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百合耽美 > 金枝与恶狼 > 癸水(2)

癸水(2)

    李含章柔肩一颤。


    梁铮的指尖瘦、硬, 覆着薄茧。


    像块滚烫的烙铁,摘走她的食痕,刻下他的印记。


    明明已经分开了——他吻上的是自己的指端。


    可他在她面前, 毫发无遗地侵吞她的气息。


    轻而易举地掀动她的心潮。


    麻痒爬过脊骨,李含章面颊烧红。


    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蛰着她, 心跳声格外清晰。


    有什么情愫正在躁动。


    很陌生, 仿佛是某种隐隐的期盼。


    期盼什么呢?


    她……可以期盼吗?


    李含章瑟缩榻上,想移开目光,可眼眸不停使唤。


    她的视线紧紧地贴着梁铮的指与唇。


    还有,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野性的狼迷人又危险,而小兔柔弱无依。


    “不、不准……”


    她气势绵软, 毫无力量。


    梁铮轻笑,放手抱臂胸前, 懒散地倚靠榻尾。


    劲瘦的腿自如交叠,靴尖上翘。


    “好卿卿, 都依你。”


    他沉沉地望她,目光亲昵又玩味。


    “但……你不准什么?”


    修长的指毫无节律地叩击上臂,梁铮微哑的嗓音夹杂其中:


    “不准我喂你?”


    “不准我看着你?”


    “还是, 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他与她, 还能做什么。


    厚实的貉裘正笼罩在肩头, 温暖又宽阔。


    梁铮身上的清爽气息残存其中。


    如同……拥抱。


    被有力的臂膀紧紧环抱。


    突兀的念头令李含章心口一灼。


    她突然回过神来, 惊讶、羞赧于这种遐想。


    可是,莫名生不出恼怒。


    李含章红着颊,垂下湿润的桃花眸, 藏起那些青涩的心事。


    她娇娇地斥他:“不准你喝汤。”


    像是情急之下憋出的一句。


    梁铮忍俊不禁。


    他好喜欢看她这样。


    明明节节败退, 仍要负隅顽抗。


    “好啊。”他笑道, “照这样说, 你准我搬回北堂了?”


    李含章没回过神:“什么?”


    这两件事哪有关联。


    梁铮松臂,垂手榻间,与李含章藏于被褥下的足踝相隔几寸。


    他缓声:“你只不准我喝汤,没有不准我伺候你。”


    言之凿凿。真诚又动听地蛊惑。


    李含章迷茫地眨眼,细长的睫打落一片软光。


    好像确实如此。


    她的确没说过不行。


    眼看李含章游移不定,梁铮忽然另起话题:


    “卿卿,你痛不痛?”


    “嗯?”李含章微怔。


    她还在思考搬回北堂的事呢。


    梁铮低眉,隔空点了点李含章的腰腹。


    他道:“听说女子月事时,会隐生坠痛。你也是如此?”


    李含章闻言,下意识抚过小腹,指尖所及之处遍生酸麻。


    他不问便罢,一问就疼起来了。


    都怪这个大笨蛋。


    她蜷起纤指:“你问这个作什么?”


    不满又委屈,有几分埋怨。


    梁铮不着痕迹地挪动手指,隔着被褥,将掌侧挨上李含章脚踝。


    “推拿足底,可缓解腹痛。”他眸光深沉,“不如试试?”


    推拿足底——梁铮要碰她的脚?


    李含章眸光微颤,想将伸展的两条腿缩回来。


    才动膝,就撞到梁铮的手掌。


    被他反手握住。


    长指轻轻扣上脚踝。


    被褥绵软厚重,相碰之处却卷起一股麻软的战栗。


    李含章呜咽一声。


    眼眶泛红,泪光又沁出来。


    梁铮见她如此,心头化成满腔柔。


    他还没怎么她呢。


    倒先跟个小水人似地掉泪了。


    他揶揄道:“那时踩着我,可不见你怕成这样。”


    “那、那时候是……”李含章哑然。


    她无从反驳。


    为了试探梁铮的伤痕,她确实踏过他的腰腹。


    但那时候,他是蒙着眼的呀。


    虽然让他瞧见她的脚,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双足是立身之底,多脏啊。


    李含章讲不出话。


    不想当着梁铮的面嫌自己脏。


    她只好咬唇,用阑珊的泪眼瞪他。


    梁铮被那两片软酥酥的眼刀磨得难受,低下头,投降似地笑了一声。


    他面庞暗落,眼神叫人看不清楚。


    嘴角却显然是扬起的。


    “是我甘愿的。”梁铮口吻认真。


    他从前没有过女人,自然不会怜香惜玉。可如今栽在李含章手里,半是受本能驱使,半是他主动摸索,恨不得一点委屈都不叫她受。


    别说被她踩几下、为她捏个足了。


    哪怕是被敲骨吸髓又如何。


    许是从梁铮的话中觉出几分柔软,李含章转开了目光。


    她想问些什么,可犹疑朦胧未明。


    令她不知该问什么内容。


    颊边仍在烧着,温温烫烫,有暖流融往心头。


    李含章松指,握住软被的边沿。


    “好罢。”她轻声道。


    他在一点点地将她牵出那无人造访的领地。


    她胆怯,只敢一点点地向外探头。


    可她并不讨厌。


    她……不讨厌和他这样。


    榻尾处的被角稍稍提上来了一些。


    白嫩的小脚冒了出来。


    “就一会儿。”李含章埋着头,“一小会儿。”


    梁铮轻轻一笑。


    将那对雪足纳入掌中。


    李含章的脚很小巧,细腻莹白,趾如珍珠,摸着却有些寒凉。


    二人都没再开口。


    她红着脸,而他专心致志。


    谁也没有去问那一小会儿究竟是多久。


    随着梁铮逐穴按捏,李含章的腹痛竟当真减轻不少,连最初的紧张也逐渐消弭。


    这人一舒坦,就容易胡思乱想。


    望着被上的绣纹,李含章出神凝思。


    梁铮这个大坏蛋,手法虽然生涩,但确实有些作用。


    可是……他又是自哪里学来的?


    还与月事相关。不是说他干净得很吗?


    小孔雀顿时被醋溜了一遭。


    李含章颦起小山眉,恼恼地盯着榻尾的男人看。


    梁铮头也没抬:“同魏子真夫人学的。”


    他倒是很懂她的心思。


    “今日在西市碰上,就说了两句,道是魏子真常为她推拿,疗效很好。”


    李含章一怔,目光软和下来。


    原来是同虎娘学的。


    咦,等等——她还没问呢!


    梁铮主动交代,好像她可在乎了似的。


    李含章高抬下颌,娇矜道:“本宫又没问你这个。”


    梁铮没答话,极勉力地忍着笑。


    压不住上翘的唇角。


    李含章见状,心里又羞又急,将双脚挣出梁铮的大掌,缩回被褥里。


    “不准你捏了。”


    她的小脸漫着粉,像迎着晚霞的桃花。


    “你出去,本宫要喝汤了。”


    -


    当晚,梁铮搬回了北堂。


    他再入内时,李含章还没睡。


    那碗当归乌鸡汤倒是被喝了个干净。


    梁铮一进来,李含章就钻回被褥里,躲着不理他。


    只有乌黑如云的长发留在外头。


    乍看还怪渗人的。


    梁铮没点破她。


    他心里高兴都来不及。


    求爹爹告奶奶,可算跟小妻子睡回一间屋了。


    趁着梁铮背对她、往地上铺被褥,李含章掀开一道小缝,躲在被褥里,悄悄地打量他。


    但不论如何窥探,她到底没有将梁铮赶走。


    李含章次日睁眼时,梁铮已不在屋内。


    反而是元宁氏,在前厅抱着一摞柴,轻手轻脚地往燎炉里加。


    李含章刚醒,脑袋还有些懵。


    她昨夜睡得早,却在夜半朦胧之间,隐约觉察到光亮。


    像是自书房处传来的、如豆的灯光。


    李含章正好不愿让元宁氏伺候,索性躺在榻上装睡,静静地想了一会儿。


    那是梦吗?


    似乎又不像是梦。


    北堂内除了她,只有梁铮。


    若不是梦,是梁铮起夜点灯吗?


    她一时没个头绪,又感觉这事无关紧要,就不再去想。


    元宁氏走后,李含章下榻,如常更衣梳洗。


    她来了癸水,连梳洗都多了工序,幸好有元青从旁搭把手。


    直到用完早膳,李含章都没见到梁铮,问过元青,才听说他在厨房里头忙活。


    也不知道梁铮又在弄些什么。


    嗯……她才不好奇呢!


    李含章坐在中堂,一壁倚在熏笼边暖身子,一壁看书。


    没看多久,元青就入内回事,道是张家楼的张掌柜来拜访,还提着一笼点心。


    “快请进来。”小馋猫双眸放光。


    张虎娘被引入中堂,冲李含章盈盈一福:“长公主。”


    “免礼。”李含章合上书,“坐。”


    她轻轻叩了叩茶案,示意张虎娘到身侧来。


    二人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张虎娘热络开朗,生了一张平易近人的圆脸,还是张家楼的掌柜,不免令李含章对她心生好感。


    张虎娘将食盒拎上茶案:“您这外头好大股辛味儿。”


    没等李含章应答,她便坐到李含章身旁,又道:“您昨夜过得可好?”


    李含章眨眼,不解道:“昨夜?”


    “效果如何呀?”边说着,张虎娘的小胖手一顿推拉。


    发觉那是揉捏的动作,李含章耳际发烫。


    “还、还行。”她不自在,端起平素的倨傲,“勉、勉强过得去吧。”


    张虎娘笑道:“咱们这儿没外人,您可别害臊。”


    她俨然是一副是过来人的口吻:“正是不爽利的时候,不多用用自家的男人,那还说得过去吗?这时候不使唤,什么时候使唤他?”


    李含章嗫嚅:“我……”


    脸颊都沁着红。


    与老道的张虎娘相比,她还是初识风月的少女。


    娇滴滴的小孔雀哪儿知道这些呀。


    张虎娘摆手:“您要是觉着揉足不好使,我还知道两个法子。”


    二人正说着,梁铮迈入中堂。


    他端着一只小盅,本是来找李含章的。


    看见张虎娘,神情十分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张虎娘笑嘻嘻的:“我来和长公主说些体己话呗。”


    李含章浅浅瞧了梁铮一眼。


    没由来地有些心虚。


    “不管他。”她捏捏张虎娘的手,“我们接着说。”


    梁铮扫视案上的茶点。


    当即啧了一声。


    小白眼狼,这就被收买了。


    他不恼,将那只小盅放到李含章手边:“卿卿,姜汤,趁热喝了。”


    比起那一大桌子茶点。


    简直是卑微可怜又笨拙的讨好。


    李含章没看他,细细地嗯了一声。


    圈过小盅,暖起手来。


    张虎娘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窜,闪烁着精明与狡黠。


    “驸马来得正好。”她熟稔地指点起来,“长公主肚子不舒坦,给她捂捂。”


    李含章指尖顿时一收。


    神情又惊又赧。


    “怎么啦?”张虎娘理所当然,“我夫君没事儿就给我捂,可暖和啦。”


    她经商多年,本就雷厉风行,脸皮又厚过城墙,甚至连梁铮也自愧不如。


    梁铮显然也没料到这码事。


    惊愕之余,他眼神明亮,兴致勃勃。


    用摩拳擦掌、蓄势待发来形容都不为过。


    李含章缩回手,似是被那小盅烫着。


    藏在袖里的五指戳往手心。


    趁着梁铮还没说好,她抢先道:“不行!”


    细白的颈子都羞得绷直了。


    “不满意?”张虎娘脑袋一歪,“不打紧,还有个自我阿娘处听来的法子。”


    她看看扭捏的李含章,又看看殷勤的梁铮,咯咯笑起来。


    “你俩赶紧生个娃,指不定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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