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百合耽美 > 金枝与恶狼 > 校阅(5)

校阅(5)

    李含章抛出锦囊的手还悬在身前。


    玉白的手指些微舒展着, 仿佛柔弱又细嫩的柳枝。


    她还没自当前的情势中缓回神。


    先自然而然地顺着梁铮的话,检讨起自己来。


    很、很浪费吗?


    这东西……这么金贵?


    那要不、要不……用、用一下?


    李含章长睫扑扇,懵懂地眨眼。


    终于瞧见半片淡蜜色的肌理, 在玄色的大氅间隐现。


    红透的小脸又添上一片粉盈的桃花。


    双手飞快地掩住了面颊。


    用、用、用什么啊啊啊!!


    “臭流氓!”


    含羞的哭腔都拧着旋儿。


    “你、你无耻!”


    这狗男人竟然想着用……用这个臭玩意!


    而且、而且他怎么又不穿衣裳!


    梁铮乐得挨李含章的骂,促狭地笑了一声。


    “成婚这么久了。”他好整以暇, “第一回认识我?”


    在梁铮眼中, 李含章就像一朵娇羞的花蕾。


    他很贪心,不光要看她、逗弄她,还要将她的花瓣片片揉开。


    揉到芯蕊袒露、赤诚相待才好。


    “你、你……”李含章磕绊。


    满腔赧意都在肚子里打转。


    却找不到词句宣泄。


    梁铮扬眉:“我可没说是给我们用。”


    听见我们二字,李含章浑身收紧。


    她僵硬地杵在那儿,掩着面的手指不自觉地往掌心里蜷。


    连细白的腕都好似卷上丹红。


    我们。


    这两个字好羞人、好恼火、好无耻。


    像飞落耳畔的燎原火色, 将她漂亮的颈子也烧得绷直。


    李含章突兀地想起昨夜的树林。


    月华如练,人影婆娑。


    我们——这讨人厌的两个字, 忽然就沁出一点含春又懵懂的香艳。


    “本宫、本宫……”


    李含章羞得极了,莫名想说些什么。


    却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心中的滋味好陌生, 不安定地躁动着。


    她茫然,在这样的心潮里找不到依傍,羞怯又凝聚成恼怒。


    都怪梁铮。


    都怪这个大坏蛋!


    李含章猛地放下手, 扭过头, 瞪着帐帘边的男人。


    她怒从心头起, 跑去冲着梁铮一顿锤打, 软绵绵的小拳张牙舞爪。


    “你出去!”泪盈盈地娇斥,“本宫不要理你了!”


    -


    梁铮被李含章赶出了主营。


    气哼哼的小孔雀突然发难,对他连踢带踹, 瞧着虎虎生威。


    然而, 毫无杀伤力。


    和打在身上的雨点子没差别。


    李含章看着似乎是真生气了, 但梁铮很清楚:她对他确有情动, 才会恼羞成怒。


    萌芽破土之时,难免要受些风雨。


    他可一点儿都不介意被李含章骂几句、打几下。


    帐外的冷风迎面而来。


    灌满了梁铮的氅袍与大袖。


    他笑得春风得意。


    方才挥拳时,李含章挠人的小猫爪子,于不经意间挨上了他的胸膛。


    尽管只有那一刹。


    一刹的光阴也香香软软。


    正当梁铮回味无穷时,有人自后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军被赶出来了?”


    是慢条斯理的男子声音。


    梁铮头也不必回,就知道来人是楼宏明。


    “嗯。”他搓着下颌,意犹未尽地慨叹,“真惨。”


    真惨啊——小妻子是只雪兔子。


    娇贵到他随意动弹两下,她就要融化了。


    “是吗?”楼宏明仍笑吟吟的,“我看将军还挺乐在其中。”


    梁铮回头,冲人咧嘴。


    笑得慵懒又张扬:“还行。”


    既然是雪兔子,那他自然要将她小心翼翼地捧着。


    不过,此刻的梁铮虽然心神荡漾,但他也没忘记自身的职责与稍后的射术安排。


    他摆摆手,示意楼宏明跟上:“走。”


    二人一路向着围场北方的空地,边走边聊。


    楼宏明将手背在身后,先开口道:“想不到威名在外的玉清长公主,原来是这等性子。”


    梁铮扬眉:“好相与吧?”


    一幅为自家媳妇儿倍感骄傲的样子。


    楼宏明莞尔:“因人而异。”


    其实,这样的评价还算中肯。


    李含章单纯懵懂、耳软心软,确实是个好拿捏的小妙人儿。可她常年以倨傲为衣,若是惧怕她露在外头的刺,就摸不着她柔软的内核。


    但——梁铮这么问,可不是为了听这个。


    楼宏明话音刚落,他脸色当即一沉。


    阴得像骤雨聚积的黑云。


    “你好好说话。”


    他今日心情好,给楼宏明活命的机会。


    楼宏明面不改色:“长公主人美心善、极好相与,连拙荆也对她赞不绝口。”


    梁铮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还差不多。


    不过,提及肖氏,倒让梁铮想起些什么来。


    他笑意稍敛,瞟了楼宏明一眼:“你们夫妻二人,多少长点心。”


    楼宏明闻言微怔,很快会意,又道:“吓着长公主了?”


    梁铮嗯了一声。


    二人间的攀谈蓦地陷入沉默。


    梁铮清楚,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担心他会在李含章那里吃瘪。


    他拍了拍楼宏明的背。


    “急不得。”


    口吻轻松,乐此不疲。


    “慢慢来。”


    -


    肖氏来寻李含章用膳时,李含章还在主营里生着闷气。


    想到伙房那简陋古旧的陶釜,又听说今日做了菜粥,她本来不想吃,却架不住肖氏热情相邀,只好不情不愿地允人送来。


    李含章是抱着填饱肚子的心,去拈起瓷勺、搅动菜粥。


    粥内菜叶稀稀落落。


    看着其貌不扬、难以下咽。


    她昨夜未用晚膳,今晨又睡到日上三竿,连着错过两顿,饿得没什么力气。


    只好勉为其难、屈尊降贵地吃上一口。


    小金枝当即眼眸晶亮。


    北府军煮的菜粥真好吃!


    虽然相较梁铮的手艺略逊一筹,但不知用了什么菜,入口十分清甜。


    肖氏目睹李含章神情变化,知道是午膳称她心意,便介绍说那菜粥是由西北特产的干野菜制成,口味清新,还能强胃健脾。


    李含章虽不通厨艺,但对美食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用过午膳后,肖氏邀李含章出帐,去旁观北府军是日的射术训练。


    李含章本就无事可做,便对此没有推辞。


    二人并肩而行,来到了被布置为靶场的空地。


    靶场被木栏分隔成两块——前方供人射箭,后方供人旁观。


    众将士在前方一字排开,张弓搭箭,瞄准远处的箭靶。右侧的箭楼下,还站着一名瘦小年轻的将士,提笔记录着什么。


    在后方将士的下拜之中,李含章徐徐走来,落座于木椅。


    木椅上特意铺了软垫。


    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旁观似的。


    将李含章送到地方后,肖氏就离去了。


    今日的风儿比寻常大些,鼓着李含章的裙摆。


    连那座箭楼都似在隐隐颤抖。


    李含章支着扶手,托腮往前方随意眺去。


    第一眼就看见了梁铮。


    梁铮已易戎装,在将士们身后巡视踱步,指导他们射箭时的动作。


    他是场中最为挺拔强健的一个。


    很难让人不注意。


    青天白日之下,银铠的将军神情冷峻、眉宇锋利。


    他接过身前将士递来的长弓,张弓搭箭,不露声色地瞄向靶心。


    松指,箭出。离弦之箭飒沓利落。


    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众将士中骤然掀起喝彩之声:


    “射得好!”


    “不愧是将军!”


    李含章的眸中也闪过惊讶与赞誉。


    她早就听说,塞外的犬戎族尤擅射箭与骑御,梁铮的本事比犬戎族更胜一筹——可听说归听说,她从不曾亲眼见过梁铮射箭。


    今日还是第一次。


    李含章的兴致莫名地高扬起来。


    托腮的指轻轻敲打着面颊,灵活又轻快。


    确实英武非凡。


    这个坏蛋还挺厉害嘛。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注视,梁铮回过头来,与李含章视线相撞。


    他注视她,扬起嘴角。


    野性,桀骜,侵略性十足。


    李含章的脸蛋蓦地一红。


    她慌忙扭开头,假装没发现梁铮的凝望。


    这个不要脸的坏家伙,她还在生他的气呢!


    作什么一幅看见她很高兴的样子。


    李含章拧着脖颈,直到粘在身上的视线移走,才稍稍回头,余光往前方一瞟。


    梁铮没再看她,继续指导将士去了。


    她莫名感到如释重负。


    可心口又郁结起难以言说的情愫。


    不好形容——像期盼,又像失落。


    令她多少有些恍神。


    李含章坐在椅上,心不在焉地旁观了一阵子。


    她没找到那情感的由来,又看得有些困了,便起身离开,准备回主营睡一会儿。


    “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将士们的骚动声紧随其后:


    “将军!王五!”


    “将军被压在下头了!”


    “快!快去帮忙!”


    李含章心头一紧,连忙回头望去。


    高耸的箭楼不复存在,木堆与废墟取而代之。


    众将士火急火燎,人群喧哗沸腾,空气中满溢着焦躁与不安。


    从茫茫多的声音中,李含章听懂了一件事——箭楼突然坍塌,梁铮为了救那个名唤王五、站在箭楼边的士卒,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李含章没有任何犹豫。


    她提裙,向着废墟的方向跑去。


    -


    梁铮与王五都没什么大碍。


    箭楼坍塌时,梁铮就在不远处。他发现了异常,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将王五一把推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却落在了废墟之中。


    幸运的是,搭筑箭楼的木块没怎么砸中梁铮。


    只有一块不大的圆木撞到了他的肩头。


    把他砸得肩颈隐隐发酸。


    得亏他运气好,又身着明光铠,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梁铮素有威望,他一出事,将士们立刻就围了过来。


    关切声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将军,您没事吧?”


    “将军,军医马上就来!”


    梁铮站起身,稍微扭了扭肩颈:“无碍。王五呢?”


    “王五没事。”挤在最前头的将士迟疑道,“将军当真不要紧?”


    梁铮知道下属着急,笑道:“能有什么事?”


    他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


    被一块小木头砸了一下,自然没什么要紧。


    将士们正要再问,一声凌厉的娇呵先从人群外传过来。


    “都给本宫让开!”


    梁铮一听又惊又喜。


    是李含章来了。


    他的小妻子来关心他了!


    灵光忽然乍现。


    梁铮计上心来,直接往地上一躺。


    众将士:?


    梁铮闭眼道:“一会儿长公主来了,你们就说本将被砸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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