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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70

    第161章 明祖 正如张居正所想的那……


    正如张居正所想的那样, 安禾这话落下,比先前还猛烈十倍的抨击、怒骂如期而至。


    他们指着光幕上“15两”那个数字,几乎要晕厥过去, 声音凄厉至极:“你们看!你们看看!白纸黑字!我家却要凭空要多出四成的税!


    天幕竟还说什么不值一提!!我家血汗钱呐!!这还有天理吗?!”


    “不错!若是何方经济大才便也罢了, 不过后世区区一稚龄女子!牝鸡司晨, 惟家之索!


    懂得什么朝廷经济、天下利弊?也敢在此妄议国策, 颠倒是非!”


    “正是!”旁边立刻有人尖声附和, 言语刻毒,“不在闺中习练女红, 反倒抛头露面,大放厥词!说什么‘再分配’,分明是煽动贱民, 仇视乡绅!此等祸水之言, 乱政之论, 合该缝了嘴巴, 沉入塘底!”


    那面容阴鸷者更是冷笑连连,语气极尽羞辱与恶毒:“诸位还没看明白吗?此女必是那等心怀怨望、不安于室的妒妇!自己名下无田无产, 便心生毒计, 要拉所有体面人一同下水!其心可比蛇蝎!


    依我看,她怕是连‘丁银’二字如何写都不知晓,只会在那里信口雌黄, 蛊惑无知愚民!这等妇人,合该……”


    *


    但另一侧, 衣衫褴褛的‘黔首贱民’们, 却罕见地停下了劳作的动作。


    骚动,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一个老汉伸出干枯的手,颤抖地数着:“四个丁……我家四个男丁, 每年八钱银子……八钱啊!” 他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为了这个,老三送给了别人,老五……老五生下来就没敢留……”[1]


    他猛地抬起头,望着那“0两”的字样,像是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神明,喃喃道:“要是……要是早能这样……”


    悲伤的气氛蔓延,谁家还没有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呢。


    ***


    【中国自古以来就讲究个权责一体,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谁说是只享受皇帝的权力却不履行义务而不被推翻的。


    但是地主,权责不匹配到了极点!】


    【占有万亩良田,享受着佃户的供奉,掌控着乡里的话语权,读书做官,光宗耀祖……


    但国家正税,想方设法优免转嫁;地方徭役,欺上瞒下金蝉脱壳;乃至修桥补路、赈济灾民这等积德之事,到了他们手里也能变成盘剥渔利的工具!


    偏偏一个个满嘴仁义道德、国之根本!分明是最狠毒的一群蠹虫、贼子、硕鼠!!】


    ***


    “蠹虫?!她竟敢……她竟敢称我等为蠹虫、贼子、硕鼠!” 那身着朱紫官袍的老者浑身发抖,一口痰堵在喉头,险些背过气去,被仆役慌忙扶住捶背。以他的地位、他的清望,何时受过此等指着鼻子的辱骂?


    这已不是议论国策,这是刨他们的根,揭他们的皮!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 有乡绅捶打着胸口,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这是要绝我等子孙之路,要让我等体面人家与那些泥腿子一同烂在泥里啊!”


    有人更是气得眼角崩裂,血丝布满眼白,他猛地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对着光幕嘶吼:“贱人!妖妇!你可知我是谁?!我族中进士及第者三人,举人五人,一呼百应!你安敢如此!我必……我必……”


    他“必”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挫败感攫住了他们。


    他们在这里骂得声嘶力竭,用尽了下作恶毒的词汇,试图用最凶狠的姿态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和利益。他们期待着看到天幕那女子惶恐、退缩,或者至少是有所辩驳。


    但是没有。


    一丝一毫也没有。


    天幕依旧悬于高空,冰冷,漠然。


    那女子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地继续传来,仿佛他们这边掀起的滔天恶浪,不过是几只苍蝇在嗡嗡作响,连一丝微风都未能扰动。


    这种极致的反差,比任何直接的驳斥更让他们感到无力恐慌和崩溃。


    ***


    【没办法。】


    安禾的声音又重新变得平和


    【能发出声音的都是地主阶级,就算原本不是,在祂成长到能发声的地步的时候,也都是了。


    就算是皇帝也是地主,还是最大的那一个……


    阶级内的人天然就会维护本阶级的利益,这和性别、年龄等因素都无关。


    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封建社会能出现这么一超级bug,甚至延续几千年,不仅没改,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也就能够理解了。】


    【因为化生的实在太过厉害,谁也没啥好办法。


    不过老朱的税收制度还真有一个地方可以改一改。】


    ***


    前面一口气还没喘完,这下子又给提了起来。


    ***


    【——商税!】


    ***


    天幕中二字如惊雷炸响,震得各朝君臣耳中嗡鸣。


    正摩拳擦掌,准备天幕说些什么就抓其痛脚驳斥的官员士绅们,此刻皆怔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商……商税?”有人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她方才说什么?商税?”


    *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一贯看不出什么神色的面容上此刻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商税?”


    他确实定下三十税一的商税制,先前听天幕的只言片语,也确实有几分诟病之意……


    “标儿,”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太子朱标,“咱当年定下轻商税,你是知道的。”


    朱标躬身道:“父皇仁德,体恤商贩艰辛。”


    朱元璋望向殿外连绵的宫檐,目光仿佛穿过时空,回到凤阳那个饥荒连年的故乡。


    “咱小时候,见够了衙役催税如虎狼的场面。”他声音低沉,带着淮西口音的官话在殿中回荡,“那些挑担卖菜的,推车贩布的,一日所得不过几十文钱。若按前元旧制,过一道关抽一次税,到地方售卖还要再缴,层层盘剥下来……”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这些税钱最后落到谁头上?还不是转嫁给来买米买布的百姓!


    咱减免商税,就是要让行商坐贾有些微利,也让寻常百姓能省下几文钱——这省下的几文钱,或许就能多买半升米,多扯三尺布!”


    户部尚书连忙奉承:“陛下圣明,轻徭薄赋实为惠民善政。”


    “善政?”朱元璋却突然冷笑一声,“可天幕为何要说‘可以改一改’?这不就是做得不对的意思吗?”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


    【朱元璋的本意是好的,他认为降低商税能让商品更便宜,最终惠及百姓。


    这个想法很朴素,也很符合直觉。


    但经济运行的规律,往往反直觉。】


    天幕画面变幻,出现一条蜿蜒商路。货物从产地出发,经过层层转运。


    【按他这个想法


    假设一匹苏州丝绸成本一两银,三十税一,商税约三分三厘。商人要盈利,加价到一两一钱卖出。看着税负确实不重对吗?】


    各朝商人纷纷点头,这算法再明白不过。


    【问题在于——】


    画面中突然出现无数个税卡,每个税卡都伸出一只手。


    【地方衙役的常例钱、漕运码头的泊船费、官道关卡的过路费、地痞流氓的保护费……这些都不叫“商税”,却个个都要从商人身上刮下一层油。】


    ***


    宋朝


    正在核算账目的沈括突然抬头,对同僚叹息:“天幕所言不虚。我朝商税虽定‘过税’百分之二,‘住税’百分之三,然沿途苛征杂税,何止十倍于此?商人负重,终将转嫁于民。”


    他提笔在《梦溪笔谈》的草稿上添了一行小字:“商旅苦于重征,物价所以腾踊。”


    ***


    【甚至,这群人会不会这么想——旧朝商税高这么多他们拿这么一些,如今要是还拿这么多,岂不是亏大发了?!】


    ***


    明


    短短几个字,却让朱元璋浑身都泛起了怒意——以他对人性的洞悉,以往没往这方面想也就罢了,一旦被人点破了隔着的那层纱,他的思绪立刻就能想到比安禾还要广阔十倍的地界去!


    天幕提出的这个猜测,已经不必讨论有没有可能发生的问题,应该讨论的是,是不是太小儿科了?


    ***


    【那么问题来了,低商税肥了谁呢?】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每个看客在心里都早已有了答案。


    *


    老王蹲在墙根的阴影里,刚被打发走的衙役脚步声仿佛还敲在心上。他攥着手里所剩无几的铜板,抬头望着天幕上那“三十税一”的字样,只觉得无比讽刺。那轻飘飘的数字,与他肩上沉甸甸的担子,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街对面那家新开的“李记绸缎庄”。气派的门脸,崭新的匾额,尤其是那块象征特权的“优免”牌子,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那里门庭若市,与他这边门可罗雀的菜摊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同样的绸缎,他老王若想贩售,从进城到落脚,不知要打点多少道关节,层层剥皮下来,成本早已高高垒起,卖得比官定价格高些都难有赚头。


    可那“李记”呢?


    背后是本地李举人,别说那三十税一的正税,便是城门吏、巡街衙役,乃至那些收“平安钱”的地痞,谁敢去触他家的霉头?他们的成本,几乎就是货物的本价。


    于是,同样的货,“李记”可以轻松标出让他老王望尘莫及的低价。顾客不是傻子,自然涌向了那边。


    他这样的升斗小民,拿什么去争?勤劳?本分?在特权筑起的高墙面前,不堪一击。


    *


    【士绅阶层利用免税特权,让自家名下的商铺、田庄产出逃避商税。


    而小商小贩不仅要承担各种隐性成本,还要面对这些不纳税的竞争对手。


    为了保护他们而生的政策,在运作下,反倒成了将他们吃干抹净的利器!】


    作者有话说:[1]这个丁银我直接用的之前算术题那块举的例子


    第162章 明祖 【但如果反其道而行……


    【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提高商税, 得到的最后结果会是什么呢?】


    天幕画面变成一张巨大的地图,各色商品在全国快速流动。


    与想象中的价格高昂、百姓痛哭、商贩破产的场景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商品经济飞速发展, 从江南的丝绸、景德镇的瓷器, 到闽越的茶叶、蜀中的锦缎, 再到塞外的毛皮、关中的粮食……皆顺着商路运送到全国各地。


    银子, 流动了起来。


    有钱流动, 国家就能征收税款。


    又因为在商税上尝到了甜头,自然而然地就会组织民夫开山辟路、遇水架桥。让商旅往来更加安全便捷, 货物周转速度倍增。】


    各朝代的商人看得目不转睛,呼吸急促。那画面中的繁荣景象,正是他们梦中才敢想象的盛况。


    【商税投入公共建设后形成了良性循环:


    商税增加→修路架桥、疏浚河道、维持治安→商路畅通、损耗降低→商品流通加速、商业规模扩大→商税进一步增加→更多资金投入建设……】


    ***


    宋朝 泉州港


    市舶司提举赵汝适望着天幕, 激动地对下属说:“看!这正是本官屡次上奏所言!若朝廷能增拨款项疏浚港口, 修建更多仓库, 何愁市舶之利不翻倍?”


    他指着繁忙的港口道:“如今蕃商泊船, 常苦于无处堆货,若能有天幕所示之条件, 一艘海船便能节省半月停留之费。这些节省下来的成本, 足以抵消提高的税率!”


    ***


    【而商业繁荣带来的,远不止朝廷税收的增加。】


    【都不提那些建设的公共设施,本身就可以惠及沿路百姓。


    商业繁荣带来了百业兴旺。农民不再死守田亩, 可进城做短工、跑运输;工匠制品不愁销路,甚至能接到海外订单;妇人女子也能靠织布绣花贴补家用。】


    ***


    汉武帝时期


    桑弘羊已经激动得站起身来, 对着同僚们道:“诸公请看!这才是真正的‘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商业如血脉, 税收如取血,血脉畅通则身强体健,何愁不能滋养四肢百骸?”


    主父偃却冷笑道:“桑大夫只见其利, 不见其害。商利厚则民趋之,田畴荒芜怎解?且商人重利轻别离,父子亲情尚且不顾,岂会真心为国?”


    ***


    【至于商税提高会不会伤害百姓……】


    天幕上浮现出市井巷陌的热闹景象,挑着担子的货郎正与农妇讨价还价。


    【实则商税高低与货价涨落,从来不是简单的对应关系。】


    画面中浮现出算盘虚影,珠子自行拨动。


    【商税在商品售价中占比几何?以价值千文的绸缎为例,其中运输损耗、关卡打点、护卫雇佣等成本便要占去三百文。


    若提高的商税仅五十文,但朝廷以此整修官道、剿灭匪患、简化税卡,令行商成本降低一百文——诸位可曾算过这笔账?】


    ***


    唐朝 长安西市


    正在茶楼观天的胡商拍案叫绝:“妙啊!去年我运波斯毯至洛阳,沿途税卡十余道,每道皆要打点。若真能如天幕所言,税虽增三成,但税卡减半,反倒能多赚两成!”


    他对面的粟特商人却蹙眉:“可若官府只增税而不减卡呢?”


    茶楼角落传来清朗之声:“这便是要立新规了。”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青衫士子执茶而立,“《唐律疏议》当增补条款:商税逾五贯者,沿途关隘不得重复课税。如此方可令商贾安心。”


    ***


    【至于担心商人逐利损伤国本什么的……朝廷放着又不是摆设→_→。


    引导+铁拳啊,不然放着当吉祥物好看吗!】


    ***


    汉武帝时期


    “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主父偃拂袖而起,指尖几乎要戳破天幕,“尔等只道增税修路便能生利,可曾想过——朝廷机器运转之迟缓,地方胥吏盘剥之狠辣,岂是这纸上谈兵能料尽的?”


    “什么减半简化,嘴皮一张之笑谈耳!”他环视众臣,“今日增税诏令下达,明日各县便增设税吏;待要裁撤冗卡时,那些胥吏早已结成利益网罗。等朝廷反应过来,商贾早已被剥了三层皮!”


    他猛地转身指向虚空:“诸公可知,一道政令从长安传至边郡需多少时日?等那些修路的民夫召集完毕,商队早已绕道而行。这所谓‘良性循环’,怕是要先经历一番‘恶性挣扎’!”


    “再说监管——”主父偃冷笑连连,“若使贪官掌管税银,酷吏负责修路,只怕官道越修越窄,税银越收越少。届时商税未增收分文,倒养肥了层层蛀虫。”


    “最可惧的是制度缺失!”主父偃的视线扫过沉默的群臣,“今日说商税五取一,明日地方就能巧立名目变成三取一。没有严密的记账之法,没有独立的审计之司,没有惩处贪墨的雷霆手段——”


    他忽然抓起案上竹简重重掷地:“这一切繁华设想,不过是在沙地上建高楼!”


    “这是朝廷的职责!”清泠泠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卫子夫罕见地开了一次口,她转头望向主父偃,凤钗微动,“天幕早有言在先,‘引导+铁拳’四字,难道主父大人不曾听见?”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地竹简:


    “主父大人所言种种,不过是治国理政本就该解决的难题。难道因噎废食,便是良策?”


    “政令传达需时日,那就设驿站、养快马;胥吏结党营私,那就设监察、行考课。”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她复述了一遍天幕之前的论调,“若因马车修理困难就望而却步,大汉这架马车才真要停在山路了。”


    她轻轻抚平衣袖,作出最后总结:


    “天幕所示,是方向。而将方向变为道路——本就是我辈臣子的职责。与其在此质疑‘能不能成’,不如想想‘该如何成’。”


    大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


    【不过这些都是小头,提高商税最大、最妙的地方是——等商业扩展到足够的规模、手上来的银钱足够丰厚的时候,农业税,这条缠绕在农民脖子上上千年的绞索,就可以灰飞烟灭了。】


    ***


    天幕之上,【农业税灰飞烟灭】八个大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历朝历代无数人的耳边。


    田间地头,正扶着锄头仰望着天的老农猛地愣住,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极致的茫然,随后嘴唇开始剧烈颤抖。


    他听不懂那些“商品经济”、“良性循环”的大道理,但这最后一句,如同最炽烈的阳光,瞬间照透了他被劳役和田赋压弯的脊梁。


    “不……不用交皇粮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仿佛在确认一个遥不可及的神话。旁边的儿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爹!爹你听见了吗?以后种地的收成,全是咱自家的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一出,他爹不仅没继续兴奋,反而双唇开始不停颤抖:“……不是。”


    “什么?爹你说什么?”他没听清。


    “免农税的不是咱们!是后世!”


    骤然提高的音量瞬间炸醒了沉浸在美梦中的儿子。


    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


    “……是啊,不是咱们。”他的眼中有震惊、遗憾……最后,是痛恨!


    “不是咱们这个时候,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贼老天,你何其不公!!”


    *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地官衙中一片死寂的官员。一个县令呆呆地望着天幕,喃喃道:“免了农税,朝廷如何运转?边关将士粮饷从何而来?这……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


    天幕画面中,象征着田赋的竹简、木牍在金色的火焰中化为点点流光,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国库中堆积如山的银锭,以及各地官仓里满溢的粮食。


    【当商业的活水足以滋养整个国家机器时,农业,这个曾经最重要的税基,就可以休养生息了。


    农夫肩上的千斤重担被卸下,他们可以更从容地安排生产,甚至将部分积蓄投入改善田亩、购买更好的农具。


    而朝廷,也无需再为征收、押运那分散到千家万户的粮食布匹而耗费巨大的行政成本,可以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引导工商业发展、开拓海外贸易等更能生发财富的领域。】


    【这是一场双赢,不,是多赢的变革。】


    ***


    宋朝 泉州港


    赵汝适抚掌长叹,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善!大善!若能以此法充盈国库,东南之民可免和买、折变之苦,西北厢军亦可足饷足粮!民力舒则国本固,此乃千秋功业!”


    他仿佛已经看到,因朝廷财政宽裕而得以修缮的千里海塘,以及更多从沉重赋役中解脱出来、可以自由从事手工业或投身海贸的沿海百姓。


    ***


    【这已经是不必辩论的定理,咱们如今的日子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除了其他好处,我还吃到了取消农业税最直接的红利。


    在下区区不才,当年出生的时候恰好赶上了五十年一次的分地,名下也有那么一点土地,不过这玩意儿我一直没咋在意过,所以具体是多少不是很清楚→_→。


    但是!银行卡上每年多出来的那一笔租金不会骗人。


    ——哦,因为实在吃不消种地,地荒废着也可惜,家里就想办法把这块地租出去了。


    每年多这么一笔意外收入,爽!】


    ***


    安禾还在这里悄摸为几百几千块开心,哪里知道天幕下因为她这几句话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女子……女子亦可分田?!”


    这声尖锐到变形的疑问,不知同时从多少朝代、多少人口中嘶喊而出。


    其引发的震动,几乎不逊色于之前“免农税”之时。


    第163章 明祖 武周时期 听……


    武周时期


    听闻此言, 就算是武则天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她甚至有些惊叹:每个人头分到的田地。一年的收成至少养活一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但他们就因为一句轻轻松松的“太辛苦”就毫不在意地把田租了出去。


    看这样子租金还不是挪作家用,而是小姑娘本人的私房。


    若说是富贵人家那也不对,这天幕明显是在依靠什么媒介发表本人的观点。只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连到他们这群老祖宗的头上罢了。


    既如此, 在她本人的视角上, 她就是在和同时代的人交流。


    有谁会天天跑出去叫“我身上有二十斤金子”的吗→_→……就算是有那也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大傻叉了。


    但据她观察, 天幕智商挺正常的。


    那只能证明, 只能证明, 在他们那个时代,将土地租出去, 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选择,并且这笔租金于他们而言并不算诱人!


    可是……


    “十三万万人……”她再次低声重复这个数字,后世又要如何用这大片大片空出的土地养活这等数量的人口?!


    “是了, 定是那天幕曾提及的‘杂交水稻’与‘化肥’之功。”她试图用已知的信息去拼凑答案, “若无此等神物, 纵有沃野千里, 也难养如此氓氓之众。”


    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否定了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


    不, 仅仅靠产量提升,似乎还不够解释那“大片空地”的存在。亩产再高,也需要人去耕种、去管理。没有人会舍得堪称巨量的土地被空置、被荒废。


    那么, 依靠剩下的人?


    那可真是要累成牛了……


    而且一两代还好说,但谁又敢保证代代农民的孩子还会愿意继续成为农民——按天幕的意思, 商事不仅轻松, 且触手可及。


    她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勤快”或“懒惰”可以解释,这背后, 定然隐藏着她,以及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事物”。


    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建立在完全不同规则之上的世界。而她现在,只是窥见了它冰山的一角。


    *


    汉武帝时期


    桑弘羊来不及惊叹这一段堪称密集的信息量冲击,他的思绪已经全部被“五十年一分”给抓走了。


    他喃喃道:“五十年一分……五十年一分……妙啊!此乃抑制兼并之绝妙法门!”他猛地抬头,眼中精光四射,“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流民遂起,社稷倾颓。乃历朝历代心腹之患!


    若能源头定下规矩,每隔数十年便依据人口重新厘定田亩,使豪强难以无限扩张,使贫民始终有一线生机……


    五十年!不足以让疾患深入骨髓,也不会分田频率过高扰动百姓朝廷。


    这,这才是真正的‘富国强兵’之基!”


    *


    南宋


    朱熹看着天幕,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商税、经济他不好轻易开口,但“女子分田”一事,却让他大为光火。


    “混账!”他重重一拍桌案,“女子外嫁之人,如何能分田?若家家女子都占着田亩,夫家一份,娘家一份,岂不乱套?到时候争田夺地的官司能打到京城去!”


    还有、还有所有人都未曾宣之于口却心照不宣的:律法、习俗、宗族……一道道枷锁,将女子牢牢束缚在依附的地位。


    所以“夫为妻纲”、所以“男帅女,女从男”。所以侍奉舅姑、处理内事。


    因为她们是无根之萍、无本之木。


    但如果有了土地,这一切都会被改变、被颠覆!


    ——土地,才是所有权力的真正来源!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石破天惊的变革。这是在从根本上撼动“男耕女织”、“夫为妻纲”的千年秩序!


    ***


    不过不管他们讨论的再激烈,安禾也没有延伸出来仔细讲一讲的意思,她的重点,再次回到了商税和农税身上。


    【话说回来,想要达成“收取足够的商税以覆盖支出,从而取消农业税”的目的,第一条路毫无疑问就是把蛋糕做大。


    海洋贸易,毫无疑问就是最大的那块肥肉。】


    【可惜一开头就被老朱给ban了,这倒不是说他干的不对,他禁海也有他的理由在。


    但是钱都加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考虑考虑啊!】


    ***


    明洪武年间


    取消农业税!


    这五个大字放在这里,就是朱元璋的大脑也忍不住开始了左右互搏。


    ***


    【这玩意儿坏就坏在根本没办法替代。


    都不用提那一船一船运进来的银山银海,就是到了现代,不仅没有任何被取代的征兆,还大有发展的越来越繁荣的趋势。


    没办法,成本实在是打的太低太低了。】


    【先让我们把时钟拨回武周时期,看看那时运送一批货物需要多大的代价。】


    场景浮现:一条浑浊的河流上,数十艘漕船首尾相连。岸边,数百名纤夫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弯曲如弓,粗重的纤绳深深勒进皮肉,低沉的号子声与河水奔流声混杂在一起。


    【诸位所见,这是一支标准的官家漕运船队。假设我们要将二十万石粮食,从江南运送到长安。


    且不算前期修建和维护运河的天文数字投入,单说这一趟的直接成本:造船与修船的耗费、数百名熟练船工与岸上近千名纤夫长达数月的口粮与工钱、沿途地方官府征调的民夫物力、为应对损耗而必须多装的‘漂没’之数……


    更别提,一路上的风雨、暗礁、搁浅、乃至匪患,都可能让整船货物血本无归。


    最终,这二十万石粮食,能平安抵达长安库房的,能有十五万石便已是皇恩浩荡、河神庇佑。折算下来,每石粮食的‘运输成本’,可能高达其本身价值的数成,甚至与货物价值本身持平!


    这便是古代的物流现实——高昂、脆弱、且极度不可控。】


    【但是海洋,它不需要维修!】


    天幕上的画面骤然一变,浑浊的河道被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取代。那深蓝色的水面浩瀚无垠,仿佛亘古如此。


    ***


    汉武帝时期


    【但是海洋,它不需要维修!】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了刘彻的耳边。


    “不……不需要维修?”他低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每年呈上的请求拨款疏浚运河、加固河堤的冗长奏章。那是一项永无止境、吞噬金银的无底洞。为了维持这条帝国的血管畅通,朝廷投入了太多太多。


    运河如此,官道又何尝不需要维护!


    可这海洋……这浩瀚无边的海洋!


    它不需要民夫去疏浚淤泥,不需要工匠去加固堤岸,不需要征发徭役去清除水草。


    “无需维修……无需维修……”她喃喃自语,目光死死盯住那片蔚蓝,仿佛要将其看穿,“这意味着,一旦造出能征服风浪的舟船,这万里海疆,便是一条天然生成的、永不磨损的……黄金之路!”


    这一刻,蓝色的海水映照在他的瞳孔中时,仿佛都变成了金黄色。


    *


    北魏


    在光影变化间,郦道元沉默而震撼地看着天幕上放映着的一切:


    为了能包含整片海洋,镜头一直在升高,整个华夏的版图都显露出来,然而这曾经觉得广袤无边的疆域,在画面中竟只占据了一隅!


    外面,竟然都是无边无际的蓝色!


    他毕生心血都倾注在《水经注》上,跋山涉水,考稽典籍,为天下大小河川追根溯源,辨析流向。


    他自信对九州水脉了如指掌,黄河的奔涌、长江的浩荡、渭水的浊清、洛水的蜿蜒……每一条水道都如同刻在他心中的脉络图。


    他以为,自己已然触摸到了这天地间“水”的轮廓与极限。


    可此刻,天幕所展示的景象,将他毕生的认知击得粉碎!


    那并非他熟悉的、在群山与平原间遵循着固定河床流淌的“水”。


    这不是河,不是江,不是湖,不是泽。这是一种……一种吞噬了天与地、包裹着整个世界的、无边无涯的存在!


    “《禹贡》载‘东渐于海’,《山海经》言‘东海之外大壑’……”他下意识地喃喃着那些他曾经反复考证、注解过的文字,声音干涩,“原以为……原以为‘海’不过是极东之巨浸,犹如大泽之放大,虽浩瀚,终有边际……”


    他看向华夏疆域之上,他已熟悉进骨子里的两条大河,不知何时,已经缩小成了两条细细的线。


    一种前所未有的谦卑与敬畏,涌上这位一生与山水打交道的地理学家心头。


    “道元……坐井观天矣……”


    ***


    【这么一条零维护成本的超级高速公路,只要克服了人类方面的弱点,潜力只能用惊人二字来形容。


    尤其在现代,钢铁巨轮的出现配合着集装箱的发明之后,终于彻底释放了海洋的潜力,带来了一场成本上的超级革命!】


    天幕上的画面再次剧变。明朝的木质帆船被一座如同移动钢铁山脉般的巨型集装箱船取代。它通体由钢铁铸就,线条硬朗,船身上堆叠着数以万计、色彩缤纷的标准金属箱,像是一座秩序井然的积木城市。


    【集装箱,就是这些看着平平无奇的金属盒子。


    真正的秘密,在于“标准化”。】


    【20英尺和40英尺,是全世界通用的尺寸标准。


    就是这个简单的标准,颠覆了数千年的物流逻辑。】


    不等人疑惑英尺是哪里来的尺寸单位,就见天幕画面快速切换,展示着现代港口的运作:


    高耸入云的岸桥起重机,如同拥有精确程序的机械巨人,巨大的吊具精准地抓住集装箱的四角,轻松地从船上吊起,然后稳稳地放在等待的卡车或火车平板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乎看不到几个工人。


    【看!这就是标准化的力量!货物在工厂里就被装入这个‘盒子’,封上铅封。


    从此以后,在整个运输链条中——从工厂到港口,从巨轮卸下到装上火车或卡车,直至到达目的地仓库——这个盒子本身成为了被搬运的单位。


    里面的货物不再需要被反复触碰、搬运、清点。】


    【这带来了什么?


    是装卸效率的指数级飞跃!


    一艘数万吨级的现代集装箱船,在港口的停泊时间,从过去的数周、数月,压缩到了区区十几个小时,甚至更短!时间就是金钱,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装卸需要的人力更是急剧减少。过去需要数百名码头工人忙碌数周的工作,现在只需要少数操作巨型机械的技术工人,在极短时间内就能完成。


    人力成本被压缩到了极致。】


    【集装箱带来的这场革命远不止于港口。】


    画面切分,左侧是古代漕运码头: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货箱、麻袋、木桶被力夫们用肩膀和双手,以完全不同的姿势和工具,艰难地搬上形状各异的漕船。整个码头人声鼎沸,杂乱无章,效率低下。


    右侧则是现代港口:标准集装箱被起重机稳稳地吊起,精准地放入巨轮上预留的、与集装箱尺寸严丝合缝的格栅舱位中。整个过程安静、有序,宛如精密的钟表运行。


    【看,船的变革。】


    安禾的声音响起。


    【古代的船,货舱是为了适应千奇百怪的货物而设计的,空间利用率极低。


    而现代的集装箱船,它的核心设计就是围绕着“标准箱”的尺寸。


    它的舱位、它的骨架,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最稳固地堆叠这些标准盒子。船的尺寸,从此与集装箱的尺寸绑定。


    造多大的船,能装多少货,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是一个精确到个位数的数字——能装一万个标准箱,还是两万四千个标准箱。】


    ***


    武周时期


    武则天的眼睛几乎离不开那座把集装箱吊起来的起重机——有人坐在里面做参照物,轻而易举地就能判断出这所谓集装箱究竟是怎样大小的一个物件。


    如此体量的一个物件,就是空心,重量也轻不到哪儿去吧……就这么被一个人操控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吊了起来……她无奈一笑,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呵。


    ***


    【这还没完。】


    画面切换,集装箱被吊装到了一辆等待在港口的巨型卡车上。卡车的拖车部分,正是一个光秃秃的钢铁底盘,其上的扭锁结构与集装箱底部的角件“咔哒”一声,精准扣合。


    【货车的尺寸,也改变了。】


    安禾强调。


    【专门用于运输集装箱的卡车、火车,它们的拖车和平板,其尺寸就是为了承载20英尺或40英尺的标准箱而量身定做的。它们不需要复杂的货厢,只需要一个坚固的底盘和一套可靠的锁固系统。】


    紧接着,画面拉远,展现出一个庞大的现代化物流枢纽:集装箱从巨轮上被卸下,由专用的港内运输车运送到堆场,再由巨大的轨道式龙门吊进行堆放。


    随后,它们被装上火车专列——每一节火车平板车都正好承载着两个40英尺的集装箱,绵延数里,蔚为壮观。


    【看,从巨轮,到铁路,再到公路,这个标准化的“盒子”贯穿始终。


    它就像一道统一的律令,让海运、铁路、公路这三种原本割裂的运输方式,无缝衔接在了一起。这就是“多式联运”。】


    【货物在起点被装入这个盒子,直到终点被打开,中间几乎不需要更换包装,不需要重新装卸。这意味着什么?】


    天幕上打出了一行巨大的字,伴随着铿锵有力的音效:


    【意味着时间极大节约!成本极大降低!货损几乎归零!】


    ***


    秦始皇时期


    “……车同轨。”李斯看着天幕上的一切,提炼出了最直接的三个字。


    嬴政一怔,旋即微微一笑。


    第164章 明祖 【还记得货轮的那两……


    【还记得货轮的那两个标准尺寸吗?


    一万个标准箱, 两万四千个标准箱。


    规模效应在这里发挥了不可思议的魔力。】


    天幕上,并排出现了两艘集装箱船的剪影,一艘已经足够庞大, 但旁边那艘标注着“24, 000 TEU”的巨轮, 其体型更是达到了近乎夸张的程度, 宛如一座移动的钢铁山脉。


    【让我们来简单地比较一下这两个, 来看看这规模效应究竟是如何把运费卷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低谷的。】


    【首先,是建造成本。


    造一艘能装两万四千个箱子的巨轮, 其造价当然比装一万箱的船要高,但绝不是翻倍的增长。


    通过标准化设计、批量采购材料和优化造船工艺,巨型船舶的单位集装箱建造成本被大幅摊薄。


    平均到每一个箱子的‘座位费’, 大船要远低于小船。


    这就好比, 做一顿一百人的大锅饭, 肯定比这一百个人自己回家烧火做饭用的木材少。】


    【第二个成本, 是人力。


    现代这么一艘两万四千个箱子的超级大货轮,其实需要的船员非常少, 通常在二十到三十名左右就足够了。


    得益于高度的自动化, 从导航、机舱监控到货物管理,所需的人力并不会因为船舶吨位的飙升而同比例增加。


    这意味着,大船的人力成本反而比小船更低——虽然就算是相对较小的货轮, 人力成本就已经被稀释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了……但怎么说呢,蚊子再小也是肉?】


    ***


    北宋


    苏轼看着看着, 心里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也许用蜉蝣来喻更合适?话说世上还有比蜉蝣更小的生物吗?


    ***


    【所以算来算去, 一路上耗费的燃油,反而成了一趟运输下来运营成本的最大头。】


    画面切换到巨轮那庞大的船体在水面下破浪前行的模拟动画。


    【船舶航行的主要阻力来自水的摩擦。


    而物理学告诉我们,船舶的阻力增加速度, 远低于其容积(也就是载货量)的增加速度。


    这被称为‘立方-平方定律’。一艘超大型集装箱船,其单位集装箱的燃油效率,可能比一艘小型集装箱船高出百分之三十,甚至五十以上!当燃油占据运营成本的很大一部分时,这笔节省是天文数字。


    用简单一点的话来说——船变得巨大无比后,拉一个箱子跑同样距离所耗费的燃油,比小船拉一个箱子要少得多!】


    ***


    明洪武年间


    “……离谱。”朱元璋听的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憋到最后憋出这么两个字来。这世上反常识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你就好好按着常理来啊!


    ***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成本,坍塌了。】


    天幕上出现了一幅动态的曲线图,随着集装箱船标准箱位的数字从1000攀升到24000,代表单位运输成本的那条曲线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下俯冲。


    【当一艘巨轮能够以如此低廉的单位成本运营时,它就在全球航运市场上拥有了无与伦比的竞争力。航运公司之间为了争夺货源,展开了激烈的‘价格战’。


    你报价每箱一千美元,我就能凭借更低的成本报出八百;你报八百,我就能咬牙报出六百……如此循环往复,最终的结果就是——运费<500 / 集装箱。】


    伴随着金币坠入深渊的音效,这个巨大而醒目的数字出现在了天幕上。


    【那一个集装箱里能装多少东西?


    都不提手机这种价格高、体积又小的东西了,以牛肉为例。】


    【一个标准的四十英尺冷藏集装箱,换算成咱们这边的单位的话,


    约 长11.8米 x 宽2.3米 x 高2.6米


    容积在67立方米,最大载重为26500公斤。


    考虑到包装和堆垛的间隙,一个箱子塞进去二十到二十五吨牛肉,是完全可行的操作。】


    ***


    简简单单的‘换算’二字,立刻引起了天幕下人们的警觉。


    什么时候,单位需要换算?


    *


    汉武帝时期


    董仲舒之前所有的震撼——对标准化力量的惊叹,对规模效应的折服,对成本坍塌的向往——在这一刻,全部转化为了一种近乎生理性的眼皮狂跳。


    他死死盯着那个“”符号和后面跟着的陌生数字,他猛地回想起之前天幕展示的,那遍布全球的港口、那如山脉般的巨轮、那如积木城市般堆叠的无数集装箱、那完全围绕“英尺”和“米”构建起来的整个物流系统……


    “四十英尺……十一米八……”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这非是一船、一港之事,这是……这是倾举世之力,铸就的一条黄金枷锁!”


    他瞬间明白了。


    这二十英尺、四十英尺的,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怕也不见得,唯独一个先机,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先机。


    改?怎么改?


    难道要让那能装两万四千箱的钢铁巨轮重新设计?让遍布四大洋的港口全部重建起重机与泊位?让环绕世界的铁路、卡车全部更换底盘?


    这背后是如山如海的金银投入,是几十上百年形成的路径依赖!任何一个后来者,若想融入这贸易网络,分一杯羹,除了低头接受这别人定下的“标准”,还能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这已非技术优劣之争,而是实实在在、无法撼动的成本壁垒!


    他仰头看着天幕上那个刺眼的“”符号和低廉到令人发指的成本,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话:


    “好……好一个‘尺寸标准’!此乃……阳谋!”


    这标准,用无可比拟的成本优势,捆绑了世界,也让后来者失去了“选择”的权力。纵然心中百般不甘,在如此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似要将全部不甘吐出。


    ***


    【这时候一个集装箱的运输费用咱们也算它高点,1000美元一个。】


    【ok,前置条件都设好了。


    那么,问:将1000美元的运费,平摊到20000公斤牛肉上。每公斤牛肉需要承担的跨洋运费是多少?


    答:1000美元÷ 20,000公斤 = 0.05美元/公斤。】


    【三四毛一公斤的运费……话说现在葱有这么便宜吗?】


    ***


    这句看似无心的对比,却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再次劈在了诸多古人的心头。


    *


    汉武帝时期


    桑弘羊都还没能从前一段抽出身来,就被‘葱’给硬生生拔了出来。他甚至来不及吐槽一句天幕这几段信息疯狂吐露实在是虐待老头,关注的焦点已然不同。


    “货运之费,竟贱不如葱……”他低声重复着,脑中飞速盘算,“此等物流成本,已非‘低廉’二字可以形容,简直是……近乎于无!”


    “如此一来,所谓‘物以稀为贵’的古训,在后世那浩瀚无边的贸易网络面前,恐怕要大打折扣了。”他语气复杂地说道,“商贸之格局,必将天翻地覆。一地之兴衰,或许不再仅仅依赖于其本土物产,更在于其能否接入这……这‘廉价物流’之中。”


    *


    北宋


    “等等!多少?”苏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跨洋越海,运送那二十多吨的牛肉,摊到每一斤上,运费竟……竟只值几文钱?!甚至……可能还买不了一捆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回想了一下今早市集上葱姜的价格,一股极其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这岂不是说,那后世之人,乘着钢铁巨舟,行那万里波涛之险,其耗费竟比老夫从城东菜市雇个脚力,将几捆青葱挑回城西宅邸的费用……还要低廉?!”


    他想象了一下那艘如山巨轮,载着堆积如山的牛肉,漂洋过海,其运费摊分下来,竟敌不过本地几捆时鲜蔬菜的短途人力搬运之资。


    这种彻底颠覆常识的成本对比,让他一时失语,只能摇头苦笑,喃喃道:


    “匪夷所思,真乃匪夷所思……这‘规模效应’竟至于斯?如此一来,天下物产流转,还有何地域之限?只怕……只怕西域的胡蒜、南海的珍奇,于后世之人而言,亦如我等园中自种的菜蔬一般寻常了。”


    *


    宋


    沈括听的却是两眼放光。


    “妙!妙极!”他下意识地用手指在虚空中比划,仿佛面前就有一张无形的算筹,“船大未必费工,反因其巨而均摊愈薄?此理……此理暗合数算之精微!”


    他脑海中飞速运转,试图理解那“立方-平方定律”。


    “阻力增之缓,而容积增之疾……是了!犹如造屋,广厦千间,其墙垣所占,必不如造千间小屋所需墙垣之和!放大而言,舟船之形制,亦必循此理而设计,方能以最小之驱力,载最大之货殖!”


    作为重点存在的集装箱,他当然也不会错过。


    想到大宋如今正蓬勃发展的海运,沈括的心头一片火热。


    他仿佛看到,若能借鉴此等思路,即便造不出那钢铁巨轮,是否也能在现有的木船基础上,推行某种“宋式标准箱”?哪怕只是统一漕船、海船的货舱规制,令货物转运更为便捷,其中能节省的钱粮、提升的效率,恐怕也是天文数字!


    ***


    【当然哈,这个数据是完全理想化的存在,现实生活中应该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成本没算进去。


    不过恰巧,不久之前,咱们借着米圣的光,也吃了一回远渡重洋过来的便宜牛肉。】


    天幕场景被切割成两个:一边是阿根廷广袤的潘帕斯草原,牛羊成群;另一边是中国某大型城市熙熙攘攘的超市生鲜区。


    镜头最后聚焦在货架上“阿根廷进口牛腩块”的价格标签上。


    【在中国的超市里,一块来自阿根廷的冷冻牛腩,其售价可能只需要 30-40元人民币/公斤。


    与此同时,来自中国本土牧场,新鲜或者冷冻的牛肉,其价格可能往往在 50-70元人民币/公斤,甚至更高。】


    【远渡重洋过来,结果比本地的便宜了快一半的价钱……这tm谁能遭的住啊→_→。】


    第165章 明祖 “这是……为何啊?……


    “这是……为何啊?”


    几乎每个朝代都有人问出这个问题, 看天幕的样子,显然是不准备给他们解惑了,一个个求救的目光都投到了自家的经济学大才身上。


    没办法, 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被寄予厚望的能臣们, 此刻也是眉头紧锁, 脑中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试图从这匪夷所思的现象中捋出一丝头绪。


    一位官员捻着胡须, 沉吟着率先开口:“此事……或与‘地利’及‘工本’相关。


    观那天幕所示,阿根廷草原广袤无垠, 牧草丰美,牛羊食自然之草料,生长其间, 其‘牧养之费’恐怕极低。反观我处, 或因人口滋生, 地狭人稠, 饲育牛羊需精料、需圈舍,所费人工、物料自然高昂。此乃源头之差。”


    又有精通商贸的官员若有所思:“下官以为, 此亦是‘有无相通’之极致也。


    彼处盛产牛肉而人口或不如我朝稠密, 正苦于售卖;我朝需求甚殷而本地产出价高,正渴求廉价之货。


    有此廉价海运勾连二者,各取所需, 各得其利。这牛肉价格,实则是两地物力、人工、运输总成本的映照。海运之费既低, 阿根廷牛肉之总成本自然显现出优势。”


    一人紧跟着补充:“不仅如此。天幕提及那‘冷冻’之术, 想必是关键。若能长久保其不腐,便可待价而沽,不急于一时一地之市。且那等巨轮运输, 规模浩大,一次运载便抵得上我等千百车队,这均摊之妙,方才天幕已剖析入微。


    源头生产价廉,中途运输费贱,两相叠加,即便远渡重洋,其总成本恐怕仍低于我等着力颇多的本地所产。”


    又是运输,让众人不禁想起之前‘葱价’一说,一个个面色不禁有些微妙:自家里自然是只能走陆路,话说摊到一斤牛肉上的陆运费用不会比那什么阿根廷还要高吧?!


    ***


    【言归正传,古代漕运,仅仅是疏通河道每年需要的高昂费用对王朝财政来说都是一项巨大负担。


    而现代海运,成本之低已经让‘距离’在经济学意义上几乎被抹平。一家深圳的工厂,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产品卖给地球另一端的客户,因为那点运费,在巨大的利润空间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天幕上出现一个巨大而醒目的对比:左边是古代漕运,成本占比 > 30% - 50%,甚至更高;右边是现代集装箱海运,成本占比 ≈ 1%。中间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这才是海洋贸易能成为‘最大肥肉’的终极原因。它不是因为它能赚钱,而是因为它赚钱的效率太恐怖了。


    这不是简单的量变,这是一场成本的断崖式下跌,是效率的维度碾压!】


    【当然这是海运发展到现代的形态,明朝时期肯定比不了,但是!


    比起投入大大的漕运,这个玩意儿它只要一趟能平安下来,那挣的一大笔全是利润啊!


    而且,有了初级形态,那才好眺望终极形态不是?】


    ***


    明洪武年间


    如果不是几经试探,确定了天幕确实不知道他们在观看的话,朱元璋几乎都要以为她这疯狂暗示是在故意引诱自己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但他必须承认,他确实也只是个俗人……


    更何况……他眼角余光扫向下首。


    也罢!


    免除农业税……他眼中慢慢涌起兴奋,若是这个目标在他手上实现,他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上一遭!


    ***


    【不过征收商税这个问题,除了做大蛋糕这么一招外,还有一个又快又好的阴招。


    把蛋糕往自己这边切多一点。】


    ***


    众人一愣,这不就是提高商税?天幕为何把这说过一次的话又说一遍?


    ——有功夫这么想的都不是商人,真正的商人在听到天幕这么说话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了→_→。


    她之前的几招都已经阴的不行了,更何况这回她亲自认证的阴招!!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打啊啊!!


    ***


    【真正的‘切蛋糕’艺术,在于税制的设计。在这方面,隔壁老美家有位名叫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总统,玩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天幕上出现一位戴着夹鼻眼镜、面带坚毅笑容的人物画像,下方标注: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美国第32任总统。


    【他接手国家的时候,正赶上席卷全球的经济大萧条,情况不比任何王朝末年好多少。工厂倒闭,银行关门,成千上万人失业,社会濒临崩溃。政府急需钱来推行新政,救济民众,兴修工程,可钱从哪来?】


    【向穷人加税?他们本就活不下去了。向中产加税?杯水车薪。


    答案显而易见:向那些在经济繁荣时期攫取了巨额财富,但在危机中仍能保全实力的富人和大公司开刀。】


    天幕上列出关键法案与数据:


    1935年税收法(财富税法案):


    大幅提高个人所得税最高边际税率:对最高收入阶层的税率提高到 79%。


    提高遗产税:最高税率升至 70% ,防止财富代际无限累积。


    开征公司未分配利润税:针对企业留存而不分给股东的利润征税,迫使企业将利润用于再投资或分红,分红则股东需缴纳高额个税。


    1936年税收法:


    继续加强对公司和富人的征税。


    ***


    【看到了吗?这就是‘切蛋糕’的艺术!目标明确,刀法精准。不是普遍加税,而是累进税制:收入越高,税率越高。


    核心原则是——支付能力原则,谁有能力,谁就多承担社会成本。】


    画面切换,展示新政下的公共工程:工人们在修建水坝、公路、桥梁;失业者领取食物券;老人第一次拿到养老金。


    【这些从富人和大公司那里收来的钱,用到了哪里?用于大规模公共投资,修建基础设施,创造就业;用于建立社会保障体系,救济穷人,发放养老金;用于稳定金融系统,恢复经济活力。】


    【效果如何?】


    天幕自问自答,


    【虽然当时被富豪阶层抨击为‘敲诈富人’,甚至被告上最高法院。但历史证明,这套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贫富差距,稳定了社会,为经济复苏提供了动力。


    更重要的是,它显著增加了联邦政府的收入!在罗斯福任内,尽管遭遇经济危机和战争,联邦税收收入从1933年的约20亿美元,增长到1940年的约65亿美元,增长了超过三倍!】


    【这套‘劫富济贫’……啊不,是‘合理再分配’的税制,不仅帮美国渡过了难关,也奠定了其后数十年的税收基础。它证明了,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必须有强大的、特别是来自于商业和富裕阶层的税收作为支撑。】


    【所以,各位陛下,各位大人,你们如果在天有灵的话,就该知道。】


    天幕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切蛋糕’不是简单地动刀子,而是要懂得蛋糕的结构。要知道谁手里的蛋糕份额最大,也知道怎么切下来之后,能把它变成更大的、能让更多人分食的蛋糕,最终使得国家这个整体受益。


    罗斯福这一手,可不仅仅是增加了税收,更是用税收作为工具,重塑了社会公平和经济结构。这才是‘阴招’背后的阳谋和大智慧!】


    ***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不断攀升的税收数字和三倍的增长。


    他脑海中回荡着“累进税制”、“支付能力原则”、“公司未分配利润税”这些陌生的词汇,但核心思想他抓住了:让最有钱的那部分人和商家,掏出更多的钱来!


    这思路与他打击豪强、抑制兼并的初衷,在某些方面不谋而合,但手段却更加系统化、法制化。他之前想的,更多是依靠行政力量甚至锦衣卫去查抄、去威慑,而天幕展示的,则是建立一套规则,让富商巨贾在法律框架内,不得不承担更高的税负。


    “富者多输,贫者少输,乃至不输……其税竟能增至三倍有余……”他低声重复着,内心受到巨大震撼。若大明商税也能如此……那取消农税,似乎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他放在龙椅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


    “怎能如此!这是抢劫!”


    这声饱含惊怒的低吼,几乎同时在各个时空的富商巨贾、世家大族的心头炸响。他们看着天幕上那骇人的“79%”、“70%”,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挣100两,国家要拿走79块!他们还有什么利润可言!!全然在给朝廷当奴隶罢了!


    *


    某朝巨贾府邸,一位身着绫罗的中年人猛地将茶盏顿在桌上,茶水四溅:“荒谬!岂有此理!辛劳所得,十成竟要被拿走近八成?这与明火执仗有何区别?!长此以往,谁还肯苦心经营,积累财富?”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家库房的钱帛,正如流水般涌入官府的银库。


    *


    另一时空的世家大族内,几位族老面面相觑,脸色铁青。“遗产税七成……这是要断我世家根基啊!”一位老者颤声道,“财富积累,乃为荫庇子孙,光耀门楣。若十成家产传至儿孙手中仅余三成,数代之后,与平民何异?此制……恶毒!”


    *


    南宋


    朱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对“夺富”本身并无太大异议,甚至隐隐觉得有助于抑制兼并。但他忧心的是另一层。


    “如此重税,岂非逼商贾铤而走险,隐匿财产,或转嫁于升斗小民?且政府手握如此巨资,若用于穷兵黩武,或……或推行那等‘女子分田’之类的悖逆之事,又当如何?”他担忧的是这强大的汲取能力,若被用于挑战他心中固有的“秩序”,后果不堪设想。在他看来,富人可以“劫”,但劫来的资源,必须用于维护“纲常”,而非破坏它。


    第166章 明祖 汉武帝时期 ……


    汉武帝时期


    刘彻的身形在所有朝臣心惊肉跳的惊恐视线中逐渐坐直。


    “八成的税, 商户也能活啊……”带着几分蠢蠢欲动感觉的呢喃声悄然落下。


    ***


    安禾声音激昂,显然是把自己说爽了,不过担心被打成营销号, 她还不忘在后头跟着补了一段:


    【啊, 这个‘79%’需要解释一下, 这并不是说他们挣一百就得给国家79块了, 毕竟这个税到了二战期间还曾经一度到达过94%的超高水平。


    一百剩六块的话, 咱们说不定真能看见资本家在路灯柱上吊一排的画面……


    别说,想想还挺壮观的→_→。】


    【他们死了就死了, 但没人赚钱交税不就麻烦了吗……老罗不干这种杀鸡取卵的事。


    这个税制的机要,还是得回归到它的名字身上——最高边际所得税率。】


    天幕上,“边际”二字被放大, 闪烁着金光。


    【什么叫‘边际’?简单说, 就是‘超出部分’。


    这个79%的超级税率, 并不是针对你全部的收入, 而是只针对你收入中,超过某个极高门槛之后的那一小部分。】


    画面出现一个简易的动画:一个代表收入的长条, 被分成好几段, 每一段后面都跟着不同的税率标准。


    0-2000的时候不用交税;


    2000-10000的后面跟的是10%;


    中间再经过好几档,税率逐步爬升


    最后,当收入超过50w时, 身后跟着的数字终于来到了79%。


    【根据图上的这个例子,假设有这么一个年入55w的富豪, 他需要按79%级别交税的部分, 只有超出50w的5万元!


    这五万他大概需要交3.95w的税罢了。


    他实际承担的平均税率,或者说有效税率,远远低于79%!可能连一半都不到。】


    ***


    武帝时期有人松气的声音格外清晰。


    刘彻的眼神相当遗憾又嫌弃:居然会死啊……真是脆皮。


    不等他再想下去, 就听桑弘羊猛地一拍大腿,瞬间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众臣:干得漂亮!


    “妙……妙啊!此非竭泽而渔,乃是……分段取用,重衡巨富!


    正合臣‘民不加赋而国用饶’之论!”


    划定等级,收入越多,承担比例越高。这既保证了中小商贾的活力,不至于挫伤经营积极性,又能精准地从那批富可敌国的巨贾身上,为朝廷汲取最丰厚的养分。


    “如此一来,富商虽税重,然其根基仍在,且唯有继续经营,扩大规模,其总收入方能更高,即便税率攀升,实际所得依旧可观。朝廷税收亦能水涨船高……”


    桑弘羊喃喃自语,脑中已开始构思,如何将这等思路融入他往日政策之中,形成一套更精密、更持久的敛财……哦不,是理财体系。


    刘彻看着他努力工作的模样,眼睛弯了弯,旋即又看向群臣,视线在两方转换几次,意思不言而喻。


    *


    明永乐年间


    朱棣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这法子,倒有些像是宰肥鸡……不伤其性命,只取它腹中最肥腴的那块油。既得了实惠,鸡还能继续下蛋,又暗合了咱抑商之旨,免得民间财力过于雄厚,尾大不掉。好主意,好主意啊!


    **


    江南某处园林精致的宅邸内,几位身着杭绸的富商正聚在一起,面色凝重地看着天幕。起初听到“79%”时,几人几乎要拍案而起,待到“边际税率”的解释一出,才稍稍缓过一口气。


    “原来只割顶尖那块肉……”一位掌管着数家绸缎庄的东家抚着胸口,心有余悸,“还好,还好,某家这点产业,应当还够不上那‘五十万’的门槛。”


    话虽如此,他心中已开始飞快盘算,日后账目该如何做得更“妥当”些,务必让明面上的收入,离那可怕的门槛越远越好。


    另一位从事海外贸易的巨贾却脸色依旧难看:“诸位莫要庆幸太早!天幕所言,乃是后世一国之法。


    若朝廷……效仿此法,谁能保证那‘门槛’不会降低?今日是五十万,明日可能就是十万!况且,既有‘分段取用’之策,焉知不会在商税本身也做文章?”


    他的话让在场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巨贾见此形状,心下却并未松缓多少,他要尽可能地多拉些盟友进来才行……


    ***


    【而且如果不是富豪的话,税负不仅没有大幅加重,甚至还有可能减轻一些——以中低收入家庭为例,他们的收入有些还没达到纳税起征点呢……


    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_→。】


    ***


    天幕这段一出,有些人的面色不仅没松缓,反而变得更加紧绷:


    他们不会忘了她之前说的那句“把蛋糕往自己这边多切一点”!


    既然中下层交的税少了,那只能说明富豪阶级增加的赋税压力远远超出了他们一开始的预计!


    ***


    如他们所料,天幕紧接着就放出了一组数据图表:


    联邦税收收入(单位:亿美元)


    · 1933年:约 19.7


    · 1934年:约 29.8


    · 1935年:约 36.4


    · 1936年:约 39.2


    · 1940年:约 64.8


    【在历史课本上咱就学到过了,1933年是美国经济大萧条的谷底,但仅仅是第二年,税收就足足涨了将近50%,七年暴涨229%!


    那可是一个人口规模上亿的大国![1]】


    那根代表税收总额的曲线,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向上猛冲,直观地展示了罗斯福政府汲取财富能力的恐怖提升。


    【最富有的美国个人和大企业的贡献堪称巨大。】


    安禾的声音堪称感叹


    【不然怎么说还是自己人了解自己人呢,罗斯福和他那帮智囊团,但凡正星条旗的血脉淡上那么一丝丝,也想不出来这么严丝合缝的招数!


    他们太清楚钱都囤在哪里,也太清楚该怎么让这些钱‘合理’地流出来了。


    这种事情,就是让李世民复活坐上那个位置,也不能做的这么完美——专业,它不对口啊。】


    ***


    突然被cue的李世民:喵喵喵???


    *


    明永乐年间


    朱棣眼中精光爆闪!先前那点“宰肥鸡”的悠闲心态瞬间消失无踪。


    “好家伙!七年,国库收入翻了三倍还多!”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茶盏叮当响,“这哪是肥鸡,这分明是一群……一群肥象啊!朕原先还以为他们只是比寻常商贾富有些,没想到竟是富可敌国到如此地步!”


    他脑海中迅速盘算开来:若是大明的国库也能如此翻着跟头往上涨,那像什么北征蒙古、南下西洋、修撰大典、修撰大典啊……不都是小事一桩!?


    他还在这边想的心潮澎湃,不想身旁有一道冷哼响起:


    “这些富商豪户,哪个不是仰赖我大明百姓、大明地界才攒下的财富?!


    他们的作坊靠的是大明的工匠,他们的商路靠的是大明的安定,他们的货殖销往的是大明的州县!


    朝廷能允其行商,保其平安,已然是皇恩浩荡,还想将收入大部分入了府库,简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与国争利,岂有是理!”


    朱瞻基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看向姚广孝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学习的光芒:竟、竟还能这么说的吗!?他还是太嫩了啊……


    ***


    【当然了,】


    天幕的声音将各时空的思绪拉回,


    【罗斯福这套‘劫富济国’的组合拳,之所以能打得虎虎生风,而没有引起资本家大规模的‘掀桌子’,除了引导投资啊、时代风口之类的因素,大萧条这个因素同样也是不可忽略的哈。】


    画面再次闪过经济大萧条时期民生凋敝、人心惶惶的场景。


    【在那种整个社会都快散架的情况下,富豪们多出点血,总比面对一个彻底崩溃、可能连他们自身都难保的局面要强。这某种意义上,是用他们的钱,买来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存续。


    这是时势使然,非可常为。】


    【所以,】天幕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这套打法,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定产物,可以借鉴,可以赞叹,但可不能看着眼热就随意套一个地方就乱用,否则,是真的会有大麻烦的!!】


    ***


    唐贞观年间


    房玄龄与杜如晦二人对天幕此言深以为然。


    “然也,此策敛财之效,确乎惊人。


    然其势若奔雷,其力若千钧,非有绝大之魄力与稳固之朝局,不可驾驭。观其后世,乃经济崩溃、社会濒危之非常时期,方可行此非常之法。


    我朝贞观,与民休息,讲求藏富于民,若骤然效此,恐非善政。”杜如晦道。


    房玄龄亦点头附和:“克明所言极是。此乃虎狼之药,可救急,不可养生。


    然其中‘分段累进’、‘精准课税’之理,却可借鉴。或可于日后商税改革中,稍加参详,设定等级,使豪商多输,而小贩得安,亦合圣上‘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之训。”


    作者有话说:[1]大概1.26亿


    第167章 明祖 出人意料的是,如房……


    出人意料的是, 如房杜这般细细分析政策实用性的人居然只占了少数,更多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资本家大规模的掀桌子”这几个字上。


    *


    “……什么时候收点税商户就敢造反了?!


    滑天下之大稽!”


    这声怒斥, 夹杂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在不止一个时空的殿堂或书房里响起。


    对于习惯了“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观念的帝王将相们而言, “掀桌子”这个形容背后所隐含的商户力量,乃至于官府都对其不得不有的“顾忌”……


    这个认知, 堪称颠覆。


    **


    汉武帝时期


    刘彻在最初的荒谬感过后,那双眼睛却是微微眯了起来。他重新靠回御座,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 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掀桌子’……”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 嘴角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有意思。桑卿, 依你所见,后世那‘总统’, 与朕相比, 权柄如何?”


    桑弘羊正沉浸在税制设计的思绪中,闻言一愣,略一沉吟, 谨慎答道:“陛下乃天子,受命于天, 牧守四海,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后世总统……依天幕所言,不仅会被人告, 还得对商户有些忌惮……”


    说到这里他都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若论生杀予夺、乾坤独断,恐……恐难及陛下之万一。”


    “是啊,”刘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既是如此,这群商户……哦不,资本,倚仗的是什么?


    难道彼国商户,竟敢啸聚山林,刀兵相向不成?”


    他停顿片刻,眼中锐光一闪,“又或者,他们所握之力,非关刀兵,而在别处?天幕曾言,那后世商贸繁盛至极,富商巨贾能量惊人……”


    “罢市、囤货、乃至巨资远遁!最后动摇其国经济根本!”桑弘羊脑中灵光一现,惊叫出声。


    “砍了便是。”


    这下子,就是桑弘羊一时片刻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猜测了。


    *


    唐贞观年间


    程咬金挠了挠大胡子,瓮声瓮气地对旁边的秦琼说:“叔宝,你听听,这后世的人胆子恁大!收他点税钱,就敢‘掀桌子’?要俺老程说,哪个商户敢龇牙,先吃俺三板斧再说!”


    秦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知节,天幕所言,恐怕不是掀真的桌子,而是……”


    “而是他们能通过别的手段,让朝廷的桌子不稳。”房玄龄接过话头,眉头紧锁,“罢市、囤积、资金外流、乃至影响民生经济……这或许便是后世‘资本’之力。”


    程咬金眼睛一瞪:“那还不简单?谁罢市,抓谁!谁囤积,抄谁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的钱粮货物,哪一样不是在大唐疆域之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番耿直之言,倒是道出了许多此时空帝王将相最本能的想法。


    “不。”


    就在众人天马行空之时,上方却突然传来一道反对声音。


    众人一怔,往上头望去。


    持反对意见的,正是此时的李唐之主。


    面对众爱臣的视线,李世民回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观点:“不止,不要被天幕的‘商户’二字禁锢住了,仅仅是收割这群人的边际财富,就足够那所谓美国的国库收入暴涨。这群人的财富显然已经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地步!


    这种量级的财富不可能缺乏权力的守护,与其称呼他们为资本家,士族门阀的名字我们或许更加熟悉。”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


    【不过这个情况放在老朱那时候又要好很多……毕竟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有哪个实权皇帝要是被人告到法庭,那真是能被人笑一辈子→_→。】


    ***


    许多人面色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实权皇帝,也不必费脑子去回想了,龙凤猪丐这不是还冒着热气吗!


    ***


    要不怎么说天下吃瓜人是一家呢,哪怕隔着几百上千年的时间,安禾的脑回路也很神奇地和这些人串到了一起:


    【咳咳。】只听她咳嗽一声,语气突然变得抑扬顿挫,【那什么,咱们就来开个脑洞,想象一下——假如,我是说假如哈,汉武帝刘彻陛下,真的被‘请’到了后世那种法庭上当被告,会是个什么名场面?】


    ***


    刘彻:“……?”


    未央宫里,众臣瞳孔地震,又忍不住齐齐竖起耳朵,表情介于“陛下这不可能”和“好想听啊怎么办”之间,十分精彩。


    ***


    很快天幕上出现了场景虚构。


    一个卡通法庭,中间坐着拿着小锤的法官,陪审团,还有原告席、被告席。旁听席坐满了Q版小人。配置的相当齐全。


    原告席上摆放的位置不少,可惜没看见一个坐上来的。


    镜头转到庭外,一处角落乌泱泱的聚了一堆人,不知说了什么,气氛相当紧张,最后甚至直接演变成了全武行,瞧那下死手的样子,对手绝无可能轻松到哪里去。


    细细听去,竟是在争哪个作为代表去坐那原告席——一个也不愿意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座华贵轿辇被人抬着慢慢走到了他们跟前,这群人一惊,赶忙收拾好纷纷下跪高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轿帘纹丝不动,内里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嗯,进去吧。”


    旋即轿辇微动,竟是径直被抬入了法庭之内。随行郎官目不斜视,径直将轿子抬到了那空荡荡的原告席旁——然后,直接调转方向,把轿子稳稳放在了本应属于“被告”的位置上。


    这群人面面相觑,最后硬着头皮一个个乖巧地坐上了原告席。


    “朕听闻,此处有‘诉状’待呈?”


    法官硬着头皮,试图找回流程:“呃,被、被告刘彻,您被控非法垄断、行政勒索、恶意征税、破坏市场公平竞争环境……”


    “嗯,你待如何?”


    “被告,有什么……”要陈述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法官就被他这坦坦荡荡的行为给弄不会了,见多了死不承认的被告,这样式儿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遇到……


    老师!我该怎么办,书上不是这样写的啊啊!!


    看着他的模样,刘彻相当好说话地又重复了一遍:“你待如何?”


    法官被这一问,彻底噎住了。他手中的小木锤悬在半空,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额角沁出细汗。按剧本,他该引导原告举证,主持双方辩驳……可眼前这位“被告”,让他真真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是呵,他就是认罪了,他又能待他如何?


    刘彻似乎觉得无趣了,声音淡了几分:“桑卿,你与张汤二人留下扫尾吧。


    记得,按律处置。”


    此言一出,庭内瞬间瘫倒一片。


    轿辇调头,如来时一般,从容不迫地沿着来时路离去,留下满庭死寂。


    这哪里是被告上法庭?这分明是帝王巡幸一处荒唐之地,随口处置了几个不识趣的草民,而后索然无味地离去。


    绝对的权力,本身便是对“审判”一词最彻底的解构与嘲讽。


    *


    【看,这就是绝对权力在规则游戏中的样子——它根本不需要遵守规则,因为它本身就是规则的源头,甚至有权宣布‘游戏本身无效’。


    在刘彻这样的帝王面前,所谓‘被告席’,不过是个一时兴起的驻足之地,而他留下的‘判词’,才是真正不容置疑的结局。


    后世制度试图构建一个远离个人意志的、稳固的规则框架来避免这种绝对性,虽然有时显得笨拙,但或许,正是认识到这种绝对性所蕴含的巨大风险吧。】


    ***


    但天幕的这句总结在天幕下的人看来并无甚值得关注之处——于他们而言,这才是正常情况。


    这时的他们更有兴趣的是另一处:“那这么说的话,收高商税于我等而言,其实并无天幕预警的那等风险喽?!”


    *


    明洪武年间


    这时的人当然也有这个想法,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汇集到了朱元璋身上。


    只听他指尖不断地敲击在扶手之上,发出有规律的笃笃声。


    朱棣这时正是心急火燎想听一听后续的时候,简直听的浑身刺挠,一咬牙便出了列——反正亲生的,还能打死他?——“爹,反正也阻止不了,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朝廷,朝廷有了钱咱也好做事啊!”


    敲击声停住了。


    朱元璋挑了挑眉,目光如炬地扫向出列的儿子:“老四,你倒是心急。那咱问你,你这‘朝廷好做事’,具体想做哪些事?”


    朱棣精神一振,知道这是考校,也是机会,立刻朗声道:“爹,这些自然都是关乎国运、福泽后世的大事!


    北元残部屡为边患,不彻底扫清,北疆永无宁日,此乃军事之要;之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光,“是迁都与海商!”


    “哈哈哈哈哈哈哈!”朱元璋与他毫不避讳的眼神对上,手指在空中轻轻点了点,不知是褒是贬,“好胆!”


    旋即冷哼一声,身子微微前倾,“那你再告诉咱,这天幕说的‘高商税’,尤其是那‘边际累进’,该怎么个收法?比如,门槛设在何处?年入一百两?一千两?还是一万两?谁来定,怎么核?”


    这一问,直接戳向了最核心的技术难题。


    朱棣显然早有腹稿,应对道:“爹,此事正需详议。门槛不宜过低,否则伤及小本经营,也与朝廷‘重农抑商’下允许小商贩流通物资的本意相悖。


    依儿臣浅见,或可分物类、地域、规模而定。譬如,行商坐贾有别;经营盐铁茶马与经营针头线脑不同;在两京、苏杭、泉州这等通都大邑,与在偏远州县,标准亦当有别。


    关键,在于能相对准确地‘看到’他们的流水与利得。或许可设‘市舶司’‘课税司’专理大宗货殖与异地大商之税务,另设‘契税’‘门摊税’等辅助稽核。”


    一直静听的朱标此时温声开口:“四弟所言有理,然虑及执行。我大明初立,百废待兴,精通算学、熟稔商事、又能秉公任事的吏员本就稀缺。


    若税法过于繁复,地方官吏或难以掌握,或趁机上下其手,勒索商民,反失朝廷本意。且商贾逐利,必有千方百计隐匿真实所得,分户析产、假借他人名义、以货易货不入账册,乃至贿赂官吏……这些,历朝历代皆难根治。”


    朱元璋手指又敲了一下扶手,看向户部尚书:“你说说,以咱大明目前黄册、鱼鳞册尚且艰难厘清的境地,要去摸清那些奸猾商贾的底细,难不难?”


    户部尚书冷汗涔涔,躬身道:“陛下明鉴,确……确非易事。商贾流动,资产多变,远不如田地房屋固定易查。


    若行此法,非增设大量熟悉商务、精通数算之专才,并配以严厉监察不可。且……且地方豪强,往往亦农亦商,田产与商铺交织,更难清晰剥离。”


    “听见了?”朱元璋目光回到朱棣身上,“不是不想收,是怎么能收到、收准、还不把民间搞乱!


    咱问你第三个问题:就算你定好了规矩,也派了人去查,查出来江南张员外年利超了门槛该交重税,这张员外转头就把自己闺女嫁给户部某侍郎的侄子,或者给宫里某位送上干股,再让一群士子写文章说什么‘与民争利,非仁政也’,闹得朝野议论纷纷。


    这时候,你是硬顶着杀下去,还是睁只眼闭只眼?”


    杀,可能牵扯出一大片,动摇官府运作;不杀,这税法定下来就是张废纸!怎么选?


    朱棣眉头紧锁,沉思片刻,眼中狠色一闪:“儿臣以为,‘法立而必行’!


    立法之初就先挑几个典型杀鸡儆猴,再以‘抑豪强、均贫富、佐国用’之义,占据大义名分,并广泛晓谕,争得百姓支持。


    最后,监管,从严!”


    朱元璋听完,身体靠回龙椅,沉默良久。


    终于,他缓缓开口:“你们说的,都有理。”


    “但不是现在,北元未靖,民生尚需恢复,吏治根基还不够牢靠。


    强行为之倒容易让人摸出弱点玩坏。”


    “但从今日起,禁锢去之,六部去该查的查、该理的理、该完善的完善。


    等咱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朝廷根基稳了,国库需要大钱办大事的时候,这天幕送来的刀子,未尝不能磨亮了,看准了,稳稳地割下一块最肥的肉来!”


    朱棣心潮澎湃,重重一礼:“父皇圣明!”


    朱元璋看着他,又看了看朱标,面容隐在藻井打下来的阴影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68章 明祖 【好了,说了这么多……


    【好了, 说了这么多,朱元璋的故事也终于差不多到了尾声,我们把视线回归到陛下本身。】


    【历史的长河滚动到十四世纪中叶, 依仗绝世铁骑建立的巅峰蒙古迈入暮年, 统治腐朽, 天灾频仍, 民变蜂起。


    这是一个秩序崩坏、华夷倒悬的“至暗时刻”。】


    狼烟四起的元帝国地图上, 淮右地区突然发出了耀眼至极的光芒。


    【一个淮右布衣,从烽烟与饥馑中走出, 以惊人的意志与冷酷的智慧,如同锻造一柄绝世利剑般,重新熔铸了这个濒临解体的文明。


    他, 就是明太祖朱元璋。】


    【就算在千古一帝序列, 他身上的争议数量也绝对算得上是帝王之最。


    有人视其为“得位最正”、“再造华夏”的千古英主;有人斥其为“猜忌刻薄”、“屠戮功臣”的暴戾之君。


    他的形象, 在在“治隆唐宋”的颂碑与“洪武大狱”的血色中交织成一幅复杂至极的图案。】


    ***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颇有几分兴致地听了起来。


    可他的儿子大臣们就不行了, 看着他这副甚至带着笑的模样,感觉浑身刺挠:不……不会是在憋什么大招吧!


    不要啊!!!


    ***


    【与秦皇汉武唐宗相比, 朱元璋面临的核心命题截然不同:他并非继承一个基本成型的强盛基业予以拓展升华, 而是在文明的废墟之上,进行一场从无到有、涉及骨髓的重建。


    他的任务,不是“奋六世余烈”或“鉴隋而立唐”, 而是彻底终结一个异族统治的混乱时代,并为接续的汉人王朝设计一套旨在“万世不易”的终极模板。


    他的答卷, 深刻地、甚至有些粗暴地, 烙印此后六百年中国历史的基因。】


    ***


    明


    方孝孺深以为然:“高皇帝起布衣,提三尺剑,驱毡裘之俗, 还衣冠之仪,乾坤为之再造,日月为之重明。其功之高,迈越前古。


    当是时,元政大坏,豪杰并起,皆莫知礼义为何物。帝独能延揽儒生,讲论治道,定制度,兴学校,其廓清寰宇之功,虽汤武不能过也。”


    ***


    【之前有说,“得国之正,无过于汉与明”。


    汉高祖起于亭长,提三尺剑取天下;而明太祖比起他来,还要增添一层“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文明拯救色彩。】


    【元末乱世,非寻常王朝更迭。近百年异族统治下,华夏衣冠礼乐沦丧,社会等级森严,经济剥削酷烈。


    红巾军大起义虽如火如荼,但多裹挟宗教弥勒信仰,破坏有余,建制不足。


    陈友谅据湖广,枭雄之姿,然弑主自立,器小暴虐;张士诚据苏杭,富庶安逸,却首鼠两端,无进取志。方国珍、明玉珍等,割据一方,难图大业。】


    【朱元璋从滁州到应天,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默默积累实力。


    他用李善长、刘基等儒士,系统性重建政权文官架构与意识形态,打出“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的旗帜,将军事斗争提升至文明复归的高度。


    鄱阳湖之战,以少胜多,歼灭最强的陈友谅;随后平张士诚,北伐中原。


    北伐檄文中“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宣告,精准凝聚了时代最深切的渴望。】


    【北伐战略更为关键:先取山东,撤其屏障;旋师河南,断其羽翼;拔潼关而守之,据其户枢;最后进兵元都,一举克复。


    除了卓越的军事眼光,更难得的是严令士卒勿杀勿掠,成功将一场可能演变为民族仇杀的战争,相对有序地转化为政权更替。


    1368年,徐达率军进入大都,元顺帝北遁,自石敬瑭献燕云后,足足四百余年的时光,汉人政权首次完全收复长城以南故土。】


    【所以咱家国父也曾说过:“朱元璋、洪秀全各起自布衣,提三尺剑,驱逐异胡,即位于南京。


    朱元璋尤民族革命之巨子也。元政不纲,群雄并起,朱元璋独能恢复汉族主权,规复旧物,此其功业,不仅为中国之光荣,亦且为亚洲之先导。”】


    ***


    清康熙时期[1]


    康熙也赞: “明太祖天授智勇,崛起布衣,纬武经文,统一方夏,凡其制度,准今酌古,咸极周详。非如后代繁缛阔略之比也。观其官制、典礼,至今沿革,灿然可考。至于敦尚节俭,以身先之,一时臣庶,翕然丕变。此其规模宏远,朕深以为可取法者。”


    *


    朱元璋本人当然是听的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但也有人听的那叫一个人目眦欲裂。


    “这等暴君!这等暴君!!


    掀起四大血案只为巩固其朱家王朝,也配得此赞颂!那那些枉死的性命呢?!连一句惋惜都不配吗?!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


    他家多少亲朋,都葬在了那柄屠刀之下!


    ***


    【从文明史观来看,朱元璋终结元朝,其意义远超普通改朝换代。


    它打断了蒙古世界帝国对中原的统治尝试,使中华文明的主体性得以保全并重新主导发展轨道。


    所谓“得位最正”,正源于此——他回应并完成了那个时代最核心的历史诉求:民族解放与文明复归。


    然而,这份“正”的起点,也隐含了他执政逻辑的根源:对丧失政权的极端恐惧、对秩序崩坏的深刻记忆,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一切风险掐灭在萌芽状态的管控欲望。


    这些,都将在他构建的帝国蓝图中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如果说明朝的建立是“破”,那么朱元璋用余生三十一年所做的一切,就是“立”——建立一套他心目中足以杜绝所有历史教训、确保朱家江山“万世一系”的完美制度体系。其设计之细致、管控之严密、思维之直接,堪称前无古人。


    政治制度上,他完成了皇权对相权的终极胜利。


    沿袭千年的宰相制度,在胡惟庸案后被彻底废除。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皇帝成为真正的政府首脑。


    设立锦衣卫,授予侦缉、刑讯、羁押之权,成为直属于皇帝的恐怖特务机构,将监察权力推向制度化与隐秘化。


    他颁布《皇明祖训》,事无巨细地规定后世子孙、后妃、藩王、官员的行为准则,试图将帝国未来的一切都框定在自己设定的轨道上。】


    【军事制度上,创立卫所制。


    经济与社会政策上,推行严密的户籍与土地管理制度,将人民牢牢固定在土地和职业上,社会流动性降至冰点。


    文化思想上,推崇程朱理学为正统,将其作为科举考试的唯一标准。


    ……】


    ***


    明永乐年间


    解缙在心中悄悄道:“陛下天纵圣明,总揽乾纲,废中书而升六部,官制之清,前所未有。亲制《大诰》,颁行天下,使愚夫愚妇皆知法不可犯。


    屯田养兵,百万之众不费民间一粒。此皆卓绝千古之制。然,法网似稍密,圣心似过劳。


    天下之事,非一人所能周知,亦非一人所能独断。”


    *


    明末清初


    黄宗羲叹息: “有明之无善治,自高皇帝罢丞相始也。


    古者君之待臣也,臣拜,君必答拜。秦汉以后,废而不讲,然丞相进,天子御座为起,在舆为下。


    宰相既罢,天子更无与为礼者矣。


    遂谓百官之设,所以事我,能事我者我贤之,不能事我者我否之。设官之意既讹,尚能得作君之意乎?”


    ——明朝政治败坏始于朱元璋废除丞相。丞相在古代是百官之首,皇帝也须对其礼敬,这象征着君臣共治、相权对皇权的制衡。


    废相后,皇权独大,君臣关系彻底扭曲为“主仆关系”。君主视百官为侍奉自己的工具,以是否顺从讨好为标准用人,完全背离了“设官为公、治理天下”的本意。


    这导致君主独断专行,失去约束,政治走向腐败。


    ***


    【朱元璋设计的这套体系,是一个高度理想化、也是高度封闭的模型。


    它假设皇帝永远勤政、永远明智;假设社会结构可以永远静止;假设外部威胁可以被长城和朝贡体系永久隔绝。


    它将帝国变成一个由皇帝亲自操控的、无比复杂的精密机器,每一个齿轮都被规定了固定的位置和运行轨迹。


    其成就显而易见:在短时间内建立了高效、低成本的统治秩序,恢复了经济,稳定了社会,为“永乐盛世”打下了坚实的物质与制度基础。


    明代疆域之巩固、皇权之集中、社会控制之深入,远超宋元。】


    【但代价与隐患同样惊人:极度专制的皇权,使政治健康高度依赖皇帝个人素质,中后期皇帝怠政,则权力滑向宦官或权臣,且缺乏宰相这样的调节缓冲机制。


    卫所制很快衰败,导致明朝中后期军制陷入募兵与财政危机的恶性循环。僵化的户籍与重农抑商政策,严重阻碍了商品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使中国在关键时期转向内卷与封闭。思想钳制则扼杀了创新活力。


    朱元璋试图设计一个“万世不易”的框架,但他可能没有完全意识到,任何试图冻结历史的制度,最终都会成为历史前进的最大障碍。


    他留给子孙的,既是一个恢宏的帝国基业,也是一个日益沉重的制度枷锁。】


    ***


    张居正幽幽一叹。


    ***


    【要不怎么说阶级局限性呢,老朱的所有统治政策,都与他的出身经历一脉相承。】


    ***


    明洪武年间


    天幕上这两行字缓缓滑过时,洪武年间紫禁城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阶级……局限性?”朱元璋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就在有人想要硬着头皮出列解释一二时,就见他手臂猛地一抬,一腔话语全堵在了喉头。


    “天幕说得对。”他语气平淡,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咱,朱元璋,出身就是淮右一介布衣。放过牛,讨过饭,当过和尚,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才坐到了这把椅子上。


    脱不了,也没甚好奇怪的。”


    ***


    【他的手段充满了强烈的个人色彩与酷烈,其最突出的表现,便是空前严厉、乃至残酷的治吏与肃清。


    他出身贫苦,对官吏欺压百姓有切肤之痛,对官僚集团的腐败与欺瞒深恶痛绝。


    他亲自主持编纂《大明律》,并颁布法外峻令《大诰》,其中大量案例和惩罚手段极为严酷,令人不寒而栗。他允许百姓持《大诰》绑缚贪官污吏进京告状,一度掀起民间告**潮。


    然而,对官僚体系的清洗,很快超出了反贪的范畴,演变为巩固皇权、清除潜在威胁的政治大狱。


    “胡惟庸案”与“蓝玉案” ,牵连诛杀数万人,开国功臣、文武功臣几乎被屠戮殆尽。李善长、汪广洋等文臣,蓝玉、傅友德、冯胜等武将,皆未能幸免。


    其株连之广、手段之酷、持续时间之长,在整个中国帝王史上都极为罕见。】


    【同时,他对士大夫也怀有深刻的猜忌与羞辱心理。


    他动辄在朝堂上对大臣施以“廷杖”,当众责打,摧折士人尊严。他设立“文字狱”,因奏章、表文甚至贺词中的个别字眼而处死大臣,造成极大的恐怖氛围。】


    ***


    明


    海瑞却持相反意见:“高皇帝雷霆之威,霜雪之肃,所以惩贪污、儆官邪也。当元季法弛官贪之后,非此无以荡涤秽浊,立纲陈纪。


    读《大诰》诸案,虽觉惨刻,然念及贪墨之吏剥民膏髓,其害甚于刀锯。非常之时,必用非常之法。后世吏治渐弛,正缺此等刚猛决断之气!”


    *


    清


    赵翼: “独至明祖,藉诸功臣以取天下,及天下既定,即尽举取天下之人而尽杀之,其残忍实千古所未有。盖雄猜好杀,本其天性。然亦天下已定,功臣多不法,虑其将来之跋扈,故为芟除,以杜后患。


    然如胡蓝二狱,株连死者四五万,亦太惨矣!”


    ***


    【朱元璋的铁腕,短期内确实达到了目的,官僚队伍在恐惧中高效运转,贪污现象得到极大遏制,皇权权威至高无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挑战。


    他成功地将一个可能桀骜不驯的功臣集团,彻底改造为绝对服从的奴才集团。】


    【但“恐怖政治”的遗产是极其负面的。它严重破坏了君臣之间的基本信任与共治传统,将关系彻底异化为“主奴”。


    它摧残了士大夫的气节与能动性,使得有才华、有抱负的人要么选择迎合,要么选择隐居避祸,官僚体系逐渐变得保守、僵化、唯上是从。


    大屠杀也直接导致了建文朝“削藩”时缺乏有经验、能统兵的老将,间接影响了靖难之役的结局。


    更重要的是,他树立了一个恶劣的先例:皇权可以不受任何制约地运用极端暴力来清除内部异己。


    这种“洪武模式”的阴影,始终笼罩着明代政治。】


    【他是最适合用一分为二的观点看待的皇帝。


    他对百姓宽厚,对官吏酷烈。


    他重视文化教育,又大搞文字狱。


    他勤政到令人发指,又猜忌刻薄。


    他渴望建立一个秩序井然、百姓安居、道德淳朴的儒家理想社会,但他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却是法家的严刑峻法、权术与恐怖……】


    【万历十五年里我感觉总结的很好:朱元璋的设计,等于将一个大帝国硬套入一个以简单农业经济为基础的模型里。


    他的制度,企图用最低的成本来管理最大的疆域与人口。这是一种‘数目字上无法管理’的困境。


    他的一切努力——无论是严刑峻法还是道德倡导——都是在试图维持这个静态模型的平衡。


    这个模型初期有效,但缺乏应对商业发展、货币经济、外部环境变化的弹性,最终导致了明代的僵化与内卷。[2]】


    【他是伟大的重建者。在华夏文明面临深重危机的时刻,他以惊人的毅力与智慧,驱逐蒙元,光复河山,重建了汉人主导的统一帝国,接续了文明的主脉。


    他是天才的制度建筑师,也是短视的牢笼锻造者。


    他设计的那套周密已极、强化中央集权的制度体系,奠定了明清两代五百多年的基本政治框架。


    这套体系在特定时期内保障了稳定与效率,但其内在的封闭性、僵化性与对社会的过度控制,也严重扼杀了社会的活力与创造性,成为中国近代转型迟缓的重要历史根源之一。】


    【他的那套帝国蓝图,线条刚硬,结构森严,唯独缺少了让人呼吸的空隙。


    它支撑起了一个延绵276年的庞大帝国,却也日益变得沉重,最后拖垮这个庞大帝国。】


    【陛下身上的争议确实很多,但在我看来,瑕不掩瑜。】


    ***


    明某处一茶馆


    民间说书人正在讲述《英烈传》: “话说咱朱洪武皇帝,那是真龙下界!


    放牛娃出身,当过和尚要过饭,那是尝尽了人间苦楚,知晓咱百姓艰难。你看他坐了江山,对咱小民那是真不错,贪官污吏杀得那叫一个痛快!虽说当官的老爷们怕他,可咱平头百姓,念他的好!”


    作者有话说:[1]看到麻子满脑子都是洪承畴……


    [2]《万历十五年》作者黄仁宇


    第169章 永乐 【和他的争议性一样……


    【和他的争议性一样, 朱元璋在继承人这方面同样在几位千古一帝之间遥遥领先——这里没有把建文包括在内哈。】


    ***


    朱允炆面色突然铁青:这么突然把他抓出来说一声是什么意思?你说啊!很爽吗!?


    ***


    【永乐大帝朱棣,他是唯一一个能拥有大帝称号的千古一帝子嗣。】


    ***


    仅仅一句话,洪武一朝所有人的目光就全聚集到了朱棣身上。


    “大帝”二字, 任谁也不会觉得能被冠于那些庸碌之君头上。


    朱棣悄摸摸抿住了嘴唇,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笑出声来:永乐大帝……听着真威风!好听!


    ***


    【武功上, 他毫无疑问是明朝拓疆、定鼎的神器。


    他五次亲征蒙古, 深入漠北, 虽未能彻底消灭鞑靼、瓦剌,但极大打击了其有生力量, 极大地震慑了草原,基本解除了洪武后期以来北疆的沉重压力,奠定了仁宣时期相对安宁的边防基础。


    他将洪武时代的防御性长城体系, 升级为一套以北京为中心、依托精锐野战部队和周期性北伐的进攻性防御体系。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朝国势之尊, 超迈前古, 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 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 无宋之纳岁薄币, 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更关键的是政治心脏的北迁——定都北京。


    这是一招充满风险与远见的绝棋。


    “天子守国门”,将帝国的神经中枢直接顶到对抗草原游牧势力的最前线,这需要何等的自信与胆魄!


    他几乎是在以一种逼迫的态度让后人努力——不努力建设军队, 那就去死!


    还有什么比放头熊在后头追更能激发骑车潜力的?


    那一定是放头老虎→_→。


    从后面明朝的情况来看,显然效果不错。】


    ***


    朱棣忍不住偷眼去瞧御座上的父皇, 只见朱元璋面色沉静, 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叩击,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看大哥朱标则微笑着看向他, 眼中带着鼓励与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


    【当然哈,这里同样存在争议,迁都北京固然是“守国门”,但也让帝国的心脏暴露在直接威胁之下,后世边防压力与财政消耗剧增,成为明朝中后期一个沉重的包袱。


    五次北伐,固然打出了威风,但也损耗巨万,其战略成果与消耗是否完全匹配,历来史家争论不休。】


    ***


    洪武年间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看向四子:“想做出点成绩好下来见朕?”


    旋即也不管他想回什么,抬头看回天幕,不知在向谁说,“天幕此言,记住了!”


    ***


    【出了北方的武功外,他派遣亦失哈等人多次巡视东北,在黑龙江下游设立奴儿干都司,将广袤的东北地区纳入有效管辖;


    派遣亦失哈等人多次巡视东北,在黑龙江下游设立奴儿干都司,将广袤的东北地区纳入有效管辖;


    接棒朱元璋治理西南的成果,对云贵地区进行更深入的改土归流与军事震慑,巩固西南边疆。


    唯一可惜的就是靖难属于内战,没办法归进武功里面,不然他的名次还能升一升。】


    ***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心痛地捂住额角,他听不得这靖难两个字。


    他的兵!他的钱!!


    ***


    【再说文治,,集天下文士两千余人,历时五年,编成这部被誉为“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百科全书”的鸿篇巨制——《永乐大典》。


    这部“序百王之传,总历代之典”的鸿篇巨制,多达三亿七千万字,将明初尚能搜集的天下典籍网罗殆尽,被誉为“括宇宙之广大,统会古今之异同”,虽多用于彰显文治、备皇帝查考,但其本身就是一项空前绝后的文化抢救与整合工程。


    仅这一点功绩就很卓著了。】


    ***


    文臣队列中,不少人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编纂一部包罗万象的典籍,这可是文人士子梦寐以求的千古盛事!


    解缙更是眼睛发亮,忍不住向前踏了半步。


    ***


    【朱棣其实还挺爱修书的,除了《永乐大典》,他还让人修过《性理大全》、《四书大全》、《五经大全》等。


    进一步将程朱理学官学化、正统化,统一思想,算是那个时候的科举教科书了。】


    【最后的话,是郑和七下西洋。


    庞大的宝船舰队,载着帝国的丝绸、瓷器与诏谕,也载着天朝上国的自信与好奇,远航至东南亚、印度洋沿岸,最远抵达非洲东岸。


    这是一次集政治宣威、朝贡贸易、海路探查于一体的国家级战略展示。建立了空前广阔的朝贡网络。


    还带回来了相当可观的财富,唯一可惜的是后世没有接棒继续,导致中国错过了大航海时代。】


    【吴晗曾这样评价朱棣:朱棣的时代是明朝帝国国力上升和扩张的时代。他的事业巩固了朱元璋建立的帝国,并把它发展到最高峰。


    他用武力推翻建文帝,然后以武力进行对外扩张。北京城的修建、运河的疏浚、永乐大典的编纂、郑和的远航,都反映了当时国力的强盛。但这些巨大工程和活动也消耗了国力,引起了国内矛盾的增长。


    他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皇帝,也是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


    ***


    明


    看着“好大喜功”四字,王世贞叹息道:“成祖之功德,极高巍矣。北征则元裔远遁,南伐则交趾内属,命帅则海宇肃清,漕通则仓储充羡,至于大典之修,百王未有其巨;西洋之役,亦前代罕睹其盛。


    然迁都、北征、西洋、大典,四者皆旷世之举,而并行于二十二年之间,民力之凋瘁,亦可知矣。


    故仁宗继之,不得不与民休息。盖雄主拓之于前,仁主不得不敛之其后,理势然也。”


    ***


    【也许是继位方式的问题,朱棣一直都想要向所有人证明,他能继承朱元璋的事业,并且在他的基础上做的更好!


    我没办法评价这种心态的对错,但不由想到由继位这个问题衍生出来的,那个辩论至今的话题:如果太子朱标没有在洪武二十五年英年早逝,那么,大明王朝的第二次权力交接,该选哪个作为继承人?】


    ***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兴趣地和周围人讨论了起来。


    *


    刘彻也不例外。


    唯一有一点点的奇怪的是,他现在还是一只小猪崽。


    听得儿子问来的问题,刘启掀了掀眼皮,没有丝毫犹豫:“朱棣。”


    小小的刘彻笑了起来,抓住父亲的大手,小小的手掌轻轻地拍了上去。


    give me five!


    ***


    天幕的幕布上出现了一个天平,两侧左右分别放上了朱标、朱棣的名字。


    【支持朱标的,说他仁孝温和,在朱元璋严酷统治与勋贵集团之间,常常扮演缓冲与调停的角色。又不缺杀伐果断,同时还能阻止老朱晚年发瘟,很明显的一个明君选手。】


    【支持朱棣的,拿出的是历史:现实就是朱标死了,朱棣通过战争上位,并用他实打实的功业,证明了自己是一位不世出的强势君主。】


    这一刻,左侧天平出现了名为“仁德之名,传延有序,朝野之望,未经考验的蓝图”的筹码;


    右侧,则是“赫赫武功,开拓之志,实打实证明的能力”。


    两方上上下下个不停,显然各持各的观点打得你来我往。


    但是在这一刻,朱棣那一侧的天平上,悄然出现了两个字:百姓。


    没有犹豫,没有平衡的摇摆,甚至没有给人思考的时间。这座天平,以不容置疑的速度和决绝,轰然向朱棣的那一侧倒了下去。


    底座发出沉重的闷响,尘埃落定。


    【朱棣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能力,朱标虽然很遗憾,但是,如果他上位,就得再让整个天下的百姓开一次盲盒。


    这不行。】


    天幕的声音平静却有力。


    【什么合法性、道德、理想,在他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朱棣,或许得位不正,或许手段残酷,但他用二十二年时间,交出了一份包含“强盛、安定、繁荣的成绩单。


    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这就足够了。】


    【选择朱标,就等于让天下百姓,用未来的身家性命,去赌一个“可能很好,也可能一般,甚至可能因能力不足而酿祸”的盲盒。


    不要说什么得人心,但得人心就一定能驾驭骄兵悍将、震慑边陲强敌?他若顺利继位,能否避免因削藩可能引发的内战?


    能否应对北方蒙古的持续压力?他的“仁政”,是真正惠及底层,还是主要宽松了士绅官僚?


    仁厚那就更搞笑了,王莽还谦恭未篡时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亿万生灵的福祉……这个赌注真的真的太可怕了,可怕到几乎没有人可以承担起那个后果。


    让朱标上位什么的,存在于讨论之中就好了。】


    ***


    明建文时期


    方孝孺勃然大怒: “荒谬!何其荒谬!燕王篡逆,天地不容!太子仁孝天纵,深得民心,若登大宝,必为尧舜之君。


    何来‘开盲盒’之说?唯有正嗣承统,方能纲常有序,天下归心。燕王恃强夺位,纵有一时之功,然开篡逆恶例,坏君臣大义,其害流毒万世!


    后世竟以成败论英雄,以功利蚀道义,可悲可叹!”


    *


    清·谈迁: “嗟乎!此问千古难决也。懿文太子仁厚,若继位,海内必讴歌。


    然北虏之势未衰,诸藩之强未削,太子能否如成祖之果断英武以制之?未可知也。


    成祖虽得国不正,然其英略雄断,实能保朱氏天下,且扩而大之。


    使当时竟奉建文,或削藩激变,别有强藩效燕王故事;或柔弱不振,启戎狄窥伺之心。祸福岂能逆睹?


    天幕以百姓为砝码……然‘靖难’兵起,河北、山东涂炭者,非百姓耶?永乐北征、西洋,功业赫赫,而转输劳瘁、死于锋镐者,非百姓耶?


    百姓之苦,似无论谁为君,皆不可免。唯苦之形式不同耳。”


    第170章 永乐 像是听到了谈迁的辩……


    像是听到了谈迁的辩驳, 安禾跟着也补充了一段:


    【也许有人会说,这些不过是猜测,但朱棣的靖难可是实打实的!


    确实, 靖难别说和那些顺位继承的比, 就是李世民的玄武门, 论起成本来也吊打它十个不止。


    所以各位造反的亲们, 这边承惠为大家推荐玄武门套餐哦[啾咪/.jpg]】


    ***


    明永乐年间


    朱棣死鱼眼:啾咪你个粑粑!你当他是不想玄武门吗!?非得闲的没事孔雀开屏让后人看看他的军事水平是吧!


    ***


    【好, 那我们就来算算,这场让朱棣证明了自己的“家务事”, 到底让大明和它的百姓付出了什么代价。】


    天幕画面变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图表与文字。


    【首先是人口,这是最直观的代价。】


    【根据《明太宗实录》的官方记载, 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 全国户口统计为1068, 4435户 5677, 4561口。[1]


    这是朱元璋辛苦经营三十载,从元末乱世废墟中恢复出来的基础。】


    【而到了永乐元年(1403年), 也就是朱棣坐上龙椅的第一年, 全国户口是多少呢?】


    一个数字被放大呈现:


    1141,5829户 6659,8337口。


    【户数微增, 口数还涨了近千万?


    但请注意,这是朱棣刚刚下令重修《太祖实录》、全面抹除建文朝痕迹后的数据。


    其中包含了大量为了显示“永乐新政”优于“建文苛政”而进行的重新统计、甚至是“鼓励”地方多报的虚户。


    更重要的是, 战争主要区域的人口损失, 被其他相对安定地区的数据“摊平”了。】


    【我们看局部。


    《明太宗实录》自己都遮遮掩掩地承认,山东、河北、淮北等靖难主战场,“淮以北鞠为茂草”, “民物凋丧,千里丘墟”。


    河北真定一带,“百姓流离,十室九空”。】


    【具体到战役。建文二年(1400年)的白沟河之战,双方投入兵力近百万,战后“燕兵乘胜,斩首数万级,溺死者十余万”。


    这只是史书一笔带过的数字,每一个“级”,每一个“溺死者”,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


    紧接着的济南保卫战,围城三个月,城中守军百姓“死者无算”。


    灵璧之战,南军精锐主力崩溃,“燕军斩首万余级,降者十余万”,这些降卒后来有多少被编入燕军,又有多少在后续战役或清算中消失?


    不得而知。】


    【等到成功帮侄子体面之后,一波政治清算又是死了一大批……


    据学者估算,仅“靖难”期间,直接死于战火、屠城、清算的人口,保守估计在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


    而因战争导致的流离、饥馑、瘟疫而间接死亡的人口,可能数倍于此。河北、山东部分地区的人口密度,直到仁宣时期才勉强恢复到洪武末年的水平。】


    ***


    秦始皇时期


    嬴政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下龙椅,心中感慨:皇位啊!


    ***


    【这场清算直接性导致了政治与人才的断层。


    朱元璋晚年精心布置的官僚体系,在靖难中被拦腰斩断。建文朝那些试图推行“新政”、削弱藩王的文官集团几乎被连根拔起。


    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练子宁、卓敬……这些当时顶尖的学者、政治家,不是被杀就是被废。


    朱棣虽然重建了内阁,重用了解缙、杨士奇等人,但这场大清洗造成的恐惧氛围和对“建文余党”的持续追查,使得永乐初年的政治空气一度紧张而保守,直言敢谏之风受挫,直到很久以后才慢慢恢复。】


    ***


    明建文时期


    方孝孺浑身颤抖,连根拔起四字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扎透,手指着天幕,对身边的齐泰、黄子澄嘶声道:“诸君可闻?此即篡逆之实祸!


    燕庶人以一己之私欲,陷天下于血海,毁太祖之成业,戮忠良,荼毒生灵!纵使其后偶有善政,焉能赎其罪于万一!后世竟以功利计较,而忘此滔天之恶,礼义廉耻何在!”


    他身旁的年轻皇帝朱允炆,脸色苍白如纸,手指紧紧攥着龙袍,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什么叫,帮他体面?


    ***


    【其次是经济。


    战争打的就是钱粮。建文为了平叛,加征赋税,“江南米价腾贵,民有饥色”。


    朱棣的燕军同样需要补给,初期就“悉拔大宁军及兀良哈三卫骑兵,资粮于敌”,中后期更是深入内地,就地取粮,甚至劫掠。


    所谓“燕兵所过,多行剽掠”。】


    【其中最致命的是对农业基础的破坏。


    靖难的主战场,恰恰是北方的核心产粮区。战争持续四年,春耕秋收的节奏被彻底打乱。壮丁被征发运粮或直接编入军队,田地荒芜。


    朱棣为了战术需要,曾在徐州、沛县等地决堤灌城,大水淹没的不仅是城池,还有周边万顷良田和无数村庄。


    根据《明史·食货志》追溯,永乐初年,北方数省“仓廪空虚”,朝廷不得不从南方大量漕运粮食接济,这成为后来迁都北京后财政上一个持续流血的伤口。】


    【战争也几乎耗空了洪武朝留下的国库。


    朱元璋省吃俭用攒下的家底,在叔侄俩的对砍中飞速蒸发。朱棣登基后,一方面要赏赐跟随自己造反的功臣将士——所谓“论功行赏,费赐巨万”。


    另一方面要安抚人心、减免战区赋税,还要准备对付北元,导致永乐初年财政一度极其紧张,甚至不得不暂时停发宝钞以稳定金融。】


    【更重要的是军事人才的损失。


    南军方面,李景隆这类先不提,真正有能力的将领如盛庸、平安、铁铉,或战死,或被杀。


    燕军那边,虽然涌现了张玉、朱能这样的新星,但张玉早在东昌之战中战死。


    朱棣上台后,真正能独当一面、堪称帅才的将领,几乎只剩他自己和朱能、丘福等寥寥数人。


    这为后来丘福北伐全军覆没埋下了伏笔。】


    ***


    明永乐年间


    朱棣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靖难之役的苦,是实实在在的兵祸、屠戮、流离、饥荒,是血肉横飞的四年。他日后的功业再辉煌,也无法让那些倒在靖难路上的亡魂复活,无法让荒芜的田地立刻长出庄稼……这同样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


    ***


    【朱棣的成绩单,大明和百姓早早就支付了堪称昂贵的学费。】


    ***


    明洪武年间


    朱棣早已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到来。


    只见朱元璋双眸紧闭,罕见地靠在了椅背上。


    ***


    【学费确实交了,而且交得很贵。】


    【但历史评价一个帝王,不能仅仅看他付出的代价,还得看,在付出这些代价之后,能不能迅速把家底重新攒起来,甚至攒得更多。】


    【军事文化之前提过这里就不再复述,我们看经济。】


    【靖难结束后的永乐元年,户部奏报天下税粮收入约为三千一百万石。这个数字比洪武末年是有所下降的,反映了战乱的影响。


    但到了永乐五年,仅仅四年后,这个数字回升到了三千四百万石左右。永乐十年,接近三千六百万石。


    即使到了永乐后期,虽然因为北伐、迁都、下西洋等大规模活动,国家支出巨大,但税粮收入基本稳定在三千二百万石以上,并未出现崩溃性下滑。这说明什么?】


    天幕上出现一个动态的地图,展示着运河的繁忙、沿海市舶司的税收、盐引的开中法运作。


    【说明朱棣和他的朝廷,在战后恢复经济、组织生产、扩大财源方面,是卓有成效的。


    他迅速稳定了局势,没有让战乱后的疮痍演变成长期的糜烂。


    他疏浚大运河,保证了南粮北调的生命线,为迁都和北伐提供了物质基础。他维持并发展了朱元璋制定的“开中法”,鼓励商人运粮到边镇换取盐引,既解决了部分军需,又活跃了商业。


    他延续了洪武朝对屯田的重视,军屯、民屯齐头并进,开垦了大量荒地。


    虽然“好大喜功”消耗巨万,但永乐朝的国库,至少在前期和中期,并没有被掏空,而是维持着一种“高投入、高产出”的紧绷循环。


    这种循环固然累民,但也确实支撑起了他的宏图霸业。】


    【更重要的是,他开拓了新的财源和战略空间。


    郑和下西洋带回的不仅仅是奇珍异宝和万国来朝的虚荣,还有实实在在的海外贸易利润和朝贡贸易收益。


    市舶司的收入增加了。对东北、西南边疆的有效控制,扩大了帝国的资源汲取范围。这些,都是朱元璋时代未能充分开拓的领域。】


    【所以,回到那个核心问题:代价惨重,但他买来的东西,值不值?】


    画面聚焦在几个关键词上:北疆相对安定,奠定仁宣基础、帝国疆域极大拓展、文化集大成、国际威望顶峰、政治中心北移。


    【以我个人浅见来看,值!】


    作者有话说:[1]人口这里的数据我分隔号打在千位数和万位数之间了哈,这样能少打两个[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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