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睡

    方剑平好笑:“你可以不用这么大声。”


    “我是理直气壮。”


    方剑平无奈地点点头:“好,你理直气壮。可以回去了吗?张小芳同学。”


    小芳点点头。


    出了玉米地忍不住打量他,方剑平不是来真的吧。


    方剑平装没看见。


    以前她什么都不懂,方剑平是什么都不敢动,动一下就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现在她什么都懂,再想想村里那些婶子大娘天天盯着小芳的肚子,他又把话撂出去,不如,不如就今晚——今晚先试试。


    先熟悉熟悉,回头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身子,算好时间才能一击即中。否则赶上三伏天,或者农忙的时候,不是遭罪就是没空照顾她坐月子。


    平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让她带着孩子加做饭,娘俩得饿晕一对。


    当务之急么还有一个问题,他不想现在中招,容易赶上明年农忙夏收的时候。可是他家什么都没有啊。


    家里没有农场妇联应该有——杨斌说过他妈下乡宣传过少生优生。


    方剑平想到这点,到家就推着车子出去。


    小芳惊得睁大眼睛问道:“你你,你不是想跑吧?”


    方剑平停下,好气又好笑,“骑着车我往哪儿跑?首都啊。你也不怕累死我。”


    “那你干嘛?”小芳实在想不出。


    方剑平:“回头你就知道了。在家看书,别乱跑。我顶多半小时就回来。”


    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啊。


    小芳放心了:“还以为你要跑。”


    “整天瞎想什么。学习还不够你累的?”方剑平跨上车子,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好像还不会骑自行车吧?那回头早上早点起,我教你学自己车。”


    小芳当然会。


    可是就是会才不敢碰。


    装傻充愣简单,记忆中的傻话调出来就行了。很熟练的东西装陌生——其实也好装。问题学自行车,装不会她有可能摔一嘴泥。


    “你会不就行了?”


    方剑平摇摇头,“不行!”


    赶上他正上课孩子病了,老两口在忙,小芳不会骑车,总不能抱着孩子去医院。再说了,就算没孩子她也得学。老两口年龄大了,他回头回家探亲,需要小芳买菜,她总不能靠双脚走着去。


    小芳张了张口,看着那二八杠自行车,这要是摔倒能把她的腿砸瘸,“这车子太大。”


    “再大也没拖拉机大。你要是怕,我扶着。”


    小芳:“那我也不学。”


    “那我就告诉叔。”


    小芳气得叉腰,都要跟她好了,还逼她学车,是不是人啊。


    “你——我不跟你好了!”小芳指着他,撂下狠话扭头回卧室。


    方剑平笑道:“威胁没用。要是张小草知道我让你学自行车,肯定举双脚赞同。”


    小芳忍不住打开门出来,“你又不讨厌她了?”


    “讨厌跟她支持我没冲突。”


    小芳不敢信,他谁呀?他还是方剑平吗?可真不要脸!


    “就这么说定了。”方剑平蹬着车子出去。


    张支书还在桥头坐着,见他不早不晚往农场去,“出啥事了?”


    “蓝红墨水都没了。”方剑平说出他早想好的理由。


    学校快开学了,没有红墨水可不行。


    张支书:“那快去吧。对了,别再买猪头肉。”


    方剑平摇摇头,“不买。”


    没他提醒,方剑平险些忘了,养花的东西还没买。


    玻璃瓶装的饮料汽水不限购,麦乳精饼干也不限购,可他怕老两口一起唠叨,就买了四瓶饮料,麦乳精和饼干各一盒。


    带了书包,但装不下麦乳精和饼干,人家就用绳子给他捆起来。


    秋老虎厉害,白天很热,桥头有树木还离水近很凉快,他回来时张支书等人还在桥头坐着。


    张老五远远看到车把头上挂的东西,忍不住笑道:“剑平说的不买怕不是不买太多。”


    “这孩子,又乱花钱。”张支书不禁摇头。


    有人接道:“那也是孝敬你。”


    张支书摇摇头:“我能吃这么点就算不错了。”伸出手比划一把。


    老五了解他:“给小芳买的?那给你闺女吃,不比你自己吃还高兴?”


    这是实话,张支书不想反驳,“也是他自己馋了。”


    话音落下方剑平到跟前。


    老丈人在,他不好直接走。他一停张老五就问:“买的啥?”


    “麦乳精和饼干。天气热小芳没精神,喝点酸酸甜甜的提神。”方剑平想到小芳不是很喜欢吃饼干,又见这桥头上坐的七八个人,不是他老岳父的朋友就是自家亲戚,就把饼干盒子打开。


    张老五忙阻止,“你这是干啥?赶紧回家给小芳吃去,她还等着。”


    方剑平拿一把递给老丈人。


    张支书一人给一块,“尝尝。”忍不住看一眼快到家的女婿,“他今儿咋这么高兴?”


    老五不禁说:“瞧你说的。”


    张支书又微微摇头,“你不了解他。无论是去农场还是回来,一直带着笑,跟喝了蜜似的。最近他老家也没来信啊。”


    有人道:“你女婿脾气本来就好。”


    张支书再次摇头,“你们不懂,好说话不等于整天把笑挂在脸上。这小子准有事。”


    老五咬一口饼干,啧一声:“真噎人。难怪舍得给咱们吃。”


    张支书伸手:“不吃给我。”


    老五躲开:“别瞎想了。好事还不好?”


    好事很好。可是他不知道什么事就有点不安。


    老五:“小芳还说你头发白是我们气的,我看是你用脑过度。人都进家了,还能飞了?”


    张支书摇头,“没有假条,让他飞也不敢飞。”


    “这不就好了。”老五不懂他怀疑个什么劲,“你饼干吃不吃?不吃给我。”


    张支书把两块都给他。


    老五立即说:“看在饼干的份上,我待会儿帮你盯着点。”


    然而两人都成望夫石了,方剑平也没出来。


    太阳快下班了,老五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道:“你说你,一天到晚瞎琢磨啥。指不定就是再开学小芳上五年级,剑平高兴。”


    张支书摆摆手,“回家去吧。”


    他和这样头脑简单的人说不通。


    到家看到俩人在树下一个看书一个写作业,张支书忍不住皱眉,难道真是他年龄大了老糊涂了,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瞎想。


    “剑平,晚上吃啥?”


    方剑平顺嘴问:“你们想吃啥?我这就做。”


    夏天天黑的晚,太阳落山离天色暗下来至少有一个小时,离伸手不见五指得有两小时,“现在就做?”


    方剑平从农场回来就想做饭。可是不会被当成神经病,也会怀疑出什么事了。


    不吃饭直接上炕睡了,丈母娘回来估计得当他病重,还会让老丈人开车送他去医院。


    那样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先前没东西,单独面对小芳他还能保持理智。现在东西拿来,担忧没了,让他离小芳远点,他心里痒痒。靠近一点,他很难中途刹车。


    方剑平左思右想,桌子搬出去陪小芳写作业。


    大门敞开,人来人往都能看见,他肯定能忍住。


    方剑平忍住手脚不等于心静。这小半天过得堪称度日如年。


    刚刚注意到太阳下班,他就想做饭。小芳一句“爹娘还没回来”让方剑平坐回去,又暂时冷静下来。


    “小芳饿了。”方剑平道。


    小芳不禁看他,她刚喝一杯麦乳精吃两块饼干。


    方剑平把她的脑袋按回去:“好好写作业,我去摘点菜。叔,吃面?”


    “吃面吧。”张支书往堂屋看,空无一人,“你婶呢?”


    方剑平:“不是在隔壁就是在五婶家。之前五婶她们还在外面说话,她把羊送回来,她走了她们也不见了。”


    张支书抬抬手:“那咱不管她。暖瓶里好像没水了,我先烧点热水留着洗澡。”


    方剑平心中一动,对,得洗干净。


    这样想就往厨房去,看到缸里还有半缸水,立即找扁担挑满。


    水缸满了,他擦擦汗就去和面。


    张支书瞧着他像不知道疲倦似的,又一次觉得他今儿心情不错。


    可是今天跟昨天前天也没啥不同啊。


    还是他真的老了,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张支书觉得可能是这点。


    话说回来,不出张支书所料,吃了饭天色还亮着。


    一家四口各自洗去黏糊糊的臭汗,天色暗淡,但还能看见人影。此时别家刚刚端着碗出来。


    张支书和高素兰听着外面热闹忍不住步出家门。


    方剑平一见他们出去就拉着小芳回屋。


    小芳下意识问:“来屋里干嘛?”


    “给你看一样东西。”方剑平把一直藏在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小芳接过去看一下,惊得睁大眼睛,他——他下午去农场不会就是找人家要这个吧。


    方剑平不禁问:“你认识?”


    现在的小芳不应该认识,哪怕她看到盒子上面的字,也不一定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我见过啊。”小芳想到去年有一天,隔壁老九神神秘秘的给王秋香一盒东西,她刚转过脸看过去,两口子就慌的回屋,“去农场拿的?”


    方剑平试探着问:“咱家也有?”


    小芳听出他潜在意思——怀疑她爹娘。


    可真不怕被男女混合打啊。


    小芳故作不懂,“咱家有你还去农场?”


    “那你在谁家见的?”


    小芳朝隔壁看去。


    方剑平问:“九叔给你看过?”


    小芳摇摇头:“大胖拿的。他还说这东西可以装水,一点不漏特神奇。方剑平,给我一个,我试试。”


    方剑平连忙躲开,“大胖这皮孩子,回头我就跟他爹说说。”


    “先不管他,给我看看。”


    方剑平给她看的目的可不是玩,“别夺。有了这东西,我们想什么时候生孩子就什么时候生。”再次躲开她的手,跳到炕上。


    小芳下意识跟上去。


    方剑平伸手把她拉到身边。


    夏天的衣服薄,尤其此时刚刚洗好澡,穿的都是短裤短袖。


    肌肤相贴,小芳不敢乱动,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房间的气温也越来越高。


    方剑平的心砰砰砰砰跳的如打雷一般,搂着小芳的手臂越来越紧,恨不得把人镶进骨头里……


    小芳不舒服的动一下。


    “别动!”方剑平低吼。


    小芳吓得浑身僵硬。


    方剑平的理智回来一点,忙安抚她:“我不是吼你,我也没生气。”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跳下炕。


    小芳惊得睁大眼睛,他还是男人吗?关键时刻跑!


    方剑平当然是男人,还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所以他不光把外间的门别上,还把卧室的门从里面别上,然后又把窗帘拉上,炕桌和煤油灯都收起来,炕上只有床单枕头毛巾毯和他俩。


    小芳瞧着这万事俱备,大干一场的样子,莫名心颤,忍不住后退,“方剑平,你你你要干嘛?”


    “你不是怀疑我不会吗?”


    小芳觉得她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不说这个年代,她爸妈上高中了,九十年代了还误以为亲亲嘴巴就能生孩子。


    方剑平十七岁就来到农村,之前都没碰过女孩子的手,怎么可能知道啊。


    “你看到一枝花的男人——”


    方剑平打断她的话:“没有。”


    “那你肯定不会。”


    小芳想起同学说过,第一次会流血——又忍不住后退。


    方剑平把她抓回来,“你是不是忘了我爷爷奶奶我爸妈是医生?我爸还特别希望我子承父业。我小学就知道人体结构。不许再跑!”


    “真的?”


    方剑平点头。


    小芳闭上眼睛,“来吧!”


    方剑平见她跟上断头台一样,好笑又想生气,“我不是要你的命。乖,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还要等会儿?”小芳脱口而出。


    方剑平吹灭灯,一会儿也不等。


    ……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方剑平小时候听他姐姐背白居易的《长恨歌》一度纳闷,古人真没劲,睡觉有什么意思,起来玩啊。


    当时方剑平他姐嫌弃他小孩子家家不懂,一边玩儿去。


    方剑平那时还很生气,找爷爷奶奶告状。


    爷爷奶奶笑着说,等他长大就知道了。


    当时他以为这不过是糊弄小孩子的说辞。


    今天,他长大了。


    看到身侧女子如同孩子般纯真的睡颜,方剑平没有一丝睡意却不想起来。


    家里的公鸡叫了很多声,羊被老丈人拽出去啃树叶,鸭子被丈母娘赶下水,他都听见了,可是还是不想起。


    “剑平,剑平,小芳,起了……”


    丈母娘大概永远不会让他失望——总是不合时宜的出现。


    “咦,你咋把外间的门别上了?”


    方剑平霍然起身,什么君王,什么早朝,有多远滚多远。


    “来了,来了。”方剑平趿拉着鞋去开门:“应该是小芳关的。可能怕有小偷进来,两个门都别上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大概九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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