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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赔给我?”

    冯意柠那股“正宫”气焰骤然短了截,神情怔了怔,差不多信又有几分不信的模样。

    “你没有安排烟花?”

    “安排了。”

    “不是今晚。”

    “推迟。”

    裴时叙说:“上回淮城烟花那回赶回来,不是没看成?”

    隐隐被忽略的事情在此时开了关窍,冯意柠意识到这是个显然存在很多逻辑误区的误会,其间但凡她有开口问过任何一句,都不会得出这个结论。

    而她却犯了如此显而易见的错误。

    冯意柠脸颊腾热,意识到自己闹了个特别大的乌龙,关键是还特别理直气壮地闹完了一通小脾气,有些尴尬和不自然地说:“对不起啊,是我误会了。”

    又说:“这件事儿,无论怎么说都是我没有理,不该事先没有提前打一声招呼,也没有多问一句,就随便乱怀疑你,对我们这种合作关系——”

    “嘶……”

    冯意柠下意识微咬住唇瓣,目光落在脚踝处的修长指骨。

    想缩回来点腿,却被不容抗拒地掌住小腿肚。

    刚刚这小姑娘瞧他的眸光乖得要命,一开口就在撇清关系。

    裴时叙口吻很淡:“歇会。”

    冯意柠听出来这是嫌她吵的意思了,微抿唇角,歇了几秒,总感觉太沉默了,只有她感觉疼得倒吸气的声音,听起来很怪。

    “你的手法,看起来很专业。”

    上回婚礼那会,她其实就想问了。

    裴时叙说:“极限运动会有突发情况。”

    怪不得冯意柠看他熟练又专业,就有些鬼使神差地问:“你给别人弄过啊?”

    裴时叙懒撩眼眸:“宝贝儿,查岗?”

    “……?”冯意柠心虚了瞬,这才意识到刚刚那话里的探听意味,有些后悔开口,嘴上还是很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会怕我问?”

    裴时叙说:“没有。”

    其实冯意柠心里已经信了:“就一点犹豫都没有?”

    裴时叙唇角微扯:“伺候娇气的祖宗儿,一个还不够么。”

    冯意柠脸颊

    染上抹微红,总觉得心里有点盛着的什么东西在岌岌可危,转念一想,这人又在光明正大地取笑她。

    足底微弓,踩了下撑着的深色笔直的西装裤,只是做完,才想起来此时自己受制于人,又柔声柔气地说:“你轻点。”

    一秒见怂,也就是瞧着张牙舞爪、猫挠的劲儿。

    裴时叙没理会这姑娘,拍了拍小腿肚,示意她这会处理好了。

    冯意柠乖乖收回腿,垂眸瞥见,男人唇角几不可查微勾的弧度。

    烦人,老男人又笑她。

    晚上冯意柠避开脚踝洗漱完,蜷进被窝里倒头就睡了,半夜里一阵冷一阵热,听到有人叫她,迷迷糊糊被喂了水和药。

    冯意柠一直睡到快下午才醒来,这才发现自己着凉生病了,脑袋晕晕沉沉的,除了睡觉,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裴时叙说什么,她就任凭对方摆弄,像是只黏在男人怀里的无脊椎动物,浑身被抽走了所有气力。

    冯意柠阖着双眸,明显是很困的模样,脸颊泛着一层不自然的潮红,吃完药,又完全不肯撒手,蹭在怀里呢喃:“想回家。”

    意识迷糊间,听到头顶传来道低声:“乖点,带你回家。”

    冯意柠中途醒了次,车上暖气开得足,仰靠在车后座,身上盖着毛绒绒的毯子,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眸,依稀瞥见驾驶座上的深邃侧脸。

    再度跌入睡梦。

    过了不知道多久,冯意柠终于碰到久违熟悉的床铺,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

    在梦里,有她最喜欢的那个大熊玩偶。

    ……

    冯意柠病好是在第三天,休息了整整两天后,精神其实养得还不错,一大早就出发去了公司。

    一连工作了四五天,这天开完一早上会议后,午休的时候,孟思栀来找冯意柠,她特意点了外卖,陪这个初愈小病号吃饭。

    只是过会,冯意柠看看自己面前清淡的粥,又忍不住看向孟思栀面前格外有味道的私肴小炒,尤其是在对方还吃得很香的吃播情况下,口里格外的寡淡无味。

    察觉到这道目光,孟思栀没抬眼,微眯眼睛笑道:“别想,继续老实吃你老公送来的一周爱心营养餐,我是来监督你的。”

    冯意柠倔强地收回目光,给自己心理安慰:“其实我觉得,粥也挺好喝的。”

    孟思栀有意拖长尾音:“毕竟是你老公的爱心餐嘛。”

    又趁机打趣她,冯意柠只当没听到,默默低头喝粥。

    吃完饭后,孟思栀简单收拾了下桌面,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本来还有点担心,结果看到你老公把你照顾得面色红润,我这点担心就完全多余。”

    冯意柠意有所指地说:“这不多亏了栀栀姐姐的通风报信?”

    一听到这话,孟思栀心想这小正经怕是要找她事后算账,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一本正经嘴上说着有工作要安排,飞速逃出了门外。

    过了大概十几秒,门又被从外头拧开,走了两步就折返回来的孟思栀,站在门外,朝她叮嘱道:“明晚有宴会,别忘了。”

    冯意柠听她这副格外叮嘱的语气,口吻有几分无奈:“我只是不小心生病了两天,不是失忆了。”

    怎么就一个个把她当成小孩子。

    下午结束工作,冯意柠难得没有加班回家,洗漱完,趁着没人在家管自己,偷偷喝起了葡萄酒。

    是她最爱的那支,醇厚微甜,她太久没喝,一喝没注意,一点就变成了亿点。

    等意识到一切发生的时候,冯意柠默默收拾起案发现场,以免被裴时叙发现她这个罪犯过失杀掉了葡萄酒。

    只是冯意柠刚回房,坐在床头,就看到安保系统里显示开门的提示,对方是用指纹开的锁。

    ——是裴时叙回来了。

    冯意柠放下手机,从床上起身,在墙柜里迅速挑选了一只今晚陪睡的大熊玩偶,然后躺回去,整个人蜷进真丝被里。

    过了会,脚步声停到床前,冯意柠闭着眼眸,困意和醉意混在一起,正处在一种醺然舒服的半入梦状态。

    身体仍在酣眠,精神却无比清晰地知道男人就站在床前,其实自从她病好后,他们这几天没怎么见到,都在加班。

    其实冯意柠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所以每次都是趁早睡着,见着面了虽说还是照常,可因着那场乌龙误会,她知道自己没过心里那道尴尬的坎。

    困意渐渐压过残余清醒的意识,冯意柠没一会就睡沉,甚至床前脚步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

    裴时叙是在凌晨被打扰醒的,睁开漆黑眼眸,眉头微蹙,被迫醒来的几分不耐。

    窗帘没拉紧,天边泛着鱼肚白,几抹昏淡的初光斜斜地透进房间内。

    鼻尖掠过浓郁的葡萄酒香气,裴时叙回来就查过酒柜,被偷开的酒瓶,是被塞到了最深处。

    裴时叙垂眸,刚睡醒的嗓音带着沉哑,没有伸手碰黏在身前的人。

    “你现在清醒么。”

    “……不清醒。”

    她很轻很柔地说,像是轻盈的呓语,手臂却很轻地半勾过他的后颈。

    小姑娘半眯着雾蒙蒙的眼眸,望来的目光过于柔。软无害。

    裴时叙想到,谁也没有明说,他知道她在躲,因着意识到那点冒出暧昧的苗头,就受惊地不断往后回撤。

    可也是此时,她主动蹭到怀里的诱引,天真又不丝毫讲理,也是仗着事后可以耍赖解释,只是发生在梦里的一场意外。

    沉默中,含着睡意和酒劲,侧了侧头,乌黑发丝很轻地刮过侧颈,她衔着薄薄一层冷白皮肤的喉结,不咬,只慢慢地磨。

    身前气息一沉。

    手腕被压到被蹭起褶皱的床被上。

    紧接着鼻息落在锁骨,满是那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味儿。

    修长指骨撬开湿。润的唇关。

    ……

    冯意柠侧脸深压进枕头里时,觉得很闷的暴雨天的前调不散。

    感觉比往常更凶。

    ……

    冯意柠迷迷糊糊地醒来时,感觉整个人都还很昏沉。

    看来以后睡前不能太贪酒,她一晚上都在做梦,睡得断断续续的,醒来却对梦毫无印象。

    直到全身镜里照出一张格外陌生的脸,眼眸湿漉漉的,像是浸着一层雾气。

    冯意柠才骤然清醒过来,一时没认出镜中的自己。

    也就是这时,昨晚一个不算清晰的梦袭击了脑海,冯意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异样,眼睫微颤了颤。

    她垂着头,在一种荒谬又不可置信的情绪下,鬓边发丝垂落下来,伸手捂住了暴烫的两侧脸颊-

    翌日下班,冯意柠在工作结束后,总算从认真负责的工作狂人格里解放出来。

    紧接着,一些深深觉得不该想起的记忆直往脑海里窜。

    其实就在早上,冯意柠第一反应是酒后做错事了,可仔细在全身镜查看后,身上实在很正常,她皮薄,如果真有什么,是会留印子的。

    这对她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幸。

    可这一点的幸,完全不能阻挡冯意柠的犯愁,那也就是说明,尽管是在梦里,却是她主动,以至于起来发现了内衣都完全不能再穿。

    她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就算这几天有意避开亲密接触,还是难以阻挡地展现了副作用的征兆,她的理智在高吊着红色警报。

    身体和潜意识却叛逆地违背她的意志。

    ……

    冯意柠跟孟思栀并排站在专用电梯里,语气很肯定地说:“我觉得最近很不祥。”

    “也很危险,要去拜拜。”

    孟思栀垂眸回着消息:“平常也没见你信过啊?”

    冯意柠说:“不一样。”

    她现在淫。欲缠身,急需要静心。

    孟思栀总算肯抬眼:“你这是豌豆射手附体呢?”

    冯意柠不解:“什么意思?”

    孟思栀说:“说话,蹦字。”

    冯意柠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孟思栀顺着问:“什么?”

    却眼睁睁看着这姑娘露出一脸仇大苦深的神情。

    冯意柠心想,如果是以之前的心态继续

    深度交流,那她肯定很欣然,反正婚期结束后,谁都不用负责,属于正当各取所需、随时可以抽身结束的友好关系。

    可她现在心有杂念,虽然不是很多,却释放出危险不详的预兆。

    要知道,在一段协议关系中,先生出异心的人是最要倒霉的。

    想到这,冯意柠讳莫如深地摇头:“佛曰,不可说。”

    孟思栀沉默了:“……”

    她这是算听了一嘴空气吗?

    出了电梯,孟思栀说:“等会有晚宴。”

    冯意柠说:“知道,你昨天才刚提醒了我一回。”

    孟思栀说:“这不是怕你忘了?”

    晚宴是常有的事儿,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小姐这么积极,冯意柠朝着孟思栀狐疑地探去目光,却反被推着肩膀往前走。

    “走吧,换身行头去。”

    晚宴上,今晚天气实在算不上很好,室内空调开得足,闷闷的。

    冯意柠刚寒暄完,站在角落里,跟孟思栀一起偷闲片刻。

    解锁手机,只是屏幕刚亮起,就看到顶部显示的一条消息,备注是老公。

    【刚病好,就喝酒?】

    冯意柠顿时摁灭屏幕,她本来是想给孟思栀翻出来策划案看的,所以她们这会离得很近,这消息肯定是看清的了。

    沉默了几秒后。

    孟思栀有意打趣她:“被你老公管得这么紧啊?”

    冯意柠默默又握上了酒杯,喝了下去,这才再次解锁屏幕,单手回了条消息:【我已经好了】

    孟思栀看她喝:“叛逆会就够了,别真灌醉了。”

    冯意柠说:“还好,我有分寸。”

    说着又喝了几口,孟思栀看她一副愁思不散,借酒消愁的模样,刚想开口劝两句,却在稍稍侧眸间,视线一顿。

    冯意柠没想到,修长手指从她手里不容抗拒地拿走酒杯。

    后背贴着胸膛,这是个自身后虚拢住她的姿势,那股熟悉的清冽雪松气息,将她团团包裹住。

    很莫名的。

    一股无端的心悸袭来。

    “别喝了。”

    低沉嗓音就这样落在耳畔。

    冯意柠垂眸,“嗯”了声,又说:“我有些事要谈,等会儿来找你。”

    身后的裴时叙应了声。

    借着幌子,冯意柠走去露台边透气,却真的碰到了要谈合作的老同学蒲涵,孟小姐出手难以搞定,却唯独要她来谈。

    其实冯意柠知道这点心思,可她觉得坦荡,合作本就是双赢,合就成,不合也没必要强求,再多的,也不可能有。

    既然撞见,双方都有合作的意愿,冯意柠也就跟蒲涵多聊了会,约好下次公司面谈的时间。

    直到露台中央落满喧嚣人声,冯意柠循着目光看去。

    孟思栀笑吟吟地走来,跟蒲涵这个老同学打了声招呼,拉着她就朝着露台正中央走去。

    一路上有起哄声,冯意柠这才知道今天有场为她准备的烟花。

    直到冯意柠被推到男人面前,不停有“亲一个”的起哄声。

    气氛都架在这处了,作为外界眼里的模范夫妻,冯意柠几乎是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人设定位——眼眸染着醉意,仰头借位。

    “老公,别人都在,你别出神。”

    侧腰被宽大手掌有力托住,高大身躯挡着露台处昏淡的光线,男人眸底沉暗,另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似是不经意地问:“刚在聊什么?”

    鼻息更紧地交融间。

    冯意柠其实没怎么听清,只觉得实在太近了。

    近到那股清冽冷调的男性气息,朝她强势地侵袭而来,像是要将她浇淋透顶。

    昏淡的光雾在半空中铺撒,耳畔突然响起砰砰砰的烟花声响,冯意柠受惊般地瑟缩了下纤薄后背。

    摇摇欲坠的理智和醉意,就此分裂成一条细长分明的线。

    也就是此时,唇关被毫无征兆地撬开。

    漫天烟花绽开流光,上颚被很重、色。情地卷过。

    她的眼睫骤颤,所有胡乱的神思被黑洞吸走,她很突然地闭眼,眼前陷入黑暗。

    只有被强势侵占的感官,被迫感受着。

    ……

    回家路上,冯意柠在车后座睡了会,到家却突然醒来,一路很反常的沉默,跟着男人走到门前。

    裴时叙伸手摁指纹。

    手机屏幕亮起,昏暗中亮起淡淡的荧白光线,这让冯意柠能够看清眼前这个让她心生复杂情绪的男人。

    过深的五官会显得倨傲冷淡,可他的双眼皮褶皱也很深,偏偏在此时光线下,浓长眼睫在眼睑处落下阴翳,显出这双令人心慌意乱的深情眼。

    只是一眼,那股心生的失序的心跳,好似此时久落不下暴雨前酝酿的潮。闷,让一切都变得很糟。

    脑袋很疼,像是要裂开,暴雨迟迟下不来,空气那股里很闷的钝感,让人感觉到极其的气短不舒服。

    浓重醉意不断上涌的冯意柠,任由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心头翻腾。

    在此时,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肆意暴露自己不讲理,又在清醒时不肯的想法。

    讨厌会听她想吃甜品的玩笑话,就深夜连人带甜品上门的裴时叙。

    讨厌纵容她毫无理由亲密接触的请求,陪着她闹的裴时叙。

    讨厌在她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的裴时叙。

    其实她更讨厌,也更不能明白的是,她明明知道这是场充满交易、协议期满就就会结束的结婚关系。

    却仍旧——

    在不该的情况下,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占有欲。

    这不是她,也不应该是她。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也毫无征兆,裴时叙被骤然推着胸膛,后背猛地撞上玄关处的冰冷墙边。

    手机掉落地板,发出很重的声响,盖住最后一抹光亮。

    领带被伸手扯过,裴时叙任由身前发着酒疯的小姑娘使力,稍稍配合地躬身。

    淡淡的茉莉香气直冲着鼻腔里钻,一抹微潮的鼻息蹭过下颌。

    “凭什么你想亲就亲?”

    身前发出道饱含委屈的控诉声音。

    一阵白色闪电,紧接着在夜空炸了大坑的惊雷,“嘭”地战栗作响,所讨厌这种有过亲密过自发触动的身体记忆,让冯意柠不自觉地蹭到男人怀里寻求安全。

    暴雨终于落下的间隙间,她骤然闭上微颤的眼睫,仰着头,却狠狠咬上这双这胡乱扰她神思的薄唇。

    她告诉自己。

    别在乱想。

    睡一次,就会脱敏了。

    第42章

    落地窗外电闪雷鸣,映照出被暴雨侵袭的繁华城市街景,满目霓虹灯光着闪映,被晕染成一圈又一圈的朦胧光斑。

    时不时映亮昏暗室内的一刻。

    摇摇欲坠的理智迅速被烧断后,冯意柠感觉那股沉沉的醉意,更快地翻腾上涌了。

    一片昏暗中。

    直到后背被抵在冰冷墙面,冯意柠仰着头,一时分不清是外面的雨声更吵,还是满揣着的惴惴心跳更吵。

    一切都很不耐、急不可耐。

    冷静和克制都在这场暴雨声里被冲刷,冯意柠任何的想法都生不出,只觉得这个吻比往常来得更深,也更凶。

    ……

    玄关的地上散乱了一地。

    冯意柠阖着眼眸,薄薄一层眼睫紧闭,所有的神思在此刻都不属于她。

    薄薄一层蕾丝半挂不挂在一边手臂,她被举抱起,臀。部被托在有力臂弯里,整个人像只无骨的黏人树袋熊。

    失控的吻没停过。

    冯意柠甚至感觉到不能呼吸,鼻息只是稍稍暂离了片刻,下一刻,就被一手捏住下巴,以不耐又不容抗拒的力道扭正。

    将她所剩无几的浅薄氧气,近乎是恶劣地攫取。

    那股清冽冷调的雪松气息,沉沉地压了下来。

    双。腿只能绕着劲实的侧腰,攀附着赖以那抹的生机。

    冯意柠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沙漠中久久干涸的旅人,深陷一瞬辨不清真虚的海市蜃楼。

    这套真皮沙发是冯意柠自己选的,她对触感很看重,平常很爱惜。

    可当后背深深陷进沙发表皮时,她显然一时忘记了自己当初的想法。

    昏暗中的轮廓看不分明,手机屏幕骤然响起,一阵突兀的铃声,中断于一道尾音尖锐到变调的甜腻惊呼。

    纤细手指深掐牵动着的流畅肩颈线条,指尖泛着白,微颤摸索到后脑勺,这处的头发被剃得有些短,微微刺着指腹。

    亮起的屏幕一时没有熄灭。

    只能看到被高架起的足尖,泛着一层莹润光泽,白皙脚趾绷紧又张开。

    ……

    宿醉并

    不好受,冯意柠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在昏沉着,如同跑完了一阵漫长又折磨的马拉松。

    今天上不了班,这是冯意柠睁眼缓神了几分钟后,不得不告诉自己的答案。

    冯意柠只是刚闭眼,那股困倦就将她整个人席卷,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着花白的天花板,陷入久久的沉思。

    “啊……”

    冯意柠突然翻身,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充满懊恼意味小动物般的惊呼。

    昨晚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是不是疯了?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冯意柠牵动了那股异样的感觉,顿时又被唤醒她完全不想想起的记忆。

    其实冯意柠迷迷糊糊半醒来时,暂时有几分清醒的意识,当时后背被抵靠在男人身前,从身后虚拢住她。

    修长指腹抹开的药膏很凉。

    冯意柠又因为实在太过羞。耻,薄薄眼睫微颤,不肯睁眼,只装睡。

    重新被塞进被窝里,冯意柠听到耳畔传来“疼么”的低声,下巴尖微蜷真丝被里,几分孩子气的模样。

    垂落下来的几缕乌黑发丝,被手指轻撩起,冯意柠被打扰了睡意,侧脸更深地蹭进柔。软枕头里。

    她紧紧闭着眼,探出真丝被的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下男人小腿,嗓音裹着浓重的困腔,含羞带恼地嘟囔了声。

    “好困,快走。”

    被迫回忆完的冯意柠,有种恨不得枕头能够谋杀她的冲动,实在是空空的胃,让她不得不回到现实。

    冯意柠起身,想起这处是她有时会住下的那间客卧,她脚步顿了顿,暂时不是很想回主卧。

    昨晚以那种疯狂的程度,主卧到底被折腾成什么样,她实在是一点都不敢回忆。

    在客卧洗漱完,冯意柠用清水冲了冲沾上了点牙膏泡沫的手,发现右手崩断了一小截的指甲。

    是她昨晚仗醉行凶的罪证,坐在身上,手指紧紧揪着深色领带,一边埋怨对自己太凶,一边肆无忌惮地咬上喉结。

    指甲就是在被反压进床铺时崩掉的,划过男人小臂,留下一道长长的刮痕。

    冯意柠垂头,手掌轻轻拍了下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会她真的要庆幸把男人叫走的那通工作电话,不然现在面对面着尴尬,她都怕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

    冯意柠知道中岛台那有为她留好保温的粥,可她还是到茶几上拿了块吐司吃,结果一眼就看到真皮沙发上的显眼划痕。

    冯意柠走近俯身,仔细查看起沙发上的受损情况。

    真的好明显啊,明显是抓挠出来的。

    这就是家里没有猫猫狗狗的弊端,要是到家的客人和长辈问起来,她都没脸回答,是她自己挠的。

    冯意柠吃完吐司,暂时缓了缓神,安慰事已至此,怎么都不能吃后悔药,怎么都不应该亏待自己的胃。

    走到中岛台旁,冯意柠给自己盛了大半碗的粥,还在保温着,香味浓郁。

    只是刚到餐桌旁坐下,接触到木凳,冯意柠几乎是瞬间就崩塌了刚刚才好不容易建立好的那道心理防线。

    就在昨晚的餐桌旁,冰冷的木桌触感其实很不舒服,可谁都无暇顾及于此。

    膝。尖。跪在桌面,被身后牢牢覆盖的阴影完全覆盖,几缕乌黑发丝黏在了侧脸。

    一手强势掌着纤薄侧腰,仿佛能清晰描摹出修长指骨的脉络。

    而另一手握住下巴尖。

    修长指骨撬开不设防的柔。软。唇关。

    眼前像是隔着磨砂玻璃般的迷蒙,她只能仰着头,双手抬起,像是推拒又像是撒娇地贴近,紧紧抱着一只臂弯,指甲深深掐进劲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此时的冯意柠垂头,喝着粥,脸颊忍不住发红,心想她真是够倒霉的,该断片的时候竟然不断片。

    其实她醒来时也没记得这么清楚的,只是被场景唤醒了下联想记忆,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这会手机屏幕亮起,冯意柠看到是孟思栀打给她的电话。

    冯意柠起身,逃离开这片让她脸红心跳的餐桌。

    “喂。”

    刚接通,冯意柠只开了声,就发现嗓音竟然很哑。

    几秒沉默后,孟思栀问:“这次发烧生病怎么听起来很严重?”

    毕竟被老男人“打”了一晚上,冯意柠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毕竟要是让孟思栀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打趣她,可她自己都还没能想清楚。

    她顿了下:“不是很严重,有点着凉,早上起来刚吃了药。”

    孟思栀又问:“身体这么弱了?”

    “咳。”冯意柠转移起话题,“你打电话来什么事儿?”

    “这不是来慰问你吗?”孟思栀说,“毕竟能让小工作狂破天荒突然临时请一回假,还是家属代劳哦。”

    冯意柠装作没听懂:“只是慰问?”

    孟思栀说:“当然了,还有工作上的事儿。”

    “我要去港城出差一星期,特意来给领导报备一下。”

    出差一星期,冯意柠心念一动,清了清嗓音:“带我去。”

    孟思栀:“……?”

    冯意柠及时改口:“我也去。”

    孟思栀说:“你都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修养,行吗?别工作狂属性大爆发了。”

    冯意柠有理有据地胡说:“不工作,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说完,口吻又几分撒娇:“栀栀姐姐,你就满足了我这个愿望吧。”

    孟思栀最没办法的就是这姑娘朝自己撒娇,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某柠啊某柠,我真算是服了你。”

    她倒要看看这个小正经到底是想做什么?

    挂断电话,冯意柠抬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走到落地窗前。

    昨晚最过分的就是在落地窗。

    那时外头停歇的薄雨又突然下大起来,雨点急促地击打窗面,伴随着电闪和雷鸣,恍若身处灭顶的末日世界。

    站着的高大背影,隔着薄薄一层白色衬衫,牵动着劲实有力量的背肌,收束进笔直禁欲的深色西裤里。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覆下大片的浓重阴影,而被交叠束住的白皙双腕,被一手掌住,冷白手背绷紧分明青筋,强势又不容抗拒地高撑在头顶的落地窗上。

    足以让人割裂的感知,她同时又深陷过于温暖心安的拥抱,就近在耳畔,还被男人不时低哄着“别哭”、“乖,别怕”。

    她整个人离着地,悬空,在这一刻同时感知到温柔和恶劣。

    有种生与死、疯狂或是毁灭,都在严重混淆的感觉。

    ……

    冯意柠垂头,捂住脸颊,任由几缕乌黑发丝从耳边松松垂下,盖住发红的耳尖。

    满脑子只有“后悔”两个字。

    怎么办?这个家完全脏了。

    怎么走哪都是不堪入目的回忆-

    五天后,港城。

    冯意柠和孟思栀总算结束完工作,这几天她们俩不是在线上开会的路上,就是在见客户应酬的路上。

    这会总算是可以休息会了。

    当晚顶层酒店里,孟思栀拉着冯意柠激战了两小时的Switch游戏。

    冯意柠知道孟思栀是看她这几天都提着一口气,想趁机让她放松。

    只是放松着放松着,冯意柠发现孟思栀完全自己玩嗨了,一会鬼哭狼嚎,一会热烈欢呼,自己一个人抵得上热闹的剧团。

    冯意柠有些被她逗笑。

    孟思栀偏头,给自己倒了红酒,又给冯意柠倒了点:“现在正事儿都完了,来吧,某柠,跟你的知心姐姐说说吧。”

    冯意柠有意逗她:“确定要跟你这只醉鬼说啊?”

    “我不是醉鬼呢  。“孟思栀伸手,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脖颈,“快跟栀栀姐姐说,让我来替你排忧解难。”

    冯意柠扶着她站起身,有些好笑地温声劝道:“好好好,都跟你说,栀栀姐姐,你现在乖点,跟我一起去睡觉。”

    孟思栀含糊地纠正:“不是栀栀姐姐,是知心姐姐。”

    醉鬼都开始说胡话了。

    冯意柠顺着她说:“好,知心姐姐,小心点,别摔倒了。”

    等到把醉鬼安顿好,冯意柠躺倒在床的另一侧,看了眼手机,还没开屏,想了想还是不看了,侧脸侧了侧,闭上眼眸深深蹭进枕头里。

    睡觉吧。

    翌日,由于一连忙了五天,又是周末,谁都没有定闹钟。

    久违地睡了又久又饱的一顿觉,等双双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两点。

    孟思栀没起床,懒懒躺在床上点好餐,大概一小时后,他们解决好了早饭兼午饭。

    冯意柠垂眸回了会工作消息,看起回程航班,这事儿往常是任瑛处理,可大周末的她也不愿破坏小姑娘的约会。

    孟思栀只看了眼:“别看了。”

    冯意柠问:“不回国?又有什么安排?”

    孟思栀说:“某柠,今儿可是周末,拜托,就算我拜托你陪着我一起放松,好吗?”

    “好。”

    其实冯意柠也想趁机放松一下,好好放空一下自己。

    游艇晚宴上,冯意柠之前来的那次,还是是陪着裴时叙来的。

    这回是关蔚颍接待她们,她素有交际花之称,性格很风趣,没一会冯意柠和孟思栀就被逗笑,喝了不少的酒。

    有关大小姐在座,其他人也不随意来打扰她们这处的清净。

    对于男人,这三人各有各的独特见解。

    孟思栀听完:“蔚颍姐,不会吧?还能有对你这种大美人无动于衷的男人?什么眼神啊?光是我看着你都想亲呜呜!你现在报上名来,让我看看临北这号有眼不识泰山的狗男人,到底是谁!”

    关蔚颍说:“孟洵堂。”

    孟思栀顿住:“……?”

    实在是这个名字太过有威严,她那点酒醉都瞬间吓得半醒,难得打了个磕绊。

    “说是谁、谁?”

    关蔚颍语气肯定地重复:“孟洵堂。”

    孟思栀不敢置信:“不会认错了?我们临北还有第二个叫这名儿的吗?”

    关蔚颍摇头。

    孟思栀顿时倒吸了口气,她刚刚竟然对自家小叔,都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胡言乱语的话啊。

    还好小叔不在……孟思栀视线一顿,突然就看到意想不到的身影,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挺直了背,老实叫人:“小叔。”

    孟洵堂微拧眉头,揽过朝他软软靠来的姑娘,嘴里还一边嘟囔抱怨着狗男人,惹来阵一股招摇的玫瑰香气。

    孟思栀想八卦,可一点都不敢八卦到自家小叔身上,眼神也不敢乱瞟,心里想还是第一次见谁在他小叔面上这么没规矩,竟然还被这般纵容着。

    就是如果从蔚颍姐嘴里不要再出现一句狗男人的埋怨,会对她的心脏很好。

    孟洵堂朝着孟思栀叮嘱了几句,孟思栀活像是在家长面前的乖乖女,连忙点头,又连连应声。

    偷偷抬眼间,孟洵堂微拧着眉头,将关蔚颍拦腰抱起。

    孟思栀刚松口气,就听到这边的祖宗也开始抱怨起家里的狗男人。

    “我也觉得。”

    只是当孟思栀附和了声,又看到另外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不是,她今晚到底是多背的运气?

    冯意柠仰头,伸手扯着深色领结:“狗男人。”

    “嗯。”

    裴时叙就着小姑娘不大的劲儿俯身,又将她稳稳懒腰抱起:“别动,乖点。”

    孟思栀就在旁边罚站,巴不得别注意到她,今晚给她的惊吓够多了,现在还没能消化一点。

    裴时叙经过时,朝着孟思栀说:“多谢,麻烦了。”

    孟思栀莫名有些受宠若惊:“没事,应该的。”

    远远看着背影,还有些纳闷,今晚一对两对的,合着就她一个单身狗呗。

    直到刷卡进套房,裴时叙垂眸,看到怀里的小姑娘睡眼困倦地瞥着他。

    “狗男人。”

    冯意柠又说:“蔚颍姐说了,要给我介绍很多小狼狗,一天一个。”

    裴时叙眼眸沉下:“你答应了?”

    冯意柠嘟囔:“暂时没答应。”

    又想到那晚,怎么都不停,让她哭得很厉害,就有些赌气地说:“谁让你吻技差。”

    “技术更差。”

    又听到男人问:“什么时候答应?”

    冯意柠听到问题,想回答,却被浓重的困腔袭中,上下打架的眼皮黏到一处,伸手环紧男人的脖颈,侧脸自觉在胸。膛寻了个舒服的贴贴位置。

    心里却更赌气地回答——就等结结实实踹掉你的那天。

    ……

    翌日,裴时叙被关祁放约着吃早茶。

    关祁放看他一人看,有意问:“嫂子没跟你一起?”

    裴时叙口吻很淡:“忙工作。”

    小姑娘特意六点没到就跑,利用完抱着睡了一整晚的人形抱枕,就不认。

    关祁放觑着男人神情,口吻格外的意味深长:“原来工作比你这个老公重要多了。”

    “我可是听说三小姐放话等踹了你之后,让我二姐物色宽肩窄腰嘴甜小狼狗,还是一天一个。”

    “阿叙,真没想到,也能看到你成了豪门弃夫的一天。”

    裴时叙唇角微扯:“小姑娘闹脾气。”

    关祁放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

    还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老婆不搭理他的真相。

    就在关祁放正欲再度开口。

    裴时叙微掀眼眸,嗓音格外的冷感。

    “哄小姑娘的法子,教教我?”

    第43章

    冯意柠先回的临北,带着任瑛去外地出差了三天。

    回来那天恰好是周五傍晚,冯意柠当场放了任瑛的假,孟思栀过来接她。

    碰到长红灯,孟思栀说:“讲真的,认识的人里面,真的少见你这种拼命三娘。”

    冯意柠口吻几分玩笑:“那没办法,要把事业和钱同时握在手里,不然哪天被我那塑料老公扫地出门,我往哪哭啊。”

    孟思栀意有所指地说:“把你扫地出门?我看不会吧。港城那晚,你闹他成那样,我看你家塑料老公,一点都不恼,护得紧,生怕你哪里磕着碰着。”

    “不过嘛,我一直不是很懂你们小夫妻对塑料的定义。”

    其实冯意柠刚刚说出口时就后悔了,要是平时开这玩笑,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她这会心里很乱,面上难得掠过几分不自然。

    孟思栀作为她多年的好友,很敏锐地捕捉到异样:“某柠,你有鬼。”

    冯意柠不承认:“我能有什么鬼。”

    “快绿灯了,好好开车。”

    “嘁——”

    孟思栀笑着扭回头:“你就知道哄你家栀栀姐姐吧。”

    她们没直接回去,而是去市里新开的一家甜品咖啡店。

    冯意柠在结账的时候,孟思栀就在旁边点起咖啡,不经意偏头,看到旁边的人,一开始还没看清楚,晃了晃神。

    孟思栀眼眸一亮,直直走了过去:“你是不是?”

    年轻姑娘面对突然凑上前的人,顿时有些受惊地后撤了小半步,还是乖乖回答:“阮听意。”

    又轻声问她:“是认识我吗?”

    “不认识。”孟思栀笑道,“但你认识裴淮景是不是?”

    阮听意神情微顿。

    “不是,我跟他没关系。”孟思栀怕这姑娘误会,连忙挽过冯意柠的手臂,“但你们该认识一下,对不对?这是裴淮景的亲大嫂。”

    冯意柠注意到这姑娘朝自己看来,通过刚刚的只字片语,大概猜到这就是自家小叔子最近见面的相亲对象,眼眸微弯:“你好,只听过,最近太忙,一直都没见上面。”

    孟思栀很自来熟,看这姑娘是一个人来的,拉着她一起坐下喝咖啡。

    冯意柠还有些疑问,她只是听了一嘴,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孟思栀是从哪见到她的?而且看这姑娘的反应,不太像见过对方的模样。

    还在想着,坐在对面的姑娘开口问:“所以我们是有在哪见过面吗?”

    “没见过。”孟思栀解释,“就是之前偶遇到他送开车送你,当时是抱了你。”

    阮听意几乎瞬间想起来,脸颊微热:“是那次。”

    在旁边坐着的冯意柠  ,一听到抱,整个人的八卦欲都起来了,要知道那是裴淮景,很难跟温情联系到一处的人。

    孟思栀看着这姑娘,突然问:“方便问吗?你多大了?”

    阮听意说:“二十六。”

    孟思栀很惊讶:“看着完全不像,你童颜啊,说比我小三四岁,我都信。”

    眼前这姑娘只笑了笑。

    孟思栀完全都要被甜化了:“你名字是哪个ting哪个yi啊?”

    阮听意说:“听见的听,意思的意。”

    孟思栀朝着冯意柠撇去个眼神:“好巧,你跟你家嫂子,名字里是同一个意。”

    阮听意连忙摆了摆手,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不是,还不是嫂子。”

    “早晚的事儿。”孟思栀说,“那小酷哥向来眼高于顶的,第一次见他对谁特殊呢。”

    聊了会,阮听意接到电话,有事要走,临走前她们互换了电话。

    等背影走远,孟思栀还在笑:“好甜,笑起来好甜,害羞也好甜。”

    “这个世界没有甜妹可怎么过啊。”

    冯意柠有意逗她:“栀栀姐姐又爱了?”

    孟思栀认真纠正:“别把栀栀姐姐说成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女人,我只是平等地欣赏每个美人而已。”

    又叹了一口气说:“怎么就配上你家小叔子了呢。”

    “他这个相亲局里公认的刺头,著名名言不就是那回,钟姨问他温柔的姑娘,说是早晚会被他气走,问他活泼点的,又说喜静,八成过不到一起去。说实话,我都以为他这辈子注孤身。”

    冯意柠说:“你下次就在他的面前说,点醒他,让他知足点。”

    “算了。”孟思栀秒怂,“我实在是怵裴家这二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嘴,真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真是上辈子救了银河系,上天才给他天降了一个这么甜的老婆。”

    “我的运气怎么就没这么好呢?”

    冯意柠说:“没准转角就遇到爱。”

    孟思栀评价:“这桥段太烂俗了。”

    “我觉得裴淮景都能天降老婆,那我还努力什么?难道栀栀姐姐这么容易相处的人,不应该随机掉落一个宽肩窄腰一米九,帅气多金活好的极品大帅哥吗?”

    冯意柠被她的语气逗笑:“支持。”

    孟思栀转而打趣:“所以港城那晚,到底是不是因为你大发厥词,当晚就地正法了?”

    冯意柠说:“我没有大发厥词。”

    “对,你没有大发厥词,那个跟蔚颍姐一起闹,说等踹掉自家老公后,一天找一个小狼狗的人,我也不认识是谁。”

    冯意柠清了清嗓子:“不用重复一遍。”

    孟思栀好奇地问:“所以之后真的要一天一个小狼狗吗?”

    冯意柠说:“怎么可能。”

    她还没丧心病狂,哪来的一天养一个男人的精力,再说,她也一点也不想养。

    当孟思栀发现冯意柠主动请自己吃甜品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好友兼老板突然殷勤,必有一个加班牛马在哭泣。

    果然三天后,孟思栀待在信号很差的深山里,心想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好好的临北不待,跑来深山里,出师之名说是督工。

    所幸这里民风淳朴,空气特别好,没有一点大城市的污染,这次一起来了一整支项目团队,白天她们跟当地的手工技艺者交流学习并拍摄。

    晚上孟思栀来找冯意柠同睡,聊了会临北的八卦。

    临睡前,冯意柠收到裴时叙的消息。

    没发两条就中断,冯意柠不怎么高兴,过了会,才想起来是她的信号断断续续的,消息,并不是男人有意不回她。

    临睡前,冯意柠躺着床上,背对着孟思栀,想起刚刚再次被陌生情绪裹挟的自己。

    扪心自问,如果是换一个人,说到一半不见人影,虽然会有点不满,可她会生出那种类似烦躁的情绪吗?

    答案是不会。

    昏暗夜色里,冯意柠能放任她此时的感受,她其实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这么些年,她一直是个想要,就会想办法办到的人,可眼前的情况,不是她做过任何的一张试卷,也不是做过的任何一个选择。

    仿佛置身在没有任何标准答案的荒野,萦绕着挥不散浓重雾气,所有她所厌恶的负面情绪喷射而出——犹犹豫豫、患得患失、无端瞒猜。

    身旁传来好友转身的声响,及时中断了思绪,冯意柠重新阖上眼眸。

    强迫自己沉入睡梦。

    项目进行得很顺利,收工后,临出发的前晚,听说很可能夜里会下暴雨。

    如果下得大,那团队就要做好延期回程的准备。

    临睡前,孟思栀坐到冯意柠旁边:“你还觉得我们到山城旅游那回吗?也是暴雨,夜里醒来发现床快淹进水里了。”

    “当然记得。”完全是绝无仅有的一次经历,冯意柠又说,“还是说些幸运的话。”

    “是,老板大人。”孟思栀跪坐起来,把灯关上,“那就祝咱们工作室云霄之上,年年赚大钱。”

    两人一起各躺在半边床侧,冯意柠睡意酝酿间,突然听到孟思栀说:“那时候我们不是说过,许一个愿望,如果能够顺利等到救援,出去后一定会实现。”

    “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

    ——让裴时叙冒雨给她买蜜饯,这是明明之前说好,却一直欠她的。

    冯意柠突然在心里这样想到。

    窗外明明没有暴雨,冯意柠却感觉那股错杂紊乱的心跳,再度袭来,比起那晚的意外,此时说起愿望时第一反应想到对方,这种越界更让她心惊。

    她真是困昏头了。

    “……睡着了?”

    “没有,愿望是拿下跟工作室合作未来三年的重点项目。”

    鬼使神差间,冯意柠选择了撒谎。

    所幸运气不差,当晚并没有下暴雨,第二天大家很顺利回程。

    一连一周都没歇,冯意柠加班到家的时候,先去洗漱,深深觉得年底真的是人类的一场劫难。

    只是回到房间的时候,冯意柠刚关灯躺下,没一会,身侧也有人躺下,原本以为这会他还在外地出差没回来。

    眼前一片昏暗中,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沉默,冯意柠知道男人没睡,他也同样知道自己没睡。

    过了会,身旁传来低沉冷感的嗓音。

    “不抱么?”

    冯意柠没动。

    又听到他说:“明儿我要到国外出差一星期。”

    几乎是瞬间,冯意柠就算完了日子,像是被蛊惑般,闭着眼眸贴上,伸手环紧男人劲实的腰身。

    抱一次,就纵容自己再抱最后一次。

    无论是依赖,还是过界,她所有没法讲明的情绪,都消弥在夜色睡意里。

    清晨时分,发生意外的时候,冯意柠并不算很清醒,甚至分不清是谁主动,也记不清是怎样发生的。

    窗帘拉得很紧,卧室里昏暗的一片,隐隐约约可见覆着的轮廓。

    手指被修长指骨握紧,掌背薄薄一层冷白皮肤上青筋明显。

    引着堕。落。

    高挺鼻梁抵在侧颈,那股沉沉鼻息,引得怀里姑娘微颤。

    后背是蹭乱大片褶皱的床铺,她的双。腿缠。着劲实腰。身,手指无意识深陷进肩颈流畅的肌肉线条里。

    过度压抑克制的沉。喘。

    修长手指轻撩起鬓边黏上的发丝,沉沉目光抚过柔。软的眼,微张的唇。

    ……

    垂头间,薄唇从发丝浅浅擦过。

    像是个错意的吻。

    闹钟响起,冯意柠像是骤醒般,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推开身前胸膛。

    她佯装镇定地走进浴室。

    可这份面上的从容却没有维持很久。

    透亮的浴镜清晰地映照,水流不断冲刷左手,掌心被磨得泛红。

    过了会,冯意柠一时没急着走,后背抵在冰凉的瓷墙上,紧紧闭着眼睫,无力地缓缓滑至半蹲。

    被蹭乱的乌黑发丝垂落,盖住高烧发烫的脸颊。

    太过了-

    裴时叙到国外出差的第五天,晚宴应酬上,有熟人问起:“阿景呢?前段日子,我回临北,都见不着人影。”

    薄蔺舟也问:“听说在忙着相亲,公认的钉子户,有准信吗?”

    裴时叙压根没给裴淮景半分面子:“八九不离十。”

    他了解自家弟弟的性子,若是没一点在意,压根不会费半分的功夫。

    “你弟弟倒是有着落了。”薄蔺舟意有所指地说,“反倒是你,出来五天了,你家小姑娘怕是忘了还有你这个

    老公,我们家清清每晚都要打电话来,缺一天哄睡都不成。”

    熟人无语:“……”

    真不知道天天给老婆打电话报备,黏得不行的人,到底是谁?

    裴时叙垂眸,看清来电人后起身,唇角极淡弧度地微扯:“失陪,家里小姑娘有事儿,要去哄着些。”

    熟人:“……”

    薄蔺舟:“……”

    在场有零个人问你要去干什么了?有老婆打电话来很不得了吗?明晃晃秀恩爱的男人太恶劣。

    裴时叙走到露台,才接通电话,听清电话那头的话后,眉头微蹙。

    “柠柠。”

    他的呼吸沉了瞬:“我们谈谈。”

    电话那头小姑娘“嗯”了声。

    又轻声说:“先等你回国吧。”

    ……

    签好离婚协议书这事儿,很突然,却是冯意柠在这些时日里,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想出的最优解。

    他们是协议关系,之后的项目肯定是牵扯众多,冯意柠不希望因为她一时的依赖和错意,就破坏此时平衡融洽的合作关系。

    可让冯意柠没想到的是。

    也就是深夜,裴时叙归家,发梢袖口沾上微湿,握紧她的手腕,沉声问。

    “婚是非离不可,是么?”

    冯意柠微微偏着头,直直回视过去,侧脸冷静:“是。”

    手机屏幕突兀亮起,打破了此时凝滞沉默的氛围,冯意柠看了眼,竟然是任瑛打来的电话,这时间一般是不会贸然打来的,多半是有事情。

    裴时叙松开握住手腕的手,转而微按鼻骨:“先去处理事情。”

    接通电话,果然跟冯意柠的猜想八九不离十,果然是出事了。

    她交代了几件事,又温声劝她别着急,等明天去公司召开会议继续商议。

    ……

    裴时叙本以为小姑娘会赌气或是埋怨,唯独没想到是包裹在柔。软里的冷静。

    再次退到回国初见的那会,披着那层温婉表皮,懂礼数、进退有度的冯三小姐。

    等冯意柠接完电话回来,裴时叙声质偏冷地说:“你的意思我清楚了,没有异议。”

    冯意柠心下有意外,却又也在意料内,他从来都是利落冷情的性子,还有抹说不清的感受,可不等她深想,就被心里那股松了口气的侥幸压倒。

    裴时叙口吻如常:“协议婚期还剩最后三个月,我会留给你一份签名好的离婚协议书,等老爷子年初体检完,再办离婚手续。”

    “热恋一年不到,就对外界官宣情变离婚,其中影响因素太多,你不用担心,三个月后,我会去北美两年。”

    “在外界看来我们长时间分居,之后公布离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要去国外待两年?冯意柠指甲不自觉轻掐掌心,唇角却轻牵抹轻笑:“还是裴总考虑得当。”

    “正好年底,我要去淮城盯项目,裴爷爷年初体检的时候,我会回来,陪你去一趟。”

    这就是接下来三个月要分居,裴时叙口吻很淡:“按你的意思来。”

    冯意柠第二天就离开了临北,是裴时叙送她去的机场。

    傍晚六点整,景越总裁办公室。

    薄蔺舟跟裴时叙谈完事情:“听说小姨子要去淮城盯项目,一去就是三个月,这是成天秀恩爱遭报应了?”

    裴时叙唇角微扯:“这事儿你不难猜。”

    “要是闹离婚,就想想办法。”

    确实不难猜,薄蔺舟那天看男人回去的脸色不对,更别说是隔着时差,赶回去还是临北的深夜。

    裴时叙说:“像你又争又抢么。”

    薄蔺舟抬眼看向落地窗外,极淡地低笑了声:“最近这天儿够怪的,异常暴雨。”

    说完这才转回目光,口吻几分懒怠:“觉得跌份儿?”

    落地窗外酝酿着闷燥,天际压得愈低,层层灰蒙蒙的浓云在天际翻腾。

    深色办公桌上,折射冷光的腕表被随意搭在上面,裴时叙眼眸沉沉地说:“我没打算过放手。”

    “也不会离婚。”

    第44章

    冯意柠到淮城后,一连忙了三天,得空后约了康希语一起吃顿饭。

    康希语说:“没想到你来了,我本来打算下个月去临北,找你和思栀姐一起吃顿饭。”

    “也是,你快入职了。”冯意柠问,“会不会舍不得家?”

    “会想爷爷。”康希语说,“他老是劝我年轻,去外面多闯闯,别整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惹他心烦,我知道他就是嘴硬,其实特别舍不得我走,没准还背着我偷偷哭,不过我会经常回来看他的。”

    冯意柠笑了笑:“也可以把爷爷接来临北待一段时间。”

    康希语说:“也行,不过这个得跟我家塑料老公商量一下。”

    冯意柠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嘴上说要领证,就一定会实行,没想到会这么快,以为大概要会在入职前去临北的那次。

    康希语看出来她有几分惊讶的神情,解释道:“去临北帮我朋友看了个人,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就顺便领了个证。”

    冯意柠问:“那你打算隐婚?”

    “嗯。”康希语说,“毕竟我要入职,不想让私事影响我的工作,而且我在临北,也不公开,除了一些亲近的人知道,其他也不会关注我一个外地来的小职员。”

    “不过他要去开拓海外市场两年,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他出长差,我工作,我们都有美好的婚后生活。”

    冯意柠知道她一向有主意,也不多说多问:“我也在临北,没事一起吃饭。”

    康希语说:“当然好,到时候我把朋友介绍给你和思栀姐认识。”

    冯意柠应了声,又问:“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康希语说:“走吧,我带你去消消食。”

    老城区的街道,还保留着显而易见的年代感,天是晴的,夜空少见云层,霓虹灯光也在恰到好处地映着。

    康希语在路边买了两根糖人,做的时候跟老爷爷聊了几句,等接过后,转眼看到冯意柠在看着街道对面的冰淇淋店出神。

    也就是谈生意时看着成熟,其实心里还是个小姑娘,康希语心想,踱步走近,本想恶作剧地拍一拍她的肩膀,却看到她看的并不是玻璃柜里的冰淇淋,而是台阶上依偎的一对年轻情侣,并排吃着手里的冰淇淋,女孩坐的地方被垫着件深色外套。

    康希语很突然就没出声,默默吃起自己手里的糖人。

    还是冯意柠收回目光,这才发现身边站了个人。

    康希语把手里另一根糖人递给她。

    冯意柠接过,麦芽糖的甜香落在舌尖。

    他们并排走着,康希语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冯意柠说:“刚刚那对情侣,上一秒还在吵架,下一秒就坐在一起并排吃冰淇淋了,还挺有趣的。”

    身后骤然响起打闹声。

    康希语好奇地回头看了眼,正隔着闪映过的霓虹灯光,看到女孩捶了男友的肩膀,却被握住手腕,反被另一手用纸巾擦干净了嘴角。

    “还是战斗型情侣,这男孩嘴硬心软类型啊,也就是看起来嫌弃,其实身体比谁都诚实,又是垫外套,又是挡风擦嘴角的。”

    冯意柠笑了笑:“看起来感情很好。”

    康希语有意打趣:“那你呢?是不是在想某位现在不在淮城的人啊?”

    “没有。”冯意柠有瞬间的心跳加速,她承认被那对小情侣吸引到时,是突然想到了裴时叙给她送甜品的那晚,可她也很快地反驳道,“我的心里只有工作,好吗?”

    “好的,小冯总,小冯老板。”康希语脸

    上笑得愈开,“您说得都对,男人算什么,工作当然是天下第一位。”

    晚上冯意柠洗漱完,她这次出差久,所以寄来了三大箱玩偶,此时都被整齐地摆放在衣柜的一边。

    手机里看到康希语发来的链接,是家招牌当地菜,她们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五分钟后,冯意柠抱着今晚精挑细选陪着入眠的大熊玩偶,将自己卷入舒服温暖的被窝。

    心想由奢入俭难,有了经历,就不自觉会想比较,果然想破除积攒的依赖感真的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十分钟后,冯意柠侧脸蹭了蹭怀里紧抱的大熊玩偶,默默给自己心理暗示:这可是近来最爱的毛绒绒触感,她很喜欢,比起一个摸不着的男人,她的满屋子玩偶们,可以陪她一辈子。

    洗脑确实是个有效的办法,没一会,她就沉入梦乡。

    ……

    冷白的喉结,掌背的青筋,过于克制压抑的沉。喘……

    侧腰被大掌有力地握住,摁着微。颤的腰。窝。

    所剩无几的浅薄呼吸,被强势又不留情地攫取尽失。

    ……

    窗帘没拉紧,从缝隙里溜近几抹晨光,在地板上拖曳一道斜长的光条。

    泛着潮。红的侧脸被深深压进枕头,床被微微隆起的轮廓微动,探出只白皙的脚。

    在床单上来回难耐地蹭动,大片的褶皱明显。

    第一个闹钟振动响起。

    冯意柠还没完全清醒,微沙的嗓音很轻地喃喃:“……不行,要上班。”

    直到第二个闹钟铃声响起,冯意柠骤然清醒,急促地缓了几口气,睁开眼眸后,看着透着昏光的天花板,还有些失神。

    半小时后,冯意柠站在浴室镜子面前,感觉到一种荒谬又难以置信的情绪。

    这可能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气笑了的感受。

    她到底怎么能这么没出息的?有大熊玩偶陪睡还不够,偏偏还做起那种梦。

    关键是风平浪静了这么些天,在她警惕性最弱,给了她致命的一击,看来她这馋身子的症状,还有反反复复加重的趋势。

    不过冯意柠最擅长自我心里安慰,用清水再次洗了把脸的时间,已经成功哄好自己准备去工作。

    早上冯意柠带着任瑛,先去看了合作方旗下当地的线下直营店,经理陪同着她们,在一边跟她讲解着选址等考量思路。

    中午任瑛跟同学有约,冯意柠去找康希语汇合,这家老店在巷尾,藏得很深,门也很窄,进去却别有洞天,像是坐进了江南的芳菲四月,里头客人算不上少,康希语跟老板很熟,带着她进了提前预定好的小包厢。

    菜都上齐了,康希语问:“今天逛店还顺利吗?”

    “还可以。”冯意柠说,“我有几个心仪的选址,让助理都记下来了。”

    康希语说:“等你工作室在淮城的线下直营店开了,我第一个打飞的回来,给你通通打一遍的卡。”

    冯意柠说:“那要提前多谢你的支持。”

    康希语摆了摆手:“好说好说。”

    吃完饭,康希语知道冯意柠下午还有工作安排,也不多打扰,让她快回酒店休息。

    冯意柠看了眼时候,现在回去还能午休一小时,起身时,突然听到一句。

    “意柠姐。”

    冯意柠抬眼朝她看去,目光示意问她怎么了?

    康希语神神秘秘地笑着,只摇了摇头,说了句没多大关联的话:“没什么,今天的天气很好。”

    冯意柠以为她在恶作剧,只笑了笑。

    又听到康希语说:“不过我会算点卦,看这位施主今儿脸色红润,春风拂面,必有善缘绕身,这是缘分。”

    冯意柠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那就多借你的吉言,今天工作顺顺利利。”

    下午冯意柠和任瑛继续工作,一下午没停,看了眼时间,快到四点,当场给任瑛提前放了假,她知道这姑娘晚上有演唱会。

    一切换到下班模式,任瑛就完全变回性子活泼的小姑娘,临走前嘴里欢呼地“老大最好老大最美老板简直菩萨心肠爱死你了”。

    冯意柠让她晚上玩得开心点,又叮嘱她路上小心点。

    一个小时后,冯意柠结束晚餐,驾车去餐厅,跟合作方约的是晚餐。

    见到面,彼此并不陌生,这是她的高中老同学郑彭辛,当初班上最闹腾的学生,大学毕业就回淮城继承家族家业了。

    郑彭辛先到的,起身迎她:“感觉你变了点。”

    冯意柠问:“哪变了?”

    郑彭辛说:“越变越漂亮了。”

    冯意柠很轻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说话还是这么夸张。”

    “没办法,见到女神很难不激动,不开玩笑了。”郑彭辛引她入座,“冯大仙女,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郑彭辛嘴上虽说胡话多,脑袋却清晰活络,又加上性格随和风趣,不会过分寸,就没见过他有人缘不好的时候。

    聊了会工作,郑彭辛看了眼消息:“冯仙女,之前跟你说过的合作朋友,这会终于也到了,说起来你们还是老熟人。”

    冯意柠还在暗忖老熟人是谁的时候,包厢门被推开的时候,走进来的人斯文挺拔,鼻梁上架着银质眼镜,确实是老熟人。

    她没想到蒲涵近来也会在淮城。

    郑彭辛就在旁边看着:“还认识吗?”

    蒲涵说:“怎么会不认识?上个月还跟小冯总在临北谈了工作。”

    郑彭辛说:“你们还有联系就成,老同学谈事,有默契在,事半功倍嘛。”

    过了会,菜刚上齐没多久,郑彭辛看了眼消息,又添了两道菜,脸上笑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还是个熟人,刚好在附近,我叫他过来,这会算是要热闹了。”

    蒲涵问:“哪个熟人?”

    郑彭辛卖起关子:“等会就知道了。”

    只是这话一说完,冯意柠分明看到郑彭辛朝自己瞥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心下顿时冒出个不妙、转念又觉得不可能的念头。

    没过一会,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冯意柠看清眼前高大的背影,心想刚刚那一眼,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裴时叙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他什么时候来淮城的?又待了多久,冯意柠想问,转念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再说眼下这情况并不方便问。

    冯意柠听着裴时叙自如地跟郑彭辛寒暄了几句,比他这个老同学还像老同学。

    这会她算是听明白了,郑彭辛是她的合作方,而裴时叙是郑彭辛的合作方兼资方。

    那就相当也是她的合作方兼资方。

    倒是蒲涵问:“没想到这么巧,裴总也来淮城谈生意?”

    “介意?”

    裴时叙却稍稍侧眸,问身旁姑娘:“打扰到老婆工作了?”

    冯意柠说:“没有。”

    心想见到人了,他的影帝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一秒入戏。

    “我在淮城谈生意,自然别人也能。”冯意柠微弯眼眸,“老公,你也来,怎么也不跟我说声。”

    “这事儿怪我,想给老婆一个惊喜。”裴时叙转而朝着郑彭辛说,“柠柠在这,多托你照顾。”

    “行了,这客套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郑彭辛说,“我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家属发言,还是我们冯仙女厉害,连你这种对情爱凉薄冷情的人都能收服。”

    冯意柠面上不显,心想提完离婚也就是不久前的事儿,这会在人前又要扮起恩爱,真是天道好轮回。

    “一直是阿叙比较照顾我。”

    “这就护上了?”郑彭辛说,“裴总,你还真的是好福气,我们冯仙女当年追的人就没停过,要说起情敌,跟你说都说不完。”

    裴时叙微掀眼眸:“愿闻其详。”

    郑彭辛说:“那我可说了,你听完不准恼。”

    裴时叙说:“自然不会。”

    在旁边的冯意柠沉默了:“……”

    难道说她的事儿,就不用问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了吗?

    可她现下拦住,又显得她心虚不坦荡,有多害怕别人在自家老公眼前提起似的。

    只是当郑彭

    辛开始说后,冯意柠就已经后悔了,实验班金童玉女的传说就算了,就连她暂任运动会后勤部长,负责递给比赛的篮球队长一杯矿泉水的事儿,都被迫回忆起来了。

    冯意柠越听越觉得尴尬。

    好在一通电话阻止了口若悬河、越说越带劲的郑彭辛。

    接完电话,郑彭辛稀罕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热闹,两个熟人,谭则宣和施萱也要来。”

    十分钟后,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谭则宣和施萱走了进来。

    冯意柠跟施萱算不上认识,但也见过几面,对上目光,彼此含笑示意了一眼。

    她承认自己一直有颜控的属性,而这位施小姐就很对她的审美,是那种明媚温柔的邻家大姐姐类型。

    也一直很好奇能让谭则宣这种表面儒雅随和其实心黑的男人,多年来神魂颠倒的白月光,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在众人寒暄谈事时,冯意柠默默观察了会,眼前的确是一对很养眼的璧人,有些尴尬有些陌生也有些暧昧,可对彼此那些特殊的小在意,真实又让人有些向往。

    虽说谭则宣要大上她好几岁,可好友有了归宿这件事,还是让她感觉有种欣慰感。

    正在想着,手指不经意被碰到,传来微灼的触感。

    冯意柠不自觉蜷了下手指。

    应该是裴时叙不小心碰到她的。

    过了会,谭则宣说:“刚来的时候,说什么这么开心?怎么一来就停了。”

    郑彭辛说:“在说冯仙女的追求者们。”

    谭则宣问:“裴总没意见?”

    “不赖我。”郑彭辛主动撇清关系,“这是裴总要听的。”

    冯意柠听出这些人又要开始重归让她尴尬的话题,起身借着接工作电话的由头,去露台透气。

    只是当冯意柠垂眸回完会工作消息后,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身侧传来脚步声,冯意柠一时受惊,看清人的瞬间,推过他的胸膛,掩在镂空屏风和白色窗纱后。

    走近的声响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

    冯意柠却完全不能松了口气,这才发现男人后背抵着墙面,手臂虚揽着她的后腰。

    那股熟悉的清冽冷调气息,裹挟着外头的那层潮湿雨汽,将她团团包围。

    视线落在冷白分明的喉结。

    身体记忆真是难言又奇妙的东西,明明几天没见,却在相触的瞬间瞬间回想起。

    被满抱的有力臂膀,掌住侧腰不容抗拒的力度,过度克制压抑的沉沉喘。息……

    此时的记忆跟清晨的梦境重合。

    窗外的雨声淅沥,时而传来珠玉般的叮咚声,晕开一层朦胧的暮色。

    在这一方窄小的天地,因为意外,依偎着触碰彼此体温的拥抱。

    冯意柠想起刚刚慌乱的一瞥,男人浓长眼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下月弧的阴翳,眸底蒙着过深的影绰。

    可只有那一瞬,她就匆匆地挪开视线,以至于此时自己都不能确定,那一眼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

    如果问她,裴时叙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会对谁露出那种很深的目光吗?

    ——她的答案是否认。

    可冯意柠眼下更担心莫名的心跳声,会惊扰到好不容易止损的平静。

    只能用气声问:“压到你了吗?”

    没听到回答,没过几秒,察觉到男人稍稍俯身,低沉冷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柠柠,他们在接吻。”

    冯意柠感觉那半边的身子,都被这耳边的低音炮炸到,脸颊不止发热,心想就这动静,她也猜得到,而且从开始前的只字片语里,还可以推断这是在偷。情。

    又听到男人说:“我不会婚内出轨。”

    这一声很沉,却像风,将冯意柠试图平静的心跳击溃,骤然耳畔击打窗面的雨声,失序地紊乱。

    对一句话进行意味不明的阅读理解,是最坏的选择。

    可冯意柠却忍不住对这句话发散思维。

    这样继续下去不对,冯意柠本能感觉到,微微仰头,却看到男人垂眸,再度朝她俯身。

    心神凝窒的瞬间。

    鼻息堪堪擦过,裴时叙捻起肩膀上的一根乌黑发丝,起身。

    冯意柠这才得以平复着呼吸。

    刚刚差点有种是被盯紧的猎物的感觉,别无他法任由揣着的心跳,发出吵闹的声响。

    差点以为他要吻上来。

    第45章

    那股动静还没停,冯意柠本来就是想着这处安生清净,才来这片露台角落透气。

    都这么久了,真不会缺氧吗?还在公共场合,简直世风日下。

    没想到运气这么差,又她撞到……想到这,冯意柠自然而然地想起那回,为了不让薄总和二姐发现,也是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反射行为,同样把突然出现的男人推到墙边躲着,跟此时的场景简直太过相像。

    就在想着,冯意柠听到头顶传来低沉嗓音:“之前也有过这样一回。”

    他的口吻颇为几分意味不明:“把我推到墙上,还亲了我。”

    往事一失足,不堪回忆,冯意柠只想将这些记忆从她的世界里全部抹除。

    “裴总,都过去那么久的意外,你现在是打算拿来跟我算账吗?”

    裴时叙垂眸,小姑娘面上镇定,耳尖却突兀红着。

    “小冯总认么?”

    冯意柠不想顺他的意:“不认,过期不候。”

    说完,听到声响总算停了,转身只是迈了一步,却被有力手臂箍紧。

    冯意柠身形不稳,被很轻易地带了回来,一手堪堪撑在劲实臂弯,几缕乌黑发丝不经意蹭过男人下颚,淡淡的茉莉清香味儿掠过鼻尖,刮过一阵暧。昧的轻挠。

    “柠柠,别动。”

    “还没走。”

    果然一听,冯意柠心想今天真是倒霉,旁边这两人怎么还带中场休息的?

    康希语还说她今天有缘分降临……顿了几秒,突然就回过味,这明摆着就是提前知道裴时叙来淮城了。

    可很快冯意柠就无暇顾及事后找康希语算账的事儿,眼下的距离,比刚刚还近,也更危险。

    两片胸。膛紧贴在一处,鲜活有力的心跳莫名共振着,在耳畔吵闹着,就连错杂砸到窗外的雨点都掩盖不了。

    怎么会突然又抱在一起?冯意柠掌心感受着劲实绷紧的肌肉线条,侧脸贴着心心念念的胸。肌触感。

    就连后腰都被手臂箍着,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质衬衫,大掌刚好卡在腰。窝凹下去的那片衣料褶皱阴影。

    梦境和此时在一刻混淆。

    理智在高悬着红色的警报,可意识却在极为侥幸地轻挠着她——现在只是一场意外而已,不是她主动贴贴,而是她被这股触感强迫感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意柠垂眸看着屏幕亮起,是郑彭辛的来电显示,意识到在外面待的时间过久了。

    这也才意识到那边的动静没了,伸手轻推开男人,把垂落的发丝轻撩到耳后。

    “我们该回去了。”

    这姑娘兀自从身前走过,裴时叙微掀眼眸,瞥着她藏在发丝里烧红的耳尖,垂在身侧的指腹摩挲了下。

    那股淡淡的茉莉香气,还没散去。

    ……

    老熟人来得多,郑彭辛心里也开心,他这人向来爱热闹,一时喝得也多,就变得口无遮拦起来。

    这就导致在座的冯意柠,很快就笑不太出来了。

    郑彭辛摇晃着酒杯:“没想到我算是能见证你们各自结婚了,当年我们班还有不少人偷偷嗑你跟谭学长的CP。”

    冯意柠:“……?”

    这到底什么丧心病狂的CP?怎么她一直不知情?

    冯意柠说:“都是乱开玩笑的。”

    她可不希望让施小姐有半分误会。

    谭则宣也说:“我和柠柠从小认识,当亲妹妹的,太熟了,互相没有过想法。”

    郑彭辛突然找到了共鸣:“我懂,是熟人尴尬吧,我跟我妹也是互相嫌弃,真不知道在外那么乖,在家就是就是暴躁小辣椒,不是在骂哥的路上,就是在打哥的路上。”

    于是话题就活生生折到了妹控寻求跟妹妹和睦相处的话题里。

    这让冯意柠松了口气,抬眼,很突然跟施萱对视上,后者朝她微弯了下眼眸。

    冯意柠瞬间明白为什么她见施萱总是有种面善的熟悉感,原来她跟给自己带来的感觉,跟自家二姐很相似,都是那种如沐春风的舒服。

    又忍不住心想谭则宣这是多好的

    运气,才能把这种温柔大姐姐带回家。

    还在想着,冯意柠察觉到身旁的视线,稍稍侧眸,看到修长手指递给她纸巾。

    “唇角。”

    冯意柠接过纸巾,擦了擦,偏了偏身,想开口说声谢谢,没想到被肩膀碰到了下,晕开一阵微灼。

    那股清冽的冷调气息掠过鼻尖,微抖了下的手被大掌握住,将手里捏着的纸巾挪到左唇,擦干净另一边唇角沾上的一点酒液。

    这个姿势太过亲昵暧昧了,冯意柠为这一瞬的动作而感到有些心惊。

    男人俯侧着身,冯意柠只是微动了动,就在鼻息浅浅交融的距离,鼻尖险些碰到,她极轻地用气声说了声谢谢,随后佯装镇定地直起身。

    在座的郑彭辛喝多了,此时正在大吐苦水,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围聚在他身上,没注意到他们俩刚刚的小动作。

    还好,这让冯意柠止不住松了口气。

    郑彭辛这人真的自带幽默感,明明是吐苦水,说得却像是相声似的,把在场人都逗笑了,冯意柠也跟着笑了笑,又看到桌上那道离得远的藕夹,她今晚一直不方便夹。

    刚倾了倾身,就看到自身侧探来的修长手指。

    冯意柠视线都落在这只手上,也就没注意到,坐在斜侧方的蒲涵投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眸光。

    裴时叙稍稍抬眸,眸中少有情绪地回视过去。

    随后,很随意握着公筷夹了个藕夹,放进了身旁姑娘的瓷碗里。

    这人是不是有读心术,冯意柠垂眸,有几分出神地咬了下藕夹。

    阴影覆在身前的餐盘,耳畔传来男人嗓音:“柠柠,这回不说谢谢了?”

    冯意柠感觉耳尖微烫,不自觉微咬了下唇,这个低音炮到底能不能有点自觉?公共场合,还对着人耳朵讲话,一点都不懂得守男德。

    她就不是很想顺男人的意,稍稍侧了侧头,半挡住翕动的唇形。

    “裴总,你难道还缺这句谢谢吗?”

    裴时叙口吻几分意味不明:“看来夹藕夹打动不了柠柠,还是要再擦一次唇角,才能换来一句谢谢。”

    “……?”从前就没怎么没发现这人怎么无赖幼稚呢。

    就为了句谢谢,还要故意打趣她。

    于是冯意柠探身,用公筷给男人夹了个藕夹。

    “不欠了。”

    裴时叙说:“谢谢。”

    冯意柠往旁边挪了挪,把自己那侧的耳朵从低音炮中拯救,不打算再搭理这个恶劣的男人。

    小姑娘被逗过了,挪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地踩了下他的脚。

    裴时叙唇角极淡弧度地微扯。

    郑彭辛正好抬眼,醉眼惺忪间,瞥见这人眼眸一掠而过的笑意,心想真是活久见,有朝一日他也能看到裴总笑得这么……他也说不出这种感觉,就是一种不该在他脸上出现的纵容。

    “裴总这是想起什么了?”

    裴时叙说:“家里的小猫。”

    郑彭辛瞪大了眼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还养猫?”

    “云养。”

    这话引来大家的注意力,在座的显然对这个话题有着极大的兴趣。

    施萱问:“虚拟的?”

    “真的。”裴时叙说,“暂时住在外面。”

    还是真猫,郑彭辛好奇心愈深,刚想开口,就听到身旁的蒲涵问:“方便看看吗?”

    “不方便。”裴时叙声质偏冷,“家里小猫娇气又怕生,见不得外人。”

    就在旁边坐着的冯意柠,心下很狐疑地想,裴时叙到底什么时候有养猫的闲心了?

    在她记忆里,就没见过这人对小动物有过兴趣,就连最初问他是喜欢猫还是狗,都只得到冷淡的一句:都掉毛。

    既然主人护得紧,占有欲还这么强,大家也不是很好问。

    饭局上很快就聊回了合作-

    晚上饭局结束,冯意柠回到套房,第一时间就洗漱好,抱着大熊玩偶,坐进落地窗前的吊椅上。

    孟思栀远在临北,都不忘深夜用美食勾。引她。

    冯意柠点开链接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那股甜香的甜品,出现在眼前时。

    完全心动了。

    偏偏孟思栀这个恶魔,还发来消息怂恿她:【某柠,我刚刚刷到这个甜品店,看到这个抹茶慕斯蛋糕的时候,我感觉我沉寂多年的心动都苏醒了,原来我等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此时能尝到一口新鲜、甜香四溢的抹茶慕斯蛋糕】

    【现在店还没关,就在你酒店楼下对面的街道上,不过我吃不到,就只能由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代我吃一口了】

    【……】

    抹茶慕斯蛋糕的吸引是致命的,冯意柠觉得简直是对她原则的挑战,还是回:【我洗完澡后不出门的】

    孟思栀:【难道你不想吃吗!难道你不想吃吗!难道你不想吃吗!】

    【………………】

    十分钟后,认命的冯意柠下楼,身上只裹了件身白色羽绒服。

    走去对面街道的路上,再次对孟思栀得逞的朋友圈下面进行控诉回复,又看到施萱也在下面评论了。

    今天饭局结束的时候,她跟施萱交换了联系方式,还约好回临北一起出去吃顿饭。

    面对温柔大姐姐,冯意柠表示很愿意帮忙跑个腿,当场被孟思栀“抓奸”,控诉她喜新厌旧,有了新的知心温柔大姐姐,就忘了糟糠栀栀姐姐。

    冯意柠当场回了她一个“是的”。

    果不其然,收获了某栀的表情包刷屏无能狂怒。

    甜品店在街角的位置,装潢很复古,淡橘色光芒映着柔和舒服的氛围。

    隔着橱窗,冯意柠一眼就看到正在垂眸挑蛋糕的高大男人,深色大衣衬得挺拔,侧脸过深,双眼皮褶皱很深,却被浅雾般的光线映得几分柔和,冲淡那股薄幸感。

    有那么一瞬间,冯意柠就想起深夜给她送甜品的哆啦A叙。

    可转念一想,这人最讨厌蛋糕,怎么这个点来甜品店?

    突然就不是很想进去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意,就在冯意柠准备迈步的时候,男人似有所感地微掀眼眸。

    两道目光隔着橱窗对视。

    冯意柠突然就很后悔,这人深夜出来还跟国际T台男模走秀似的,她出门怎么就这么随便套了身白色长款羽绒服呢。

    从见面的气势上就矮了一大截。

    既然被发现,冯意柠微弯眼眸,朝男人打了个招呼,也没犹豫,走进甜品店,这才发现裴时叙竟然买走她想要的那块抹茶慕斯蛋糕,还是最后一块。

    冯意柠眼眸闪过一丝痛惜,目光有些不情不愿地从那块抹茶慕斯蛋糕上移开。

    明明这人就很不喜欢抹茶蛋糕,她之前给他过一块,还被嫌弃太甜。

    不太可能是自己买,所以大晚上还跑来给谁买吗?

    冯意柠下意识想问,又觉得这跟关心他的感情似的,都快要离婚了,还问合作伙伴的私人感情情况,挺没劲。

    可转念想到还没离婚呢,再怎么说她都是正儿八经的裴太太,拥有知情权。

    想到这,冯意柠就有底气多了:“你还吃抹茶啊?”

    “不吃。”裴时叙又问,“想要?”

    冯意柠目光落在男人手里的那块抹茶慕斯蛋糕,她确实很想要:“你愿意让给我?”

    裴时叙说:“不打算。”

    冯意柠:“……”这男人还真是会想尽法子气她。

    “那你不吃,买回去做什么?”

    裴时叙说:“打算送出去。”

    果然是要送人的,冯意柠突然不想怎么想问下去了,手指微按,无意识在另一根的指腹按了个指印,心想他不愿给就算了,也犯不着为一块蛋糕跟他争,转而垂眸挑了块柠檬慕斯。

    身旁传来冷感嗓音:“不是觉得柠檬蛋糕酸?”

    冯意柠微顿了下,她当时就是在裴时叙嫌弃抹慕斯后,随口提了句觉得柠檬口味酸,还是喜欢抹茶

    口味,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

    “是我带给施萱姐的。”

    裴时叙微蹙眉头:“你大晚上给他太太买甜品?”

    冯意柠没怎么多想:“就是帮忙带一下,省的多费一个人的功夫。”

    又说:“他跟你说的?”

    冯意柠说:“对啊,她跟我说的,不然我哪能随便随便乱买,难道白跑一躺?”

    裴时叙说:“这会倒不用避嫌了。”

    冯意柠听出来是在说饭局上的撇清关系的话,她早就习惯这人的嘴毒,可大家作为以后联系紧密的合作伙伴,她还是希望彼此尽量能少些嫌隙。

    “他最近快要新婚,本来我们之间就没什么,一直都是关系好,他也一直把我和思栀当亲妹妹照顾,就是外人会误会什么,我和他说清楚,对我们都是好事儿。”

    裴时叙口吻很淡:“你这么想?”

    冯意柠说:“嗯。”

    要是问小姑娘会不会祝福他们,八成也会温温柔柔地说祝福。

    往日在他这百无禁忌的,不是需要人时耍赖卖乖,就是赌气又耍横,到了白月光竹马好哥哥这,就变成十成十的成熟懂事,凡事委曲求全。

    裴时叙唇角微扯。

    刚刚说完那话,冯意柠也意识到不怎么合时宜,总觉得在跟他解释什么的,尤其是发现氛围莫名变得有些沉默。

    这在冯意柠贫瘠的感情经历中,作为一个零分答卷的患者,很难描述此时诡异又让人感觉很难待住的感觉。

    大家外地出差,偶遇快离婚的老公,都会有这种跟熟悉的陌生人相处的莫名尴尬感受吗?

    沉默中,冯意柠去前台结账,然后看到站在她身旁的裴时叙,就结了那块让她心心念念的抹茶慕斯。

    走到门口,一阵寒风刮过,冯意柠下巴尖往衣领缩了缩,高大身影走到身边,正好挡在了风口。

    大片阴影落在地上,冯意柠目光瞥过垂在身侧的冷白手背。

    打算送谁?深夜冒着寒风来买,这么有耐心,还用这么可爱的草莓包装袋,简直破坏了抹茶蛋糕的气质。

    冯意柠觉得她现在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是件很正常的事儿,毕竟这人不打算把抹茶慕斯蛋糕让给她,刚刚还有意问她,作弄她。

    还在想着,手里却被塞进包装袋。

    冯意柠有些不解地抬眼:“你不要了?”

    裴时叙说:“眼巴巴的,瞧着怪可怜。”

    哪就可怜了?冯意柠说:“那你要送的人呢?这样回去不好交差吧。”

    裴时叙说:“本就是要送给小猫。”

    还真的有猫吗?冯意柠轻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裴时叙说:“有一段时间了。”

    冯意柠:“……?”

    她怎么就从来没见过?有猫还瞒着她?

    “你不是不喜欢猫吗?觉得掉毛。”

    “现在喜欢了。”

    冯意柠问:“那就一直打算云养吗?”

    裴时叙说:“小猫在闹脾气,暂时接不回家。”

    冯意柠微顿,心想连小猫都能被气到,这人也算是一种本事。

    虽然冯意柠觉得这人不至于没有这种常识,还是想提醒一句,而且她感觉裴时叙应该挺喜欢自己的小猫的,坏坏的,语气又很纵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裴总,猫是不能吃这种食物的。”

    “知道。”裴时叙说,“买来哄她。”

    看来还真的很在意,也很爱他的小猫,冯意柠提醒:“可它还是不能吃。”

    裴时叙说:“能拜托你回去拍个视频么。”

    冯意柠微顿,又听到他说话:“回头摆在面前,让她看看。”

    “……”太恶劣了,冯意柠表示她要撤回这人刚刚爱猫的心里想法。

    小猫碰到裴时叙,完全是路走窄了。

    已经很晚了,冯意柠说:“视频回去会拍的,还要多谢你让给我的蛋糕,如果有机会见面,再给你家的娇气怕生的小猫,带份礼物作为答谢。”

    裴时叙说:“我送你。”

    “不用。”冯意柠眼睫微颤,几乎条件反射地拒绝,说完才发现语气太过生硬,缓了缓语气,“我的意思是,也不早……”

    却被修长手指握紧手腕。

    暖白色路灯的浅映下,冯意柠下意识抬眼,正对上漆黑眼眸沉沉地瞥着她。

    他的口吻几分意味不明:“快成前夫,不合适顺路送你回去了?”

    第46章

    这算是把冯意柠问住了,她是觉得酒店也就是在街道的对面,还不至于是个要陪送回去的小朋友。

    而且大晚上被送回家,在她一向的印象里,总感觉像是什么高中生小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刚想完,冯意柠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垂着的目光落在被握紧的手腕。

    说来很奇怪,这样一个冷情的人,身上的温度却很高。

    握住的力度不重,修长指骨仿佛在腕间落下一阵轻灼。

    “裴总。”

    冯意柠在轻声开口后,微微挣动了下被握住的手腕,这才将手收回。

    刚想说话,就听到手机振动,冯意柠拿出手机,垂眸看清楚来电。

    听到头顶传来很淡的嗓音:“看来谭副总大晚上有事儿。”

    他们这会离得近,一眼就能看清楚备注是“则宣哥”的来电显示。

    冯意柠说:“可能是有事,这里有点吵,我去旁边接一下回来。”

    裴时叙看着冯意柠快步走到另一边,接通了电话。

    暖白色的路灯映照下,小姑娘温温柔柔地笑着,唇角很轻地微勾,衬得她的侧脸白皙又柔和。

    眸底暗了暗。

    等冯意柠接完电话回来,走回到男人跟前,听到裴时叙问:“住哪?”

    冯意柠稍稍指了指方向:“就在对面的酒店。”

    裴时叙说:“顺路的事儿。”

    既然男人要贯彻绅士风度,又是顺路,冯意柠也不好多加拒绝,反倒显得她过于扭扭捏捏的。

    他们沿着街道走着。

    一路上没人讲话,只有不时的晚风和车声,冯意柠垂眸看着投在面前的斜长阴影,她走在内侧,男人走在外侧,很绅士地为她挡住风口。

    直到出电梯,冯意柠走去套房的路上,尽量委婉地说:“其实也不用送到这。”

    “我还是能找得到门的。”

    裴时叙说:“知道。”

    这人嘴上说是知道,却压根没有停步的打算。

    冯意柠走到套房门口,在开门前,再度开口:“裴总。”

    要是再待上一会,按照礼节,就该请客人进屋喝杯热茶了,她不想。

    却在出声后,看到男人迈着长腿,走到了斜对面的套房门口。

    “……?”

    虽然眼见为实,冯意柠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地问:“你住这?”

    裴时叙口吻很淡:“没想到这么巧。”

    一开始男人说顺路,冯意柠就猜到没准是住在同一家酒店,只是没想到顺路到就住在斜对面了。

    “是挺巧的。”

    这么多天,她甚至都没发现裴时叙就住在她对面。

    突然有些沉默,有股说不清的凝滞氛围陷进对视中。

    最后还是冯意柠轻拢发丝到耳后,率先开口:“那改天见。”

    “改天见。”

    进门后,冯意柠一时没换鞋,而是后背抵在门板上,闭了闭眼眸,缓了几秒后,这才换鞋走了进去。

    冯意柠第一时间就去洗漱,换了身杏色的长睡裙。

    没过半小时,谭则宣来了,他开车过来要二十分钟,刚刚打电话就是为了来拿今晚她替任萱买的甜品。

    套房门口,冯意柠把包装袋递出去,还不忘打趣:“没想到你现在栽的这么彻底,白月光姐姐的杀伤力太大,深夜都要过来取。”

    谭则宣说:“她想吃。”

    “果然没有直男,只有不爱的直男。”冯意柠微弯眼眸,“都要羡慕了。”

    谭则宣说:“你跟你家裴总,

    平常秀恩爱还不嫌够。”

    “……”冯意柠下起逐客令,“现在你可以走了,请尽快把我精心挑选的甜品,带到任萱姐的面前。”

    谭则宣说:“这是萱萱送给你的鬼屋体验票,让我带给你,有两张。”

    冯意柠很惊喜地接过票:“替我向任萱姐说声谢谢。”

    又在口头送完恋爱上头期的好友。

    三秒后,谭则宣看着毫不留情在眼前关上的门,刚转身,就看到斜侧方的门开了。

    站在对面的男人微掀眼眸,眸中少有情绪地朝他瞥来。

    谭则宣稍稍颔首。

    裴时叙看着转身离开的男人身影,唇角微扯,走到斜对面的门前。

    里头的人听到门铃声,很快就打开门。

    “则宣哥,你是忘了——”

    话语一顿,冯意柠看清眼前的人,并非是谭则宣,而是裴时叙。

    裴时叙问:“方便进去会吗?”

    冯意柠没想到会是他:“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是想直接拒绝,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还是快离婚的关系,不太合适。

    可直接拒绝,又显得她太不近人情,也心虚。

    “谈工作。”裴时叙说,“也有件想拜托你的事儿。”

    冯意柠只能应了声。

    如果是谈工作,那她确实也没办法说什么拒绝的话。

    进去套房后,裴时叙果然是来跟她谈工作,很公事公办。

    结束后,冯意柠开口问:“刚刚说的要拜托我的事儿,是什么?”

    裴时叙说:“想给小猫买一些用品,身边的人都不懂。”

    冯意柠有些爱莫能助:“我没养过猫,其实也不懂。”

    裴时叙说:“小姑娘眼光好些。”

    也是,他身边都是群世家公子哥,吃喝玩乐有很懂的,要是来给小猫挑选物品,可能就一个个直男劲犯了。

    冯意柠问:“是女孩啊?”

    裴时叙应了声。

    一听猫咪是小公主,冯意柠也挺跃跃欲试的,她对毛茸茸的小动物,其实一直很有好感。

    只是没想到裴时叙这样一个冷情的人,竟然会养只娇气又怕生的小猫,还真的挺有反差感的。

    冯意柠坐在沙发边,跟男人一起看起排名前五的宠物品牌官网上的物品。

    冯意柠说:“你家小猫有喜欢的颜色吗?或者有偏爱类型吗?拿了送它的抹茶蛋糕,那我给它买个树屋当见面礼。”

    裴时叙说:“可以。”

    其实冯意柠也没经验,只是选好看的贵的质量好的描述好的,稍稍侧眸,看向身侧的男人,浓长眼睫半垂,被落地灯的橘色光芒映暖深邃眉眼。

    真的好有耐心。

    冯意柠很突然确信这只小猫,是得到了这个男人独一份的偏爱。

    也是到了现在,她才完完全全对裴时叙真的养了小猫有了实感。

    “没想到,你有这么喜欢它。”

    裴时叙抬眼:“刚开始没想到,后来发现的时候,有些晚了。”

    对视间,冯意柠恍觉这双深情眼,在橘色灯光下显得过于深邃。

    冯意柠直到垂眸,重新看向屏幕上的宠物用品时,脑海里还是那过深的一眼。

    对于五官,冯意柠对眼是偏爱的,尤其是盛着一双故事性的眼眸,往日她看男人如倨傲雪山,眸中是少有情绪的薄凉,此时却多了动人的内容。

    他有了在意,眼睛就学会了说话。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变成俗人,懂得后悔是什么滋味。

    冯意柠不自觉感到心软,安慰他:“那你要学着好好哄它。”

    “小猫总是很心软,也很有灵性,你要是真心实意,它肯定会感受到的。”

    裴时叙说:“所以这次来了淮城。”

    心微微动了下,冯意柠问:“是因为它在这吗?”

    裴时叙说:“想哄好她,带她回家。”

    手指微顿了下,冯意柠从前没发现这人会说这种挠人心口的话,原来只是一直没遇见那份特别的在意,这在男人身上既新奇又陌生,隐隐又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祝你成功带它回家。”

    “嗯。”

    灯光织就一层密不透风的柔和,此时就仿佛同处一个平常的深夜,聊些一些很普通的小事和杂事。

    肩膀和手臂时不时蹭碰到一处,捕捉一瞬心跳声的微灼。

    很多声音变得模糊,就连眼前都变得窄窄小小,偌大的客厅沙发,仿佛就只剩下一隅沙发的角落。

    这时身侧不经意传来低沉嗓音:“谭副总刚找你有事儿?”

    其实刚刚还在想裴时叙来摁门铃的时间,那么接近,是不是有碰到?

    冯意柠说:“他特意来拿甜品,给未婚妻献殷勤,顺便给我送了两张鬼屋的票。”

    裴时叙问:“不怕?”

    冯意柠很轻地叹了口气:“实话讲,很怕,期待了很久,还是可惜不敢去。”

    裴时叙说:“我陪你去。”

    冯意柠心念一动,又有些犹豫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裴时叙说:“更麻烦你给小猫挑物品,我陪你去,也是应当的。”

    “跟我去很别扭?”他又问,“还是你有其他的人选?”

    冯意柠心跳漏跳了拍:“没有。”

    “那明天麻烦裴总陪我走一趟了。”

    等裴时叙走后,冯意柠才意识到她怎么一时上头,就答应了。

    可这会说算了,又不太礼貌。

    主要是她确实很想去-

    翌日,暮色降临,惊魂夜开始,这次主题游乐场的鬼屋活动已经预热了半年,各种精美的透图和体验官的好评,都让大量游客心怀期待,而今夜正是最重要的首夜。

    “真的很期待。”冯意柠有些害怕,又隐隐有着期待,跟裴时叙讲,“我从半年前就开始关注了,一直很想做璃兔的主题鬼屋,中式恐怖想想就很有趣。”

    迷幻的夜灯亮起,整个游乐场被一股奇异的氛围笼罩,穿着鬼服的工作人员出现在街道,耳边传来清凌凌的八音盒乐曲。

    冯意柠和裴时叙排着惊魂屋的队伍,等待进场。

    惊魂屋是座大型哥特式城堡,昏暗的灯光,墙上斑驳的血迹,破烂吱哟的地板,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寒凉的月光,有种阴冷恐怖的感觉。

    里面很安静,他们走进二楼的一间房间,庞大的银质人形骨架上摆满了珍贵的收藏品,裴时叙看到冯意柠一瞬不瞬的目光,稍稍侧眸,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弧形玻璃瓶,里面装着圆形玻璃珠,有海蓝色、祖母绿、鸽血红,每一颗都剔透无暇。

    冯意柠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是一只精致的手形骨架,此时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这么多年悬疑小说的套路,这应该是个变态的收藏屋,环顾周围,果然发现了各种人体收藏品。

    裴时叙说:“应该是变态杀人魔。”

    “手里是眼珠。”

    冯意柠被吓到放下玻璃瓶,走向另一边。

    过了会,直到男鬼走到身前,脸隔得很近,冯意柠还是一动不动,表情怔然。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男鬼的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

    突然间两步之外的大学生像个被炸毛的栗子鼠,放声尖叫起来,高音直冲highC,把要吓她的男鬼都整懵了,男鬼呆滞了一秒,也大声尖叫起来,就这样,两个人你一阵我一阵地对着尖叫。

    尖叫声此起彼伏,冯意柠默默站远了几米,捂住耳朵,感觉耳朵不会再好了  。

    突然悠远空灵的钟声响彻整个城堡,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起伏不定的尖叫声。

    四处冒出来诡异的鬼怪们,在奇诡的八音盒乐曲中朝着人扑来,突然的天降隔板,将冯意柠和男人隔开。

    别无他法,冯意柠只能朝着无人的地方跑去。

    身后追着乌压压的鬼,冯意柠快要跑到一间房间的时候,从旁边的走廊冲出来一个人,直接跑进房间把房门反锁,她没有办法,继续在走廊跑。

    走廊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像是皮鞋敲击在地板的声音,突然一只手按住框门,门缝被扒开。

    冯意柠心跳悬起时,背后的门突然开了,她被一把拉了进去。

    后背抵在胸膛,一条手臂环住她的腰,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侧腰,有些用力,能明显感觉到胸膛跃动的心脏声,背部接触的起伏线条,还有五指嵌在侧腰上的触感。

    闻到熟悉的清冽气息时,冯意柠就知道来人是裴时叙了,想让他的手别握那么紧,却被感知到一样,食指抵在唇前,带着她后退几步,藏在半边窗帘后。

    耳畔传来低沉冷感的嗓音:“宝贝儿,还怕?”

    冯意柠脸颊热了热,白皙耳垂很突兀地红了。

    可被鬼追着惊吓的恐惧,让她又不自觉缩进男人怀里:“……走了吗?”

    “还没有。”

    冯意柠默默又环紧了手臂。

    突然“砰”地一声,从身后射出的蓝色彩弹击中想偷袭的鬼怪心脏。

    鬼怪out。

    冯意柠没想到SSR道具猎人被男人拿到了,偏头,眼睛亮亮的,像是晶莹的月光落了进去。

    ……

    “我靠,我后悔进去了,我感觉是给我悲惨人生的双倍暴击。”

    “那个极品大帅哥根本就不怕,对上目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从我身上移开目光,然后把我爆头。”

    “那还不是你吓到他怀里的小姐姐,没看着人护得跟什么似的,你还往旁边窜。”

    旁边的实习大学生,也脸色灰败地说:“全被爆头了,我感觉我遇到了人生巨大的滑铁卢,这是我们输得最惨的一次。”

    ……

    从鬼屋里出来,冯意柠得到了一套限定玩偶的奖励,现在全都堆放在车后座。

    冯意柠坐在副驾驶座,看着车窗外不远的位置,男人正在接电话,唇角微不可查地轻勾了下。

    月朗风清,过深的五官被染上一层如雾的夜色月光,少了倨傲和不近人情,平添几分柔和,寒风里只穿了身深色大衣,宽肩窄腰,衬得他挺拔清贵。

    打来电话的人,是个特别的人。

    冯意柠不自觉咬了口蜜饯,垂眸,奇怪看了眼。

    难道是买到了假的,怎么一点都不甜?

    等裴时叙回来,坐回到驾驶座。

    冯意柠感觉心脏紧紧的,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有几分探听的意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如果很急,你先去处理吧。”

    裴时叙微掀眼眸:“没多大事儿,是老爷子的电话,讲他身体好,体验让我不必特意盯着,跟看罪犯似的。”

    听完这话,冯意柠骤然松了口气。

    至于这庆幸,到底有几分是得知打电话来的不是旁的什么特别的人,还是裴时叙暂时不会离开淮城,她不得而知。

    可她很清楚,等谈完工作回到临北,就是她跟裴时叙这场协议离婚结束的时候。

    可能是今晚的月色晚风,都来得太过恰到好处,让她久久没能意识到一整晚不合时宜的暧昧和亲昵。

    都衬得此时仿若包裹在泡沫里的一场虚无的梦。

    本能趋险的意识,让冯意柠觉得不能再放松警惕下去了,他们现在在淮城工作,就应该维持合作伙伴的距离。

    “抱歉,裴总,刚刚套圈的事儿,就是我随口说的,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刚刚的氛围还很好,裴时叙知道她突然又往后退了步,抽身的冷静。

    像是一掬月光,看着温温柔柔,伸手微触,却是拢不到的微凉。

    不能逼太紧,裴时叙顺着她说:“行。”

    ……

    冯意柠一连忙了三天的工作,第四天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很突然接到裴时叙的电话。

    这几天他们没有联系,也没碰到。

    冯意柠只犹豫了几秒,如果对方是为工作而来,那她并不希望因为旁的原因,耽误彼此的合作进程。

    接通后,耳畔传来道嗓音:“喂,嫂子,是我,初旬,方便现在能来一趟吗?大晚上实在不想麻烦你,可时叙哥喝醉认人,非要家属来接,你要是不来一趟,我实在是没法子带走他。”

    半小时,冯意柠来到一家清吧,在角落里看到喝醉的男人。

    给她打电话的人,反而不知所踪。

    冯意柠在男人身旁坐下,有些看不出来他有没有醉,轻声问:“你还好吗?”

    男人没动,垂着目光,莫名有些乖,她这会是觉得他是真醉了,语气忍不住有些心软:“裴先生,你多大人了,还学小朋友需要家属来接啊?”

    只是刚说完,大片阴影朝她覆来,冯意柠很突然被男人拢紧到怀里。

    低哑的嗓音随之落在耳畔。

    “柠柠,疼。”

    第47章

    冯意柠完全是被抱了满怀,两条手臂一时不知道往哪放,虚搭在宽阔的后背。

    那股清冽的冷调气息,混着股鸡尾酒的酒气,快要将她沉沉包裹住。

    在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见他醉成这样,冯意柠伸手挪到后脑勺,这处发尾剃得有些短,硬茬的发质有些扎着掌心。

    “哪疼?是不是头晕,不太舒服?”

    冯意柠想帮他揉揉头,却发现自己完全挣脱不了这个怀抱,心想这人醉后,像只黏人的大型犬,劲儿还大,抱着人撒手不放,反差感也太大了。

    莫名怎么还有点可爱。

    冯意柠不自觉用了哄小朋友的语气:“你要不要松开我,给你揉揉头?”

    说完,就在冯意柠思考怎么跟他商量,裴时叙放开了她。

    冯意柠缓缓眨了下眼眸,心想竟然会这么听话啊。

    “那你低点头。”

    裴时叙低头。

    冯意柠手指抚上去,不轻不重地揉起,之前爸爸从酒局回来,有时候她就会帮着按按头,能舒缓不少头疼。

    她不自觉细细描摹着眼前的人。

    这处吧台角落的光线昏淡,衬得男人过深五官的线条感很优越,浓长眼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下月弧形的阴影。

    是骨相和皮相融合得很好的那类皮囊,他的双眼皮褶皱很深,眼睫又很长,漫不经心瞥人时过于倨傲。

    可要是久了些注视着谁,她有些忍不住心想,这个男人要是想骗人,简直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一件事了。

    冯意柠回了回神:“还疼吗?”

    男人嗓音带了点低哑:“嗯。”

    冯意柠眸中几分担忧:“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在清吧,你怎么还一点都不消停?”

    “你说不喝,以后就不喝。”

    手腕被大掌握住,隔着薄薄一层的腕间皮肤,似圈着一阵轻灼。

    冯意柠有些没接住这道目光,心跳像是被正中靶心地狙击了下。

    难道喝醉了,就可以随便说这些无形乱撩人的话吗?

    冯意柠缓了缓神,收回手,下意识揉了揉手腕:“你朋友是先走了吗?”

    “有事儿。”

    “我带你

    回去?”

    “嗯。”

    还真认人啊。喝醉的裴时叙不常见,冯意柠有些感谢这人的好酒品,不闹,还格外的听话。

    “跟我走吧。”

    冯意柠起身,突然鬼使神差地摸了下男人的头,看他没有抵触的反应,又很轻很轻地揉了下。

    其实发质偏硬,像他冷情的性子,并不是多好的手感,可这样一个向来倨傲的人,此时却肯垂头被她摸,带来的更多是心里的那股满足感。

    她心想,要是裴时叙清醒的时候,肯定不会这样乖乖地句句回答她,也不会任由她这样随便摸他的头。

    秉持着见好就收的原则,冯意柠收回了手,微弯眼眸:“走吧,裴同学,我现在是真的要带你回家了。”

    从吧台角落里走出来的时候,冯意柠稍稍偏了偏头,却只看到了撒着投在墙壁上的昏淡灯光。

    怎么感觉有人在看她。

    冯意柠多看了眼,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口。

    酒保从酒柜后走出来,伸手敲了敲吧台桌面,陈初旬从另一侧走出来。

    “我躲算了,你躲什么?”

    酒保说:“下意识,条件反射了下。”

    陈初旬“啧”了声,他也就是去卫生间洗了把手的功夫,一回来,就撞见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酒保八卦道:“你这个好兄弟,长相看起来这么冷,没想到私下这么黏人,这是跟老婆吵架了?”

    “没看出来吵架。”陈初旬冷嗤道,“人倒是挺狗的。”

    怎么就着了这狗男人的道,真是为人美心善的嫂子感到惋惜。

    陈初旬垂眸,在几人群聊里掀底。

    【各位,今儿算是见到活的裴狗了,为了哄老婆不择手段!一人能打十个大汉,就喝了鸡尾酒,在老婆面前就变脸成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娇夫!要亲亲要抱抱要摸头,人设崩了个干净?道德呢?底线呢?】

    群里几乎是秒回。

    【要不你怎么没老婆呢】

    【要不你怎么单身这么多年】

    【要不怎么说你直男】

    【要不怎么说你注孤生】

    陈初旬:【?】

    紧接着以上消息齐刷刷地撤回。

    【展开讲讲】

    【愿闻其详】

    【拍拍裴狗的视频】

    【记得保护安全,咱们组织需要你这种敢为人先的潜伏者】

    陈初旬:“……”

    合着这些少爷想看热闹,要他命?

    他又不是冤大头。

    酒保看男人要走:“不聊了?”

    “不聊,走了。”陈初旬挂断另一通八卦来电,边走边挥了挥手,笑得懒懒的,“就急死他们呗。”

    ……

    冯意柠带着裴时叙从电梯里出来,其实如果不是这人今晚反常的听话,她都不会觉得他是在醉着,醉意完全不上脸,酒品应该是她见过中最好的一个了。

    可很快,冯意柠对这人很乖又听话的酒品印象,产生了初步的崩塌。

    在裴时叙的套房门口,冯意柠问了句“你的房卡呢”,之后陷入无声的对峙。

    一分钟后,冯意柠在心里很轻地叹了口气,心想她跟醉鬼在较劲什么呢,还不如直接上手快,于是认命地伸手搜寻起男人身上的房卡。

    “在这吗?”

    没有得到回答。

    他就很随意地靠在门旁边的墙边,一手垂在身侧,冯意柠顿了顿,还在思考是先往上搜,还是往下搜。

    却被大掌握住白皙指尖,搭在侧腰边,只要再往下流连一点,就要碰上胯。骨。

    这算是越轨的范畴了吧,冯意柠心想她只是个俗人,给她的考验也未免太大了。

    她微微偏开视线,却不经意间,抬头跟斜侧方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来了场很突兀的面面相觑。

    深夜一对孤男寡女,就在酒店的套房门口拉拉扯扯的。

    真是太世风日下了。

    冯意柠脸颊热了热,完全没有想当社会新闻主角的想法,及时转变了策略,拉着裴时叙走到自己的套房门口,用自己的房卡顺利开了门。

    冯意柠让裴时叙在沙发上坐着,帮他把深色大衣搭好,又给他倒了杯温热兑的水。

    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人只是抿了口,微蹙眉头,明显是几分难掩嫌弃的模样。

    冯意柠柔声柔气地说:“不许喝冰水,你进了我的门,就要守喝温热水的规矩。”

    刚刚要房卡不给,这会被她“威逼”着喝热水,又喝了。

    完全是种选择性、薛定谔的听话。

    冯意柠把喝完的玻璃杯接过,随手放到茶几上,转过身,又稍稍俯身,像是逗小朋友似地问:“你是不是选择性听话啊?”

    在阴影覆盖下,男人五官愈加深邃。

    冯意柠仗着他现在不清醒,说出口的话也大胆:“那你给不给摸?”

    还是没得到回答。

    冯意柠本来就是说着玩玩的,却在想起身的时候,却被大掌握住她的手腕。

    “都给你。”

    纤细指尖落在侧腰,冯意柠一边惊诧,一边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梦里心心念念的触感就在眼前,只要她稍稍偏一下,手指就能从下衣摆里探进去,触碰到劲。实起伏的腹。肌线条。

    冯意柠做了个极其轻微的吞。咽,转念微蹙眉头,难道这人喝醉后,不管认不认人,就很随便让人摸。

    她突然有些不高兴地想,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要管这个没有一点男德、很随便的狗男人了。

    让他在沙发上自生自灭一夜,明早起来继续头疼欲裂。

    冯意柠审视地瞥他:“你还认得出眼前是谁吗?”

    “柠柠。”

    算这人有自知之明,还知道是进了谁家的门,冯意柠微微挣动了动手腕,理智和道德之间,她选择了当“正人君子”。

    虽然这个醉鬼纵容她妄为,可她这个清醒的人还是要拎得清。

    冯意柠有些依依不舍地挪开目光,就像是被剥夺了毛线球玩具的猫咪,神情冷静,伸手拍了拍男人肩膀。

    “去洗漱。”

    房间里没有这人的衣服,冯意柠粗略翻了翻脱下的衣物,并没有找到房卡。

    这人出门连房卡都不带吗?

    只能给他找了件干净的白色浴衣。

    在男人洗澡的时间里,冯意柠到另一间浴室给自己简单洗漱完。

    等冯意柠出来,才发现男人还没出来,垂眸看了眼手机,发现康希语在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冯意柠她回了一条消息。

    然后康希语直接拨了通电话过来,用着含糊的语调说她正在敷面膜,不方便打字。

    冯意柠心想敷面膜才不应该讲话,以对她的了解,多半是犯懒,于是很贴心地没有拆穿她。

    康希语问她要不要明天一起吃饭,找到一家粤菜餐厅,老板是地道的广府人。

    其实冯意柠来淮城这些天,不怎么吃得惯这里的菜,这会只是一听,就动心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康希语这小姑娘突然献殷勤,之前那事儿她迟迟没算账,不是事多忘记了,而且恰好这姑娘去外地旅游了,算起来也就是这两天回来。

    “明天可以。”冯意柠转而又说,“希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康希语还在试图:“没有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冯意柠说,“要是我说出来,那就是另一道罪名了。”

    康希语连忙交待:“柠柠姐,冤枉啊,我只是那天远远撞到了眼,感觉特别像是你家那位,但也就是一转眼不见了,我都没能看清,根本就不能确认。”

    “我要是胡说,那不就是谎报军情了吗?而且退一万步来说,我那天还明里暗里暗示了你来着。”

    “……那我谢谢你。”

    “不用谢,明天见,突然好困。”

    挂断电话后,冯意柠发现裴时叙竟还是没有从浴室出来,走近,里面没有水声。

    该不会是摔了吧?

    就在冯意柠犹豫要不要破门而入时,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男人五官很深,头发被随意捋起,显得脸部线条愈加利落优越,身上的白色浴衣领口松垮垮的,冷白喉结和锁骨分明。

    站在身前,一米九的身高优势很明显,视线自上而下,很有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冯意柠刚想开口,就看到乌黑发尖濡着微潮,明显只是被用毛巾随意擦了几下,还有水珠从发梢落下。

    真不会照顾自己,要是这样睡一晚上,明早准要偏头疼。

    冯意柠拉着裴时叙到客厅沙发坐下,用吹风机给他吹起头发。

    其实她根本没有给男人吹过头,头发很短,只是吹了一小会就见干,心想这也太容易

    完事儿,还有些小小的羡慕。

    吹风机声响停下后,客厅变回安静,壁灯在半空撒下光雾,冯意柠微垂眼睫,很突然跟男人对视上,瞥着她的这双漆黑眼眸很深。

    “可以抱吗?”

    冯意柠张了张唇角,一声“不行”的拒绝还没有出口,就被再度抱紧进了怀里。

    冯意柠被抱得有些没脾气,反正她也挣扎不动一点,一手举着还插着线的吹风机,一手戳戳点点男人的手臂。

    试图好声好气地劝说:“好晚了,快松手睡觉了。”

    却没有被松开半点,隔着薄薄一层睡裙衣料,箍着她腰的两条手臂很有力。

    被刚刚吹干的头发,意外有些蓬松,是她的洗发露味道,和她的混在一处,有种混淆边界的陌生感。

    两片胸膛贴在一起,鲜活蓬勃的心跳声在耳畔好几十倍地被放大。

    冯意柠脸颊止不住热了,收回这人很听话的酒品判断,有些人就算醉了,也是学不会乖的。

    她佯装冷下嗓音:“裴时叙,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这法子果然很奏效,没过几秒,冯意柠就被松开了。

    冯意柠带他走进房间,把他推到床边坐下,耳尖冒着红,警告他。

    “不许再抱我。”

    “也不能碰我。”

    “还有现在,好好睡觉。”

    说完,冯意柠也不顾男人的反应,把灯关了,直直走出去,还把房门关上。

    直到冯意柠走进房间,才发现自己进的是客卧,她怎么就把主卧留给他了?

    这房间她来了就没动过,每天有工作人员清理,床上用品都是一天一换。

    冯意柠在这睡一晚上也没事,就是这里实在是没有一只玩偶陪她睡,她所有的玩偶都在主卧里的一侧衣柜里。

    可这会再回去,冯意柠也不好打扰裴时叙睡觉,只能认命地躺到床上,用一只枕头勉强抱着。

    一小时后,冯意柠半点睡意都没有酝酿出来,她这个睡觉要有玩偶抱的怪癖,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她睁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到客厅里寻了瓶红酒喝,用来助眠。

    再次躺回到床上时,冯意柠在酒的助眠下终于算是睡着了。

    晕晕沉沉醒来时,冯意柠觉得很渴,冬日天亮得慢,客厅里昏暗一片,她随手开了盏落地灯,在中岛台喝了小半杯水,感觉喉咙的干缓解了一些。

    酝酿四五小时的酒意,混着姗姗来迟的困意涌来,冯意柠只是挨到沙发,就歪头睡过去了。

    ……

    冯意柠隐约感觉在被人推肩膀。

    清冽冷调的气息掠过鼻尖,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意识到来人是裴时叙。

    冯意柠稍稍半睁开眼眸,隔着一层朦胧惺忪的视线,壁灯垂落的那层昏淡灯光,映着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又来了。

    冯意柠难得有些烦躁地想。

    明明是很柔和的灯光,却无端的刺眼,冯意柠闭了闭眼睛,突然伸手拽住了男人的衣领。

    纤细手指紧攥着一层衬衫衣料的褶皱,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劲儿,把被她突袭往下扯的男人,推搡跌坐进沙发里,然后反身坐了上去。

    刚刚的动作,几乎是花掉了她全部的力气,客厅里很安静,还没平复的呼吸声,在耳畔像是一根针似地微微放大。

    冯意柠生出种近乎是赌气的情绪。

    这个男人总是出现在梦里,在她完全不想看到他的时候,缠着她。

    凭什么。

    冯意柠从刚刚起就没有再睁开眼睛,偏了偏头,侧脸落在肩侧,几缕乌黑发丝,纤细手指掀开衬衫衣摆,指尖裹着几分微凉地钻了进去。

    白皙指尖抚过劲实的腰腹沟壑,线条利落分明,仿佛直面鲜活的蓬勃的脉搏。

    薄薄皮肤下喉结微动。

    被猫儿似的劲儿衔。咬着。

    那股成年男性的浓重气息,仿佛将她沉沉笼罩,冯意柠含糊地嘟囔出声:“为什么又要来我的梦里……”

    “梦到谁了?”

    昏淡灯光下,裴时叙微垂着眸,瞥着在肩颈蹭过乌黑发丝的脑袋。

    头顶按耐着的低哑嗓音,因着过度克制和压抑,而变得沉。暗。

    “梦里你想他了?”

    “抱他了?”

    “亲他了?”

    “……嗯。”

    她无辜又天真地回答。

    裴时叙眉头紧蹙,一团燥。火在心口烧。

    “你还想着他?”

    “不想,腻了。”

    “所以不要再来了。”

    险些按耐不住烧掉理智的冲动——握住纤薄的侧。腰,把她的腿分得很开。

    堵住这双漂亮的嘴唇,迫使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裴时叙微仰了仰头,冷着脸,下颌绷着生硬的线条,喉结不耐地上下滚了滚。

    大掌撑在沙发扶背,冷白手背绷紧分明青筋。

    “我想忘记的。”

    黏着的小姑娘还在嘟囔:“在我认识的人里,从没有像你这种让人讨厌、不讲礼貌,不经过主人允许就闯进我梦里的人,没有其他任何的一个人会这样,所以你为什么一直来梦里折磨我?”

    “我明明有很多的玩偶,每天可以换一个陪着我睡觉。”

    “我要找很多……”

    她的絮絮低语,含糊在微黏的尾音,让人听得模糊不分明。

    “除了裴时叙。”

    “他是个很讨厌的人。”

    冯意柠心想,不会有比每次在梦里造访的,都让她感觉很闷很黏,像是被困在仲夏时分迟迟未下的暴雨前调。

    裴时叙紧蹙的眉头松开,意识到这小姑娘说的并非是旁人,沉默了几秒:“你讨厌的那个人,在梦里对你做什么了?”

    “亲我了。”

    “很坏,就像这样。”

    钻进下摆的手指流连,撑起覆着一团阴影的褶皱。

    “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勾。引我。”

    “只会让我哭。”

    微。潮的鼻息很轻地扑扫颈间,嗓音裹着娇气又黏人的鼻音,埋怨也似撒娇。

    闹钟声骤然突兀地响起。

    来自昨晚被遗留在茶几上的手机。

    冯意柠骤然被吓醒,眼睫颤了颤,意识到此时的气味、温度、触感、以及声音。

    都是梦里难以企及的实感。

    完了,她推开男人胸。膛。

    耳尖腾起烧。红。

    第48章

    半小时后,冯意柠坐在餐桌旁,这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误以为是梦,却对“前夫”好一番动手动脚。

    而更尴尬的事是,这会竟然还要在一起吃早饭。

    冯意柠垂眸看着,桌上摆着的粤式早茶私厨的外送,其实她这些天没怎么吃惯,只是这样看着,胃里的馋虫就醒了。

    “你吃这些合胃口吗?”

    裴时叙口吻很淡:“还好。”

    还好?冯意柠看男人都不自觉蹙眉了,她知道肯定不合他胃口,温声劝道,“最好还是不要勉强自己迁就口味,可以叫客房服务,送些别的餐来。”

    “是为了多谢你昨晚的留宿。”裴时叙瞥她,“不是迁就,也不是勉强。”

    目光仅仅交汇了一瞬,冯意柠垂眸,挪开目光,舀了勺皮蛋瘦肉粥。

    “你醒酒了吗?”

    裴时叙说:“醒了。”

    又问:“那你呢?”

    冯意柠一时没反应过来。

    裴时叙问:“不是喝了红酒?”

    刚刚离得这么近,他肯定是闻到了身上的红酒味,冯意柠又想到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脸颊止不住烫了烫。

    冯意柠兀自垂头吃早餐,还好裴时叙没有提刚刚那件尴尬的事情。

    这让她能大松一口气。

    吃完早餐,冯意柠起身:“我等会要出门一趟。”

    作为主人的礼节,冯意柠把裴时叙送到门口,他已经换了套新的衣服,应该是之前叫了客房服务来。

    就在冯意柠要关门时,门被大掌撑住,裴时叙朝她瞥来。

    “柠柠,别躲。”

    冯意柠无端有些心绪难明,面上仍旧镇定地说:“怎么会躲?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上的联

    系,抬头不见低头见,裴总,这种意外不会再发生下一次。”

    “你放心,裴爷爷体检那几天,我会跟你一起回临北。”

    说完这些话,冯意柠察觉到这道目光在脸上停留得有些过于久了,男人很高,站在面前覆盖足以拢紧她的阴影,她有些难以辨清眸底的情绪。

    可当冯意柠回视过去,裴时叙却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淡声说了句:“回见。”

    “回见。”

    等男人走后,冯意柠后背靠在门板,伸手摸了摸发热脸颊。

    还是忘记吧,工作要紧。

    晚些时候,冯意柠已经整理好所有想法出门,想要维持每日身心愉悦,就要少想,学会忘记一些尴尬的事情。

    任瑛这几天跟着到处跑,冯意柠有意逗她:“这次项目结束,给你几天放假?”

    “真的吗?”任瑛整个人都精神了,“我真的已经信了。”

    冯意柠说:“不跟你开玩笑。”

    “老大万岁!”任瑛小声欢呼,“接下来我每天都要比前一天更努力工作。”

    蒲涵亲自来陪同,这次是跟淮城博物馆联名合作,响应非遗的号召,由她这位老同学牵线搭桥,之前工作室有过类似联名,反响很不错。

    结束面谈的时候,蒲涵主动送她们,提出一起吃顿午饭的邀约。

    冯意柠笑了笑:“蒲总,实在不好意思,中午约了人,改天再约。”

    蒲涵倒没什么反应:“跟裴总?”

    “是朋友。”

    其实冯意柠没想到他会提裴时叙,转念想再怎么说,都是她名义上的正牌老公,有这种合理揣测也是正常的。

    蒲涵说:“还以为你们吵架,我会有机会,现在看来,他倒是看得紧,黏得很。”

    “……?”

    冯意柠有些沉默了,看得紧黏得很这六个字,跟裴时叙摆在一起简直太违和。

    不过又想起昨晚黏人大型犬的事迹,心想这六个字确实形容得很贴切,不过仅限醉后所用。

    蒲涵看着眼前姑娘唇角莫名牵起的一抹笑意:“看来我是没机会了。”

    冯意柠说:“蒲总,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理念很合,以后会建立很好的合作关系。”

    蒲涵说:“明白,工作上我不会越界,也不会让你难办,机会总是可以等来的。”

    “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

    冯意柠也不欲在这个话题多聊,无论蒲涵有着怎样的心思,又或是持续多久,她其实管不到太多,不触及合作红线就行。

    跟蒲涵道别,冯意柠和任瑛一同出来,天气很好,太阳暖融融地落下来。

    冯意柠转眼,看到任瑛一脸想八卦又不敢八卦的纠结表情。

    任瑛被逮住偷瞄,顿时很义正言辞地保证起来:“老大,你放心,我嘴严,刚刚的话我一句都没过脑子。”

    冯意柠说:“话说得很斩钉截铁,你的眼神完全暴露了你的想法。”

    “……我就是。”任瑛犹豫几秒,张了张唇,又犹豫了几秒。

    冯意柠看这姑娘实在憋得难受,心下有几分好笑:“说吧,别憋坏了。”

    任瑛问:“老大,我说了后,不会成为第一个左脚迈进工作室为理由开除的助理吧?”

    冯意柠被她语气逗笑:“不会。”

    任瑛这才说:“其实我好早就想说,每次蒲总在场,裴总都会进攻性好强,看得老大你特别紧,也黏得紧,他好爱你,简直特别有反差感啊。”

    “呜呜呜真的好甜好甜好甜。”

    “……?”

    冯意柠再次沉默,心想,难道是裴时叙都给他们灌什么迷魂水了吗?一个个都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去吃午饭,补充点糖分吧。”

    任瑛说:“中午我要戒奶茶,已经很甜很甜很甜了,快要控制不住我的笑容了。”

    冯意柠仍旧保持微笑:“……”

    直到在餐厅见到康希语,冯意柠总算没再想刚才的事,只是刚落座,抬眼看到这姑娘一脸揶揄得盯着她。

    “怎么了?”

    康希语说:“我昨晚给你打完电话,临睡前还在想,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会不会打扰你跟老公的双人世界?”

    冯意柠说:“不会。”

    康希语说:“你觉得不会,你老公不一定觉得不会啊,说实话,你老公那种冷情的高岭之花,想不到私下好黏你。”

    冯意柠不解:“哪黏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逢人就跟她说裴时叙有多黏她的话。

    康希语说:“你看啊,你前脚来淮城出差三个月,你老公后脚跟来了,这不黏什么叫黏,哪就有怎么凑巧的事,别太天真。”

    冯意柠产生一种很荒谬的感觉,难道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来裴时叙深陷情海,只有她这个当事人不知情?

    “他是来工作。”

    康希语说:“哦,好的。”

    “那住你隔壁是怎么回事?”

    冯意柠:“……”

    康希语善解人意地说:“哦,也是凑巧,懂了。”

    “反正凑巧来凑巧去,就是凑巧到天天往你面前晃,这世上有句话共勉,凑巧的事情多了,那就一定不可能是凑巧。”

    冯意柠说:“好的。”

    康希语本来还想继续说,结果听到她一句认命的“好的”,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好的了什么?”

    冯意柠心平气和地说:“他爱得我要死要活,离开我一分一秒都要发疯,这个答案满意了?康讲师,请问现在可以点餐了吗?”

    康希语说“可以”,又心想这人还不信,她的第六感直觉就没出错过。

    点餐的时候,冯意柠说:“不吃虾饺,早上吃得有点多了。”

    康希语问:“早茶?”

    冯意柠微顿了下:“嗯,早饭。”

    康希语又问:“你不是说找不到合胃口的餐厅吗?”

    冯意柠说:“随便找了家,发现味道还不错。”

    康希语托着腮:“哦,我还以为你老公,大早就给你送爱心早餐呢。”

    冯意柠心虚了瞬,心想这姑娘的嘴跟开了光似的,也不知道是有意诈她,还是单纯随口说了句。

    吃完饭,下午冯意柠还有行程安排,打算回酒店午睡会。

    临走前康希语才想起:“这两天有个局,你去不去?”

    冯意柠问:“什么局?”

    康希语有些激动地说:“酒吧猛男局,你可以偷偷来,刚好跟我作伴,我绝对不跟你老公透露一句有关我们的小秘密。”

    猛男局?冯意柠想起早上发生的尴尬意外,心想自己确实应该开眼看看别的,反正只看,她又不做什么,总不能老对“前夫”的身体藕断丝连。

    “我考虑一下,跟助理确认一下行程,提前给你答复。”

    康希语朝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晚上冯意柠参加晚宴,郑彭辛攒的局,给她介绍了不少的业内人士,聊了很久,也很融洽,约好改天一起谈合作。

    这事儿冯意柠很感谢郑彭辛,她这位老同学,虽说瞧着玩世不恭,办事起来却很仗义,也很靠谱,她那天就是随意提了句,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他牵线搭桥了。

    郑彭辛说:“这事儿你可别谢我。”

    冯意柠听出来他话里有话:“老同学,有话可以直说。”

    郑彭辛这才问:“小两口这是吵架了?”

    冯意柠问:“怎么这么想?”

    郑彭辛说:“今晚这出,你老公安排的,我寻思你们小夫妻的事,怎么轮得到我这个外人来当桥梁?吵架算我猜的,求和也好,给惊喜也好,费点

    嘴皮子就白得的功劳,我不担,说给你听我也好安心。”

    冯意柠面上不显,只笑了笑:“我清楚了,多谢你告诉我。”

    今晚应酬太久,冯意柠也喝了不少酒,走去露台透气。

    心里还在想郑彭辛刚刚说给她的事儿,做好事不留名,这种迂回的做法还挺真不符合他的。

    只是冯意柠还在想着,身后就传来男人熟悉的嗓音。

    “柠柠。”

    瞬间就认出了来人是裴时叙。

    脑海里突然晃过康希语说的那句话。

    ——凑巧的事情多了,那就一定不可能是凑巧。

    冯意柠走近,看着裴时叙坐在沙发上,半明半暗的光线落了半身影绰,显得这副冷感五官愈加深邃。

    “又头疼了?”

    冯意柠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还真被她误打误撞到了,微抬的手腕被握住,传来的嗓音低沉:“有点。”

    看来这人喝醉了就喜欢动手动脚的,昨晚抱着她撒手不放,今晚随意握她手腕。

    “裴先生,你昨晚没疼够,今晚还没学会悠着点啊?”

    还没等到回答,冯意柠看到投到不远处的大片阴影,稍稍侧眸,看到蒲涵从另一侧朝他们走来。

    “打扰到你们了?”

    冯意柠微摇了下手腕,被男人松开后,礼貌笑了笑:“蒲总也来透气?”

    蒲涵说:“刚刚远远看到裴总,想过来打声招呼,顺便谈些合作的事儿,没成想来了通电话,这不回来走得急,一时没注意你们在讲话。”

    冯意柠还没开口,这时手机发出振动,看了眼来电显示,对着裴时叙说:“有人找,我等会回来。”

    又朝着蒲涵说:“蒲总自便。”

    冯意柠走出露台一小段路,又再次接到电话,说是出了点意外,有人喝吐了,换时间改天再谈。

    于是冯意柠折返回去,她本来在垂眸回工作消息,却隐隐听到谈话声。

    “想不到裴总手段了得,以退为进。”

    “倒比不得蒲总多年蛰伏,只不过再怎么说,我都是柠柠名义上的丈夫,破坏别人婚姻总归是不道德。”

    冯意柠循着目光瞥去,隔着被顶灯映下的绿植斑驳,看到两道相对的高大身影。

    蒲涵忽而笑了笑:“这世上有处处把控的事儿吗?”

    裴时叙口吻很淡:“论起耐心,我不会比你差。”

    察觉到这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冯意柠及时躲进了另一边的屏风后面,过了会,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深处。

    是蒲涵走了。

    冯意柠知道裴时叙还没走,按耐心下掀起涟漪的异样,转而去另一侧露台透气。

    落地窗外霓虹灯光璀璨,川行仿佛流动的蜿蜒金线,夜色很深,冯意柠却感觉心绪很难平。

    协议夫妻用得着背地里也这么敬业吗?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她不是这样的人,自然裴时叙也不是。

    ……

    再次回到那处露台的时候,冯意柠面上不显,心情却很复杂,所以她到底是怎么跌进这个男人的陷阱?

    明明没醉,还要装醉。

    果然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冯意柠走近,没坐下,而且轻声问了句不相关的话:“你的小猫哄得怎么样了?”

    裴时叙微垂眼眸:“在炸毛。”

    “……”冯意柠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小猫没什么坏心,那估计是你对它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裴时叙口吻很淡:“怪我。”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冯意柠心想这也不是诓她的理由,也不是生气,更多是一种她一时有些想到太多,反而生出的空白感。

    “你头还疼吗?”

    “有些。”

    冯意柠心想这男人这会还在跟她装,倒要看看还能装多久?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臂:“早些回去吧,先去车上待着,叫个代驾司机。”

    等待代驾司机的时间,他们这处离得有些偏,在不知道的时候,外头竟然下起了暴雨,路上堵,大概要在车里等待半小时。

    车后座只开了盏顶灯,柔和的白光像是一层纱雾,将沉默笼罩。

    冯意柠坐在一侧,刚刚到地下停车室的一路上,她已经细细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此时她隐隐有种接近答案的感觉。

    一片沉默中,冯意柠指尖下意识按着指腹,轻声开口:“裴总,我后来想了想,今早发生的意外,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你也知道我有抱着玩偶睡觉的怪癖,早上那样,也是因为对你的身体太过熟悉,还没戒断,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困扰。”

    “刚好有个单身局,我想去看看年轻蓬勃的肉。体,可毕竟我们还没有离婚,离婚协议书我带来了,回去麻烦你签一下,这样我也能没有心理负担。”

    冯意柠心想,这近一年的婚期,让他们不再是陌生人,有过特别的回忆,也有过亲密的身体接触,用前任形容够不上,合作伙伴又不清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陷入这种不上不下的凝滞期的?

    “等会,我去拿车上的离婚协议书。”

    说完,冯意柠伸手拉开车门。

    她此刻很冷静地在心里想。

    如果裴时叙仍是无动于衷的话,那她就把这些犹犹豫豫、无端瞒猜,以及这些时日一切的错意,全部都一笔勾销。

    手腕被大掌紧握住的瞬间,冯意柠心跳止不住加快,这局是她赌赢了。

    只是下一瞬,纤。薄侧腰又被另一条手臂箍住,刚探出车门的半个身子,几乎是被大力地抛回到车后座。

    “嘭”地一声,车门从身后大力关上。

    后背被抵到后车座靠背时,车后座昏淡的灯光下,腿被分的很开,杏色包。臀裙覆盖着大片的眼影,扯平刚刚蹭乱的褶皱。

    不留情地抵进深色笔直的西装裤。

    也就是到了这时,冯意柠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几秒的得意,在完全被沉沉拖进危险的时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箍着她的掌心太烫了,仿佛在心口烧的那股郁火,漫延波及到她。

    好像招惹过头了。

    冯意柠凭着本能下意识挣动。

    反而被男人以一种不耐、又不容抗拒的力度压住,双腕也被大掌被迫束住,高按在头顶的靠背上,冷白手背上青筋绷紧。

    他劲很大,掌心很烫,箍得她生疼,让她几乎没有反手的余地。

    那股冷调的气息沉沉迫近,裹挟着危险又沉默的侵袭意味,是来自成年男性强势又可怖的掌控欲。

    浓重危险的感知下,让她有种是被盯紧的无助猎物的错觉。

    冯意柠眼睫颤了颤:“你别发疯……”

    可一切太晚,早已没有回转的余地。

    还在微张的唇,被狠狠欺上。

    第49章

    车后座里太过逼仄,昏淡的灯光完全被身前阴影笼罩,冯意柠下意识挣动的幅度,被大掌按紧手腕,几乎是强势又轻而易举地牢牢制住。

    所有感官仿佛无限度地放大。

    唇齿被完全撬开,丝毫不留情,又沉又重的气息压了过来,冯意柠感觉呼吸都开始变得稀薄。

    疯狂鼓动的心跳过速,仿佛快要戳破的膨胀气球,劈头盖脸地袭来一场暴雨。

    很急,也很凶。

    舌尖和下唇被不时磕碰,比起吻,此时更像是一场可怖掌控欲十足的惩罚。

    冯意柠完全没有半分抵抗的余地,被迫仰着头,双。腿不自觉拢紧男人劲实腰身,像是寻求最后一丝生机的攀力点。

    ……

    直到双唇偏离的时候,冯意柠猛地偏过头,刚刚这个动作几乎用尽剩余的力气。

    她张唇缓着气,吸入大口的空气,胸口还在不断起伏着。

    再亲真的会死人的。

    “让我下车……”她刚开口的嗓音带着难以忽略的哑。

    低沉危险的嗓音却覆在身前。

    “去哪?”

    冯意柠完全被压制住,这会也被亲出了倔性和火气,有些不管不顾地说:“去拿离婚协议书,然后找小狼狗摸。”

    “不许。”

    听到这话,冯意柠手腕还在被束着,刚想继续开口反驳,却被一股不耐又强势的力度扭正下巴,心骤然突了下。

    气息再度被堵上,比刚刚要凶。

    被不讲道理地再次亲晕了通,冯意柠睁开泛着雾气的眼眸,含羞带恼地瞪着他,声线都变得很不稳。

    “你用什么身份说……”

    “你老公。”

    “……快成前夫了。”

    再度被覆上,冯意柠一声“裴……”又被堵住。

    她完全没有余力去挣扎,被再次放开的时候,总算学会变乖地不再说下车,也不讲进一步激怒男人的话,鼻息微黏,不自觉含着几分哑地控诉:“你没有前夫的自觉,不讲道理。”

    “还没离婚,也不是前夫。”裴时叙眼眸沉沉地瞥着她,“讲点道理,老婆就要去找别的年轻小狼狗了。”

    冯意柠觉得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刚刚还装醉骗她,被摸头也没关系,现在就完全不装又乖听话的黏人大型犬了,她到底是怎么就信了这人的诡计多端。

    “控制狂,没道理的掌控欲。”

    下巴尖却被握住,稍抬了抬,冯意柠被他仔细端详了会唇角,确认没有大碍,又被抬起手腕,指腹摩挲腕间那圈显眼的红。

    “疼么?”

    冯意柠摇了摇头,总算被男人放开,又回想刚刚被按着不能动的惨案,愤愤地踩了好几脚黑色皮鞋。

    裴时叙只由得她踩,任她撒气:“让你踩,别打。”

    冯意柠刚想反驳,又看到男人垂眸,给她揉着手腕。

    “别疼到手腕。”

    “……”是怎么会疼的,难道这人心里没有点数吗?

    手机屏幕突然突兀地亮起,是代驾司机打来的电话。

    冯意柠这才想起来,他们本来是在等代驾司机,脸颊潮。红,收回手腕,扯过微乱的衬衫衣领,毫不留情推开身前的男人。

    一看时间,这个控制狂竟然亲了她整整三十分钟。

    她刚刚差点以为会被亲死。

    裴时叙拿起被抛到怀里的手机,接通,跟代驾司机确认完,没过两分钟,代驾司机就上车。

    车穿行在夜色里,一路上冯意柠都没有吭声,身上披着抢来的西装外套,盖在身前装睡,都不用多想,她都知道她这副模样,到底有多见不得人。

    代驾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很自来熟地问:“跟女朋友吵架了?让让人姑娘。”

    裴时叙说:“是老婆。”

    刚说完,被装睡的小姑娘踩了脚,又瞪了眼,用口型纠正他:“前夫。”

    裴时叙唇角极淡弧度地轻勾:“刚哄了会,没哄好,跟我闹脾气。”

    然后又被踩了脚。

    代驾司机低声道:“年轻姑娘,就是要耐心点护着点,别对着闹脾气,男人低头点。”

    “怪我惹她生气,受教了。”

    不要脸。冯意柠在心里默默腹诽,刚刚还一副不讲道理的控制狂,现在人模人样,别人听了,还以为他是多宠老婆的二十四孝老公。

    等到了地下室,裴时叙付了双倍工资,代驾司机前脚走,冯意柠就把西装外套摔到男人怀里,想要直接下车。

    却被有力手臂揽过侧腰,冯意柠还以为他又要亲上来,眼眸微微睁大,抬起的手掌按在唇前:“你不会还没亲够……”

    下一秒,裴时叙垂着眸,将西装外套重新披在她的肩上。

    “宝贝儿,别冷到。”

    “不许叫宝贝儿。”

    会错意的冯意柠佯装冷脸,把男人的肩膀推开,伸手打开车门,然后直直走开。

    直到进了房间,冯意柠还没换鞋,后背贴在门板上,身上西装外套拢紧着身躯,熟悉的冷调气息萦绕鼻尖。

    舌尖还发麻,冯意柠不自觉揉着手腕,回想起刚刚那种被紧锢的压迫感,藏在身体里的记忆最致命,让她迅速回忆起那股熟悉又异样的侵袭感。

    不断砸到窗户不成线的雨滴,串连着此时过速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意柠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是裴时叙打来的电话,这通电话刚好自动挂断,新的一通再度打进来。

    这已经是打来的第三通,冯意柠忍不住心想,原来他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也会有要等着别人接电话的一天。

    在电话自动挂断前,冯意柠才接起,有意说:“裴总,深夜还有工作要谈?”

    “不谈工作。”耳畔传来低沉嗓音,隔着话筒几分失真,却很有颗粒的质感,“来哄你。”

    欺负完人,就说句不痛不痒的软话,冯意柠摸了摸唇角,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沉沉的被侵袭感。

    “我没生气。”说完又不情不愿地说,“那你说错哪了?”

    “不经过允许就亲你。”

    “还有呢?”

    “亲了很多次。”

    冯意柠说:“还有。”

    “柠柠大度,是我不讲道理。”

    “给我个哄你的机会。”

    冯意柠说:“明天我全天有事。”

    “晚上。”

    “明晚啊,我有单身局的约。”

    “还有,不好意思啊,裴总,我不跟前夫拉拉扯扯的。”

    说完,秒挂断电话,冯意柠唇角不自觉微翘,心里泛起几分得意。

    谁能想到那个倨傲,又眼高于顶的男人折在了她手里,现在是他有求于她。

    冯意柠心情愉悦地洗漱完,在衣柜一侧里精挑细选了一只大熊玩偶陪睡。

    却听到门铃声响起,冯意柠第一反应是裴时叙。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裴时叙。

    冯意柠警觉地盯着他,随时做好关门,把这人关在门外的准备。

    裴时叙说:“不碰你。”

    “手腕还疼么?”

    冯意柠垂眸看了眼,腕间泛着一圈红,其实不疼,她皮薄,只是看着还挺严重。

    想起这人不做人的亲法,冯意柠直直回视过去:“疼。”

    “不知道是某个男人,技术太差,咬得我太疼。”

    小姑娘瞪人的神情,温温柔柔的,威胁力是没有半分,埋怨似撒娇。

    心口像是被猫咪尾巴轻挠过,裴时叙唇角极淡地掀起。

    冯意柠看这人还笑,就不是很想理他,想关门,微抬起的手腕却被握住。

    男人稍稍俯身,低沉嗓音落在耳畔:“宝贝儿,下次别腿软了。”

    “晚安。”

    然后被猛得推开胸膛。

    门在眼前被不留情地关上,有些急,发出一声有些重的声响。

    没过十几秒,又默默开了条门缝,冯意柠朝他瞥来,像谨慎又犯馋的猫猫探头。

    “我的甜品。”

    赶在裴时叙说话前,又说:“现在挂在门把上。”

    裴时叙抬手,把甜品袋挂在门把上。

    冯意柠看着男人完成指令,又说:“不准往前走,往后退两步。”

    裴时叙往后退了两步。

    冯意柠这才伸出只手臂,从门把上顺利拿到属于自己的甜品。

    “甜品收了,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然后没看男人一眼,毫不留情地把房门关上。

    冯意柠面上镇定,只是带门的时候,一时没有注意力度。

    再次发出“嘭”地一声。

    冯意柠手里拎着甜品袋,后背贴在门板上,捂住半边发红发烫的耳朵,低音炮简直太犯规。

    不守男德的男人,又在随便撩人-

    翌日,冯意柠早上错过二姐的电话,洗漱完拨了回去。

    “喂,二姐,我还以为你忙着陪老公,都忘记你还有一个被流放到冷宫的妹妹。”

    “怎么会?最近你没回家里,妈妈和小嫂嫂都在念着你。”

    “哦,原来只有二姐不想我。”

    “小姨子,这话没道理,你二姐忙着想她家老公已经够了。”

    很快传来二姐的温声。

    “你别凑这么近。”

    “……?”

    冯意柠很狐疑地问:“这声儿怎么离得这么近?”

    冯亦清说:“他刚好在。”

    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冯意柠心里隐隐有猜测,心里涌现几分浪荡坏男人诱骗自家二姐的愤愤不平。

    还在想着,冯意柠听到冯亦清说:“老太太明儿回来,家里都惦记着你,问问你回来一趟吗?”

    “回。”冯意柠没怎么犹豫地说,“我这两天刚好得闲。”

    冯亦清问:“我听说阿叙也到淮城,你们一起回来?”

    冯意柠手指戳了戳餐桌边沿:“那要看他的安排,我管不着。”

    冯亦清又问:“跟阿叙吵架了?”

    “我跟他不吵架。”

    冯意柠心想这人还让她给哄人的机会,一袋甜品打发她,大早也没条早安消息,一晚上过去就忘了,只会动嘴不走心的男人。

    冯亦清打趣她:“那怎么语气散发等着哄的撒娇讯号?”

    “……哪有撒娇。”冯意柠说,“二姐,你真的被你老公带偏了。”

    “近墨者黑。”

    冯亦清笑了笑:“谨遵小妹的叮嘱,以后保持距离。”

    挂断电话后,冯意柠下楼,顺道接上借宿在朋友家的任瑛。

    这姑娘今天看起来格外神清气爽  ,低头回工作消息,都不自觉哼了几秒的调。

    冯意柠笑了笑:“怎么了?今儿看起来心情很好。”

    任瑛激动地说:“谢神要来开演唱会,我和我朋友一定要抢到票。”

    冯意柠说:“没抢到也没事儿,跟我说声,我给你取两张票。”

    “老大,我真的超爱你!”任瑛说,“有人脉就是不一样,我都不知道羡慕老大的表哥是谢神,还是羡慕谢神有这么温柔贴心大方善良的表妹了。”

    冯意柠说:“夸的有些过了。”

    任瑛语气肯定地说:“一点都不过。”

    要知道,在当今社会,羡慕她有这种神仙老板的朋友可太多了。

    傍晚结束工作,冯意柠回酒店换了身衣服,驾车去了康希语提前发给她的地址。

    刚到,康希语就朝她招了招手,给她介绍身边朋友,叫柯惢,很明艳大方的长相。

    康希语说:“意柠姐,你就放心,今晚就由柯惢姐为我们保驾护航。”

    柯惢说:“这里我熟。”

    “男模嘛,要多少有多少,等我叫熟人给你们介绍。”

    冯意柠朝着康希语瞥去目光,这姑娘明显是好奇又跃跃欲试的目光。

    康希语说:“我就看看。”

    冯意柠心想她也就看看,也不犯法。

    过了会,周围来了一波人,冯意柠感觉这排场也太壮观了,眼花缭乱的,配上迷离晃眼的灯光,感觉整个人都要晕男了。

    明显康希语都看不过来了,手指轻扯着她的尾指。

    这姑娘也就是嘴上大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脸颊不自觉红了。

    冯意柠也就是好上一点,面上不显,会让人感觉她很从容的感觉。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第一次什么叫晕男症,看来看去都觉得太过无趣。

    柯惢看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目光随意扫了扫,目光突然顿住,指了指:“你看那个对不对你胃口?”

    其实冯意柠都没抱什么希望抬眼,可看清来人时,那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花眼了。

    心想柯惢姐这一指真有水平,直接指到了她那个塑料快成前夫的老公。

    柯惢看她目光一瞬不瞬的,刚想盘算着怎么把这人请来,结果就看到这位极品冷感的大帅哥,直接坐到了这姑娘身边。

    “认识?”

    裴时叙唇角微掀:“她老公。”

    在冯意柠开口前,口吻很淡地说:“过来陪老婆掌眼男模。”

    “……?”柯惢心想,这对小夫妻还真够会玩的啊。

    过了会。

    “这个年纪太老。”

    “搔首弄姿,太油腻。”

    “擦的粉太多,口红比你还艳。”

    “清汤寡水,身材不行。”

    “领口快开到腰了,没男德。”

    “未成年要出示证件。”

    在场的众人:“……?”

    这位比在场众男模还要贵上一种断崖高度的太子爷,此时摆着张极品的冷脸,慢条斯理地开口。

    嘴上说是给老婆掌眼男模,明摆着把“砸场子”三个大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冯意柠本来就不多的兴致,终结在看到这男人身上的黑色衬衫,顶上纽扣被随意解开两颗,冷白锁骨和喉结分明,衣袖被半挽起,半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利落,很有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领口开这么大,也不知道在勾。引谁。

    对于周遭明里暗里的目光,这人丝毫不在乎“妒夫”的名声儿。

    反倒是冯意柠忍无可忍,起身:“你跟我过来。”

    走到没人的卡座角落,这处光线昏暗,冯意柠还没开口,就被握着腰抱起,堪堪坐进一手臂弯,被顺势抵在了墙边。

    高大身躯欺身而来,冯意柠后背贴着冰冷墙面,稍稍仰了仰头。

    裴时叙问她:“还没有挑中的?”

    “你明知故问。”

    冯意柠眼尾染上醉意,泛着几分微醺,指尖顺着领口流连:“裴总,是你把他们都赶走了,难道你说的顺道来给我掌眼男模,就是这样有意来砸场子吗?”

    “小狼狗没见着一个,都被你气跑了,拿什么赔我?”

    裴时叙说:“眼前有一个赔你。”

    冯意柠弯着眼眸,摇了摇头:“身材好,脸顶级,他们比不过你,可是他们会哄人,不会气我,还会嘴甜叫姐姐。”

    她又微微凑近,微翘眼睫被染成一层透明色,淡淡的鸡尾酒香气掠过鼻尖,嘴唇泛着盈润的水光。

    “裴总,你说把自己赔给我,可追我的人也有很多。”

    眼前小姑娘笑得天真又妩媚,一副有恃无恐的调笑,认定了做什么都会被眼前男人纵容着。

    一路顺着往下的纤细手指,在腰。腹处轻撩轻作乱。

    “我一定要选你的理由是什么啊?”

    作乱的指尖被大掌握住,裴时叙眼眸沉沉地瞥着她:“宝贝儿。”

    被覆着往下按,不同于刚刚隔靴搔痒的轻刮,隔着一层质地讲究的衬衫材质,白皙掌心下蛰伏着劲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我让摸。”

    第50章

    昏淡灯光下,冯意柠垂眸看着被大掌覆着的手指,笼着一层晦暗暧昧的阴影。

    薄薄手背上青筋分明,冷白却不孱弱,很有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冯意柠心想这人从前还各种矜持,不让她摸,现在反倒主动让她摸。

    “让摸?”

    “嗯。”

    “限制时间多久?”

    “不限时。”

    指尖掐了下腰。腹沟壑曲线,冯意柠微弯眼眸:“口说无凭,那我要验验货。”

    裴时叙瞥着她,过深五官被阴影覆着,愈加危险的冷感,冷白喉结上下微滚:“想怎么验?”

    冯意柠稍稍探身凑近,交融的鼻息将触未触间,只要有谁稍动了下,两片嘴唇就会轻贴到一处。

    身前呼吸一沉,冯意柠按耐着咬在男人薄唇的念头,指尖忽而抵着男人胸膛,头又直直后仰了回去。

    “那可能要看我的心情了。”

    又有意问他:“难道裴总只是哄我玩玩,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裴时叙说:“随时等宝贝儿验货。”

    冯意柠被他叫得脸颊微热,这人也就是看得冷情禁欲,其实私底下又骚又不正经,就不是很想任他拿捏:“那这样,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不能强迫我。”

    “不能亲我。”

    裴时叙说:“还有一点。”

    原来能这么好说话啊,冯意柠心里那股得意愈甚,像是高翘起了猫咪的尾巴尖,那她就丝毫不客气了。

    “随叫随到,一切以哄我开心为主。”

    裴时叙说:“遵命。”

    “现在放我下来。”

    冯意柠心想坐进男人臂弯里这么久,就像是托抱着个小朋友,虽说旁边没人,她还是有些脸热。

    裴时叙刚把这姑娘放下,就被指尖抵着胸膛,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了半步。

    “裴总,请注意保持距离。”

    冯意柠听到淡声男人应了句,要

    知道这人成天气她,突然这么乖顺,尽管知道只是此刻假象,还是有种从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远比完成解开一道难题,谈成一个重点项目,要让她久违地感知到流淌着那股隐隐兴奋的因子,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容易唤起人的上。瘾欲。

    冯意柠又说:“老太太回来了,明儿我要回临北一趟。”

    裴时叙说:“我陪你去。”

    作为孙婿,裴时叙确实是该陪着去一趟,冯意柠说:“行。”

    裴时叙淡声道:“送你回去?”

    其实冯意柠早就没什么兴趣了,这会也顺势说:“走吧,你在旁边跟阎王护法一样,待着也无聊。”

    “我去取下东西。”

    裴时叙说:“等你。”

    冯意柠回去后,柯惢和康希语一脸八卦又微妙地盯着她。

    柯惢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康希语说:“刚刚看你老公那眼神,简直说把你活剥了都不为过,我还以为会昏暗角落干柴烈火这样那样。”

    “……?”什么虎狼之词,这都是可以在人跟前可以说的话吗?

    刚刚才拿起包的冯意柠,口吻认真地否决:“不会。”

    柯惢说:“双人世界愉快。”

    康希语朝她挥手:“Goodnight.”

    冯意柠:“……”简直没办法跟她们聊。

    等小姑娘走到跟前,裴时叙被温温柔柔地瞪了眼:“饿了么?”

    “……?”这人搭讪也太老套了。

    裴时叙说:“带你去吃舒芙蕾。”

    冯意柠瞥他:“又不是小朋友。”

    裴时叙顺着这姑娘说:“你不是小朋友,是我想买给柠柠。”

    冯意柠这才说:“既然看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去一趟吧。”

    半小时后,车停靠在街旁,冯意柠趴在开着的窗边,这里有家可移动式蛋糕屋,是今年璃兔IP的一项联名。

    有不少人在排队,冯意柠挑中的是款云朵联名套餐,她亲自参与设计的。

    只是垂眸看了一小会的工作消息,就又有人上前搭讪,这次是个妩媚大波浪卷发的大姐姐款的。

    到了夜里寒气重,男人一身深色大衣,侧脸线条利落流畅,隐在昏淡灯光下,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随意站在人群里,也被衬出挺括贵气。

    就排队的这么十几分钟,就不知道有几个人来搭讪,长得这么招蜂引蝶,一点都不守男德。

    冯意柠默默在心里腹诽道。

    之前几个都是被冷脸拒绝的,反倒这个还交谈起来,还拿起了手机,冯意柠垂眸,懒得再看,继续看起工作消息。

    过了会,裴时叙回来了,冯意柠接过那袋舒芙蕾。

    车窗外夜色不断倒退,直到停车室,冯意柠还没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就听到身旁传来低沉嗓音。

    “哪惹你生气了?”

    冯意柠手指微顿,继续解开安全带:“我没生气。”

    裴时叙有意逗她:“没生气,那这只快要炸毛的河豚哪来的?”

    河豚是膨胀,猫咪才是炸毛,冯意柠心里想完,又不想跟这人幼稚地掰扯:“那可能是你得臆想症了?要不然就是聊得太开心,被迷了眼,眼前都看不清了。”

    漆黑眼眸瞥着她,裴时叙忽而低低地笑了声。

    冯意柠看他还笑,伸手拍了下手臂,心想这种恶劣的男人就不应该留着过年。

    却被握住手腕,手心被塞了个云朵的小挂饰。

    冯意柠认出这是限量版的随送周边,她和孟思栀当时连买了五十份舒芙蕾,都没抽出来,最后还是分给了项目组当福利。

    她没接,只是用手随意拨了拨:“拿来哄小孩用啊。”

    “哄你。”裴时叙说,“别生气了。”

    “不是搭讪。”

    冯意柠说:“我又没问你这个。”

    裴时叙低声哄道:“是我想主动报备,是电视台的,想邀我去做节目,扫码写一份问卷,我跟她讲要哄老婆,就换了她的限量挂饰。”

    车内灯光映着男人侧脸,他的双眼皮褶皱很深,浓长眼睫微垂,眼睑处落下阴影,衬得眸底愈加深邃。

    冯意柠不自觉有种像是被这道目光吸入的错觉,他这样看人太犯规了,说的话也让人心乱。

    对一个颜控晚期患者很不友好,冯意柠把云朵小挂饰握在手心,佯装冷声:“不要黏黏糊糊的。”

    然后下了车。

    裴时叙看着直直走出几步的身影,唇角几不可查地轻勾-

    翌日,冯意柠回了临北,裴时叙早上有了会,他们就没一起走。

    到了机场,孟思栀顺道来接她。

    一见面,就是那股熟悉的损友味。

    “哎呀,这是哪位日理万机、成天不见人影的大忙人啊?前脚忙工作,后脚老公陪,好一个塑料夫妇双宿双随。”

    “……”

    孟思栀说:“某柠,你沉默了,你没反驳了,你默认了。”

    冯意柠已经跟离开时“落荒而逃”的心境大为不同,这会就是扬眉吐气,面对这种明晃晃的打趣,完全面不改色。

    “栀栀姐姐,你说过的名句真的完全经得起考验。”

    今儿小正经的阈值够高的啊,孟思栀狐疑地问:“哪句?”

    冯意柠说:“你猜。”

    “……?”孟思栀一头雾水,“我怎么觉得你的心情异常的好?”

    冯意柠说:“还可以。”

    “噫。”孟思栀总算意识到了什么,嫌弃地说,“突然不想问下去了,一股该死的不知名酸臭味。”

    冯意柠只笑了笑。

    顾慧中这次来,就是主要是来看看家里的小辈们,最关注的是二姐的婚姻,说是随时有需要介绍小狼狗就来找她,尤其是还当着薄蔺舟的面毫不留情地说。

    而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冯意柠,心想老太太这么多年护短的名声儿真是不倒,她跟裴时叙刚领证那会,也是这样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二姐,你家老公真的太会来事儿了。”

    冯亦清笑了笑:“确实,不过你老公也不遑多让。”

    冯意柠有意打趣她:“二姐,这才多久,你这就护上了?”

    “客观描述事实。”冯亦清不钻进自家小妹的圈套,“并没有偏心谁的意思。”

    刚说完,顾慧中被哄得笑了下,冯意柠抬眸看了眼,就知道老太太这病入膏肓的颜控症算是好不了了,被两个惹眼的孙婿一左一右地围着,一副越看越欢喜的模样。

    冯意柠突然就意识到些什么:“二姐,你答应薄家的婚事儿,是不是也是有颜控犯了的原因?”

    “有。”冯亦清没否认,“都是联姻,还不如挑一个赏心悦目的,在家只当看的摆设,心情也很好。”

    果然,冯意柠就知道,怪不得是一家人呢,她家这个颜控症看来是世代遗传的。

    冯意柠第二天忙了一天的工作,下午四点去了趟鼎禹,为着是项目上的事儿,大表哥在外出差,在公司见着的就是二表哥。

    很顺利谈完事情,谢从洲问:“时叙哥这会没黏着你?”

    冯意柠嘴硬道:“他哪里黏人,再说这是工作时间。”

    “我看他黏你这事儿。”谢从洲口吻几分懒怠,“你算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冯意柠甚至不敢问,那其他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生怕给自己来个暴击。

    谢从洲问:“送你?”

    “不用。”冯意柠说,“去接嫂子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她这位二表哥,刚结婚那会,那时没人觉得这俩怪能折腾的人,能走得这么长远,也没人想到,这位向来混不吝的主儿,偏偏成了个出了名的老婆奴,在黏老婆的路上越走越偏。

    冯意柠到了公司大堂,迎面看到熟人,秦凝雨正好也看到她,走到跟前:“小冯总这是刚谈完事情?”

    冯意柠心想这是巧了,她这次回来想见到的人,正巧就撞她眼前,随口聊了两句,定好晚上一起吃顿饭,她有些项目上的事情要跟她聊。

    晚餐时聊了会项目上的事情,结束她们一起去了快开业的璃兔系列纪念馆。

    其实冯意柠想让她加入工作室,还真没什么私心,看中她的专业能力强,协调能力好,做事耐心负责,尤其是理念契合,新项目是未来工作室的重点项目,她需要一个各方面合适的组长人选。

    说了后,她知道秦凝雨有自己的考量,换做是她,也会权衡利弊,可她足够有信心能赢得想要的组长人选。

    “合作是双向的选择,还请你不要第一时间拒绝我。”冯意柠说,“下个月璃兔在加州华人街有场特别庆典,希望能有幸邀请你来现场看看,到时候再告诉我答复,可以吗?”

    秦凝雨答应了她。

    回去途中,冯意柠想起自家大表哥的那通电话,心想她顺便可以把任务完成了。

    想来也觉得稀奇,她那位一向冷情端方的大表哥,竟然破天荒问她常吃的蜜饯是从哪买的,问起来,只口吻耐心地说,说是家里小朋友常不记得低血糖这事儿。

    不过她这位大表嫂,脸皮薄,听到她说到“托她记得抽空,带着家里只记得猫咪和工作的

    小朋友,买些备在身边“,白皙脸颊早就红透。

    冯意柠心想,怪不得大表哥这种正经人也喜欢逗这姑娘,实在是反应太过可爱-

    把秦凝雨安全送回家,冯意柠接到谭则宣的电话,折返半道去了晚宴。

    这次谭则宣算是帮了她大忙,总算让她堵到了心仪的设计师应笙,一直很想跟她合作。

    见着面,冯意柠发现她还挺喜欢应笙的性格的,不冷也不热,很恰到好处,她身上有股很特别的气质,她一时竟有些说不上来。

    冯意柠跟应笙聊完,约好下月在公司面谈,既然来了,她也就切换应酬模式。

    回去的时候,谭则宣和任萱送了她会,看到裴时叙来接她才止步。

    冯意柠朝谭则宣挥了挥手:“回去吧,别让嫂子吹到风。”

    只是刚说完,冯意柠就被拦腰抱起,裴时叙朝着这对新婚夫妇稍稍颔首。

    冯意柠回头看了眼并肩的身影,心里有些被轻挠了下,谭则宣对她来说一直是很可靠的大哥哥,看到他多年得偿所愿,她真的觉得很开心。

    头顶传来低沉嗓音:“就这么舍不得?”

    舍不得?冯意柠心下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小朋友,离别觉得天塌了,再说,想见随时都可以见。”

    转眼看到男人冷着脸,眸光有些沉地瞥了眼她。

    “回去了。”

    冯意柠看他转移话题,久违死寂的第六感,突然就醒来了,她自从知道裴时叙的心思后,那种一叶障目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一路到了家里,冯意柠是被从车上抱下来的,趴在男人怀里。

    “裴时叙。”

    “嗯。”裴时叙应了她声,“怎么了?”

    冯意柠微微翘起唇角,心里还在想刚刚那件事。

    就是觉得某个男人太酸了,动不动就吃飞醋。

    裴时叙垂眸看她一副得意的模样,有意逗她:“帮你洗澡?”

    “不要。”冯意柠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趁机占便宜。”

    裴时叙唇角微扯:“宝贝儿,确定谁占谁便宜?”

    冯意柠有恃无恐,丝毫没移开按在腹。肌上的手指:“它就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要是不让摸,那就算了。”

    客厅里只有被冯意柠随手开的那盏落地灯,在地板上撒下柔和的橘黄,她被放在沙发扶手上。

    包。臀裙就被顺手解决了,跌落在沙发角落,缎面雪纺的衬衫松松垂下,黑色丝袜裹着两条匀称细长的腿。

    头顶落下嗓音:“不冷?”

    冯意柠仰头凑近,在耳畔轻声:“你这种直男不懂,这是光腿神器,轻薄,很舒服。”

    微热的鼻息,裹着淡淡葡萄酒香气,轻轻扑洒在耳畔。

    小腿肚被大掌揉握住,冯意柠微微挣动了下,就感受到那股舒畅酸麻的感觉。

    “酸了?”

    “穿着高跟鞋站了一天。”冯意柠有些微醺,温温柔柔的腔调,不自觉拖长尾音,含了几分微黏,“感觉腿都不是我的腿了。”

    既然有人按摩,那冯意柠就安心享受,屏幕凉起,垂眸看了眼,是孟思栀拉的六人群聊,是为了讨论任萱生日惊喜计划。

    冯意柠看到五花八门的惊喜,心想这些真的不是惊吓吗?唇角不自觉轻翘起。

    身前传来男人嗓音:“聊这么开心?”

    冯意柠说:“我跟你说,则宣哥……”

    说到一半,她才想起来这是准备生日惊喜的秘密,得保密。

    “他怎么?”

    “没怎么。”

    裴时叙唇角微扯:“跟他聊天就有这么开心?”

    真的好酸,从前怎么感觉这人醋得这么没道理呢。

    冯意柠说:“人小夫妻都新婚燕尔了,你消停点。”

    手机屏幕被修长手指摁灭。

    “柠柠,休息会。”

    好小气,冯意柠伸手,用指尖戳了戳男人的肩膀。

    对视间,男人就半蹲在身前,冯意柠突然感觉有种被蛊惑的错觉。

    昏淡灯光下,白皙指尖划过摸领带,从胸膛一路流连,落在薄薄衬衫下绷紧的腰腹曲线处。

    冯意柠做了个极其轻微的吞咽:“前夫,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知不知道?”

    “摆正的位置,就是讨柠柠欢心。”裴时叙说,“给摸,陪睡,不用负责。”

    “还有?”

    “对我随心所欲,玩腻我。”

    越难得到的事物,越是趋之如鹜,冯意柠想她是个俗人,雪山之所以心往,在于那瞬失控崩塌时的窒息美感。

    冯意柠承认对这话心动了。

    面对此时近乎是明晃晃的诱惑,心跳像骤雨过速。

    裴时叙眼眸沉沉地瞥着她:“只有一条,请求你不能踹了我。”

    眼前小姑娘漂亮的眼眸很亮,像只面对毛线球诱惑的猫咪,微弯眼眸,又摇了摇头,秉持只钓不负责的原则。

    足尖在西装裤上轻点了点,近乎是有恃无恐的撒娇和挑衅。

    下一秒,脆弱的脚踝被大掌握住。

    眼睫骤颤,冯意柠本能挣动,却被强势又不容抗拒的力道制住。

    “宝贝儿,踩重点。”

    脚。心薄薄的一层丝袜,丝毫隔不了质地讲究的西装裤材质下的触。感。

    冯意柠脸颊红透,咬住下唇。

    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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