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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虞笙收敛思绪, 直视着菲恩的眼睛回答:“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她用?了一句反问,语气比陈述时强了许多,大大增加这话的可信度。


    菲恩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显露, 只稍稍放平唇角。


    说到底虞笙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三心二意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察觉到他细微的神态变化,隔了几?秒,她突然问道:“菲恩,你有信仰吗?”


    “有。”


    他?不带犹豫的嗓音撞入耳膜时,虞笙心跟着微微一抖。


    “那你应该能明白信仰的力量有多强大。”


    菲恩不置可否, “你呢?虞笙,你有信仰吗?”


    虞笙默了会?,摇头,然后将话题拐回?去:“那个人曾经被别人当成独一无二的信仰。”


    三年前, 虞笙接到一个特殊的委托, 委托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女生, 叫程鸢, 在一次商演中认识了徐则桉, 那时候徐则桉还只是个无名?小辈, 但没来由的, 程鸢被他?的表演打动了, 然而就在那不久,她被确诊为?白血病。


    直到现在, 虞笙还记得程鸢找上她时说得那段话:“我当时在舞台上见到他?的时候,他?其实不是最迷人的那个,但只有他?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发抖, 我想他?一定在背后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虞笙没有点评那句“我想”,毕竟那时候的她对徐则桉还是一无所知。


    程鸢说了很多, 说到一半时开始语无伦次,最后五分钟才开始进入正题,“医生和我说,化疗的过程会?很痛苦,我就在想,要是我能找到一个可以?支撑自?己的信仰,我是不是就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了……所以?……”


    她腼腆一笑,难为?情地沉默了好一会?,虞笙替她接上,“所以?你想找我帮你鉴定一下他?值不值去粉,要是最后鉴定出来的结果好的,你会?将他?当成一个暂时的信仰来支撑自?己。”


    程鸢点头,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相信信仰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没准它不仅能让我每天都燃起对明天的期盼,还能帮助我减缓一半的痛苦。”


    虞笙接下了这份委托。


    经过一段近距离的观察,虞笙发现唱、跳似乎是徐则桉生命中的全部,每天最后一个离开练习室的永远是他?,每次创作出了让他?满意的新作品,哪怕只是一小段,他?都会?拉住当时借用?练习室管理员身?份的虞笙,献宝似的表演起来。


    他?身?上被汗水浸透,味道其实并不好闻,只是他?的舞姿过于轻盈,掩盖了他?潦草狼狈的一面,像春日的风,柔柔地吹进人心里?。


    有一瞬间,虞笙窥探到了他?闪闪发光的未来。


    除此?之外,徐则桉还是个很孤独的人,他?在团里?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说得更准确些,是他?被孤立了,只因他?对待舞台的态度过于严谨,队友在排练时唱错了一个音,或者抬腿的幅度和整体稍有偏差,他?都会?不留情面地指出。


    被排挤的滋味不会?好受,但他?从来没有抱怨、倾诉、抗争过一次,反而自?我开解道:“我的心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他?们一起站上更大的舞台。既然我是队长,我就必须要肩负起这样的责任。”


    两个月后,虞笙将委托结果告知程鸢,程鸢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追星,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追星是这样美好的体验,听到姐姐你这么?说以?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又能坚持下去了。”


    那时候的程鸢因化疗掉光了头发,戴一顶针织毛线帽,衬得脸不过巴掌大小,两颊缩进去一块,瘦削的仿佛只在骨头外裹了一层皮,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但她的眼睛里?有光在跳跃。


    ……


    菲恩还问她后来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虞笙说:“如果这几?年里?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的话,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工作室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旦委托中止或者结束,鉴定师就不能再和委托人约见。


    那次虞笙破例了。


    一直到程鸢骨髓移植成功,再到出院,搬到另外一个城市生活,她才停止了对她的“特别关注”。


    以?至于她现在并不知道在程鸢心里?,徐则桉还是不是她引以?为?傲的信仰。


    虞笙忍不住又朝徐则桉的方向投去一瞥,有光打在他?的右脸,映出卑下又媚俗的色彩,还有一半嵌在阴影里?,天生不爱笑似的,沉沉黯黯。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判断,毕竟一个人的努力和认真是做不了假的。


    只是现在的她未能分清,已经和过去判若两人的徐则桉究竟是被现实和金钱左右了梦想,还是说他?的最终梦想原本?就是为?了实现利、欲的双丰收,努力不过是他?抵达成功彼岸的唯一、也是最为?笨拙的途径。


    当然,这没什么?好批判的,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而追求本?身?,只有高低之别,并无正误之分。


    虞笙看秀的兴致因回?忆起了过去突然变淡,她去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把脸,决定提前离开晚宴现场,却在大厅旋转门出口被人堵了个正着。


    今天气温骤降,最高不过十度,菲恩穿着浅灰色薄绒大衣,内搭是一件白色半高领羊毛衫,他?的臂弯正搭着一条厚实的围巾,身?姿笔挺,却无端给人一种空旷孤寂的感觉,与纸醉金迷的浮华夜格格不入。


    像捕捉到了她的气息,等她穿过旋转门走到他?身?侧前,他?就扭过了头,清绝的面容连同那双蓝绿色的眸一并撞进她眼里?。


    他?问她要回?哪,是酒店还是她父亲家,不过不管去哪,他?都会?送他?一程。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明显将声音压低了,就像糖果外裹着那层能够盖下糖本?身?甜美味道的糯米纸,此?刻,他?低沉而朦胧的嗓音盖下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和欲望。


    虞笙脚跟往后挪了半公分,微小的距离,用?肉眼不太?容易察觉,但她本?人对自?己刚才的下意识反应心知肚明,并且嗤之以?鼻。


    只是搭趟顺风车,又不会?发生点别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还是说其实她在期待着什么??


    在对面的目光中,虞笙低头用?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下,九点零五,这个时间虞宏彬已经离开别墅上飞机了,她不用?担心会?被他?逮住问东问西,于是诚实道:“我要回?我爸那。”


    算是变相地应下他?的“好意”。


    从新天地开到别墅区最多需要一个半小时。


    这段漫长难捱的时间,以?沉默为?主,穿插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变数发生在前排司机一个急转弯后,菲恩身?子被带起□□了几?度,气息不偏不倚地喷在虞笙颈侧。


    只不深不浅的那两下,不会?给她脖颈处的皮肤造成丝毫影响,它依旧光滑白皙,不要平整的是她泛起涟漪的心脏内壁。


    菲恩没有立刻坐回?去,在车辆重新平稳行?驶后,反而更凑近了些,在这过程中,他?还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将整个脑袋枕到她的肩膀上,以?一种主动投怀送抱的姿势。


    虞笙脑袋里?突然第二次蹦出这个形容:蚕钻回?了蛹里?。


    ——就仿佛她是他?现有的保护壳。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跳短暂地乱了章法。


    菲恩敏感地察觉到了,也知在这种情境下一鼓作气,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但他?没有,他?愚蠢地选择了松手,直到她下车,也没有任何后续行?动。


    他?总是这样,耐心偶尔稀缺,偶尔又充沛到连他?都会?嘲笑自?己不争气的地步。


    可对虞笙而言,他?这一进一退并非毫无作用?,相反比持续性?进攻还要让她无力招架,甚至险些动摇了她的决心。


    那天晚上入眠后,她反反复复地梦到了那个有着海一般忧郁眼眸的男人,他?金棕色的发依旧像秋收的麦田,风一吹,看着有种柔软的蓬松感。


    这很奇怪。


    很少有人会?出现在她的梦里?,频率还如此?之高。


    ——或许也没什么?奇怪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虞笙买了最近一班回?杭州的动车票,下动车后,直接拿着行?李去了工作室,路过隔壁的珠宝鉴定室,发现里?面已经全部装修好,连门口的招牌都挂上了,长方形,暗金质地,字体黑色,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迷情”,用?的瘦金体,像一笔一画刻上去的,难能可贵的是该有的笔锋丝毫未少,足以?看出雕刻者的书法功底和对力度的把控能力。


    虞笙还注意到“迷情”右上角刻着一只蝴蝶,轮廓神似她腰间的纹身?。


    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找到陈梦琪问装修什么?时候结束的,陈梦琪说:“昨天下午就停工了,老板助理还邀请我们去参观了下,有一说一,装修得是真不错,逼格也是真高,不知道甩我们工作室几?条——”


    接收到虞笙的警告眼神,陈梦琪嘴上一个急刹车,“风格不一样,各有各的好,没什么?好比较的。”


    虞笙问:“昨天老板不在?”


    “不在,”陈梦琪说,“装修了差不多一个月,不过从头至尾,我们就没见过他?。”


    虞笙一顿,“上次来我们工作室送礼礼物的人不是老板?”


    陈梦琪难为?情地一笑,“那次是我搞错了,我见到的那个人其实是老板助理,听他?说,那会?他?自?己都还不知道上司长什么?样,不过有一点我没说错,这老板确实叫周祈安。”


    虞笙心不在焉地哦了几?声,回?办公室后,手机响了声,她对着屏幕看了几?秒,才摁下接听键,先跃入耳朵的是菲恩均匀绵长的呼吸,然后才是他?起伏不太?明显的声调,“虞笙,今天晚上我们能见一面吗?”


    大概是提前有了预感,以?至于在听到这声邀约后,她生不起半分诧异,随口找了个拒绝的说辞,“我们好像没有可以?见面的理由。”


    忽而听见他?反问:“我想见你不可以?是理由吗?”


    这称得上是一句杀伤力十足的绵绵情话,换作以?前,虞笙一定会?被他?哄到心花怒放,但这会?她除了一丝难以?言述的躁动外,更多的是别扭,就好像金鱼被人放生到广袤无际的海洋里?——那种与实际需求有所出入的违和感。


    虞笙换了只手拿手机,用?拖延的手段拉长了沉默的时间,望着窗外蒙蒙的雾色,突然反应过来她离黄浦江已经有几?百公里?的距离,眉眼一弯,“你确定今晚?”


    “就今晚。”菲恩的语气听上去分外坚定,仿佛在他?的故事里?,他?们今晚的结局必然是会?坐上同一张餐桌。


    “我是无所谓的,只是可惜——”虞笙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我人已经在杭州了。”


    她笃定今晚他?是没机会?见到她了。


    菲恩含着笑意的嗓音不慌不忙地追了过来,“真巧,我现在也在杭州。”


    这话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虞笙喉咙一梗,好半会?才吐出一声“哦”,“那还真挺巧。”


    转瞬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巧个屁!


    结束这通电话,虞笙莫名?口干舌燥,冰箱里?的冷饮区已经空了,她拿起手机,准备去最近的便?利店买瓶汽水,刚走出大楼没多远,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远远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有约莫十公分的身?高差。


    她很确定其中那个穿着长款毛呢大衣的男人是菲恩,至于他?身?边的那位,她只能看到一截背影,长卷发散在后腰,打扮得青春靓丽,仅凭气质推断,可能只有二十岁,也可能更年轻。


    虞笙脚步顿住了。


    要是没看到就好了——


    这念头从脑子里?蹦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不该是这样,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半分钟后,在转身?回?写?字楼的途中,她将自?己的“差错”归结为?占有欲在作祟。


    蠢蠢欲动,相当的不安分。


    可等她回?到自?己办公室,心里?别扭的感觉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对他?有着一种用?语言难以?解释的信任,也因此?,知道他?干不出那种吃着碗里?、一面又看着锅里?的渣男行?径。


    那女生绝不可能是他?的新伴侣,至于是谁,她没想出个结果。


    熬到下班点,虞笙离开工作室,比她先离开的几?人突然停下,行?成一道人墙,将过道堵得严严实实,这几?人里?就有陈梦琪。


    虞笙剥开一条缝,漫不经心的一个抬眼,视线就那样僵直住了,三个小时前在楼下见到的人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在面前。


    菲恩换了件外套,浅灰色,西装领大衣,衬得人高挺。


    微妙的气氛在几?人间流转,陈梦琪最先察觉到异样:“虞笙姐,你们认识啊?”


    “认识。”菲恩抢在她前头给出回?答。


    虞笙唯恐他?在憋出什么?让人跌破眼球的话,忙不迭续上,“但不太?熟。”


    菲恩暂时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抱着一束花走来,花应该是刚买的,很新鲜,上面还沾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虞笙从陈梦琪的反应中,推断出这人是菲恩在中国的助理。


    他?在虞笙身?边停下。


    在众人聚焦的视线中,虞笙像被施了定身?的咒语,两手就那样纹丝不动地吹落在两腿外侧。


    ——这花是接不对劲,不接也不对劲。


    就在这时,菲恩说:“麻烦你把这花放到我的办公室。”


    助手点头。


    他?走后,虞笙敏感地听见陈梦琪凑到江北耳边,压着声音说了句:“笙姐刚才还以?为?是给她的呢,这下好了,自?作多情了,好尴尬哦。”


    “……”


    久违的,虞笙想骂一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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