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深墨思来想去?,背着包裹来到石府,投奔“师娘”, 府内却寥寥几人, 不见石鹤师徒的身影。
管家把?程深墨请到厅堂, 告知情?况。
昨日?石鹤匆忙送客, 是因为京城内发现?二十多例伤寒重病患者, 京城府尹怀疑是“打摆子病”,请石太医辨别。
石鹤一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程深墨听得骇然。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疟疾俗称“打摆子病”, 他记得宋朝“汴京大疫五十日?, 死者五十余万”,一旦流行起来, 恐怕京城要变鬼城。
就在这?时, 宫中?来人请石鹤进宫, 说是皇贵妃忽冷忽热,出身大汗好了, 但隔日?又复发。皇上命石太医速去?诊治。
程深墨脸色一沉:“畏寒、高热、大汗淋漓,是疟疾的主要病症表现?。”
管家听此, 脸色煞白,要去?府衙寻人, 程深墨自不能?袖手旁观, 跟着一同前?往。
几人快马到达府衙。只?见内院铺满草席,少说有?四十多位病人, 神情?痛苦、颤颤发抖,呕吐物味道充斥鼻腔,哀嚎声此起彼伏。
石鹤及徒弟、还有?十几名大夫正在帮助诊治, 汗水浸湿,面容沉重。
太监说明来意,石鹤干裂起皮的嘴唇抖动,面色非一般的苍白。
若是连皇宫都被疫病感染,后果不可设想啊。
程深墨道:“石太医,我?能?否跟您一同入皇宫?”
石鹤瞥他一眼?,并不认同。
程深墨恳求道:“我?曾随师父治疗过疟疾,或许能?帮上忙。师父,求您了。”
一声“师父”令石鹤心软和?下来。他心想,京城已有?百年未发生过瘴病,许多太医没有?治疟疾的经验,确实?需要程深墨的帮助。
几人随太监进后宫,在皇门口,遇到喻安卿。
喻安卿眼?神从程深墨身上略微停顿,向石鹤作揖道:“石太医这?般巧,我?也要进宫。”
他脸上牙痕深紫,齿痕明显。程深墨心虚地往后面藏了藏。
形势紧急,石鹤不多与他寒暄,微微颔首。
喻安卿便跟随在其后,走到程深墨旁边,一同往内宫走去?。
两人距离很近,行走间,互相擦过对方宽大的衣袖。犹如实?质的目光,都快把?他的侧脸盯得冒烟了,程深墨咬着牙,低头垂眸,一心一意看?脚面前?的咫尺路,愣是不看?一眼?。如果他抬眼?,便能?发现?喻安卿的后背濡湿一片,绝不是像他说得那般凑巧。
喻安卿气笑了。两个时辰不见,兔子就成?了缩头乌龟。
看?到程深墨的留信,他心里万分害怕,怕这?人一溜烟跑出京城。天下之大,无处寻他。
后来一想,兔子要么出京,要么投奔石鹤。于是,喻安卿第一时间赶到石府,又听闻消息,赶去?府衙,没想到还是晚一步,一路快马扬鞭,终于先他一步来到宫门。
人找到了,他高悬的心落了地。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好好算账。
几人面见皇上。
圣上瞧见喻安卿也在,眼?睛闪过一丝诧异,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贵妃的病情?。
“十几位太医在对贵妃进行会诊,用药争执不下,朕请石卿速速做决断。”
石鹤立即前?往贵妃寝宫面诊。
李贵妃面容苍白,浑身大汗不止,确认为疟疾无误。
虽说疟疾会造成?大规模的疫病,从而导致大量死亡。但也有?重病型、轻病型之分。贵妃的病症为间日?虐症,病情?不重,若妥善施药,痊愈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坏就坏在李贵妃怀有?身孕,六月有?余,用药不慎,很有?可能?导致胎儿流.产。
众太医不敢轻易下药,唯恐龙种有?恙。
有?太医建议道:“常山药效最佳,治疟的药方以常山最多,应当以常山为主药,以酒煎服,减轻毒性。”
有?反对者说:“不行,常山性寒,毒性重,龙胎难保,应当以鳖甲研细做丸。”
又有?道:“老夫认为以鲜首乌为主,辅以鳖甲、人参、当归,保血保气。”
“你这?不行,鲜何首乌伤肝,有?毒……”
太医们吵闹不休,纷纷看?向太医首席石鹤,希望他能?拿定主意。
石鹤亦是两难,传承的治疟方子有?六百余种,单以数量而言,以常山药效最佳,历来为治疟的主方。
但贵妃怀有?身孕,不能?用常山。若用其他药物,效果难以预料,若要久治,积药成?毒,龙胎恐亦难保。
“不如试试青蒿。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
程深墨穿越而来,上一世没有?学?医,却知晓青蒿素的大名,这?绝对是最有?用的抗疟药材。
虽然青蒿性寒,在怀孕初期可能?会对子宫产生刺激,胎儿有?流.产的可能?。但到了中?期或晚期,胎儿稳固不少,可能?性就少许多。民间夏天治疗受热感冒,也常有?大夫以青蒿入药治疗。
太医们自然知晓,青蒿治疟,在各大医药典籍里中?也有?提及。
程深墨所说的方子正来源于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但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你是谁?”有?太医不满地说道,“无名小儿也敢班门弄斧。”
石鹤一板脸,极为护犊子:“程深墨,我?新收的关门弟子,侯爷能?平安归来,是他治好的。而且他游历大江南北,见多识广,曾师承名师,丝毫不逊于任何人。”
那太医立刻怂了,笑脸提议:“既是石太医的高徒,就按照程大夫所说。石太医以为如何?”
这?般一提,便有?积极附和?者二三人。
这?几人平常行事就很圆滑,他们如意算盘打得精明。
之所以不敢用药,说到底怕龙胎不保,不敢承担圣怒,所以大家默契地等石太医到。
如今程深墨主动提出,药方也很妥当,那么不如就让他来担这?份责任。他有?石太医作保,又有?侯爷撑腰,真出了什么事,可比他们这?些没什么背景的太医强太多。
石鹤为人古板,不懂官场推诿,只?暗暗思忖程深墨的药方确实?可行,而且程深墨言之凿凿,又有?治疟的经验,故点头同意。
商陆撇嘴,小声嘀咕:“小师弟,你出什么风头,可别连累师父。”
他这?般说,也没有?阻止,毕竟师父不是任性妄为的人,师父认可,那便是可行。
程深墨当然明白自己此举冒险了些。他知道最好的治疗方法,便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他需要让大家看?到自己确实?有?治疟的能?力,才能?让圣上相信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
疟疾致死率不算高,但传播性极强,最重要的是防。
他写?下药方,特意叮嘱不要用水煎,以水绞汁,用叶不用根。高温会破坏青蒿素的成?分,而且青蒿素在叶不在根茎。
药方一定,太医们长舒一口气。有?不怕死的顶着就行。
疟疾瘟疫,圣上万金之躯,自不能?接触病患。喻安卿又是外男,两人在外殿等候,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
他眼?神时不时瞥上喻安卿的脸。那明晃晃的牙印,让圣上抓耳挠腮的好奇。
卿儿何时有?了对象,还如此凶猛。这?个这?个……不太符合卿儿一向冷漠挑剔的个性啊。
“咳咳……卿儿最近过得可如意?牙印……”唐皇手指翘起,又不敢直直戳破,欲言又止。
他便看?到冷漠如霜的喻安卿摸了摸脸颊,露出近乎羞涩的笑意。
唐皇惊骇得坐不住龙椅,再想问时,太医们鱼贯而出,向他汇报治疗情?况。
“禀圣上,贵妃娘娘的呕吐已止住,高伤在慢慢消退。”石鹤禀告道,“龙胎暂时安稳,还需要后续观察。”
唐皇微微颔首,面上未见多大的喜悦,忧心问道:“听闻京中?亦有?疟疾病患出现?,石太医怎么看??”
“昨日?有?二十余例,排查一夜后,增至百例。瘴病来势汹汹,微臣担心会大范围爆。”石鹤道。
太监庆植叩头进言:“启禀圣上,皇宫内发现?了三例疟疾患者,恐怕也遭了瘴气。皇上龙体关系天下安危,请皇上离开京城,移驾别宫,保重龙体。”
唐皇脸色一沉,怒声道:“休要胡言。皇宫自有?龙气,岂可能?被瘴气笼罩!朕不可能?移驾!”
“请皇上以龙体为重,暂离京城。”
一时人人跪地,齐齐恳请。
程深墨“噗通”跟着跪下,待众人声落,抖着身体,颤音道:“圣上,小民有?话要讲。小民曾深入南蛮,那里的人防疟、治疟有?奇效。经查证,疟疾的来源并非瘴气所为,而是源于蚊子。小民恳请陛下派兵清理污秽的水塘,颁布防蚊的诏令,才能?阻断疟疾的传播,拯救更多的人免于患病。”
直到十九世纪,人们才发现?疟疾的传播载体是蚊子。在此之前?,“瘴气说”一直盛行,人们认为疟疾来源于不干净的空气,是上苍降下的神罚,所以疟疾也被称为“瘴病”。
单凭他一人之力,救不到几个人。只?有?面见皇上,发诏令、派军队,动用强制性措施,才能?有?效遏制瘟疫的传播。这?是他非要进宫的原因。
“古往今来,老夫还从没听哪本医书说起过蚊子能?传播疟病?”有?太医反驳道。
唐皇面带不悦地问道:“你是何人?”
程深墨内心有?几分害怕,毕竟是传说中?的帝王,一言不合就可以砍人脑袋的。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回道:“小民程深墨,是名大夫。”
还未等石鹤出声,喻安卿抢先补充道:“是石太医的徒弟,也是微臣的挚友。”
前?半句正常,后半句却令在场之人甚为不解。
程深墨胡说乱言,协律郎还主动插嘴、攀关系,这?不嫌命长嘛。
话说,在座十几号人皆是太医,讨论的也是病疫。协律郎,一个吹箫的,为何也在?
太医们甚是不解,心想,圣上肯定会把?协律郎拖出去?,甚至革职。
谁承想皇上毫无责备之意,反而瞬间变脸,面带笑容,轻声细语:“程深墨是吧?好孩子,不用害怕,快起来说话。你怎么知晓蚊子传播疟疾呢?”
程深墨眨眨眼?,皇上好和?蔼可亲,像邻居家叔叔,顿时没那么怕了。
他继续道:“疟疾多发于湿热地区,多发于夏季,便是最好的证明。夏秋之际,正是蚊子繁衍的高峰,今年又格外热,这?些都助长了疟疾的发生。”
殿中?,细碎的争论声响起。
千年来,疟疾产生于瘴气,从未有?人怀疑过。一位少年说不是,他们怎会相信。
有?人嗤之以鼻:“若真是蚊子,年年都有?蚊子,也没年年有?疟疾。”
程深墨气得脸色通红,鼓着腮帮,硬声说道:“那今年入夏,从未有?过大雾,又哪里来得瘴气?天子脚下龙气萦绕,哪里会生瘴气?”
“你强词夺理。”那人一下子噎住,皇帝还在这?呢,谁敢反驳。
皇上眉头紧锁,耐心说道:“你可知道,御诏一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若不是蚊子传播,岂不是让天下耻笑,令皇室威严尽失,你死不足惜。”
程深墨看?看?石鹤。
石鹤对他轻轻摇头,孩子突然发言,出乎他的意料。此事非同一般,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圣上,臣认为可以先小区域的试行。”石鹤建议道,“目前?疫病集中?于西城,先对那里实?施防蚊措施。”
程深墨心陡然一沉,晚一步,不知多少人命在旦夕。不行,不行。
“圣上,小民所言非虚,请务必相信臣。”
他噗通又跪下,头用力磕金砖,发出一声极脆的声响。额头霎时青肿,可见真心。
他欲再磕,额头被温暖的大手抵住,耳边响起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傻子。”
喻安卿心疼死了,真是只?笨兔子。
“圣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能?发现?疟疾病原,拯救千万万生命,是功在千秋的大功德。臣认为可以一试,臣恳请圣上召集六部,商讨对策,驱蚊治疟。”
皇上似有?动容,沉思半响,缓声道:“便依程深墨所言。”
六部合议,是顶天的大事。皇上把?会议定在次日?午后,亦想等等看?贵妃的治疗情?况,不敢妄下诏令。
程深墨在宫中?留宿,喻安卿被皇上单独召见,迟迟不归。
他惴惴不安,在寝殿前?徘徊,唯恐拖累喻安卿受罚。
翘首期盼的人终于来了。喻安卿手持暖黄的宫灯,青绿的官服衬得越发高挑挺拔,美目如水,道不尽的涟漪。
程深墨小跑地过去?迎接,焦心不已,仰脸问道:“皇上没为难你吧?”
“想什么呢。我?与皇上对弈了一个时辰。”喻安卿拍拍他的脑袋。
心中?大石落定,程深墨瞧见对方脸上牙印明显,悄然往后退了两步:“天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拔腿就溜,被大手扼住命运的后脖颈。
喻安卿弯腰,嘴唇靠近他的耳朵,近乎擦着皮肤,如恶魔般低语:“有?缘再见……嗯?”
温热的气息带着潮意,润湿了他的耳垂。程深墨小动物似的,害怕地动了动耳尖。
他能?不跑吗?一觉醒来,想到自己醉酒放下的罪行,堪比猴子大闹天宫,唯一的受害人正顶着一脸证据,站在他面前?。程深墨撒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转过头,旋起小小的可爱酒窝,谄媚地笑道:“哎呀,这?不就有?缘千里来相见嘛,真是缘分呢。”
喻安卿脸一垮,泫然欲泣:“良姜哥哥好生没有?良心,心里一点没有?我?。”
“怎么会呢?我?最舍不得就是安卿。”
程深墨额角沁出一滴汗,相处那么久,他怎么不明白,喻安卿这?要哭不哭的表情?,肯定要作妖。
“嗯哼,我?不信。除非……”喻安卿顿了顿,微微抬头,翘起嘴角,“你同我?一起睡。”
程深墨摸摸鼻头,叹道:“你什么时候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还不是怕你跑了。”
喻安卿恶狠狠地捏住程深墨的鼻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好腻,我?同意腻了。”程深墨无法呼吸,瓮声瓮气地回答。
喻安卿满意地送了手。八块腹肌是吗?他也有?。无论如何,也要让良姜深刻地感受感受。
简单沐浴过后,喻安卿吸取上次爬床失败的教训,没有?涂抹任何香水,而是在浴室内偷摸耍了套拳法,让肌肉保持紧实?饱满的状态。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踏入床前?,掀开蚊帐,赫然发现?床上有?两套薄蚕被。
程深墨已经把?自己裹成?蚕蛹,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圆脑袋。沐浴过后的脸蛋透着红扑扑的粉色,杏眼?黑黑圆圆,无辜纯澈,没有?半分世俗的欲望。
“特殊时期,快把?蚊帐放下,快点进来。”程深墨督促道。
三十度的高温,喻安卿的心却是冷的。
他无甚表情?地脱去?鞋袜,钻进另一条蚕被,双目无神地瞪着顶端的粉色纱幔,万念俱灰。
程深墨侧身面向喻安卿,眼?睛滴溜溜转。他今天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内心兴奋,毫无睡意,很想和?旁边的好兄弟促膝长谈。
“安卿弟弟,你睡了吗?”
喻安卿:“嗯。”
冷漠的语调阻挡不住热情?似火的人。程深墨絮絮叨叨地说道:“皇上也要我?参与六部会议,我?哪见过这?么大的仗势。你说我?该说什么好呢,他们会不会不相信我?呢?”
喻安卿轻声安抚道:“你无需担忧,既有?皇上圣旨在前?,他们不敢质疑你。”
“我?该出些什么主意呢?我?只?能?想到清河塘,点蚊烟……你快给我?出出主意,还有?什么好办法。”
程深墨像只?蚕蛹,蛄蛹蛄蛹地往喻安卿身边蹭。
喻安卿眉毛一挑,继续回道:“六部大臣食皇家俸禄,不是干吃饭的,他们只?会比你想得更多更周全,无须你忧心。”
喻安卿的声音温柔清朗,这?就是声优中?的公子音吧。程深墨觉得好听极了,忍不住继续说话:“谢谢你今天肯相信我?,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安卿,我?发现?您真是位伟岸英勇的男子。”
这?话夸的,喻安卿哭笑不得。
“你那么胆小又爱哭,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这?只?胆小的兔子绝不会跑到圣上面前?逞能?。”
明明胆小得厉害,声音都在颤,偏偏有?时候又勇敢得出奇。
身子一侧,喻安卿眼?眸擒笑地看?向他的小兔子:“你也很嗯……伟岸。”
俊美无双的脸猛然放大,近得可以数清那卷密挺翘的睫羽。灿若星辰的眸与海棠般嫣红的唇,只?要向前?探一下头,便可以吻住。
程深墨忽的感到一阵眩晕,心脏漏跳一拍。肯定是脸盲症犯了,好久没晕安卿的美貌,还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呢。
他喉结滑动,晕得厉害,却又舍不得移开眼?。
风停了,只?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他们对视,谁也没有?出声。
许久或者刹那,两人一同回神,又一同别开脸,侧身背对彼此。
程深墨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猛地摁住胸膛,默念道:“别跳了,别跳了。”
不不不,他怎么可能?昨天刚分手,今天就移情?别恋呢?这?渣宰程度和?韩缨不相上下,堪称世界第九大奇迹。
他绝对是被美貌迷了眼?。
因为孤单,轻易陷入韩缨的情?网,这?一次决不能?因为感激,糊里糊涂地坠入其中?。
对,这?不是爱情?。程深墨你冷静些,不懂爱情?,就不要轻易尝试,害人害己。
他和?喻安卿是兄弟。人家说得很清楚,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把?我?当兄弟,我?却想睡你,这?也太龌龊了。我?要是喻安卿,我?绝对和?程深墨绝交。
程深墨终于被自己说服,变得心如止水,疲惫不堪的他慢慢睡了过去?。
身后的呼吸声逐渐平缓,喻安卿转过身来,温柔注视。
刚刚差一点,便想不顾一切地亲吻良姜,逼迫他承受自己所有?的欲望。
还好还好,他没有?那么做。良姜痛骂“爱情?都他妈是狗屁”的话犹在耳边,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喻安卿弯了弯眉眼?,把?人连同被子一起抱入怀中?,低头在青肿未消的额头印下一触即分的轻吻-
翌日?,程深墨醒来,天光大亮,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流浃背。
他窝在喻安卿怀里,脑壳登时变得无比清明。脸颊的触感软软绵绵。
胸.肌不该是硬的嘛,怎么会这?般软。
程深墨内心摇头,喻安卿不行,一身肌肉全是花架子。
像喻安卿这?种温柔又有?点小作作的性格,如果喜欢男人,肯定也是是受,受受相亲,不行不行。程深墨又成?功地为自己找到一个不能?心动的理由。
双手一推,毫不留情?地把?人推下床。
喻安卿裹着被子滚了一圈,恼怒睁眼?,入眼?便是秀色可餐的美好景象。
程深墨盘坐在床上,长臂打开,腰肢舒展,露出白皙小腹。小巧的肚脐下,红黑橘三色的圆圈胎记透出几分可爱。
他伸了个懒腰,笑吟吟地打招呼:“安卿,早啊。”
喻安卿敛眸“嗯”一声,不敢再看?。
用罢早食,宫人面带喜色,前?来通报。贵妃脉象平稳,高伤已退,胎儿也保住了,请程深墨前?去?答谢。
喻安卿小声介绍李贵妃的情?况。大周朝历史上第一位皇贵妃,母族为世家大族,在朝堂内多有?担任高官,连皇上也要礼让三分,育有?二皇子唐晏,千万要小心。
程深墨进了贵安殿,下跪行礼,喻安卿在殿外等他。
二皇子唐晏正侍奉在母亲身旁,瞧见程深墨不觉皱了皱眉,颇为嫌弃道:“母妃千金之躯,太医们怎能?容一个小小的乡野大夫开药治病,岂有?此理。”
程深墨暗自翻了个白眼?,渣男的兄弟没一个好东西,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晏儿莫要胡说。多亏程大夫救治,母妃才能?平安无事,快快赐座。”
李贵妃顿了顿,声音柔媚地说道,“本宫准备千两黄金以做谢礼,请务必收下。”
程深墨眼?前?一亮,贵妃大好人啊,连带看?唐晏都觉得可爱起来。
“多谢贵妃娘娘,小民却之不恭。”程深墨喜笑颜开。
收了谢礼,程深墨牟足劲,捡了几个坊间笑谈,逗得李贵妃娇笑连连。
程深墨从贵安殿出来,满面愁容,吓得喻安卿急忙询问:“可是贵妃为难你了?”
“唉。”程深墨叹息着摇头。
喻安卿眸色一沉,沉声道:“别怕,你说。”
水至清无鱼,他记得李家几位叔伯贪墨不少,想要整治也容易。
程深墨双目一弯,搓着手,一脸小人得志。
“哎呀,一千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有?一百斤重呢。我?真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呢。”
程深墨双脚往旁边一挪,露出背后沉甸甸的大木箱,四个抬箱的小太监冲喻安卿笑笑。
他打开木箱,金灿灿的黄金照耀,闪得喻安卿眨了眨眼?。
“感谢哥几个辛苦帮抬,一人一锭金子,不用客气。”程深墨取出黄金,一人塞了一锭金子,很有?散财童子的意味。
喻安卿不着痕迹地说道:“前?几日?不是同你说过夜峦找到新院子了吗?就在同乐坊,距离石府很近。放心的话,先存我?那。”
笑话,兔子溜起来贼快。把?银子扣下,看?小财迷能?跑到哪里去?。
程深墨不知人心险恶,全然的信赖好友,十分爽快地同意了。
唐晏自殿内出来,恰好听到他们的谈话,面露不屑。很看?不上程深墨这?等贪财攀附之辈。
安顿好钱财,程深墨返回寝宫的路上,犹如黏人的小狗,绕着喻安卿周围叽喳个不停。
喻安卿含笑应和?着,猛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勾了勾唇,摁住蹦跳的兔子脑袋,问道:“你在信中?说韩缨‘渣男’。‘渣男’是什么意思?”
程深墨撇嘴道:“渣男嘛,就是吃过的甘蔗渣,就该呸呸呸呸……吐掉。”
韩缨听到这?话,脸比锅灰黑。
他疾步向前?,厉声斥责:“程深墨,你竟跑到宫里来?你知不知道一声不响离家出走,我?有?多担心你!”
程深墨被吓得一激灵,躲到喻安卿背后,探头道:“你和?我?没有?关系,我?不方便住在贵府。那啥,这?一个月的吃穿用花了多少钱?你写?个清单,我?改天把?银子送到府上。”
韩缨一噎,万没想到程深墨说出这?种话。他以为自己是上门要账的嘛。
奚无记看?向喻安卿,脸颊上的牙印扎眼?得令他揪心。
“大家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气,在宫中?不宜喧嚣。”奚无记道。
“他怎么也在?”程深墨诧异,渣男还成?双呢。
喻安卿解释道:“韩缨是禁军将军,奚无记是副将,两人皆在宫中?任职。”
程深墨“哦”一声,瞧见奚无记的目光快黏在喻安卿脸上,主动挽起喻安卿的胳膊。
“我?们走吧。”
韩缨拦住去?路,眼?睛快把?喻安卿的胳膊盯出个窟窿:“阿墨,你不要任性,皇宫不是玩的地方,快跟我?回家。”
“谁跟你任性?你好大的脸。韩缨,我?明确告诉你,从此之后,我?们毫无瓜葛,见面就当陌生人吧。”程深墨有?了金子,心情?舒畅,再见渣男,也不难过了。
正在纠缠,总管太监庆植急急走过来,神色慌张:“又有?两位娘娘患了疟疾,皇上请程大夫前?去?就诊。”
程深墨脸色一变,不与他们纠缠,拽着喻安卿便要走。
喻安卿拍拍他的手,道:“你先去?,我?有?话同韩缨讲。”
“这?……”程深墨很担心。
喻安卿给予一个坚定的眼?神:“放心。”
程深墨走后,喻安卿温柔不在,眼?神刻薄又冷漠。
他笑着摸了摸脸上的牙痕,直言道:“韩缨,你不要再纠缠良姜。他已经是我?的了,昨天晚上我?们住在一起。”
犹如一颗深水炸弹,激起万千浪。韩缨血色全无,近乎哀求地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爱上两个人,你不要胡说,好吗?这?不单单是阿墨的声誉,也关系到你的声誉。”
喻安卿凑到他耳边说道:“良姜肚脐下三指处有?小圆胎记,红黑橘三色,你不知道吧。”
韩缨确实?不知,喻安卿描述的那个位置,再往下恐怕……
他不敢细心,浑身冷汗直流,如坠冰窟,止不住地发抖。
“我?不相信!”韩缨近乎歇斯底里地哀嚎。
喻安卿无辜地眨眨眼?,双手一摊:“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说起来,要多谢你这?个大媒人。要不是你惹良姜伤心,良姜就不会喝那么多酒,而我?们也不会……”
喻安卿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咬出四个字——“酒后乱.性”。
韩缨一下子被抽去?全身力气,全靠奚无记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
奚无记的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而喻安卿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喻安卿从他们身侧,擦肩而过。脚步一顿,又后退两步,附在韩缨的耳边,语调轻快地说道:“你口口声声最爱的两个人……你猜,我?和?良姜谁上谁下?”
喻安卿走了几步,听到奚无记的大喊:“快来人,小侯爷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茶茶:撤最野的谎,做最纯的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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