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傻子

    裴琛闻言又爬了起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永安楼无主了,三掌柜逃之夭夭,因是无主,户部将楼收了回去,如今正在挂户去卖,你若去晚了被旁人捷足先登,莫要怪我不告诉你。”溧阳对上裴琛缥缈的视线,“你累了?”


    “不累。”裴琛回眸对视,“我去户部,一起吗?”


    “也可。”溧阳沉吟了会儿,念及今日无甚大事便也应下,道一句:“欧阳家也有意思,正在四处打点呢。”


    欧阳家是皇商,富贵至极,在京人脉广,他们要伸手,裴琛未必抢得过去。


    两人各自收拾后登上马车,可她们刚出府就被林新之逮住了,林新之跟着登上马车,面色不快。裴琛被看得心中不快,只问一句:“你可知晓柳先生?”


    林新之抬眸,一脸茫然。


    裴琛笑了,林新之懵懂,驸马眉黛远山,顾盼生辉,大有与女子比美之意。林新之不解其意,裴琛懒得再解释,“你连柳先生都不知是谁,整日里谈什么喜欢。我喜欢殿下,知晓殿下困处,而你的喜欢皆是空谈。”


    林新之于朝政上一直都很勤勉,也得陛下看重,京中交际游刃有余,但她对顾照林多有疏忽。


    裴琛一言点醒,同时,溧阳也在思考这句话,什么是喜欢呢?


    喜欢就是你日日想着她,但人不会无所事事,会为自己的前程而忙碌,当你的喜欢与你忙碌之事难以融合之际,又该如何抉择呢?


    林新之面色难看,双手圈于袖口暗自攥住,她看着裴驸马轻松之色,心中不解,“还望驸马解惑。”


    “我告诉你又如何,轻松得来的答案岂会珍视呢。林侍郎,顾主事是一心思正派之人,你与毒三娘一事未必不会成为她的心梗。亦有可能她从不在意,你想想,若是不在意,那她对你还是喜欢吗?”裴琛觉得面前的人无知可笑,整日谈什么喜欢,可对心爱之人一知半解,这样的喜欢有何用呢。


    她兀自摇首,说道:“林侍郎,我今日有要事,还望你早些离去。”


    林新之被当头一棒,打得脑袋晕头转向,被赶下车后连路都不会走了,溧阳望她一眼,亦是心事重重。


    马车哒哒动步,裴琛闭上了眼睛,想起自己上辈子活着,对殿下无一帮助,那样的喜欢配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面前的女子花容月貌,青春昳丽,年轻的容颜更让人不开眼睛。


    她的殿下啊。


    两人心思各异,直到马车在户部衙门口停下,两人皆是一副大梦初醒的神色。裴琛先下马车,回身去接溧阳。溧阳搭着她的手下了马车,两人并肩而立,天光之下,天姿容貌迷乱了人的眼睛。


    进入衙门后,户部侍郎里寻,简单说道:“我们尚书正与欧阳家家主说话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青色裙裳女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长发散在肩上,发上珠翠生辉,是欧阳玉。


    欧阳玉也看到了裴琛,下意识感到腿疼,但人已见面,不好不去打招呼,她只得笑着上前。


    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见到裴琛就害怕了。


    走近才发现裴驸马身子好了许多,虽说脸上白得过分,可唇角染着正常的红,浓烈的美衬托出她的健康。欧阳玉惊叹于一男子可以与女子比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相比较她的惊讶,户部侍郎已然很平静了,将三人引至屋内,小吏奉上凉茶。


    欧阳玉干坐着不走,裴琛几度开口都吞了回去,最后溧阳将人赶了出去,与户部侍郎说出来意。


    户部侍郎有些惊讶,裴琛笑了一下:“我相信你们尚书会有抉择的,价钱问题,不难。”


    “不瞒您说,已有好些人来询问了。当然,殿下开口,我们自然要多加商议的,您回去等等。”户部侍郎为难极了,“永安楼现在很热门,价格高,您还不如重新选择一地。”


    裴琛说道:“永安楼的名声便已超过以往,买的并非是楼,而是名声了。百年名声,岂去金钱可以买的。”


    户部侍郎尬笑不已,接连道是。


    须臾后,户部尚书与欧阳家主欧阳旭走了出来,欧阳玉迎了上去,户部尚书将人送了出去,转头就瞧见了溧阳公主和驸马,吓得愣住。


    户部侍郎说明他们的来意,户部尚书柳正也是一怔,“您也想要永安楼啊。”


    不等溧阳颔首,他就很为难道:“怕是有些难。”


    裴琛淡笑:“户部尚书想做的事情,怕很简单。”


    户部尚书柳正老奸巨猾,该动一动了,更重要的是他是二公主的心腹。眼睛不大好。


    敲打一句后,柳正笑不出来了,“驸马您这是强人所难。”


    裴琛走近一步,站在他面前,低声说一句:“若是二殿下过来,你会如何做呢?”


    她轻轻一笑,意味不明。柳正脸色大变,“驸马说笑了。”


    “殿下,我们走吧。”裴琛不接话,反而拉着溧阳离开户部衙门。


    当年二公主落败后,柳正潜逃,细细数下来,他帮着二公主不知做了多少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但他很聪明,给自己留了后路,逃之夭夭。


    登上马车,裴琛倚着车壁轻咳一声,溧阳问她:“你说了什么?”


    裴琛接着又是几声咳嗽,咳得面色通红,溧阳心软,伸手拍了拍她的脊骨。良久后,裴琛才缓和下来,道:“他是二殿下的心腹,对吗?”


    溧阳惊讶,转而联想到裴琛的能力,旋即也不奇怪了,颔首道:“确实。你想怎么做?”


    “天衣无缝也是神仙才有的,凡人做不到,柳正再是聪明也是凡人罢了。”裴琛疲惫得厉害,尤其的马车颠簸之下,筋骨疼得厉害。她终是忍不住从袖袋中摸索出药瓶,想要打开瓶塞,一只手夺走她的药瓶。


    “你吃它做什么,累了就休息。”溧阳将药瓶丢出了车窗外。


    裴琛看她一眼,心肺跟着激动起来,免不得一顿咳嗽,溧阳伸手扶住她,手臂从她纤细的后腰穿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腰,将人带入自己的怀中。


    裴琛没有动,贴着溧阳展缓不适,她闭上眼睛,感受来之不易的亲昵。


    上一世,殿下鲜少抱她,抱她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殿下性子太过冷漠了,亲近之人都不敢靠近,情蛊每月都在折磨她,让她变得愈发冷血无情。


    两人都沉默下来,外面的嘈杂声不时传了进来,熙熙囔囔,吵吵闹闹,让寂静的马车多了几分喧嚣。


    到了公主府,溧阳松开手,这回,她先下车,转身去扶裴琛。


    裴琛双脚落在地上,刚想说话,眉眼狠狠一蹙,猛地伸手抱住了溧阳,两人一齐朝地上滚去。


    嗖地一声,两人站立的地方射过一只冷箭,裴府护卫立即冲了出来,裴琛抱着溧阳,肩膀狠狠地贴在地上,疼得脸色发白。


    护卫们出来,周围已无人,他们更是一筹莫展,面面相觑。


    溧阳将裴琛扶了起来,见她脸色愈发不好了,吩咐护卫去找刺客,自己扶着裴琛进屋。


    护卫一路去追,一直追出裴府地界,鬼影都没有见到。


    一箭射出去的裴铭一路奔跑,一直跑至闹市,刚站稳身形就被人拉上马车,一路辗转来了二公主府邸。


    二公主伤势未愈,驻着拐杖站在屋内,见到裴铭垂头丧气后嘲讽道:“你的身份就注定你不会成功,裴琛如今活得好好的,功夫也你好,孤不知你这些年来都是做什么,功夫都比不过一个病秧子。”


    裴铭面如土灰,面对嘲讽也没有生气,简单说一句:“裴琛活不过二十岁,殿下何必急呢。”


    “孤不急,裴琛死了,大姐姐也会活得好好的。”


    “不会的。裴琛一死,溧阳公主也会死的。”裴琛又笑了,面色阴狠,眨眼间又显出几分自信,“殿下,您放心,只要裴琛一死,大公主绝对会殉情的。”


    “殉情?”二公主不信,可对方信誓旦旦,她问缘由,裴铭如何都不肯说,反而催促她买下永安楼。


    二公主丧气道:“孤没有那么多钱,如今的永安楼都快赶得上孤的公主府,不如重新去买地皮自己搭建酒楼。”


    “您没有钱,但是欧阳旭有钱啊,他是皇商,您给他使些绊子,他自然会将钱送上门来。”裴铭建议。


    二公主迟疑,“当真可行?”


    “自然可行,方才溧阳公主与裴琛便去了户部官衙,您说她们去为了什么?”裴铭口吻温和下来,“您想想,溧阳公主为何要永安楼呢,必然是有用处的。”


    二公主迟疑,反问裴铭:“她要永安楼做什么,缺钱花吗?”


    永安楼涨价到如今的地步,已然不是简单商户可以买购买得起了,成了权势间的比拼,就看户部尚书如何抉择了。


    “或许有我们看不到的用处,永安楼的情报消息是最快的,您想想,您该不该争取?”裴琛言道。


    “好,孤也试试。”二公主终于下定决心。


    裴铭笑了,“我帮殿下解决二掌柜一事,刑部的顾照林盯上您了,您还是要注意些。”


    “孤知晓,你暂时避开。”二公主有些不耐,若非惹了陛下不高兴,她也不会兵行险招去杀人。


    都怪溧阳搅事。


    二公主烦不胜烦。


    裴府门口的刺客逃了,护卫们什么都没有追到,现场只留下一支箭,箭羽很平常,是市面上卖的最多的一种,压根没什么用处。


    裴琛摔了一跤,因在夏日,衣裳单薄,肩膀上蹭破了一层油皮,红了一大片,简单热敷后,她就躺下睡着了。


    溧阳忧心忡忡,心中始终不得安宁,绝义提议将公主府的护卫挪一批过来。


    溧阳拒绝道:“论起护卫们的功夫,公主府的护卫远不比裴府的,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若是高手,再多的护卫都没有用处。”


    绝义唉声叹气,“好在驸马反应极快呢。”


    “可这样下去对他的身子愈发不好了,总在危险中如何养好身子呢。”溧阳开始新的担忧,自己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处处受制,若不小心疏忽了,便是性命之忧。


    绝义哑然,“谁呼这丧心病狂地总盯着您和驸马,今日是冲着您还是冲着驸马?”


    绝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对方究竟是谁,而溧阳心知肚明,高超的箭法,逃得那么快,又针对她和裴琛而来,必然是裴铭。


    裴铭消失得无踪影,这些时日内必然有人接济他,目前尚且不知。


    绝义撇撇嘴,“殿下,属下觉得最近真的不太平,尤其是裴府,属下总觉得阴森森的。”


    裴府太冷清了,尤其是老屋那边,晚上不见人不说总听到一阵木鱼声,顾夫人每日不出门,院子里婢女们都不敢喘气,恨不得如死人一般不喘气。


    新屋这边热闹了些,危险处处存在。


    “若回公主府,丢下顾夫人一人也不妥当。”溧阳顺着绝义的话说下去,顾夫人是个特殊的存在,丢下她不管不问,百姓议论纷纷说她二人不孝,陛下与太后也会降罪。


    绝义提议道:“不如去寻一间新宅如何,就说老宅对驸马的病情有误,寻一间新的,靠近公主府,这样新的府宅外人不知部署,减少许多麻烦。”


    “也可,我让人去寻新的府邸。”溧阳决定道。


    “属下这就是去办。”绝义主动接过责任。


    溧阳颔首。


    裴琛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肩膀疼得厉害,脑袋也晕乎乎的,挣扎着起来喝了碗水,脑袋不再晕了。


    白霜说道:“公主去见客了,皇甫先生来了,听闻南疆使臣明日就离开了。”


    裴琛应了一声,询问刺客的后续。白霜回答:“跑了,听说对方跑得很快呢。”


    “正常,谁能追的上他呢。”裴琛兀自嘲讽,裴铭的功夫鲜有对手,狡猾奸诈。


    她又躺了下来,与此同时,溧阳与皇甫仪在书房内说话。


    “我让人跟着八皇子回南疆找寻解药一事。”皇甫仪说道。


    溧阳点点头,“我与八皇子商议过,在边境留下五万兵马给他照应,兵不见血是好事,倘若开战,必然是需要兵力的,到时里应外合助他登位。”


    皇甫仪迟疑:“殿下觉得八皇子可靠吗?”


    “孤要的是两国三十年内无战,至于他自己能不能撑得起来,那便是他们内部的事情,孤不能事事为他们想清楚。”溧阳执黑子,目光沉溺,不能让十一皇子上位,其余的事情听天由命。


    自己能做的唯有这些了。


    皇甫仪思考再三后,终于放弃了白子,耳畔似有狂风呼啸,“大夫说那个孩子比寻常孩子瘦弱,怕又是一个身子不好的。”


    “身子不好?”溧阳疑惑,上辈子的裴熙身子很好,小小年纪上树摘果子,下河捞鱼,舞刀弄枪更是不在话下,怎么会身子不好。


    皇甫仪笑了下,“她喝奶都喝不进去,乳娘想进了办法才让她喝些奶,大夫也说不清是什么情况。我想了几日,会不会是脑子摔坏了,比不得常人,呆呆傻傻。”


    溧阳搁下棋子,已然不悦,“她才一个多月,先生怎么胡乱下症呢,摔傻了与不喝奶有什么关系,您回去后多看着些,让人尽心,若是不成,我将她带回裴府。”


    “您还是安心与驸马相处,驸马如此优秀,您若不珍惜,日后会后悔的。我是劳碌命,我替您看孩子,日后我做她干娘,给我养老送终,也不辜负我此刻的照顾了。”皇甫仪吓得开始胡言乱语,恨不得将孩子丢出京城,免得给公主带来麻烦。


    溧阳很满意皇甫仪的答复,旋即说起永安楼的事情,又说起柳正与二公主的关系。皇甫仪终于找到了自己发挥的场地,说道:“柳正在户部待了这么多年也该要动一动了,京城怕是不适合他,此人狡诈,殿下可想好如何做了?”


    “动一动吧。”溧阳思虑半晌,走一步算一步,前世柳正手中犯下的事情太多了,随意挑出一两件就能送他离开。她与皇甫仪说道:“孤来做,先生替顾照顾好孩子。”


    皇甫仪:“……”我成了乳娘?


    皇甫仪高兴而来,失望而归,回家继续带孩子。溧阳回到新房,裴琛坐在院子里看夕阳,一袭素衫,芝兰玉树,温厚端方。


    “你醒了,可还感觉哪里不适?”溧阳走近前,裴琛总让她心慌不已,渐渐地,她感觉自己被她控制了,开始情不自禁地关心她爱护她。


    情绪让她心神不宁。


    裴琛淡然道:“好多了,殿下可累?”


    “不累,明日送南疆使臣出城,八皇子点名要名要你相送。”溧阳俯身坐了下来,扫了一眼桌上的空碗,白色的碗底剩下了些褐色的汤汁,应该是喝的药。


    裴琛笑了,“好,我明日随你一起,对了,南疆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你指的是情蛊还是?”


    “自然是南疆储君一事,八皇子爽朗阔气,这样的君主对我们大周也有几分好处,殿下觉得呢?”裴琛故作懵懂,八皇子性子很好相处,他这样的国主对百姓好,对友邦也有几分益处,不用担心她们肆意挑衅,边境百姓也会过些安康的日子。


    “陛下早有决断,已留了兵马给八皇子,再多的帮助也没有了。”


    “陛下留了兵马?”裴琛惊讶,她记得并没有这桩事情,难道因为自己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情?


    溧阳淡笑:“你那么惊讶做什么,好了,既然陛下有决断,我们也不要多管,毕竟是外邦事宜,青莞可来过?”


    “青莞去接孩子去余杭,她准备将孩子送去,过些时日才会回来。”裴琛解释。


    溧阳不再问了,而是说起搬家一事,只说距离公主府太远,进出宫门也不方便。


    “听殿下的,不过买一间宅子并非小事,花费颇多,我去瞧瞧账上的银钱可够。”裴琛没有反对,殿下开心就好。


    溧阳顺势说了自己的意思,又询问顾夫人的意思,裴琛说自己择日去问问,正好将自己远行的事情告知。


    吃过晚饭,裴琛就去了,依旧没有见到,裴琛让婢女传话,自己出远门,遇事可入宫去找太后娘娘。


    翌日清晨,南疆使臣出城,溧阳与裴琛送出十里地,九皇子一脸痴傻样,看着裴琛时不觉露出愤恨之色。


    送走使臣后,溧阳回宫复命,裴琛去拜见太后。


    竹屋上水波荡漾,太后一袭素衣坐在小凳子上,手中抓着鱼竿,难得在钓鱼,裴琛近前来行礼,“姑祖母,孙儿要出京了。”


    “去玩吗?”太后没有回头,依旧静静凝着水面,似乎不在意裴琛说的话。


    裴琛将刺杀的事情简单说一遍,太后惊讶:“是去平乱的呀,出息了。”


    裴琛低笑,再观太后身影纹丝不动,不觉走上前几步,“您钓到鱼儿了吗?”


    “运气不好,没有呢。”太后有些失望,接着喃喃自语:“我是运气都用来遇见她了。”


    她?裴琛奇怪,是先帝吗?


    听闻太后与先帝之间的爱意爱得深沉爱得隐秘,天下人不知她们的情意,周围的人却羡慕她们相知相许相爱。朝朝暮暮,朝是你,暮也是你。定江山,创新朝,建女学,每一件事都是轰轰烈烈的大事,先帝与太后四五十年的感情,从未变过。


    她迟疑下来,太后却放下鱼竿,态度一如往昔,“出门好好保护自己,各地习俗不同,入乡随俗,给我带些特产回来。”


    裴琛应下了,她忽而说道:“您是不是思念先帝了?”


    “先帝啊?”太后露出茫然的姿态,微微摇首,“不想,只是不习惯罢了。”


    不习惯少了问寒问暖的人,不习惯一人面对险恶的世界,不习惯一人吃饭一人沐浴。


    裴琛不敢问了,又托太后照看母亲,太后答应了,说道:“我将她宣进宫住上几日,你且放心去吧,好好玩啊,利用机会和溧阳培养感情,溧阳外冷心热,不要来硬的,要软的。”


    裴琛笑了,“孙儿谢姑祖母。”


    “走吧走吧,记得带些吃的回来。”太后摆摆手,目光重新回到湖面上,有些迟疑,又有些缓慢,忽而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到了鱼竿,想起来了,自己要钓鱼的。


    裴琛离开竹屋,与溧阳会合,她问起先帝与太后的事情。


    溧阳神色忽而肃然,凝着她说道:“先帝幼时孤苦,遇见太后之后才变得有些不一样。”


    先帝唤明祎,是前朝丞相,由帝王养大,但她不是公主,而是朝臣之女。帝王看中臣妻,掳其母亲养在宫外,一朝败露,朝臣抵制怒骂,却不知情郎就是陛下。其母不明不白死了,帝王养大她,官至丞相。


    其父术决,戍守边境,当年离开京城后重新再娶,边境之中有了新家,早就将先帝抛之脑后。


    先帝遇见太后时,太后女扮男装代弟上京考试,先帝中.毒,太后心软搭救。痊愈后,先帝赖上了太后,不管不顾要嫁给她。太后无奈,只得顶了弟弟的名字娶了先帝。这就是民间口中先帝与太后曾是姑嫂,其实还是她二人,从未变过。


    二人成亲后,帝王崩,幼主登基,两人不知为何和离,太后离开京城去了金陵。


    此时,幼主猜疑先帝,罢其官职,贬其去了巴蜀,太后在和离后依然前往巴蜀,亲自照顾她。


    闻言,裴琛惊讶,“太后吊儿郎当的性子竟会、竟会一路跟去巴蜀。”


    “不然你以为多年感情如何稳固的,她们本就是患难而来。”溧阳感叹,太后看似冷漠,实则将自己的感情都给了先帝。如今的陛下与她毫无血缘,可她依旧看顾着,不敢懈怠,为的是什么。


    都是为了先帝。


    裴琛又问:“先帝为何创立大周呢?”


    “幼主登基,张明浅张先生乃是太傅,她一心做出改革,可身有顽疾,去前将先帝调出巴蜀一地。回京之际,张先生丧命了。幼主太小,长公主辅政,彼时幼主的两位兄长勤王要杀张先生。张先生去后,他们依旧不肯离开,先帝去剿灭叛军,可当时的朝廷觉得她叛变,要拿她回京问罪。”


    “最后,先帝不得不反。”


    裴琛舒了口气,乱世创造英雄,先帝便是从乱世中走出来的。


    两人一面说一面出宫,路上遇上入宫面见陛下的朝臣,两相行礼。有些是裴琛的熟悉的面孔,有些是早早丧命的人,裴琛依稀记得几个。


    到了宫门口,却见八公主的马车。


    八公主跳下马车,扑到溧阳身前,溧阳一把抱住她,怜爱道:“小八去了何处?”


    “小八去了女学听课呢,大姐姐,你要生崽子了吗?”八公主眯着小眼,盯着溧阳平坦的小腹,“她们说成亲后就会怀孕的。”


    溧阳大囧,直接将小八放了下来,摸摸她的脑袋:“没有呢,我要出京一段时间,你要好好听话,不准惹陛下生气。”


    八公主抱着溧阳的腰不肯放,顺势瞄了一眼大姐夫,悄悄问:“大姐夫,你喜欢小孩子吗?”


    “不喜欢。”裴琛故意说道。


    八公主大失所望,接连瞪了对方几眼,最后哼哼离开。


    溧阳心思深沉,小八心思深,当年自己辅政,随着她的年岁渐长,自己险些压不住她。想来也是,她是帝王,自己是臣下,臣岂可越过帝王呢。


    而裴琛看着八公主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在她的记忆中,八公主每回都会让殿下下不来台,君君臣臣之间的较量,几乎每日都在上演。


    她歪了歪头,微微叹气,溧阳转身走向马车,她巴巴地跟上。


    “殿下,户部可有消息?”


    “暂且没有,我会让盯着的,胜算不大。”


    裴琛有些失望,登上马车后,追问道:“为何觉得我胜算不大呢。”


    “因为昨夜柳正去了二公主府邸。”溧阳冷笑,“只怕二公主也想要永安楼。但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轻易得到手,最少也要倾家荡产。”


    裴铭抿了抿唇角,她就细节看到殿下坏坏的子,清冷高贵却有几分邪魅的坏,如何不爱呢。


    “你想怎么做,告诉我?”裴琛抽过去,眨巴一双闪亮又无辜的眼睛。


    溧阳伸手推开她的脑袋,“你先回府,我回公主府取些东西。”


    “我们一起去。”裴琛蹭着她的掌心。


    溧阳一颤,心中发虚,不着痕迹地缩回手,故作镇定道:“你先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奔波许久,别贪玩。”


    溧阳说教的口吻让裴琛哀主动放弃撒娇,确实,自己的身子是个问题,早些休息,明日可以更好的赶路。


    马车在裴府门口停下,车夫一甩马鞭,照旧前行,去公主府。


    溧阳回到公主府,乳娘抱着孩子出来走动,小小的婴孩瘦弱得厉害,没什么气力,哭的声音都不大。溧阳接过孩子,一时间不解中间哪里出问题了,为何不一样呢。


    她看着皮肤偏黄的婴孩,包在襁褓中几乎没什么重量,联想到五岁的裴熙,两相差距太大了。


    一时间,她有些犯难,难不成真的是摔坏了脑袋?


    溧阳将手伸进襁褓中摸摸孩子的脑袋,并无异样,不知为何,她心中慌得厉害,若裴熙长不大,自己便已输了一半。


    早知如此,她不该打破原有的进程。


    溧阳心乱如麻,抱着孩子在庭院内走动,不时询问孩子这几日的状况,乳娘只说不爱吃奶,也不如寻常孩子好动活泼,闷闷的。


    “该如何让她活泼些?”溧阳耐心询问乳娘。


    乳娘犯难,支支吾吾说道:“奴婢试过逗弄她,可她就像没有感觉一般。”她不敢说这个孩子就像是傻子一样,看人的眼睛都不对劲。


    溧阳精明如斯,一见对方神色就知孩这个孩子棘手,她当即抱着孩子出府,去太医院寻精于孩童医道的太医。


    太医院内的太医皆是杏林佼佼者,平日里专门伺候陛下太后,偶尔也会去勋贵府邸诊脉,这里的大夫信任度也极高。


    到了太医院,院内还有七八个大夫,溧阳让他们挨个试试。


    不知孩童是哪家的,畏惧于溧阳威仪,太医们不敢耽搁,认真诊脉。


    一番诊脉,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一太医拨了拨孩子的眼皮,为难道:“殿下,您看这个孩子的眼睛,无神呆滞。”


    “不足两月的婴孩不会看人,许是还看不见呢。”溧阳掩饰心慌,面上依旧镇定,无人知晓她有多害怕,可她什么都不能显露出来。


    错误的决定害了她的裴熙。


    太医院院正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主动说道:“孩子太小了,言之过早,臣开些药让乳娘喝下,目前也无其他的办法。依臣看,她是不是受到外力撞击?”


    “对,被摔过一回。”溧阳抓住重点,“摔过会怎么样?”


    院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斟酌言辞:“殿下需要有所准备,或许不及常人聪慧。”


    “不及常人聪慧……”溧阳不傻,自然明白话中的含义,意思便是孩子有可能会傻了。


    顷刻间,她勃然大怒,怒瞪着院正,院正愧疚,忙揖礼道:“臣说的是万一,她太小了,可能会慢慢长好。”


    “你寄希望于天意吗?”溧阳怒问,上前一步,怒意难掩,“你是医者,与阎罗抢人,竟将希望寄于天道,你还何颜面穿这身官袍,陛下如何信任你呢。”


    院正何时见过如此震怒的公主,当即领着下属跪了下来,“殿下,并非是臣无能,而是她太小了,不能吃药,说不出自己的痛苦,臣等尽力了。”


    其他人纷纷高呼公主息怒。


    溧阳在震天的高呼中渐渐冷静下来,一言不发,抱起小床上的孩子转身走了,步履虚浮,双脚似踩在了棉花之上,毫无力气。


    回到公主府,天色俨然黑了,皇甫仪催促公主回裴府。


    溧阳一声不吭,坐在床上沉默良久,皇甫仪看出几分心疼,不解又觉得奇怪,为一孩子还闹上了。


    皇甫仪让人端了些人参粥来,她亲自端给溧阳。溧阳恍恍惚惚,也没有去接,皇甫仪直接塞到她的手中,道:“闹什么呢,您是公主,不该去太医院闹的,闹了也成,我给您善后,这件事保管不会传去驸马处。可您这般神思不属,驸马也会奇怪的。”


    溧阳捧着粥,眼珠子都不转了,两耳不闻皇甫仪的话。


    皇甫仪絮絮叨叨开口,说前说后,说东说西,谈天说地,直说了半个时辰,口干舌燥,都没有得到公主一句回复。


    她正沮丧,突然间想起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孩子醒了,哭声大了许多。溧阳这才回神,如失珍宝般抱起她,拼命喊乳娘。


    乳娘捻起裙摆焦急入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可能饿了,奴婢喂奶。”


    皇甫仪拉着溧阳离开,屋檐下灯笼摇曳,灯火明亮,她继续说道:“您该回家了,这里不可久待,您想想驸马,驸马没有错,您不该冷待她。”


    溧阳被皇甫仪塞上马车,嘱咐护卫一路当心,自己朝着公主挥挥手,“您放心,我会将孩子照顾好的,保管叫她哭得有力气,她在公主府哭,您在裴府都能听见。”


    车夫一甩马鞭,马蹄飞扬,马车动了起来。车内的溧阳如腾云驾雾般浑浑噩噩,一路颠簸回到裴府,她麻木地下马车,一抬首就遇见了在门口等她的裴琛。


    裴琛回来后换了一身红色的澜袍,小脸在门口的灯火下显出几分红润,健康温柔。她朝着溧阳笑了,“你回来了。”


    溧阳瞧她一眼,心虚得厉害,点点头。


    “殿下,你脸色不好,谁欺负你了吗?”裴琛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溧阳的脸,甚至拿手摸了摸,“你不高兴。”


    “没有。”溧阳直接否认,甚至避开裴琛的探究,大步入府了。


    裴琛摸摸自己的耳朵,殿下明显不高兴了,她看看天上的明月,状如圆盘,银辉照耀大地,白色的月光是人心中最圣洁之光。


    溧阳很快消失不见了,裴琛慢吞吞进府,没有立即去新屋,而是转道去了无人的老屋。


    半个时辰好,裴琛慢悠悠地回新房,而溧阳已沐浴躺在床上了,询问婢女,殿下没有吃晚膳。


    裴琛努努嘴,让人去准备些甜食,糖醋排骨,再做几道爽口小菜,自己则进屋。


    内屋没有灯,一片漆黑,突然间,一只萤火虫闯了进来。漆黑的屋内多了一抹莹绿色的光,晶莹中带着神秘。


    溧阳的目光追随着萤火虫,忽而,又飞进来一只,两只萤火虫分散两处,她有些惊讶。


    可她未及分辨,又飞进来几只,呼吸的功夫,萤火虫越来越多,甚至有扎堆之兆。


    这是裴琛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只纱布缝臣的纱袋,整只袋子晶莹剔透呈现绿色的光,接着,裴琛将袋子吊在了床头。


    黑暗的环境中,萤火虫的光亮得惊人,溧阳透着它们的光看到了裴琛的笑容。她惊的坐了起来,萤火虫飞到她的面前,停留在指尖上,一瞬间,她不敢动了,小心翼翼地凝视。


    裴琛打开纱袋,萤火虫争相飞了出来,散布在床笫上,她不发一语,静静的凝着溧阳。


    溧阳看得心口发颤,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这么多萤火虫,微微之光竟然也能照亮一室,她惊讶又敢动。


    “你有心了。”


    “我饿了,你呢?”


    “我……”溧阳不知不觉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目光怔忪须臾,一只萤火虫停留在裴琛的肩膀上,她凝神去看,裴琛挥手拂开萤火虫,伸手抓住了溧阳。


    她说:“我不知谁欺负了你,但我想你高兴就抓了些虫子来哄你高兴,你高兴吗?”


    溧阳发怔,一只萤火虫忽而落在裴琛唇畔,她伸手去碰,指尖擦过唇角,惊飞了萤火虫,裴琛攥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接,溧阳心口滚烫,裴琛将她的手放在唇畔,俯身吻了吻手背,溧阳羞涩,低头不敢去看。


    裴琛虔诚般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


    萤火虫停留在床笫内,落在被子上,停在裴琛的发上,点点光辉,莹润澄澈。


    溧阳看着萤火虫,心情骤然好了许多,哪怕被裴琛占了便宜也不在乎,兴致勃勃地看着飞来绕去的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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