放松下来。
但退位的神明轻笑着询问千精都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们曾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也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千精顿了一秒。
他借肩膀放松的动作低头,以手抵住眉心:“这句话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他抬起眼,对上钟离尚在微笑的金眸。
钟离认真想了想如何回答这个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答案的问题:“故意的。不过我想,这是截至至今为止,我唯一一次有心挑拨、而你依旧心如止水的时刻。”
千精撇嘴。
那是当然。他来此的所作所为,和告诉旅行者的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旅行者吃着吃着,被一大堆信息冲刷得记不起他把玩在手心的摩拉;旅行者问着问着,把他主动交付的犯罪计划当强撑面子的笑话。
他可是针对上述两种情况都好心提醒了。可惜,旅行者两种情况都中招了。
哎,看在这就是他想要刻意达成的目的的份上,原谅旅行者了。
但他着实不太想原谅说出刚才那些话的钟离。
心如止水……哈。
千精将那一枚摩拉从袖口重新翻出来,那是他很早之前就存在了璃月而这次回璃月才被他翻出来的——可以被称为是第一枚摩拉的贵金属。
他还记得摩拉的起源,更记得自己要颠覆摩拉秩序的野心。
“如今大陆所流通的一切银钱,皆源自摩拉克斯的血肉,他将对众生的信任抵押于世界,以这样的方式为人类的一切汗水、智慧和未来做担保。①”
“金钱流通的轨迹,构成世界的血管纹路,这世界的中心是黄金的心脏,是神许于人的亘古的契约。②”
“撕毁这神人共存的协议,推翻这天空统治的秩序,我一直由衷地期待着,如何玷污那纯洁无瑕的神血,如何践踏那大公无私的神恩。③”
他捧起钟离的手,用指尖将摩拉抵在神明的掌心,口中说着与心中所想异曲同工的僭越之语,却又故作谦卑地放低了注视的高度,用信徒那样的滚烫视线仰望着近在咫尺的神颜。
“嗨,摩拉克斯,你也在放任愚人众高举反抗的旗帜,你也在推动人之时代的到来,严冬计划掀起的货币变革在你的意料之中,由我这被你选中之人亲自葬送摩拉体系在你计划之内,你在不满什么呢?”
“我都从未因为从初遇到现在被你玩弄股掌之中而放弃,你在结局注定之前想要提前以胜利者身份抽身,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千精死死地捏住了钟离的手心,凡人的力气对于神明而言本就如蜉蝣撼树,如今他肢体有损,隔着摩拉死掐摩拉克斯的举动也只让那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在血中浮现森森白骨。
但他不痛。
他真是爱死钟离这总是放任他歇斯底里的态度了。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他盯着神明那始终平静无波的眼睛,嘴唇以稳定频率张合,“我不许我功亏一篑。”
“我算计了愚人众陪我共谋,我算计了旅行者网开一面,我算计了璃月高层等我归乡,摩拉克斯,我会功成名就,我会实现我拥有的一切,别让我好不容易有自信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然后你再一票否决我过去的一切。”
他也恨死自己这不用摩拉克斯再说一句话就能扭曲成献祭邪物的疯子。
钟离看着他。他的目光仍然平静而包容。千精总是会在事后回忆起他的目光,自我反省。
“我并没有否认。”钟离认真地回想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我肯定你将得到的一切。”
他否认的那句话,只是在否认千精接近野心的这一刻他们便已名存实亡的感情。
——但这次摩拉克斯都不反省祂的伪人,他这个凡人在反省什么?
“啊,我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家伙。”千精也同样承认这一点,但他的五指贴着黏稠的血与钟离十指相扣,脸上扬起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但你是我的所有物,就算我真的衣锦还乡,我也会在我的地下室给你留一条锁链——”
他总能逼得摩拉克斯反省,哪怕是反省是不是太放纵他了。
——在他脑子嗡的一声撞上墙柱、浓郁的血腥味从咽喉倒灌又从口腔倒流之前,千精都能割裂出清醒的理智俯瞰自己。
直到钟离把他堵着亲吻。
千精的脑子是双重意义的一团浆糊,有那么几秒钟他的心脏都停了。
钟离似乎意识到什么,顿了一秒,把手按上他受伤的后脑要拉开距离,而千精也顿了一秒,然后在钟离要后撤的第一时间就把对方的脑袋给按了回来。
换气阶段千精才又后知后觉地捧起钟离的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不是有病?”
钟离刚把嘴里不属于他的血收拾好,闻言眨眼视线向下。
千精抬手就卡住了钟离的下巴:“……算了。我好不到哪里去。说开了也好,这你都不介意的话,那等我下次回来……”
钟离轻笑:“我平日里那样对你,你的屈辱和愉悦对比如何?”
“……”千精沉默了一秒,冷漠地把扒掉的衣服穿回去,“让让,我要回北国银行上班了。”
“怎么不用刻晴和北斗在旅行者走后一直在门口等你的理由?”
“……不要脸的老不死。”千精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推开明知故问的钟离,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但在迈过门槛的前一秒,他顿了顿,转身,低头亲了一口钟离,然后闭着眼睛猛咬一口掉头就跑。
钟离眨了眨眼。
磐石的特性让他面部最脆弱的部位都难受伤害,即使千精刚才冲着他眼睛动嘴的力道足够撕下常人的眼球,但很显然,钟离的眼睛依然完好无损。
他摸了摸被咬的右眼,不明所以的同时,还有些担心柔弱的情人嘎嘣的牙齿。
……可能人家就好这一口吧。
钟离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在又破破烂烂的大厅里转悠了一圈,捡起了滚落到角落的硬币。
这枚摩拉已经被千精的血糊得看不清原本样子了。
钟离看着它躺在自己掌心。
他笑起来,衷心地祝福千精最终能如愿以偿,不然让主人失望的败犬会是什么下场,千精比他更会想象。
……
年轻的执行官踏出宅邸,在与自己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璃月新秀谈及他与往生堂客卿如今的关系时,若无其事地文过饰非。
他按住已经开始肿起来的牙齿,回忆那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金眸。
他既嘚瑟于自己的阴暗被神明微笑地照单全收,又清醒地意识到钟离或许只是在坐等淋雨的小狗回来摇尾乞怜,神真的爱他,但再好也好不过他强迫神爱他。
……再等等。再等等。
他现在仍然还差一点,这一点胜似天堑,所以他在钟离眼里仍可以说自不量力,仍是需要被包容纵容的那一方。
但没关系。
神不惧他的得寸进尺。神放纵他的得寸进尺。祂安睡于他的府邸,最无害的一面都可以对他暴露无遗。
等到计划落幕……
他希望那双漂亮的眼睛,能被他打造成世间最后的摩拉孤品。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①②③:化用停摆之刻与坚牢黄玉文案。
——
呼——
其实在回到正常时间线之前就该收尾了。
但是一直写到现在咳咳。
写了很多想要展示的想法,但也在写的过程中丢弃了很多想要展示的东西。
算是半开放结局,但是一种纠缠至死的结局。
彼此可都是办过葬礼可以被另一方社会性死亡的存在……
神养出了渎神之人,野心家摘得了财富本身。
哎,其实也想写群像的。
想各方位地展示神与人,不一样的璃月和不一样的愚人众,不过,笔力和想法着实不太能撑得起来。
再接再厉!至少后期我更新能慢慢保持住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谢谢你们陪着我创作完了这个故事!说实话这本书写的着实有点艰难,任何一个读者的陪伴对我来说都是继续的动力,所以——鞠躬——
完结撒花[抱抱]
第122章【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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