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觅视若无睹,兀自拿上车钥匙就要开门出去。
咩咩见状是真的着急了,他眼红红地跟上去,“爸爸!”
“你不要我了吗?”
小东西跟唱戏似的,眼泪说来就来,顾星觅的动作顿住,扯了扯紧抿的唇角,低眸瞥他,“知道错了?”
咩咩的脑子里只有对犯错的模糊认知,要问他具体错在哪儿,他还真说不上来,懵懵地问,“爸爸,你说的是什么呀?”
顾星觅都给气笑了,真是个小傻子。
末了,他弯腰将人抱起来,冷着脸淡声交代,“以后不准随便爬我的床。”
“为什么呢?”
咩咩歪着脑袋没想明白,便也不为难自己了,“咩咩现在都跟妈妈一起睡觉觉呢,很少去找爸爸的呀!”
哈,这小东西是在嘲讽他孤家寡人吗?是吧?是吧?
顾星觅忍了忍,按捺住丢开咩咩的冲动,毕竟是从小捧在掌心的宝贝,可马虎不得。
一家三口进了电梯。
许单单将一顶红色的鸭舌帽给咩咩戴上,随后与顾星觅并排站在一起,两人之间大概有两掌宽的间隔。
她对此无所察觉,倒是顾星觅的眸光暗了暗,不动声色的靠近她,轻易就将这不值一提的距离抹去。
就是不知道,彼此心上的隔阂又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呢?
咩咩趴在顾星觅的肩头跟许单单说话,他的大眼睛瞅着轿厢顶部星星闪闪、宛若夜空一般的装饰,便问:“妈妈,你见过满天都是小星星的夜晚吗?”
“很多的小星星,那一定也会有流星吧?”
他最近几天看了好些天文方面的科普动画片,也因此对浩渺无垠的宇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时不时地就会问,“太阳真的会死吗?”
“彗星的尾巴那么长,它走起路来会不会累?”
“我什么时候能看到‘天狗吃月亮’呢?”
许单单肯定道:“当然啦,妈妈以前在草原、湖泊、森林还有高山的夜晚都见过星星漫天的景象呢。”
小学那会儿,祖父母健在,每逢假期两老都会带她游览祖国山河,不管是人文历史,还是自然景观,许单单都走过、看过很多。
曾经她梦想着环游世界,后来或许是因为无人陪伴,所以哪怕出国独立生活,也丢失了这份心力。
咩咩听了既向往又苦恼,“咩咩都没见过呢,咩咩好想好想去草原骑马啊。”
他说完就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单单看,想要表达的含义不言自明,许单单忍俊不禁道:“可以啊,等咩咩再长高高一点好不好?”
咩咩欢喜地点头,伸出小手就要去捧许单单的脸啾啾她,“爱妈妈。”
顾星觅看不过眼这小东西可以肆无忌惮地跟许单单亲昵,正好这时候电梯停在了负二楼,他的大长腿往外一跨,让咩咩扑了个空。
咩咩嘟嘴不满,小手气得拍了拍顾星觅的肩,“坏爸爸,咩咩不要当你的小宝贝了!”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小宝贝。”顾星觅满不在乎地嗤他。
咩咩果然恼得不行,小脸都气红了,哼哼唧唧道:“那咩咩只当妈妈的小宝贝!”
他还拉许单单加入反抗爸爸的阵地,“妈妈,爸爸也不是你的宝贝了好吗?”
许单单脚下顿时一个趔趄,哈?她说过顾星觅是她的宝贝吗?
小肉团子不仅坑爹还坑妈啊,她算是领教到顾星觅那五味杂陈的心情了。
许单单挂上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转眼去观察顾星觅的表情。
那家伙真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呢!
见人看过来,顾星觅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浅浅勾了勾唇角道:“你何必这么拘谨,咩咩不过是童言无忌。”
许单单在内心疯狂呐喊,你看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儿,你真的相信是咩咩童言无忌吗?
兴许是见自家老母亲还没有尴尬到脚趾抠出一座地下城堡来,咩咩继续补刀,“是的呀,妈妈不是问咩咩,爸爸是妈妈的什么吗?在咩咩心里爸爸也是妈妈的宝贝呀!”
哈,原来这就是咩咩的秘密啊!
麻了。
许单单无语望天,她现在遁地跑路还来得及吗?
顾星觅却是逮着机会半点不放过她,他意味深长得很,“小宝贝算什么?”
他对咩咩道,“你妈妈当年对我的昵称可是花样百出,今天一个‘honey’,明天一个‘darling’,偶尔还会缠着我喊‘sweety’,我不让她这样,她还不高兴。”
说完,他又看向许单单,“所以许单单,你在尴尬什么?”
换谁谁不尴尬啊?啊?啊?
许单单顶着顾星觅不怀好意的目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头皮都在发麻。
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她跟魔怔了似的觉得顾星觅就是说的自己,毕竟以原主内敛的性格不会这么外向,而她本人却是会时常把甜心一类的词挂在嘴边。
有了这个认知,许单单更是痛苦面具,当即捂住耳朵,原地暴走,“求求你闭嘴吧,顾星觅!”
“调侃别人很有趣吗?”
顾星觅摆出咩咩同款的无辜脸,云淡风轻道:“我没有调侃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咩咩皱着小眉头看一眼炸毛的妈妈,撅嘴对顾星觅道:“爸爸坏坏,你不要跟妈妈争了呀。”
他说完,为了表示自己跟许单单统一战线,还探身张开小手让许单单抱。
顾星觅的手才松开,许单单就带着咩咩赌气冲到前面去了。
总归车钥匙在他手上,他慢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
上了车以后,咩咩坐在儿童座椅里扭身有些小紧张地问许单单,“妈妈,是咩咩说错话,你才不理咩咩了吗?”
许单单闷声不搭理人,想来是让咩咩吓到了,她赶紧抱着他亲亲,“妈妈怎么会跟咩咩生气呢?”
“是你爸爸好过分哦,让妈妈丢脸。”
谁知咩咩羞涩地笑笑,对许单单腻歪道:“可是咩咩觉得‘honey’、‘darling’、‘sweety’很好听,妈妈你能不能也喊咩咩‘honey’呀?”
“不行。”
顾星觅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咩咩,很不要脸道,“这是你妈妈对我的专属称呼,你不能抢。”
“爸爸!”
咩咩不高兴地蹬了蹬小短腿,然后歪在许单单肩上撒娇,“妈妈,爸爸总是欺负我!”
许单单很想撕烂顾星觅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
她恨恨地瞪眼对他道:“顾星觅,你适可而止吧你!”
做个人不好吗,非要当狗!
顾星觅没所谓地笑笑,心头压抑的阴霾散了不少。依譁
*
工作日,又非早高峰,所以路况很好,加上蓟城师大附属幼儿园就建在江对岸的历史文化街区里,从阅海苑跨桥过去只花了二十多分钟。
蓟师大附幼一般不开放参观,在入学前有考察面试资格的也不过是那些财富权势让人心照不宣的家庭。
绕是如此,幼儿园门前的停车位上各式各样的豪车也停了个满满当当。
顾星觅漫不经心地慢打方向盘从街头到街尾都没能找到空位,随后他接了一个电话后就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幼儿园里。
停车场的入口在幼儿园侧门,正好从正门路过。
朱漆雕花的铜环大门,以及阶下左右两尊石狮子,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座王府宅院昔日的辉煌。
咩咩见顾星觅停好了车,迫不及待地扒着车窗向外张望,看到游廊环抱、假山堆叠,不禁感叹,“妈妈,这就是咩咩上学的地方吗?”
“真漂亮呀!”
许单单给他解开安全带,“咩咩很喜欢?”
“喜欢!”他重重点头应道。
这是顾星觅下了车,打开车门将咩咩抱下地,咩咩抓着他手问:“爸爸,你小时候也是在这里上学吗?”
“嗯。”顾星觅环视一圈,“这地方比我那会儿扩建了不少。”
许单单走过来,牵起咩咩的另一只小手,“走吧。”
咩咩被爸爸妈妈一左一右地拉在中间,他心里暖洋洋的,蹦蹦跳跳地走路,话也更多,“妈妈,你的幼儿园呢?”
许单单穿书前读的是私立贵族学校,从幼儿园到初中都在同一个地方,学校里的建筑无一不是古典欧式和现代化的结合,比不得眼下这座江南园林式的王府大宅的文化底蕴。
而原主,那时候许家不显,但梁家家里有几分门道,所以从小到大读的都是不错的公立学校。
许单单说了个名字,咩咩睁圆了眼,“咩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诶。”
“以后就知道啦!”许单单笑道,“妈妈的学校里有一片小湖,到了冬天湖面会结出厚厚的冰,一到自由活动的时间就有很多小朋友在上面滑冰玩闹。”
她不过是简单陈述一下原主的童年往事,不想引来顾星觅酸不溜秋的阴阳怪气,“你连四五岁的事都记得,很难忘?”
“你不说话,我也不会把你当哑巴的哦,顾星觅。”
许单单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末了她觉得不带劲,又怼了一句,“你瞧你整天都在冒酸气,也不怕倒了牙?”
“我回头就送你几瓶柠檬味的香水,你自己可劲儿酸着吧。”
咩咩实在得很,他黏住顾星觅用力吸了吸小鼻子,然后一脸天真地对许单单道:“爸爸不酸啊,香香的。”
许单单摸摸咩咩的头,“妈妈在说你爸爸心里酸呢。”
顾星觅意料之外的没有黑脸,他看到许单单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还心情愉悦地扶了她一把,“可以啊,你敢送,我就敢用。”
跟他做脸皮上的交锋,许单单实在不是对手,要不是顾及到她的仙女形象,少不得又要就地爆炸,揪住顾星觅的头敲开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她气鼓鼓地生闷气,咩咩很是老成地叹了口气,对顾星觅道:“爸爸,你好幼稚啊。”
他说完把自己的小手从爸爸手里拿出来,抱住许单单安慰道:“咩咩也不理爸爸了,妈妈不要生气好不好?”
许单单对顾星觅洋洋得意地哼了哼,跟咩咩很是黏糊,“宝贝最好了,果然是妈妈的心肝肉。”
“心肝肉是什么?”咩咩好奇,“是吃的吗?”
“心肝肉就是甜心啊。”
咩咩晕陶陶地笑,还去顾星觅面前炫耀,“爸爸,妈妈也喊咩咩‘honey’耶!”
顾星觅语气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拍拍咩咩的头顶,“你去给妈妈说,她也是爸爸的甜心。”
本来就不是悄悄话,许单单听得分明,她那面色顿时僵得跟见了鬼似的,顾星觅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她赶紧拉过咩咩,强作镇定地想要逃离眼前的是非之地。
顾星觅本就是故意使坏,看到她凌乱的脚步更是不给面子地失笑出声。
许单单暗自咬牙,狗东西顾星觅!她跟他不共戴天!
穿过停车场边的游廊可以径直来到前院的教学区域。
蓟师大附幼的园长与景舒年龄相仿,银盘圆脸,笑眼弯弯的,看上去是个和蔼可亲的阿姨。
她领着三两个老师在院子里等着,见到顾星觅就很是热情地招呼,“小觅来啦?”
“顾总和景老师近来可好?”
顾星觅不咸不淡地答:“爸妈挺好的,园长呢?学生见你有些清减了。”
园长没所谓地摆摆手,“前段时间做了个小手术,还没来得及恢复呢。”
顾星觅点点头,不再多说。
园长转眼看到咩咩,很是惊喜的在他面前蹲下,“是咩咩吧?”
“我是咩咩,园长奶奶好。”
咩咩依着许单单,半点不怵生,奶声奶气问好。
顾星觅这时候走到许单单身边,将她软绵绵的手勾在掌中,紧紧握住。
许单单挣了挣,未果。
毕竟是在咩咩未来的老师面前,她不能使性子,就偏了头在顾星觅耳边咬牙道:“放手。”
顾星觅很喜欢这种呼吸相闻的亲昵,他也微微侧首,薄唇轻启,“不放。”
许单单暗自使力,可始终挣脱不开顾星觅的手劲,他末了又语气淡淡地道:“这所幼儿园里的孩子可也是分了三六九等,你想咩咩被说闲话?”
许单单恨声,“你就会用咩咩威胁我,胜之不武。”
“兵不厌诈。”
此时园长牵着咩咩的手和老师们在前领路,沿途参观介绍幼儿园里的区域划分以及每个区域的功能和用途。
许单单的目光左盼右顾,唯独不落在顾星觅身上,就在她以为他也要沉默到底的时候,只听他怅然轻叹,“咩咩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许单单。”
许单单的心再次被拧紧。
“妈妈。”
很快到了音乐教室,咩咩见里面摆放着钢琴,便跑过来拖着许单单的手,“咩咩给你弹《粉刷匠》哦。”
说完,他麻利的爬上琴凳,又胖又短的手指头欢快地在琴键上飞舞。
《粉刷匠》的曲子短,咩咩弹得又流畅,没多会儿他就收了尾,重又跑到许单单身边问:“咩咩弹的好吗?”
许单单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很好。”
顾星觅小时候以学小提琴为主,对钢琴的熟练程度不比许单单,他对咩咩随口道:“你改天可以跟妈妈在家里学着四手联弹。”
“她钢琴弹得很不错。”
说者无心,许单单却在心里打鼓,顾星觅怎么知道她会弹琴,并且琴技不差啊???
原主不会弹钢琴啊!
她遇到的是什么魔幻现实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一丢丢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