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季第一时间撤回了，但沈季也不确定黎知厌看没看到那条消息。
毕竟对沈季来说：原著里的主角就是敌人啊！是宿敌啊！
如果不是黎知厌杀死了原著里的秽，就不会变白痴，也不会被园丁的污染种子摘桃子，迁怒是自然而然的。
Q市可是他的地盘！
就这样过了几秒钟，黎知厌终于发了消息来。
【麻烦的主角：……？】
【他一定看到了！】系统幸灾乐祸，【既然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我们赶紧趁机会把他骂一顿，下次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矛盾激化是最低级的手段。”
沈季推了推眼镜镜框，“作为一个成年人，我们不应该让矛盾激化，应该让事情平息下去，毕竟我们现在还得靠黎知厌找到园丁的种植园所在地，用挖掘机把它的种植园犁成耕地。”
【所以呢？】
“所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季同样给黎知厌回复了一个问号。
“我就不信他能质问我为什么让他吃防腐剂。”
【麻烦的主角：所以你为什么让我吃防腐剂？】
沈季：……
忘记了，这个主角不是正常人，是神经病。
没办法，找补吧。
【沈季：黎先生，我不是让您吃防腐剂，只是在告诉您，这东西和防腐剂差不多，您吃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只是言辞激烈的一点，请相信我是为了您好，作为一个收容所的工作人员我真的很担心您的身体健康。】
【麻烦的主角：那为什么撤回？】
【沈季：因为我突然意识到，黎先生问我这个问题并非向我询问，而仅仅只是分享，我不能干扰您的兴趣爱好，所以才会撤回。】
【沈季：所长曾经教育过我们，医护人员不能过度干涉病人的私人生活，对您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舆论反转，要是黎知厌再反对就成他的不对了。
明明沈季就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系统大为震惊。
就这么两句话变成了沈季因为关心则乱说了重话，然后又因为尊重而撤回消息表达赞同。
这就是当记者的人的实力吗？！
【麻烦的主角：你杀人根本不需要下毒，张嘴说话就行。】
【麻烦的主角：大多数人都会被你毒死。】
【沈季：可我只会对黎先生下毒，黎先生感受到我对您的特别关注了吗？】
【麻烦的主角：那我死而无憾了。】
系统：……？
后面的画风怎么变了？
车来了，沈季关掉手机屏幕不再和黎知厌说胡话，他上了车。
意外的是车上竟然有不少人，穿着制服的医护人员占了七八个位置，他们大多数都带着熬夜工作后的疲倦，眼底下是一个巨大的黑眼圈，部分闭着眼睛在短暂休憩，沈季没有惊扰他们，坐到最后面的座位上。
车子晃晃悠悠的启动，沈季打开手机想看黎知厌有没有发新的消息来，就在这时，他看到旁边的车窗上爬满了细密的菌丝。
菌丝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身上逃出来，整个贴在窗户上开始扩张。
自从沈季穿书以来就一直待在Q市，除了短暂在外面租过一次房吃了一只黑鼠外，其余时间都在收容所度过，所以菌丝们将Q市收容所当成地盘，大多都盘踞在收容所内，Q市也算是附赠地盘。
现在是沈季第一次来到其他城市，菌丝们也好奇的观察着外面。
咦？不是熟悉的地方？
嘤！地盘扩张！
哇！主人！是新地盘！
它们把菌丝触角从车窗缝隙伸出来，随风飘舞摇曳，一股子欢呼雀跃的味道。
菌丝们这是以为沈季带它们开拓疆土，扩大地盘呢。
【早就说秽是个霸道的污染物，所到之处皆是地盘，走到哪里菌丝就占到哪里，你这次来F市，它们自然就会以为这是它们扩张地盘的第一步。】
沈季试图把它们从窗户缝隙薅回来，然而还没等上手，它们就顺着缝隙跳车了。
沈季：……
【开疆拓土的欲望相当强烈呢。】
‘它们的地盘够大了吧，一整个收容所，外加一整个Q市。’
【你小看了污染物对地盘的占有欲，对它们来说，地盘和食欲是同样重要的事情，尤其是跟着你没有固定地盘的时候，给自己占据一大片能随时补充污染的区域能给它们带来安全感。】
【说来说去还是菇好人坏！你都没给小蘑菇找到能吃撑的地盘！】
沈季：……
不是？让这群小混蛋吃撑？那得多少个收容所才能喂饱啊？
【收容所才多少污染，我们的目标应该是高级污染物！吃一个A级污染物能顶好几个收容所！】
收容所凄惨成为计量单位。
没有再和系统贫嘴，也没管逃跑的小蘑菇，反正菌丝和他同体同感，只要沈季愿意就能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
他打开手机看刚才黎知厌就发过来的消息。
【麻烦的主角：看你回复的这么快，收容所的工作结束了？】
【沈季：对，现在正在去防污染中心的车上。】
很快黎知厌就回复了新消息。
【麻烦的主角：别去防污染中心了，来这里吧。】
黎知厌给他发了个位置，沈季点开地址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严肃的办公场合，也不是在地图上不显示的军工场地，而是一座商场，是的，F市比较出名的综合商场。
他在这里干嘛？
这么想沈季也这么问了。
【麻烦的主角：买衣服啊。】
沈季歪头，他有些疑惑。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沈季的疑惑，黎知厌的解释立刻就跟来了。
【麻烦的主角：我和楚烨实地考察过那个公交车站，那附近有很多工厂公司，大晚上也有很多加班的人，要不是提前拿到路线图，当天可能会有不少夜班的人搭乘上去。】
【麻烦的主角：所以我和楚烨决定到时间伪装成刚刚下班的工作人员。】
沈季明白了。
黎知厌根本就没带行李，他压根就没有一件能充当工作社畜的便服！
所以他得赶紧当场买身衣服。
【麻烦的主角：你也要买。】
【沈季：为什么？】
【麻烦的主角：你穿的是收容所制服，也没有符合社畜工作性质的衣服。】
【沈季：……你怎么知道？】
【麻烦的主角：你的性格注定你的日常着装会简单但不朴素，人家上班的人都是怎么恶心怎么穿，你可不是。】
靠，这都被他看透了。
沈季可不敢上班的时候怎么恶心怎么穿，作为记者他上班的时候必须穿的衣冠楚楚，让自己着装整齐，不管什么时候看着都干净整洁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他竟然这么了解我。’沈季忍不住和系统吐槽，‘他都知道我没有恶心的衣服。’
【……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把他鲨了吧。】
‘为什么？’
【你知道小说里那些莫名其妙了解反派的主角后来都怎么样了吗？】
系统煞有其事道：【太恐怖了！他们都和反派在一起了！】
沈季：……
【为了避免这样的未来，我们还是把主角鲨了吧。】
系统恶狠狠的列出十条暗杀主角计划，并开始给沈季讲解哪个计划更容易成功。
沈季：……
到底是谁有不知名的副业啊？？
/
沈季转了一趟车才来到这家商城，商城里人不少，许多少男少女都结着伴逛街。
这久违的人味让沈季误认为自己回到了现代。
又仔细一想：其实这个时代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艰难，只是沈季穿越的Q市正在经历一场大灾变，正常的城市还能正常维持人类的生活。
就像现在一样。
沈季一边走一边找人，找黎知厌还是很简单的，毕竟这个人有一头非常非主流的白毛，这一头白在什么地方都很显眼。
果然很快他就看到了不远处坐在长椅上玩手机的白毛，黎知厌正在等他。
不同于之前的形象，黎知厌换下了身上那身标志性的警卫队制服，而是换了一身黑底色长风衣，风衣上有银色点缀，黎知厌本来就高，这身衣服衬托的他更高了，为了方便他还将自己的白色长发梳成了高马尾。
及腰的长发就这么搭在长椅上，像白化的妖精。
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会悄悄的看他一眼。
黎知厌似乎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眼光，他连个视线都不给周围的人，整个人惬意的很。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沈季走过去，他身上还穿着收容所的制度，一身的白，带着‘白衣天使’的光环，显得相当圣洁。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楚烨呢？”
黎知厌抬头看他，也不意外沈季的突然到来，“你来了就只问他？”
沈季认真道：“楚先生可是我曾经的病人，问他很正常吧？”
“正常。”黎知厌点头，“他在防污染中心签文件，在7739公交车来时要暂时关停周围的工厂公司，还要准备一些东西。”
“本来我也要一起看文件的。”黎知厌声音里带着愉悦，“但是我偷溜出来了。”
沈季：……
好吧，是黎知厌能做出来的事情。
沈季坐到长椅另一边，香水留香很持久，沈季还能嗅到黎知厌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柠檬苦味。
他感叹道：“黎先生的工作态度真是值得人学习。”
“我最讨厌工作了。”黎知厌理直气壮，“工作摸鱼是人之常情，人不能一直工作，会抑郁的。”
“确实是这样。”沈季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伤感，仿佛幻想中的悲剧已经发生。
“黎先生要是抑郁了全世界都会为你悲痛，说不定连整个世界的污染度都要升上一层。”
黎知厌玩手机的手抖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沈季，“这倒是不至于吧？”
“当然会了，黎先生难道不明白自己的名气和重要性吗？失去了您就像是世界失去了主心骨，大家都会因悲伤而被污染。”
黎知厌：……
怎么搞定一个不要脸的人呢？那就是迎合他的话，把他显得更不要脸。
对付黎知厌这种虽然抽象但还有基本道德的人最好用了。
黎知厌思索了一下，接着才开口，“现在这个时代，如果真的有抑郁症，会当做污染病处理吧？你想想，无法自控的情绪和歇斯底里的悲伤。是不是和污染病很像？”
“黎先生的意思是？”
“如果我得了抑郁症，大概率会被当做污染病处理，沈医生可是治疗污染病的专家，所以我要是患上抑郁症就拜托沈医生治疗了。”
黎知厌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认真，“我就放心的全交给沈医生了。”
说着他感叹道：“这样一来我也是沈先生的病人了吧。”
沈季被这句话彻彻底底的震惊了一下。
不是？怎么话题一转，变成了他这样就能成沈季的病人了呢？
跟和空气争风吃醋一样。
‘系统。’沈季再次忍不住和系统吐槽，‘主角他好GAY啊。’
‘可是，黎知厌不是无cp小说的主角吗？这本书根本就没有主角的感情线啊。’
【我们要想一下，这是一本烂尾小说，也许主角还没有开启感情线就完结了呢？如果在小说原本的大纲里其实主角是有对象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场，也许他就是GAY呢？】
【不行不行！主角和反派是不能在一起的！】
沈季：……
系统到底看了什么小说？竟对主角如此深恶痛嫉？
【《穿成反派和主角xxoo了》《重生后和宿敌在一起了》《今天也在和宿敌相爱相杀》……】
好了他已经知道了，不要再报名字堪忧的小说了。
“你怎么不说话？”黎知厌还好奇的问他。
沈季看了黎知厌一会儿，几秒钟后他才收回视线，接着才开口：“如果黎先生真的抑郁，我也还在你身边的话，黎先生可以来找我治疗。”
他的语气很平和，甚至可以说如同清风一般的悠扬。
没有沈季惯有的伪装，也没有他权衡利弊后的表演，他这句话是真心的。
【……】
黎知厌似乎觉得这番话有趣，于是他笑了。
他觉得自己并不会得抑郁症，也不觉得沈季有一天会离开Q市收容所。
或许他觉得沈季下一次离开Q市收容所一定是已经被他挖到了警卫队里。
系统却知道沈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还是互相说一些不着调的话，语气里都带着火烟味，但沈季对黎知厌的态度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如果不是原著的问题，他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或者更进一步？
看到黎知厌笑，沈季也很轻的勾了一下嘴角。
那个笑容很轻，带着沈季气质上的冷漠，所以这个笑容带上了一点冷冽感，像是在很轻的冷笑。
但不能说它是不好看的，一个不喜欢笑的人突然笑起来，尤其是在这个人本来就长的很好看的情况下……黎知厌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嘶，黎知厌伸手轻轻拽住沈季的衣领。
“再笑一下。”
“不要得寸进尺。”沈季把他的手打掉。
看着这两个人又开始互相挖苦，系统却开始担忧。
在之前系统就和沈季讨论过离开的问题。
在他们达成目的、小说到达烂尾结局点时，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们最好远离主角远离剧情中心，也就是离开Q市。
他们总是要走的，不可能一辈子呆在Q市，也不会一直这么伪装身份和黎知厌相处。
但小记者是个好人，他嘴上说着麻烦却从未放弃过一个病人，帮收容所搞定了一个又一个困难，他和主角相处的很好，他说自己没办法把小说和现实混为一谈。
呜呜呜，一想到这里连系统都想哭了。
此时沈季并不知道系统现在的想法，他和黎知厌起身去购置衣物。
在收容所工作这么久，沈季的奖金攒了一笔又一笔，但现在一点都没花出来，看着数字累积沈季每天都在思考该怎么花，他从摄像机想到了买挖掘机，又从买挖掘机想到了买最好的电脑主机。
最后全都被他pass，问就是这些在收容所都不能用。
没想到第一笔逛街花出去的钱竟然是买衣服。
在商场选一套班味很重的衣服实在是难，主要是沈季长得好看，什么破洞衣服在沈季身上都像是大牌奢侈品，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沈季开始试西装了。
在活着时沈季就很少穿西装。
西装是一件非常能衬得出身材的正式装束，它会让人显得端正得体，同时也会放大一个人身上的气质。
或是优雅自持，或是大佬气质。
沈季恰好是后者，他的形象实在是过于冷冽，穿上西装就跟什么黑二代似的，领导有一次让他穿正装客串娱乐节目，结果嘉宾们面对他一个字都不敢开口，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穿西装了。
但是现在，只有西装是销售人员的标配了吧？！
找接待人员推荐了一身西装，沈季带着西装进了换衣间。
刚把西装外套穿上，突然他抬起头来，一堆小蘑菇从换衣间的天花板上扑朔朔落下，扑在沈季身上打滚。
主人！我们占地盘回来了！
嘤！吃掉了好多小零食！
未开发的新领地！喜欢！
主人我们要新领地！要大大的领地！大大的地盘！
还没等沈季问它们都去了哪里，换衣间的门被敲响，菌丝们嗖的一声窜上天花板，比兔子都快。
黎知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还不行吗？”
沈季看了一眼门口，他对着小蘑菇们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小蘑菇们瑟瑟发抖，一个蘑菇头都不敢冒。
它们还记得差点被黎知厌发现。
嘤！
虽然蝴蝶好吃！但是主人不喜欢！
不可以接触大蝴蝶，但小蝴蝶偶尔可以啃两只。
它们在天花板窝了一会儿，最后在沈季示意下化作一团小蘑菇钻进沈季的袖子里，如同一阵风一样融进沈季的身体。
终于，沈季推开试衣间的门，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整理着袖子。
多年的记者生涯让他把整理着装这个习惯刻在骨子里，尤其是在身穿正装的时候，决不允许身上的西装有一丝褶皱。
就这样整理完毕，刚打算去照镜子突然意识到黎知厌好像没有开口说话。
于是沈季看向黎知厌，“黎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黎知厌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嘶了一声。
不行，这也太好看了点。
沈季穿衣服也是有习惯的，他偏爱暖色衣服，再顶多就是穿白的，全身黑几乎不会出现在他身上，所以这是黎知厌第一次看到他穿全身黑色系。
由黑色衬托的冷漠气场在沈季身上被放大，他西装革履满身锐气，黑色眸子里也仿佛没有丝毫柔情，和他对视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被看透。
尤其是他现在带着黑框眼镜，透明镜片带着一股冷冰冰的器具感。
那种气质让他显得极其危险，又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好冷、好辣。
“黎先生？”
黎知厌啧声，“我不太习惯。”
“不习惯什么？”沈季给自己整理领带和胸针。
“你的气势太强了。”黎知厌这么说，可能是觉得太抽象，他又补充道：“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有你身上这股气质？”
沈季好奇，“什么样的气质？冷漠？以前有好多人说我看上去很冷漠。”
“不是冷漠，是气场。”
黎知厌走到沈季面前，他伸手帮他打领带。
“经历过末日的人大多都会变得麻木，但同样也会变得恐惧，所有人都知道污染事件有多可怕，死亡率有多高，恐怖死亡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像你这样没有丝毫恐惧感、甚至隐隐带着压迫感气场的人，我只见过两个。”
“其中一个是【零号深渊】的S级污染物暴怒，它看人的眼神和你很像。”
嘶……开口就拿它和S级污染物比？
【主角这是什么意思？】系统也开始疑惑。
【他为什么要拿你和S级污染物比？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沈季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眼神，对于自己和末日中的人也没有刻意观察过区别，当然也不是去改变自己的眼神。
不过沈季并非原著里的人，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和这个时代的人有差别也正常。
但也不至于能拿来和暴怒比吧？
沈季微微皱眉，他选择转移话题，“那另一个是谁？”
“我啊。”
沈季：……
黎知厌给他系好了领带，他笑着拍拍沈季的肩膀，“你和我才是最像的。”
沈季：……
【……】
沈季再次和系统吐槽，‘主角他好GAY啊，他真的不是同性恋吗？’
【沈季，如果你能意识到：主角现在GAY的对象：是你啊。】
沈季：……
第42章 菇菇捉迷藏
夜色会放大人的不安，不安会让污染趁虚而入，所以防污染中心建议所有居民在夜晚十点后不要出门。
此时恰逢夜晚八点五十五，昏黄的的灯光照亮了路面和竖立起来的陈旧路牌。
道路两边的工厂公司已经全部熄灯，漆黑的大型建筑带给人极度的压迫感和恐惧感。
路牌前站着熬夜的唯三个打工人，他们穿着统一的公司制服，胸口贴着公司标签，深蓝色的制服上还带着一点机油和尘土，污渍让他们像三个机器清洁工。
三人其中一个坐在等待长椅上，一个蹲在路边，只有一个是稳稳的站着的。
也只有稳稳站着的这个看着形象极佳，即使带着污渍的深蓝色清洁工制服也没有太过压下他的气质。
“所以，这样真的行吗？”
“只要你别把那头白毛露出来就行，快给我藏进帽子里。”蹲在路边的楚烨对黎知厌发出指责。
三个人里伪装难度最大的是谁？那必然是黎知厌。
这家伙不止眼睛是蓝色的，还有一头张扬的白毛，这白毛还长，显眼的要命。
然而他们不能把黎知厌给落下，他们可是要找园丁的种植园，S级污染物只有S级异变者能处理，楚烨不会妄自菲薄到觉得自己一个B级异变者就能和S级污染物抗衡，所以怎么好好的把黎知厌塞进公交车就成了大难题。
在嫌弃完黎知厌翘班和沈季买回来的衣服后，靠谱的楚烨迅速联系了公交车附近的公司，从公司里采购三件工作服，这工作服还有帽子，戴上去不只是能挡住头发，只要不抬头也看不见眼睛。
简直就是隐藏身份的不二之选！
沈季在旁边看时间报时间，“还差三分钟。”
“所以为什么沈医生也会在这里？！”楚烨继续蹲在路边指责黎知厌，“沈医生现在不是应该在收容所吗？”
“你不想带上他？”黎知厌摊手，“你可想好了，要是你再被园丁污染，我可帮你治不了。”
楚烨被噎了一下。
“可是，很危险。”
“你想多了吧，沈医生能把你从园丁的污染里救出来，能做到这种事的人你觉得他会有危险？”
“说好的你很欣赏他很看重他呢？”
“就是因为欣赏和看重，才得带着，无休止的保护那是歧视。”
沈季声音依旧淡定，“还有两分钟，你们两个能在两分钟内吵完吗？”
“沈医生你是不是被这家伙骗了？”
“怎么会呢？”沈季的声音温和又正直，“作为收容所的医护人员，我和你们一样对保护民众有职责，如果可以帮上忙我非常愿意。”
“对于拯救民众这件事从来都没有骗或者不骗。”
楚烨又被噎了一下。
黎知厌对楚烨摊手，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他对沈季的话感到了些微羞愧。
对啊，虽然没有表露过，但沈季也是一个高级异变者，他并不愿意加入防污染中心被人保护，而是宁愿留在收容所甚至还是分所里拯救污染病人，他不要特殊的地位甚至和其他医生一样加班熬夜，为的不就是帮助别人。
他刚才的发言岂不是在侮辱人家。
【……你们两个真是坏，一个嘴上说说，另一个心知肚明你就是嘴上说说，但就是不和楚烨说，联起手来骗他。】
‘因为解释很麻烦，说谎也很麻烦。’沈季理直气壮，‘所以用这种方式让他闭嘴正正好。’
‘黎知厌配合说明他懂我啊。’
【唉，主角是不可以和反派在一起的，不可以。】
“最后一分钟。”
话音刚落，道路尽头亮起了一道车灯。
那车灯没有比路灯亮多少，昏暗的灯光打在夜色里，如果不是周围足够暗他们甚至注意不到竟然来了辆公交车。
随着公交车的驶近，他们也看清了这辆公交车的模样。
这辆公交车喷着绿色的车漆，上面带着斑驳的锈迹，窗户上糊了一层尘土，看上去破旧的仿佛要散架，沈季看到它的第一眼有些微妙的皱了皱眉。
这是他很熟悉的车型。
没错，这是一辆现代社会常用的公交车型，连车漆都一模一样。
【小说是人写的，作者是现代人，他无法凭空制造一个世界，当然会从现实里取材，而且小说的世界观本来就是现代社会突然出现污染物。】
‘还挺怀念的。’沈季感叹，‘我以前做过一个采访节目，是随机问公交车上的人今天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我连着拍了三天，也连着坐了整整三天公交车，差点给我坐晕车。’
噗呲，公交车停在站牌前，车门迅速打开。
车上空无一人，里面更是空荡荡的要命。
楚烨距离车门最近，他从路边起身上车，之后是低着头的黎知厌，沈季是最后一个上车。
上车后他装模作样的划了一下公交车，划卡的时候瞥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司机。
司机穿着一身公交司机制服，他低着头，因为角度的原因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看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枯瘦干瘪，如同骷髅。
沈季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刚坐下，车便发动起来。
几乎在下一秒车速就提了起来，车上的三人差点被甩出去，黎知厌伸手摁住帽子才没让帽子被甩飞。
楚烨稳住身体，他皱眉开口，“司机师傅，你开太快了。”
“懂什么叫安全驾驶吗？”
系统吐槽：【楚烨还蛮好笑的，问一个污染物懂不懂安全驾驶。】
司机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加快了车速。
“欢迎乘坐方北公交7号线。”公交车响起播报声，因为年久失修，播报声变得嘶哑奇怪，“下一站：巨兔污染区。”
不是园丁的种植园。
当然，从一开始他们就没觉得自己运气好到能直接进种植园。
7739公交车只是随机出现在某个城市再随机将坐上车的人送到污染区，园丁的种植园只是其中一个。
在此之前，楚烨进行了大量的调查，也对一些幸存的受害者坐了走访，除了这个司机会把他们扔在污染区之外，这个污染物表现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司机，楚烨在分析后断定它身上也有执念和规则存在。
即使化为污染，他也遵循着一些司机的规章制度。
楚烨站起来，他走到上车门，正面对着公交车司机。
“司机你好，下一站可以改个地点吗？”楚烨语气还是非常客气的，“我们不去巨兔污染区。”
似乎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乘客会对自己搭话，司机明显愣了一下，最后他扭动脖子如同木偶一样转头和楚烨对视在一起。
他的一整张脸和手差不多的枯瘦干瘪，如同风干后的干尸，只有一层死硬的皮贴在骨头上，黑洞洞的眼睛里看不到眼球。
“乘客，我们的路线都是定好的。”司机用苍老的声音道：“请不要干扰我开车。”
“我们有急事需要过去。”楚烨继续尝试。
“不行。”司机幽幽道：“有规定，不可以。”
楚烨从怀中掏出证件，“那好吧，我是最高指挥官，现在我要征用你的车，现在可以改地点了吗？”
司机陷入沉默，就在楚烨判断它有多大概率答应的时候，司机突然踩了急刹车。
楚烨猝不及防，差点直接摔在前车玻璃上。
“都是你们……”
司机幽幽的盯着楚烨，“如果不是你们强迫我违反公司规定，我就不会被开除，如果不是被开除我就不会死！”
“可你们到现在还想让我违反规定！”
“你们都该死！”
污染迅速在车里炸开。
围观的沈季/黎知厌：……
黎知厌默默的脱下帽子盖住脸，这家伙不止没能用规则让司机把他们送到种植园，还触动了司机的执念点，这下麻烦了。
他从后面过来坐到沈季旁边，“想不到吧，他竟然能当上防污染中心的高层。”
沈季礼貌道：“楚先生能成为防污染中心高层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黎知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楚烨摁着车前窗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注视着司机，眼里隐隐带上了火气。
“我本来想和你好好说，但你看上去不太想和我好好聊。”
几乎是一瞬间，枪口便抵在了污染物的头顶，司机整个愣在了原地，连散发出的污染都停滞了一下。
楚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拿你变异了的脑子好好想想再开口说话。”
【楚烨，B级异变者，防污染中心高层指挥官，天赋‘精准狙击’，他可以在三百米内100%击中污染物，这听上去似乎是个非常普通的天赋，枪法好的也能做到，但如果他射出的子弹对污染物有极强的特殊作用呢？】
【他的一颗子弹就能轻易的腐蚀掉一只普通的D级污染物，连尸体都不需要送污染处理中心。】
【警卫队目前使用的污染抑制弹便是科学院在研究完他的子弹后制作并量产。】
“现在，换地点。”楚烨道：“送我们去园丁的种植园。”
即使司机黑洞洞的眼眶里看不到眼睛，但沈季也能感觉到它在逐渐震惊疑惑。
什么？它一个污染物被人类威胁了？
什么？这个人类不想去低级污染区的原因是他想去高级污染区？
不理解，但是……
“没有人可以让我改变行进路线！”
公交车车门大开，一阵妖风窜进来。
那是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沈季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坐稳，但就是被风直接吹下座位。
黎知厌拉住了他，和他一起从后门掉出车外，车前门楚烨也被甩了下来。
“是规则。”黎知厌道：“司机有公交车的全部掌控权，他可以无视任何东西让我们下车。”
楚烨从地上爬起来，他试图朝公交车开枪，公交车门迅速关闭，它嗖的一下窜了出去，黑暗中传出几声愉快的车喇叭声。
【对，就是这个。】系统快速跳出来解释，【受害者们被公交车扔在污染区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喇叭声。】
沈季：……
压根不需要你出来解释！
【什么解释，我明明是出来嘲笑你们的，两个高级异变者一个高级污染物，被一辆公交车扔在荒郊野岭。】
【太好笑了。】
沈季：……
还不如是出来解释的。
“现在要怎么办？”楚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车我们追还是不追？”
楚烨不算慌乱，甚至带着点早有预料的平静。
园丁的种植园肆虐了这么多年，防污染中心也不是没有想过清理，但无奈：除了规律地震的零号深渊外，其他污染禁地都相当神秘，别说在什么地方，连在哪片区域都不知道。
他们更多是在试探7739号公交车。
“但是这里是哪里？”沈季道：“好黑啊。”
“是啊。”黎知厌抬头看向天空，“这么黑，我都困了。”
“别困啊！”楚烨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试图定位他们现在的位置。
沈季语气温和的安慰着楚烨，于是楚烨一边感叹沈季真是善解人意，一边骂黎知厌你这个抽象的家伙别真的准备躺地上睡！
在混乱中，沈季朝着远方看了一眼。
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白，嘴角带上了轻微的笑意。
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一辆车扔下来呢？对吧，小蘑菇们。
对哒！
菌丝们在车窗上凝结，开出一个个蘑菇包。
司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公交车上多了些东西，它一边开车一边发出嘶哑的笑声。
“哈哈哈哈！活该！”
“让你们阻止我开车！让我们扰乱我的路线！”
“都滚，都滚！”
它继续加速，喇叭声长啸不停，浓郁的污染气息在整辆公交车里蔓延，于是菌丝们更开心了，它们伸出触角，繁衍的越发迅速，在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里将整辆公交车乘客区完全覆盖。
司机听到了细微的咔嚓声，它下意识看向后视镜，在看清楚的下一秒它扭曲的笑容便僵硬在脸上。
只见肥厚的蘑菇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满了一车，它们还在不断的繁衍着，在布满污染的空气里打着滚。
似乎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菌丝们终于不再隐藏，它们扑向驾驶座的司机。
这个才是主菜！
但是主人说只能揍，不能吃。
小小的啃一口应该可以吧？啃不死的啃不死的！
我们悄悄的，不被主人发现……
嘤！被发现了。
于是菌丝们委屈巴巴的将公交车司机吐出来，此时的公交车司机已经惊恐的如同一只兔子，它缩在驾驶座上，满身都是舍不得离开的菌丝，污染物深入骨髓的趋利避害告诉它，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它能打赢的。
“你们想干什么！”司机惊恐的看着菌丝们，“你们不要过来！”
“什么？！”
菌丝们攀在车门上，它们伸出菌丝触手对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它们的意思是：给我开回去！谁允许你忤逆我们的主人！
可恶的小点心！
/
“这个地方距离F市有点远，还没有信号。”
楚烨在黑暗中看着路线图，“我们往南边走一会儿应该能有人居住。”
“这么黑，我们真不能在这里睡一晚吗？”
“……你当我和沈医生和你一样百毒不侵，大冬天睡雪里也冻不死啊？”
黎知厌打了个哈欠，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接着他微妙的挑挑眉。
“嗯？”
“你又怎么了？”
楚烨看向他，又看向黎知厌看向的位置，只见黑暗中亮起一个光点，那光点飞速驶来，只感觉到有风因为极快的速度擦过他们身边，下一刻，熟悉的公交车停在他们面前。
噗嗤，车门打开，公交车司机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他们，本就干瘪的皮肤更干瘪了。
楚烨：……？
“7739号公交车？回来了？”
在车到达位置时菌丝就已经悄悄的收了回去，此时的公交车上依旧空空荡荡，看上去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这辆车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开了回来。
沈季故作疑惑的问黎知厌，“它为什么开回来了？是有什么新的规则吗？”
黎知厌若有所思，最后认真点头，“除了脑子有病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司机猛地摁下车喇叭，黑洞洞的眼睛里更加幽怨。
“还是上去吧。”楚烨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沈季还是最后一个上车，黎知厌和楚烨都对现在的意外情况紧张了一分，连黎知厌的眼神里都不再有困倦，而是认真的盯着司机看。
他走到车后面，在坐下后往旁边伸开手。
小蘑菇们从旁边悄悄的钻进他的手心里，又钻进他的袖口，隐藏在他的衣服里面。
小家伙做的不错，之后加餐！
“污染薄了一层。”黎知厌突然开口。
沈季看向黎知厌，“嗯？”
“它身上的污染薄了一层。”黎知厌重复了一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把污染舔掉了一层。”
沈季：……
菌丝们心虚的往沈季的袖子更深处钻了钻。
“这么奇怪吗？”沈季继续故作疑惑，“会有这样的东西？”
“毕竟是污染事件，出现什么也不奇怪。”黎知厌回头看他，“本来这东西倒车回来就很奇怪了。”
听到他们对话的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重重的摁了声喇叭泄愤。
不同于扔下他们时的愉悦，这声车喇叭声里带着满满的怨念和愤怒，还有敢怒不敢言。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黎知厌突然开口，“楚烨，我们把它收编吧。”
“收编？”一直没说话的楚烨奇怪的看向黎知厌，“你什么意思？”
“这东西有存在的必要，它可以找到一些我们找不到的污染区，比如之前的路线是巨兔污染区，我记得那地方扰乱过W市，之后失去踪影，但是留着它又会造成影响，所以收编比较好。”
越说黎知厌越觉得不错，“让它当防污染中心的污染区专属路线图。”
楚烨：……
这种话只有黎知厌能说的出来。
防污染中心对污染的态度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强势的污染物是真的会杀死成千上万的人，所有污染都在防污染中心的防治名单上。
但黎知厌却不是这样，比起看到污染物就杀，他会想：这玩意儿有没有用。
所以他养了一院子的污染花，现在还想把7739号公交车收为公有。
“在确定它无害前不行。”楚烨拒绝，“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把人扔到半路，翘班去污染普通人。”
“滴！”司机摁出夸张的愤怒的喇叭声。
它今晚倒了大霉，拉了三个神经病。
一个满身蘑菇，揍得它污染都掉了一层，就为了让它回去接人送到S级污染物的污染区。
一个脑子有病，在车上想让它入编干活，它才不要当牛马！
最后一个说它坏话！这个最讨厌！
沈季脸色不变，实际上已经在和系统吐槽了。
‘黎知厌这个性格当主角真是亏了，他应该去当周扒皮，一定能省出很多钱成为百万富翁。’
【……你也不遑多让啊。】
【7739号公交车的污染天赋应该是特殊空间系，它可以链接很多城市和污染区，连带公交车本身都是一个整体，攻击性不强但天赋等级很高，如同一个特殊的传送门，所以黎知厌的想法是不错的，就是得确保7739公交车不会逃跑。】
【要知道它现在这么听话完全就是被你的菌丝揍怕了，你走后我保证它立刻变回原样，还是一个嚣张的反社会车格。】
就在这时，车身剧烈摇晃。
楚烨以为又要被司机甩下车，他迅速稳住身体，皱着眉就想做出反应。
但是下一刻，天空开始逐渐放明。
楚烨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车前方。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亮度，不是太阳光也不是白炽灯，而是如同水晶闪烁般的光亮，越看越觉得眩晕，在这片光亮后是蔓延往前的木制栅栏，栅栏后有白色的雾漂浮在空气里。
栅栏外拴着一只奇怪的狗，狗似乎对公交车的出现见怪不怪，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咯吱，公交车停下，车门缓缓打开。
“下车。”司机怒视着他们，“你们的目的地到了，赶紧下车！”
三人下了车，7739公交车一溜烟就跑了，连个车尾气都没留下。
楚烨站在木栅栏前，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在那一刻，他看到了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那是他副官的声音。
“队长！”他在喊着，“前面有个牌子，牌子上写着……”
“写着什么？”
“队长你自己过来看！”
楚烨迅速朝一个方向跑去，沈季和黎知厌对视一眼，他们迅速跟上去。
在他们三个人里，可能来过这个植物园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楚烨。
他曾经带队误入种植园，所有队员都丢失在里面，只剩下他带着一身的污染病回到现实，不止失去了所有部下，还丢失了记忆。
现在楚烨回来了。
那些尘封的记忆也终于一点点复苏。
第43章 恐怖植物园
楚烨的经历并没有在原著中过多叙述。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男配，和黎知厌是朋友有过多次合作，但终究不是黎知厌的队员，所以戏份也没有那么多。
尤其是楚烨被污染后，他被迫退出一线，寻觅能够治疗他的污染病医生，更是没有了和主角的合作渠道，只是在小说结尾时草草的将被困住的黎知厌拉出来再送出去，自己却微笑着重新回到那片神秘的污染地再也没有出场。
作者并没有写他是怎么找到了那里，又怎么救出的黎知厌。
读者只认为那是作者怜惜，无视逻辑让楚烨在最后一刻成就自己，埋在他希望存在的地方。
沈季和黎知厌跟上去，他们很快便看到了望着木牌的楚烨。
木牌上雕刻着几个字。
【植物园】。
那三个字刻的歪歪扭扭，如同刚学习写字的小孩子，带着一丝童趣。
“我想起来了。”楚烨望着牌子道：“我和他们，曾经来过这里。”
“那天我们正在做一个清理低级污染区的任务，对，现在想想那个所谓的低级污染区应该就是园丁发育的污染种子。”楚烨的声音有点低哑，“我们没有成功处理掉种子，于是园丁回收种子的时候将我们一起带到了这里。”
他攥紧手，指甲几乎刺进了手心里，泛着隐隐的疼。
“不会错了。”
楚烨说：“他们一定都在这里。”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楚烨最后会出现在植物园里了。】系统突然开口。
沈季看着楚烨的背影，接着他歪歪头，‘为什么？’
【按照时间线来看，主角因为奇怪的原因被困在这里，黎知厌在这里寻找离开的办法找了一两天，原著是围绕主角视角来的，所以这段时间剧情重点都在这个植物园里，而不在现实。】
‘你什么意思？’
【楚烨的污染爆发了吧。】系统说：【和其他污染种子一样，污染爆发后种子生长，再被园丁收回种植园，这样一来楚烨不就突然出现在种植园里了。】
沈季：……
他微微皱眉，这种地狱说法让他有点唏嘘。
但不管怎么想，系统的说法确实是最符合逻辑的。
黎知厌被楚烨推离开这里，刚回到现实世界就和秽有了第一次碰面，展开了最终决战，然后嘎巴一下烂尾了。
呵呵。
黎知厌摘下了工作服配套的帽子，让自己的头发散开。
“那么，你还记得之后的事情吗？他们去了哪里？”
楚烨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我们是往这边走了。”
作为防污染中心的高层，楚烨在看到牌子的时候就明白自己误入了S级污染物园丁的地盘【植物园】，楚烨的副官是A级异变者，但他们同样不觉得自己可以处理一个S级污染物。
但不前进又实在是太可惜，他们被卷入植物园，也找不到离开的办法。
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是怀着‘起码要收获点线索’的想法前进。
楚烨循着记忆往前走，他们走过那片木栅栏，很快就走到了这片不舒服的发光点。
那是一片奇怪的林子。
笔直的树木一根根间隔栽种，它们像是水晶树一般折射出光芒，沈季在旁边留意了一下。
“我们来的时候是晚上，这里不会比现实世界时差到哪里去，所以我们看得清周围东西的光，不会是这东西散发出来的吧？”
黎知厌看着它们，“有奇怪的味道。”
“什么？”
“腐烂的气味。”
沈季看向黎知厌，眼神里带着一点意外。
似乎在惊讶黎知厌竟然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
楚烨还在回忆着以前，他的记忆时隐时现，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记得他们当时也看到了这片奇怪的森林，作为防污染中心的老员工他们都知道不对劲，但不知道为何，他们明明是绕路行走，下一刻抬头却发现自己正站在那片森林里。
那水晶树散发的奇怪光芒会刺伤人的眼睛，让人无法辨别方向。
对啊，楚烨就是在这里和他的队员们失散。
楚烨独自一人走出这片水晶林，他发现队员不见后再次返回去寻找，但里面实在是太复杂，路线不清晰，他试了无数种方法也找不到失散的队员，最后他只能独自一人离开。
“他们都是在里面失散的。”他的回忆越发清晰。
水晶林，又称幻影林，这是种植园内部最普遍的一种树木，就像是普通植物园里也会有一批不值钱的植物大范围种植，几乎每个进入种植园的受害者都见过这种树木。
它们在种植园外围成林，如同水晶散发光芒，每一棵树都是一个误入植物园的人，在园丁不知道把人合成什么植物后，就会将其塞进林子里变成一棵普通的水晶树。
楚烨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水晶林，黑色的眸子在颤抖。
他想：他失踪的队员又是里面的哪一棵呢？
“楚烨。”一直安静的黎知厌终于开了口，“注意情绪，太难过的话是会被污染的。”
“我知道！”楚烨用力的闭上眼睛，“我在克制。”
黎知厌叹口气，“要是克制不住的话也没关系，我们不是把沈医生带来了吗？”
“就算被污染，沈医生也会救你。”
楚烨转头看向他，沈季站在黎知厌身边，看到他的眼神后对他点点头，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安慰。
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和态度告诉楚烨：他和黎知厌的想法是一样的。
如果沈季没来还好，在S级污染区里克制情绪是必要的，他不能悲伤也不能愤怒，必须在主观上切断感情，这样才能正常的在污染区行走。
但是现在沈季一起来了，这位传奇的污染病医生可以治疗S级污染物的污染病。
“要不然你提前给他扎一针吧。”黎知厌叹气，“沈季，你带污染抑制剂了吗？”
“黎知厌！”楚烨喊：“你是不是就想看我被针扎才这么说！”
黎知厌摊手。
楚烨看着黎知厌的动作笑了一下，他转身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但还未走出两步，下一刻他的面前便变成了无数的水晶树，楚烨僵硬在原地。
他朝着周围看去，密密麻麻的树将他包围在中间，似乎有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黎知厌？”楚烨喊：“沈医生？！”
没有人回答，回答他的只有飒飒的叶子响。
楚烨一步步后退，他的眸底满是谨慎。
“……是从什么时候。”
是从什么时候中了幻觉走进这片林子？是黎知厌说话时，还是黎知厌说话前？
难道刚才说话的黎知厌都是幻觉？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阵奇怪的笑声突然在林子里响起。
那声音似男非女，带着苍老和孩童的啼哭，无数不同的声音凝结在一起，有人说话快有人说话慢，所以听清内容都耗费了楚烨的不少心神。
谁？园丁？
“我的中心树回来了。”
那声音里满是惊喜，“最适合水晶树的树心，我还以为你被记者吃掉了！”
“记者没吃掉你，还把你送了回来？”
“咦？种子没了？好吧，我就知道他没有那么好心，但是没关系，再种上一颗种子，你依旧是最适合的中心树。”
楚烨举起枪，他看不到污染物，只能朝着声音的方向射出子弹。
子弹打在水晶树上被弹开，没有一丝损伤。
B级异变者在S级污染物面前，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
/
‘所以说原著其实糟糕到了一定程度。’
此时的沈季还在和系统讨论楚烨的污染爆发问题。
‘在原著中，污染物秽造成收容所污染泄露开启了一场大灾变，虽然我们现在知道收容所职业暴露事件是另一个污染物干的。’
‘Q市爆发A级污染物陈果事件，在黎知厌被种植园困住时楚烨污染爆发被回收种植园，黎知厌回到现实先是和秽打一架，未来还有隐藏着没有登场的桃花劫污染事件。’
【嘶，这么一说，这烂尾作者在大结局给主角安排了不少事啊，主角喘气都嫌费时间吧。】
‘桃花劫污染事件后黎知厌就能回过味来了，他还得来种植园一趟斩草除根，顺便帮楚烨收尸。’
系统沉默。
自从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沈季便改变了很多剧情，阻止了相当多的伤亡，现在重新盘一下他们才发现：原来原著是一个如此悲惨的故事。
作为主角的黎知厌距离失去也只差一步之遥。
沈季抬起头，他想去看一眼黎知厌的表情，却在抬起头里的瞬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林子里。
那是水晶形状的树木，他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左右看去。
确定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而楚烨和黎知厌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或者说：消失的人其实是他。
“什么？”沈季终于张嘴说话，而不是和心里和系统对话，“我什么时候换了位置？”
【啊！】
系统突然反应过来，【水晶林，又称作幻影林，防污染中心为其取名幻影林是因为它散发出的光芒可以扰乱心智，让人迷路或是产生精神障碍，但实际上这片林子确实有幻影作用，会出现难以辨别的幻象。】
【小心一点，你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沈季啧了一声，他眼神里带着烦闷。
“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那感觉到的总是真实的了吧。”
【嗯？】
“全军出击。”沈季张开手臂，菌丝自他脚下开始蔓延。
它们早就按捺不住了，在进入种植园的时候就试图扩张，比起收容所或者单纯的F市，那些污染只能算得上是小零食，这里的污染量大到简直就是满汉全席！
可惜当时大蝴蝶在身边，它们不敢动。
现在好了！主人放它们出来了！
小蘑菇们激动的在沈季周围转圈圈，它们爬满了周围的水晶树，开始疯狂啃食水晶树上的污染。
今天就要吃饱饱！
【……是全菇出击！】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你和小蘑菇们共感，让它们探路后你再走，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沈季闭上眼睛，再忽视耳边的声音。
挺拔的年轻人就这么站立在原地，他的额头冒出细小的蘑菇粒，粉白色的菌子在他的眉眼处试探，小蘑菇从他的腰间长出，将他身上深蓝色的工作服顶开，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惑感。
哪怕他穿了一身不干净的工作服，依旧是最瞩目的那一个。
沈季感受着小蘑菇传递过来的思绪，然而这群小混蛋的思绪里只有‘好吃好吃！’。
轻轻叹口气，他迈动脚步，闭着眼睛往前走。
蘑菇们的视觉就是他的视觉，蘑菇们的感触就是他的感触。
菌丝们疯狂扩张，它们的繁殖速度快的吓人，吃下一口就会喷出一菌盖孢子，孢子落地便变成新的蘑菇，疯狂蚕食着这片幻影林。
不远处，楚烨被挂在最高的水晶树上，一根水晶枝叶穿透了他的心脏将他斜斜的钉在上面。
但是楚烨并没有死。
异变者没有那么脆弱，污染也在维持着他的生命气息，楚烨只能清醒又疼痛的承受着。
那个不见人的怪异声音还在不断的说着话，每句话都离不开它的完美植物。
……园丁。
“嗯？”突然，那个奇怪的声音语气一变。
几乎在下一瞬间，庞大的污染气息直接炸开，被钉在树上的楚烨因为过重的污染呕出血来，鲜红的血大片大片落在地上，又被身下的水晶树一滴不剩的吞下，楚烨开始剧烈的头晕头痛。
在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他听到园丁愤怒的声音。
“记者！”
“他为什么会在我的种植园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来我的地盘做什么？！”
“他要侵占我的地盘，不行不行不行！”
“种植园是我的！”
很快，园丁迅速离开，那些能把人刺伤的污染从身边消失，那个怪异的声音也不在耳边不断响。
楚烨终于可以自行呼吸。
他努力的喘息着，但每喘一口气胸口就痛的要命，那棵穿透他心脏的种子正在试着往他的身体里扎根，他甚至能感觉到根系的蠕动，它们正在一点点撕裂他的血肉，吞噬他的骨髓。
好痛，痛死了，比沈季治疗他的那天还痛。
他这个样子，还怎么找回失踪的队员。
在剧烈的疼痛中，楚烨恍惚的闭上眼睛，疼痛让他思维混乱，失血让他维持不住简单的逻辑推理。
他满脑袋只剩下了‘好痛’‘快死了’‘黎知厌你跑哪里去了？’‘我得找到他们才行’。
“队长。”
楚烨猛地睁开眼睛。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应该说是直接传进了他的脑海里。
“……子征。”
路子征，A级异变者，天赋【精神链接】，他是楚烨的副官，也是失踪在这片水晶林中的队员。
“子征，路子征！”
楚烨强忍着疼痛喊着他的名字，“你还活着吗？你在哪里？回答我！”
“队长，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这是我最后留给你的话。”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烨愣住。
“现在还不是绝路。”
“你是水晶树的树心，你所在的这棵树是这片水晶林的中心树，园丁会让你和这棵树同化再控制整个水晶林，但这也代表着一旦你反制这棵树，那么整个水晶林都会受你掌控，这将是你逃出去的唯一办法。”
“记住，你不能放弃，不能和我们埋在一起。”
“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声音消失，然后在三秒钟后再次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重复着熟悉的话，如同老旧的录音机在磕磕绊绊的运行。
楚烨垂下头，他的眼神空茫，只有那声音不断回响。
每个字都在让他‘活着’。
/
【楚烨和他的队员碰面了。】系统突然开口。
沈季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声音里都带着惊讶，“楚烨的队员不是都死了吗？”
系统从善如流，【楚烨和他的鬼魂队员碰面了。】
沈季：……
万幸系统不是真人，就它那个嘴，要是真的是人，怕不是要被揍八百遍不止。
【楚烨大概不用担心了，虽然他是你们三个里等级最低的，但他也是被园丁最看重的污染培养皿，园丁不会轻易让他死。】
【而且他的鬼魂队友在救他。】
“系统，你的嘴才是最毒的。”
沈季感叹，“你是怎么做到两句话插人三刀的？”
【……？】
“幸好你不是人。”
【……？】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不是人的消息，园丁的污染来了。】
沈季转头看向身侧，他的瞳孔化为苍茫的白，有丝线在他瞳孔里游荡，同样察觉到强烈污染的菌丝们兴奋但又谨慎着。
污染物都是贪心的，它们会死死地盯着猎物，哪怕它们知道这个猎物不是那么轻易猎到。
S级污染物，它们还没有吃过这么高级的食材！
嘤！兴奋！
风吹来，水晶树的树叶飒飒作响，到处都是清脆的碰撞声，这些非自然的刻意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违和感，剧烈的污染气息正在一点点蔓延过来。
高级污染物多为人形。
越高级的污染物越像人，如果不是本身的污染气息，大多数人在见到高级污染物时都不会认出它们的身份来。
当然也包括S级污染物园丁。
它有一双绿色的眸子，苍绿色的眼睛如同春日绿莹莹的山，它的瞳仁里画着一棵树，头发延伸下来后形成了翠绿的枝条，甚至还开了花，他如同一只成了精的树妖，就这么坐在树顶和沈季遥遥对望。
“记者。”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我们终于见面了。”
沈季伸手，菌丝们缠绕到他的手腕上，形成一个粉白色的弧形手链。
除去那双苍白色的眸子和周身的污染气息，他平和的如同一个普通人类。
黑色是一种深邃的颜色，带着神秘感和沉默感，但白色却恰恰相反，在人的眼睛上时它太过尖锐。
沈季抬头望着园丁，眼镜镜片遮掩住他眼神里的锐利。
“是啊，总算见面了，园丁。”
“但我并不想和你见面。”园丁盯着他的眼睛，“我们同为S级污染物，不该产生争端，这样会便宜人类。”
沈季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它，眸子里满是冷意。
许久之后园丁才微微眯起眼睛，“看来你不愿意离开。”
“为什么？”
“第一颗种子误入你的地盘我已经赔给你了，第二颗种子我虽然想回收，但终究还是被你毁掉了，既然它们根本没有在你的地盘里长成，你为什么又要来我这里找麻烦呢？”
“我们都没有获利。”
“可是我生了气。”沈季眸子里带着嘲讽，“你不会觉得，我把种子毁了就会既往不咎了吧？”
园丁没有说话。
每个污染物都有地盘意识，这种意识是深刻在它们骨子里不允许被侵犯的底线，园丁当然知道沈季是什么意思，在它执意让种子长成的时候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它只是想试探一下记者的实力，看看自己能不能肆无忌惮的抢走点东西。
现在踢到铁板上了。
他们陷入无声的对峙，周围风平浪静，但仅仅只是一方没有发难而已。
就在这时，一只小小的蓝色蝴蝶突然出现在空气里。
蓝蝴蝶挡在沈季面前，双翅展开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沈季愣了一下，他后退一步，眸子重新化为黑色，身上的污染气息也迅速消退。
【咦？】
连系统都意外的一下，【主角来了？是什么时候来的？】
园丁眨眨眼睛，他茫然的发现从记者身上散发出现的污染气息不见了，现在的记者好像一个正常人类？对，就是那些身上连一点污染气息都没有，完全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
为什么？
还没等园丁想明白，它猛地闪身落在另一棵树上，绿色的眸子里闪过几丝野性。
“是谁？”
蓝色蝴蝶越来越多，它们将沈季围绕起来，另一部分冲向空中的园丁。
园丁挥手打碎蝴蝶，却有更多的蝴蝶形成，不一会儿整片水晶林都飞满了蝴蝶。
“你没有迷路？！”园丁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幻影林对你没用？！”
“当然没用。”
黎知厌不知何时出现在沈季身前，银白色的长发正在发着光，他蓝色瞳孔里的蝴蝶斑纹越发的明显。
“你没听说过蝴蝶才是玩幻境的专家吗？跟我玩幻境？”
“而且还敢在这里欺负我带来的小医生。”
黎知厌声音冷冽，眸子里满是嫌弃，“品味差就算了，人品也这么差。”
“就该把你的种植园犁了全种上菊花。”
第44章 恐怖植物园
在黎知厌出现的瞬间沈季就开始和菌丝们讲道理。
不行！绝对不能因为眼馋突然冲出去！
想要继续吃东西，现在就必须瞒着大蝴蝶才行！
没想到菌丝们非常乖顺的藏在他的衣服里，对沈季的叮嘱不断的点头应声，听话的让沈季都感到惊奇。
然后沈季就听到了菌丝们的心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嘤！我们再等等！吃两口大的！
打起来！快打起来！大蝴蝶快揍它！
沈季：……
为了吃，它们甚至还学会了成语呢。
【毕竟它们的主人是你，主人不是什么好人，小蘑菇又能是什么好菇？】
系统忍不住嘴贱，【等什么时候你不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骗人，说不定你家小蘑菇就变得纯良了。】
才不是。
沈季默默的想：他家小蘑菇明明最纯良了。
除了吃什么都不想，多单纯啊。
【……】
【你再说你不惯孩子呢？】
蝴蝶扑向空中的园丁，蝴蝶实在是太多了，最后园丁还是没有避开，被蝴蝶整个撞在身体上。
只听咔嚓一声，园丁的身体裂开一道裂纹，裂纹从它的腰间一路裂到肩膀，如同一套玻璃瓷器被不小心撞到角。
“不是本体？”黎知厌注视着园丁，“你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来客人了还不亲自迎接。”
园丁坐在树顶冲着黎知厌冷笑，“不请自来，到底是谁更失礼？”
“谁让你的植物园没锁门，既然没锁门也被挂禁止入内的牌子，我当然想进就进了。”黎知厌一点都不讲道理，“就算是我们不请自来，也是你的责任。”
【好强大的强盗逻辑啊……】
“沈医生，我说的对吧？”
沈季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他认真点头，“黎先生说的没错，我看园丁先生还需要给我们赔偿精神损失费。”
“明明我们只是路过，你却强行让我们入园，还不放我们出去，这完全就是强制行为！”
“我和黎先生一定会去告你。”
黎知厌眨眨眼睛，他惊讶的看向沈季，在看到沈季坚定的眼神后，他的眼神也坚定起来。
于是他点头，“告你！”
【受不了了，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系统吐槽，【问污染物要精神损失费这种话你俩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园丁想反驳，它张了好几次嘴，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它只知道他们说的不对，但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污染物的脑子还没进化到这种程度。
最后园丁只能道：“离开我的种植园！”
“我的种植园不允许外来者！”
“我们进都进来了，算什么外来者，是内来者。”
沈季面无表情道：“非得说不欢迎，把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人还来，这样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
园丁：……
它，它当然不想还。
楚烨可是它失而复得的中心树种！
“不给！”园丁怒气冲冲，在喊完后立刻在两人面前消失不见。
空气中只剩下黎知厌的蝴蝶。
等确定园丁的污染气息完全消失后，黎知厌这才打了个响指，蓝色蝴蝶消失。
黎知厌叹口气转身看向沈季，“沈医生没事吧？”
“没事，黎先生来的很及时。”沈季语气认真，眼里更满怀谢意，“如果不是黎先生来的这么及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可能。’沈季面上感谢，内心里已经开始吐槽了，‘他来的还真是时候，幸好我提前把小蘑菇们收起来了。’
【没办法，这种幻影林对黎知厌来说恍若无物，‘拟态蝴蝶’本来就是幻影的克星。】
【不如说他怎么不去找失踪的楚烨，先跑来找你。】
沈季看向黎知厌，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担忧，“我们要去找楚先生吗？”
“听园丁的意思，楚先生似乎在它那里。”
“不用着急，楚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黎知厌道：“比起楚烨，沈医生倒是更让我意外。”
沈季疑惑，“为什么？”
“独自一人面对S级污染物却没有任何恐惧，淡定到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身上也没有任何被污染的迹象。”黎知厌上下打量着沈季，“你的污染天赋，不会是S级吧？”
“如果是真的那可是一件大事，防污染中心不知道多少年没出过一个新的S级异变者了。”
沈季沉默两秒钟后道：“如果真的是S级我会很高兴，这样一来，我就能拯救更多人、保护更多人了。”
“实在是太好了。”
黎知厌笑了，不过笑得很克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笑。
反正不是为了他的‘崇高思想’。
“为人民服务的事情先放一边，我先带你出这个林子。”黎知厌道：“跟着我走。”
黎知厌往前走了一步，也就是这一步的瞬间，沈季就看不到黎知厌了。
他就跟隐形了一样瞬间消失不见。
沈季：……
【幻影林里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会在里面迷失方向，迈出一步就会失去踪影，除了黎知厌所有人都会迷失在里面，但没关系，主角认路。】
果然几秒钟后，发现沈季没跟上来的黎知厌又退回来，他看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沈季，终于意识到问题。
“我走的时候你看不到我？”
沈季认真点头，他语气温和，“黎先生要不要走慢一点？说不定我就能看清你了。”
“走慢点没什么用。”黎知厌想了想，“有了！”
他脱下自己身上的深蓝工作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他把其中一个外套袖子递给沈季，“攥紧点，我拽着你走。”
沈季：……
他莫名其妙的接过外套袖子，有点嫌弃。
“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吗？”
“要是有我还会给你这个吗？”黎知厌想了想，“不然用我的头发？它还挺长的。”
“……那还是外套吧，就不浪费黎先生的头发丝了。”
黎知厌遗憾的叹口气，看上去真的很想试试自己的头发。
这家伙，他知不知道这玩意儿非常像‘结发同心’啊。
没有社交距离也要有个限度吧。
就这样，沈季攥着袖子的一角被黎知厌拉着走，面前无穷无尽的水晶树对黎知厌来说就和没有一样，他随随便便就转身走向另一个奇怪的方向，甚至有时候在沈季看来根本就是左拐后直接右拐。
菌丝们悄悄的从沈季的袖子里钻出来，它们小心翼翼的蔓延到被拽着的外套上，试图叼走对面的一两只小蝴蝶。
沈季瞥了它们一眼，让它们赶紧回去。
于是菌丝们嘤嘤嘤的退回沈季的袖子里，一只小蝴蝶都没吃到。
“等找到楚烨，就拜托沈医生给他做治疗了。”黎知厌突然开口。
沈季抬头看向黎知厌，“楚先生会被污染？”
“其实我最开始并不愿意楚烨一起来，他只是一个B级异变者，来应对一个S级污染物还是太勉强，而且在之前他曾经被园丁污染过。”黎知厌道：“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不让他来他绝对不会同意。”
沈季疑惑，“因为执念，所以即使危险也让他来了？”
“来这里有危险，但如果不让他来，这份执念可能会致使他走上绝路。”黎知厌叹气，“在这个时代，人的执念太深是会变成污染物的，哪怕他是个B级异变者。为了不让他变污染物，危险就危险点吧。”
沈季注视着黎知厌，几秒钟后他才垂眸道：“黎先生是不是太过尊重身边人的意愿了？他们想你就让他们去了，不够谨慎。”
“人是自由的，哪怕是冒险，不能为了安全就剥夺人想要冒险的权利。”
黎知厌如此说。
他回头对着沈季笑了一下，“我也会很尊重沈医生的意愿，因为沈医生也是自由的。”
“但如果你要去干什么大事记得告诉我一声，说不定我还能帮个忙。”
沈季摇头，“我不会干需要黎先生帮忙的大事。”
“无所谓，我就先许诺一下。”黎知厌转回头看向前方，“反正我还欠你一个条件。”
沈季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黎知厌是什么意思。
当时救治楚烨的时候黎知厌说会答应他一个不涉及底线的条件，当时沈季问他的底线是什么，被他的抽象回答无语住了。
于是封闭记忆，都忘了黎知厌还欠他一个条件。
“拯救病人是我的职责。”
“职责之外也需要一点好处，工作哪里来的这么多自愿付出。”黎知厌不是很在意，“前面就出去了。”
沈季抬头看向前方，在他眼里满目依旧是水晶树，完全看不到出路。
但黎知厌拉着他迈出一步，下一刻沈季便看到了光。
在刺眼的光芒后，看到的便不再是密密麻麻的水晶树，而是傍晚夜色中的无数绿植。
这才是真正的植物园。
“真的出来了。”
“当然，你不相信我吗？”黎知厌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小的不悦，仿佛沈季说出一句‘不信’就犯了大罪。
沈季摇头，“要是不信黎先生，我就不会跟着黎先生走了不是。”
黎知厌笑了一下。
他看着沈季转身朝后面的水晶林看，手中还攥着外套袖子，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黎知厌一晃眼看到了一抹晶莹剔透如同玻璃一样的东西在他手腕一闪而过。
那东西好像是活的，正在慢慢的往沈季的袖子里钻。
黎知厌眼神微妙，一只蓝色的小蝴蝶落在他们一起握着的外套上。
蓝蝴蝶一点点往对面挪动，它轻轻颤动着翅膀，仿佛毫无所觉。
于是沈季袖子里亮晶晶的东西便被吸引，一副想要出来的模样，沈季却像是有所觉一样回过头来看到了那只蝴蝶。
于是那些小东西又缩了回去。
“蝴蝶？”沈季看着上面的蝴蝶。
“对，担心你再次进幻境，叫出来给你引路。”黎知厌微笑，“要是再被困进去，就跟着它出来。”
“多谢。”
“沈医生就没必要和我说谢了。”
黎知厌默默的想：如果把你袖子里亮晶晶的小东西给我看一眼的话，就更好了。
/
从水晶林离开并不是结束。
他们来种植园的目的是处理掉园丁，现在还要加上一条：找回楚烨。
现在楚烨在什么地方不清楚，只能通过园丁的话语知道他大概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于是只能一边想办法处理园丁再找楚烨。
“园丁不会任由我们待在这里。”黎知厌有些好奇，“你猜它会用什么阻止我们？”
“你指的是它的植物吗？”
“当然。”黎知厌点头，“在目前所有园丁的目击记录中，它从未现身过本体，都是靠散播污染种子再寄宿在污染种子身上的方式出现。”
说着黎知厌恍然大悟：“它种污染种子，不会是给自己造替身吧？”
【非常有可能。】
系统道：【不同的高级污染物都有自己的污染方式，原著中记载的园丁往往只会散播污染种子，包括它从未真实现身过都很可疑，当然也有可能是它不屑现出本体，但现在你和主角同时在这里。】
【一个S级异变者+一个S级污染物，我不信园丁还是不屑出现。】
【它只能是有不能现出原身的理由。】
沈季点头，“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更要找到他的本体了。”
“没错。”黎知厌指了个方向，“我们往那边走吧。”
沈季再次点头，点完头他才疑惑的看向黎知厌，“黎先生已经发现园丁所在的位置了吗？”
“当然没有。”黎知厌摊手，但理直气壮，“你听说过第六感吗？”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园丁就在那个方向。”
沈季：……
果然他就不应该对黎知厌有期望。
按照他在原著里绕了两三天都没找到路的幸运E体质，沈季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黎知厌：……
“不至于吧？”黎知厌跟在他身后，“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
“怎么会呢？”沈季语气温和，“我只是增加可能性而已，黎先生找到园丁的概率是50%，我再往反方向走，那就是100%，这样我们就可以100%找到园丁了。”
“我不是园丁，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欺骗。”
沈季一脸的受伤，“我只是想帮黎先生的忙而已。”
“好吧，那我就赌你的50%好了。”黎知厌摊手。
沈季：……
不行，黎知厌怎么老是说出这种让人怀疑的话呢？
搞得沈季老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太给了，所以看主角都是给给的。
【所以，你是Gay？】系统好奇。
‘记者哪来的性向，我的性向是流动的。’沈季语气里带着认真，‘我可以是异性恋，也可以是Gay。’
【哦，你是双。】系统明白了。
‘都说是流动的……’
【双偏Gay。】系统下了结论。
沈季：……
沈季气愤的往前走，黎知厌完全不知道沈季为什么突然走的快了，他只是奇怪的歪歪头，然后跟上去。
很快，他们又看到了一个小丛林。
但这个林子却不是熟悉的水晶树，看上去像是正常的树木。
那些树木干瘦憔悴，似乎马上就要枯死，树上缠绕着一片片带刺的藤蔓，那些藤蔓深深的嵌进树的枝干里，划出很长的疤痕。
“菟丝子？”沈季疑惑。
黎知厌站在他身边，他看了一会儿后摇头，“不是菟丝子，是二重身。”
沈季看向黎知厌，“你说的是那个恐怖故事二重身？”
“不是恐怖故事，是真实发生的污染事件。”
黎知厌走过去，蝴蝶从他的指尖飞起，最后落在那些藤蔓上，藤蔓上的尖刺伤不了它们分毫，于是藤蔓扭曲蠕动着，竟然慢慢的变成了一只蓝色的大蝴蝶，蝴蝶有一人高，趴在树干上不断扑闪着翅膀。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蝴蝶会很漂亮，再大一点也没有问题。
但它不能和人一样大！
只有菌丝们兴奋的从沈季的脖子里钻出来。
嚯！这么大的蝴蝶！这得吃多少天啊！
沈季连忙捂住脖子，把它们摁下去。
黎知厌看向他，“你扭到脖子了？”
“好像有蚊子，可能是错觉。”沈季放下手，“你继续。”
黎知厌眼神微妙的看着他，不过他也没多问，只是继续科普。
“三年前，Z市发生了一场奇怪的污染事件，部分人发现竟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就和他们本人一样，不止有他们本身的记忆，还和他们的亲朋交谈，亲朋们都没发现他们不对劲。”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报警，事件也越来越多。”
“防污染中心很重视，他们派出了人去巡逻，还逮住过几个二重身，但不管是记忆还是别的都和原主一模一样，到最后他们甚至无法辨认哪个才是原主。”
沈季点头，“那最后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二重身的脖子后面，有一条奇怪的藤蔓印记。”黎知厌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树上缠绕的藤蔓，“一模一样哦。”
说着黎知厌眼睛一亮，他凑到沈季面前。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后面有没有藤蔓？说不定我是假的呢。”
沈季：……
他轻轻叹口气，“黎先生这个性格真的是能被假扮的吗？”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黎知厌无奈，“总之，看来那场没有缘由也没有结尾的污染事件，也是园丁的污染种子在作祟。”
沈季点头，语气平稳到没有波澜，“真可怕。”
你这语气到底哪里可怕了？
“不过我们还是定时互相判断一下的好。”黎知厌依旧这样说。
沈季奇怪，“为什么？”
黎知厌伸手指向一个位置。
只见在那片‘二重身’林深处，藤蔓正在扭曲，在那只硕大的蝴蝶后面，它们正在一点点组成两个人形，虽然只有一点形体，但通过身高可以判断出：这两个正在成型的人形，可能是他们两个。
……看着‘自己’成型，怪恶心的。
“虽然我们没有分开过，但还是需要谨慎一点，毕竟这里是S级污染物的污染地。”黎知厌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你想看的时候就喊我，二重身不允许别人看他后颈，会非常抵触。”
沈季点头。
他们绕开这片二重身林，决定继续往前走，但走了一圈后，又看到了一只同样的大蝴蝶。
大蝴蝶贴在树干上扑闪着翅膀，不远处两个人形已经能看清手臂和腿，像是一摊烂泥捏出了人的样子。
“我们回来了？”沈季看向黎知厌，“又是幻影？”
“如果是幻影我就不可能迷路了，所以，就是迷宫吧。”黎知厌看向周围，“类似鬼打墙的排列布局，不是幻影。”
“看来你选的50%是对的。”
沈季疑惑的看向黎知厌，“我们被困在里面，我选的还是对的吗？”
“当然，只有对的路园丁才会费尽心思不让我们进去，谁会在出去的大门口放陷阱啊。”黎知厌认真点头，“看来之后的路还是需要沈医生选，你的运气确实比我好一点。”
沈季：……
他只是单纯的对黎知厌的选择做出反选而已，没想到黎知厌真倒霉到这种程度。
说好的主角都是欧皇呢？
为了验证这里到底是不是迷宫，他们又走了两次，每次还是和现在一样绕回原来的位置，每次回来，他们都能清晰的看到那两个正在成型的‘人’正在一点点变完整。
第一次回来，它们长出了胳膊和腿；第二次回来，它们的脸开始长出五官；第三次回来，它们被包裹在一个白色的茧中，茧里能清晰的看到人形。
距离它们降生已经越来越快了。
“不去处理掉？”
“二重身的传说就是一旦杀掉二重身自己也会死。”
黎知厌想了想，他问沈季，“我们要试试吗？”
试什么？试试会不会死吗？
菌丝顺着沈季的裤脚落到地上，它们钻入土壤，尽量避免黎知厌，又顺着树干爬到那两个白色的茧中，菌丝悄悄的扎入白茧，白茧迅速萎缩，如同烂掉的果子一样掉到地上，吧嗒一声裂开，里面只有一层脓水。
沈季转身就走，“看来它们并不是谁都能二重身的，走吧。”
黎知厌盯着那颗死掉的白茧，又看向沈季。
他露出一个轻笑，如果不是会被听到他都想吹声口哨了。
身手好、非常会打官腔、外在正经又好看的可以当形象代言人、可以治污染病、等级可能是S级、随随便便弄死二重身不受任何影响……
不行，越来越想把沈季挖过去了，过于符合标准让他的心都痒痒的。
什么？你说他身上有秘密？有一群可爱漂亮的小蘑菇可能和他有关系？他的身份存疑还可能和园丁相识？园丁喊他‘记者’？
这说的……
难道这不是优点吗？
第45章 恐怖植物园
把小蘑菇放出去的那一刻沈季就没想过再把它们收回来。
毕竟这是一群有些微自我意识的小蘑菇。
尤其是这群小蘑菇又饿又痛失鹬蚌，两口大的都没能吃上。
再不给它们放出来吃点东西，它们怕不是要翻天了。
于是沈季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避开黎知厌的情况下吃，吃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不要留下残渣被发现，最后的最后，在吃的时候，记得顺便找找出路。
在找路这件事上，比起指望黎知厌，不如指望小蘑菇。
小蘑菇昂首挺胸，对主人的嘱托表示放一百个心！
它们才不会比大蝴蝶差！
于是黎知厌看向周围，他左顾右盼，看了一会儿后问沈季，“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
沈季看向他，“哪里不太对？”
“就是，总觉得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黎知厌打了个响指，空气中多出了几只小蝴蝶，小蝴蝶们不断的朝着周围飞舞，试图找到这股不对劲的地方。
然后黎知厌觉得周围奇怪的感觉更重了。
看着菌丝们对蝴蝶垂涎欲滴的沈季：……
黎知厌的蝴蝶到底多好吃？这个时候还惦记？
“是吗？是感觉错了吧。”沈季如此说：“或者说是还有别的二重身？”
黎知厌微妙的看着周围，“比起二重身，感觉更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游荡，我对污染很敏锐，一般来说不会感觉错。”
沈季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真的好敏感。’
【这就是主角的实力，不管在什么末日小说里，主角都是最敏感最容易发现污染的那一个，这就是最普通的金手指。】
‘最普通的金手指？那最特别的金手指呢？’
【有些末日小说会设定主角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反派，只是他有伪装人类的办法。】
沈季嘶了一声，‘你是在说我吗？’
【这么一说，我们在这方面已经当上主角了，不错不错！】
也就在这时，黎知厌发现自己的小蝴蝶少了一只。
他沉默的数了数小蝴蝶的数量，又盘点了一下小蝴蝶的位置，最后走向小蝴蝶消失的地方。
只是不管他怎么看，这些地方都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反而看那些园丁的植物看的他生理性厌烦。
他真的非常非常讨厌园丁和他的变态植物。
“算了。”黎知厌收起自己的小蝴蝶，不再给某个东西喂食。
“之后处理掉园丁，该出来的总会出来的。”
沈季看向叼走一只小蝴蝶后开开心心的小蘑菇们，接着看向黎知厌。
“黎先生的污染天赋，好像更像是污染。”
黎知厌看向沈季，苍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季的身影，“你说我更像是污染物吗？”
“没有这个意思。”沈季摇头，“只是你的污染很浓烈的样子，连头发和眼睛也和常人很不一样，有时候看黎先生总觉得看到了Cosplay。”
“这可是个远古词汇。”黎知厌有些意外，“你竟然知道Cosplay。”
沈季：……
糟糕，总想着委婉的表达杀马特这个词，忘了在末日里早就没人玩Cosplay了。
系统补刀，【其实也没杀马特这个词了。】
【你和末日人差辈了。】
沈季气愤但挽尊，‘可黎知厌听懂了，他知道Cosplay这个词。’
【对哦。】系统疑惑，【按照他的年龄来看，他是出生在末日后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个词的？】
“听病人说的。”沈季非常淡定。
他可是收容所的医护人员，接触那么多病人，有一两个知道远古词汇很正常吧？
“S级异变者的污染度都很高，不只是我。”
黎知厌解释：“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也是这样，大概是因为我们差一点就变成污染物了，距离那边只差一点点线，跨过去了，就是污染物了。”
“那幸好黎先生没有跨过去。”沈季道：“否则我们可就是敌人了。”
【……你个污染物对异变者说：你变成污染物我们就是敌人了，好意思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现在就是异变者，才不是污染物。’沈季理直气壮。
黎知厌注视着沈季，几秒钟后他点头，“没错，真是太好了，没有和沈医生变成敌人。”
“而且我还有沈医生在，我想就算是我跨过去了，沈医生也会来救我的对吧？”
沈季沉默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捏着鼻子点头，“当然。”
“那为了能及时救我，沈医生要不要在我队伍里挂个名呢？”
沈季：……
他还没放弃呢。
沈季转身就走。
黎知厌笑着看沈季的背影，他哼着歌跟上去，看上去心情很好。
菌丝们正在看戏，它们一边看主人和大蝴蝶吵架，一边啃着空气里的糖豆当点心，直到沈季离开后它们才恋恋不舍的开始朝着周围移动。
干活了干活了！
嘤！不能继续吃了，要找离开的路了！
顺着菌丝的探路走，沈季没有丝毫犹豫，黎知厌跟在他身边也不发表意见，沈季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走，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
“黎先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楚先生。”
“不担心啊，他还活着。”黎知厌点头。
“其实我之前就好奇了，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活着？”
黎知厌从口袋里找了一会儿，最后从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很小，仅仅只有两个指节长，上面正在运行，显示着一点奇怪的信号。
【啊，是生命检测仪。】
系统道：【按照数据来看，对方除了情绪波动较大外，生命迹象很稳定。】
“虽然会让他去冒险，但我也不会什么都不做。”黎知厌道：“这是我找科学院订做的仪器，在污染区也能运行。”
沈季看了检测器一会儿，又看向黎知厌，“楚烨知道你给他装了这个吗？”
黎知厌疑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沈季：……
【放心，你身上没被装。】
系统，你看我是在担心这个吗？
“放心，没给你装。”
“……黎先生这句话说的很骄傲的样子。”
沈季无奈的叹口气，“这种话下次不要说给我听了，我会很容易和楚烨告状的。”
“他顶多骂我两句，而我能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很赚了。”
黎知厌不是很在意，“如果你想看我被骂，告诉他也没事。”
这话说的，要是去告状了，岂不是说他很想看黎知厌被骂吗？
沈季不再和黎知厌讨论这个话题，而是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菌丝们突然传来一丝紧张的情绪。
他顿住脚步，黎知厌也跟着他停下。
“怎么了？”
沈季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周围。
就在这时，布满藤蔓的二重身林里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是轻缓，但无奈人实在是多，轻缓的脚步声也变成了噪杂的声响。
无数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普通人？”
“是二重身。”黎知厌回答。
那些人一步步跨出藤蔓，他们朝着两人包围过来，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死灰色，看上去死气沉沉如同僵尸。
就在气氛变得越发紧张时，一个人突然跪下。
在这个人跪下后，无数人跟着一起跪下。
他们开始大声哭泣。
“你们是警卫队的人吗？”
“救救我们吧！救我们出去吧！”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不知道多久了，我想回家，我的孩子还在家里！”
“我受不了了。”
沈季微微挑眉，他转头看向黎知厌，他发现黎知厌的眼神不变，只是平平无奇的看着这些下跪的人。
似乎是发现了沈季的视线，他和沈季对视在一起，眼神里带着安抚。
【找到了，《Z市二重身事件》。】
【与其说是普通的污染事件，二重身事件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点：那就是所有的二重身都认为自己是原身。从血肉到记忆都和原身别无二致，它们拥有人类的七情六欲且想要认真的活下去。】
【防污染中心很难安置这些二重身，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污染的产物，但除此之外，它们又确实是正常人类。】
【三天后，Z市所有二重身与原身一起失踪，至此二重身污染事件告一段落。】
沈季看向它们跪下后露出的脖子，每个人的后颈上都刻着一截荆棘。
确实是二重身没错。
沈季也总算明白菌丝们传来的紧张情绪是因为什么。
虽然是污染物，但菌丝们只是吞噬污染物和空气里的污染而已，骤然碰到一堆‘正常人’，菌丝们觉得奇怪但又不敢下口。
主人不吃人，所以它们也不吃人哒！
就在这时，黎知厌看向这群人身后的藤蔓深处，沈季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防污染中心制服的人在里面望着他们。
几秒钟后，那人对着黎知厌点头示意。
“谁？”
“名字记不得，但这张脸见过，应该是楚烨的队员。”
“二重身？”
“看上去是，真可惜，楚烨不在，要是在的话他大概要哭了。”
“那真庆幸他不在，明明看到了活着的队员，却要在最后把它清理掉，岂不是太残忍了。”
黎知厌和沈季对视一眼，最后黎知厌点头，“确实。”
然而黎知厌其实有一点点惊讶的。
他对沈季的印象很好，虽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但他做的好事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是在收容所加班治疗污染病人，还是说别的，虽然黎知厌能感觉到他的一些话里水分很大，但也从未想过沈季是个什么冷漠的人。
但没想到现在他一张嘴就是‘清理这些二重身’。
非常霸道，非常冷酷无情，非常正确。
黎知厌觉得更满意了。
人就得该心软的时候心软，该心硬的时候心硬。
避开这些跪在地上祈求他们救命的人，沈季和黎知厌继续往外面走，似乎是失望过太多次，这些人也没有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只是留在原地哭泣，或者是回到那片森林里。
菌丝们也绕开了这些人继续吃污染，也终于吃到了最外层。
它们迅速给沈季指路。
果然菌丝们比黎知厌靠谱多了。
他们走出这片二重身林，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黎先生。”一个男声问：“队长也来了吗？”
沈季和黎知厌回头，只见之前的那个男人依旧站在树丛里，他没有出来，只是半遮掩着询问。
他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跟着他们走到边缘的二重身。
“你觉得呢？”黎知厌问他。
“他一定来了，我们队长重感情，也一定不肯放过自己。”那人叹口气，“但这次有黎先生一起，他应该能安全回去吧。”
“想来这位也是非常厉害的异变者。”
他指的是沈季。
黎知厌点头，“对，他是沈医生，治好了你们队长的污染病。”
那人愣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讶。
他们作为和楚烨一起来却被留在这里的人，可比任何人都清楚楚烨身上的污染病是什么，那是园丁的污染种子，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拔除的污染。
竟然被治好了？！
治愈系异变者？什么等级？A级还是S级？！
防污染中心出了一个S级的治愈系异变者？！
“队长一定在那边的水晶林里！那边有水晶树的中心树，园丁一直想要把他做成水晶树的树心！”
他突然振奋起来，眼里也满是惊喜，“你们快点过去，队长还活着但是他很危险，如果有这位在的话他一定就没问题了！”
黎知厌点头，几秒钟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路子征？”
那人被黎知厌一句话哽住，几秒钟后才点头，“是我，没想到黎先生还记得我的名字。”
“其实不太记得了，但楚烨说的次数太多，就还是记住了。”
那人沉默了，他低下头，“黎先生，我记得你的天赋可以将所有污染燃烧掉对吧？”
“你想干什么？”
“把这里烧掉吧。”
“这里的所有人，也不能说是人，我们都只是污染的产物而已，我们活着要比死了更痛苦。”
恐怖植物园不是一个好地方，园丁能得到如此称号也是因为过于残忍。
路子征清晰的明白自己只是一个二重身，真正的路子征早已死去，化为供二重身生长的营养，但它又继承了路子征的记忆和感情，成为一个比人还像人的东西。
他无法离开这片丛林，靠着精神链接去寻找同伴，却只能听着同伴们的哀嚎。
他们被园丁做成一种种奇怪的植物，每个人都在活着时便和植物融为一体，只能清醒着死亡。
无能为力。
黎知厌想了想，“让楚烨做决定吧。”
路子征猛地抬起头来，“黎先生，不行！”
“队长他一定不会忍心的，他本来就……”
“可他需要知情权啊。”黎知厌摊手，“你是他的队员又不是我的队员，按理来说该对你负责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所以我得让他做决定，你在这里等等吧，之后我会带他过来。”
“沈医生，走了。”
黎知厌直接无视了路子征的反对，转身就走。
沈季在身后看着黎知厌离开，他很小声的悄悄对路子征说：“他其实很讨人厌，对吧？”
“沈季，我听到了。”
“我什么都没说。”
沈季双手插在深蓝工作服的口袋里，转身跟上黎知厌。
他站在黎知厌身侧，和他一起往路子征指路的方向走去。
沈季其实明白黎知厌的意思。
是的，他非常该死的明白黎知厌是怎么想的。
这家伙在想：可是楚烨想知道啊。
哪怕之后要处理掉这片二重身区，哪怕明白楚烨看到二重身后惊喜又要亲手处理掉，哪怕二重身充其量只是楚烨失去队友的影子。
即使如此，楚烨也一定想去看看他。
/
园丁的植物园很大，非常大，植物园里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植物，而且植物一般都很高大，遮天蔽日的。
也就在这时，黎知厌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沈季随着他抬头，一滴水珠砸在他的眼角。
他擦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水滴落在他的手心。
“下雨了？”
黎知厌的眼神变得越发嫌弃。
他还是那么讨厌雨。
‘嘶，难道园丁无师自通，发现黎知厌这只蝴蝶讨厌雨了？’
【完全想错了，这不是下雨，是自动灌溉装置。】系统幸灾乐祸，【难道你忘了吗？这里是植物园，植物园当然需要定期浇水，难道你家小区旁边的草坪不是定期灌溉的吗？】
“我对园丁的讨厌又上了一个层次。”
黎知厌早就把帽子给扔了，更不会在污染区带雨衣，这水一下来他避无可避，水珠落在他的白毛上，湿漉漉的黏在一起。
他的脸色也变得臭臭的。
沈季叹口气，他把身上的深蓝工作服外套脱下来，在黎知厌寻找躲雨的地方时将外套从后面盖到他的头上。
黎知厌眨眨眼睛，他转头看向沈季。
“盖着吧，好歹能挡着点。”
黎知厌盯着沈季看了好久，几秒钟后他才顶着衣服歪歪头，“那你呢？”
“我又不是你。”
沈季站在雨里摊手，“我不讨厌雨，被淋湿也没关系。”
当然，蘑菇喜欢温暖潮湿的地方，也喜欢雨，每次下雨小蘑菇们都要顺着沈季的窗户爬出去，在他宿舍的窗户边缘像小孩子一样接雨玩耍，现在更是如此，他都能看到小蘑菇们开心的在雨里打滚。
甚至雨里还有落下来的污染！
好东西！
黎知厌攥着外套注视着雨中的沈季。
现在的沈季身上只有一身白衬衫，雨水落在他身上，将他身上的白衬衫浸透，于是衣服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将他的身材凸显出来。
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一点，只是示意自己继续往前走。
于是黎知厌顶着衣服和沈季继续往前，只是眼神总是忍不住往沈季那边瞟去。
这不能怪他，黎知厌想：谁让沈季太吸引人了。
一个喜欢穿的一本正经恨不得西装革履的人，一个连扣子都扣到最上面那一颗、连袖口都要整整齐齐扣起来的人，一个全身上下恨不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正经人。
他脱下外套，只穿着白衬衫就走在雨里。
水将他整个浇透，让他的衣服处处是褶皱，让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一起。
让他身上的正经气质一下子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洒脱。
过于反差，很想拍照留念。
黎知厌笑了，“看着沈医生，我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雨了。”
“是吗？”沈季看他，“那你把外套还我。”
黎知厌把外套从自己头上拽下来，三秒钟后他迅速把外套顶回去。
他无奈叹气道：“看来我还是无法克服对水的恐惧，真抱歉，外套不能还给你了。”
沈季挽起白衬衫的袖口，让它固定在自己的胳膊上，不要湿答答的贴在手背。
“黎先生真的是因为蝴蝶才这么怕水？”
“是啊，我的蝴蝶在雨里都飞不起来，翅膀湿掉就完了。”黎知厌点头，“但其实，在我变成蝴蝶前，我也不太喜欢下雨。”
“因为下雨后路就不好走了，容易出意外。”
沈季看着黎知厌，“你指的是救援任务？”
早期末日爆发时，防污染中心确实忙活了好一阵子，他们需要去各种地方对幸存的人救援，华国地大物博，各种地形都有，甚至有的需要爬山涉水，那样的地形条件如果再下场雨，确实会很糟糕。
黎知厌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看上去沈医生和我相反，很喜欢雨。”
沈季疑惑，“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沈医生很爱干净，每天整洁的要命，在一些洁癖人眼里，雨是最脏的，它们带着尘土和细菌，就算是淋湿一角都要回去洗澡，但沈先生可以完全不在意的站在雨里。”
“只有很喜欢雨才会这样。”
沈季嘶了一声，‘系统，他真的好了解我。’
‘他都知道我很爱干净，只有特别喜欢雨才会站在雨里。’
【……】
【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了，主角和反派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只是因为没办法避免，否则我也不喜欢淋雨。”沈季反驳，“好了，不要讨论淋雨的问题了，我们快走吧，说不定前面会有避雨的地方。”
黎知厌看着沈季的背影，他很轻的弯了一下嘴角。
但是，他站在雨里的样子，真自由啊。
他和这个末日里的人都不太一样。
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或是他人奔波，拥有生命才能拥有其他，梦想和爱好成了这个时代遥不可及的词汇。
但沈季站在雨里时，黎知厌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是在享受这场雨的。
真好、真好。
第46章 恐怖植物园
即使有一件外套顶在头上，但雨该落下的时候还会落下，该湿透的还是会湿。
作为下雨坚决反对派，黎知厌对此深恶痛嫉并开始懈怠。
他想找个树洞钻进去躲躲雨。
蝴蝶就不应该冒雨前进。
在把试图逃跑的黎知厌第三次拉回来后，沈季差一点找根绳子把他捆着走算了。
好在沈季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他只是和黎知厌把他拉出水晶林时一样把外套袖子递给黎知厌。
黎知厌莫名其妙接过袖子，“做什么？”
“我拉着你走。”沈季这么说：“你不用抬头，随着我的力道走就行，这样是不是能稍微抵消一点对雨的排斥？”
黎知厌歪头，他想：怎么可能会抵消？
湿了就是湿了，又不是低着头就能忽略湿掉的衣服。
但最后黎知厌还是攥住了袖子，任由沈季拉着他走。
外套已经完全湿透，抓着就能拧出水来，沾在手指上亮晶晶的，黎知厌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前面拉着他走的沈季，蓝色的眸子里很是专注，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印刻在他的眸子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平静的看。
倒是难得安静。
【你们两个这样和牵手有什么区别？】系统吐槽，【一个主角一个反派，玩起了一带一。】
‘不然呢？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原地吧。’
沈季也无奈，‘把人扔在原地不符合我的人设，我可是心怀大爱的收容所医护人员，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沈季，我得和你说个常识：蝴蝶淋雨真的不会死。】
沈季没有继续听，只是一边走一边辨别着方向。
小蘑菇不断的在雨里撒欢，如同放出去疯跑的小奶狗，它们不断的到处啃啃，还不忘和沈季汇报前路能不能走。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沈季停下脚步。
虽然知道在这个方向，但依旧不知道楚烨在什么位置，这样漫无目的找也不是个事。
也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在沈季耳边。
“你们能听到吗？”
沈季愣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黎知厌，黎知厌还是蔫蔫的，看到沈季看他也只是抬起眼皮来示意了一下。
声音是之前二重身林里的路子征。
路子征，A级异变者，天赋【精神链接】，他可以连接起队伍里的所有人，组成一个多频道的精神领域，来进行多项沟通，是在战场上非常实用的天赋，也是楚烨选择他作为副官的原因。
“我想明白了。”路子征的声音里比之前多了一份坚定，“我能存活到现在一定是有理由的，如果一直自暴自弃不止对不起我自己，还对不起队长，队长他一定一直没有放弃过。”
路子征认真道：“黎先生，请让我为你们指路！”
发表完宣言后，路子征发现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现场陷入尴尬中。
几秒钟后路子征才小心疑惑的开口，“黎先生？”
“嗯。”黎知厌蔫蔫的应了一声，“你会控雨吗？现阶段最难解决的问题是这场雨。”
路子征：……？
“哦，雨。”路子征道：“这是每天都有的灌溉，20分钟就结束，黎先生你再坚持一下。”
黎知厌叹口气，沈季淡定的拉着他继续走。
“所以，路先生，我们要往哪边走？”
“继续往前，走到前面的岔路口左拐。”路子征道：“右边的路比较麻烦，那边有一整片的牵牛花。”
沈季回忆着牵牛花的模样，“牵牛花怎么了？”
“它们长着人头。”路子征回忆着自己逃跑时遇到的东西，他皱着眉回答：“花蕊是从嘴里钻出来的，所有牵牛花开花的时候，它们会对着你们哭。”
沈季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他默默的转身往左走。
好在路子征说的时间没错，在二十分钟后，灌溉系统准时停了，雨不再下。
黎知厌也终于把顶在头上的外套取了下来。
他的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也粘成一团，尤其是他是一头白毛，更显得凌乱不堪，他像猫一样甩着头发上的水，但因为不是猫所以也没甩出多少水来。
眼看着这人又开始拽头发，沈季无奈的上手给他整理那一头长毛。
“安静。”沈季轻拍他的肩膀。
黎知厌这才停下动作，他感受着沈季给他整理乱成一团的白毛，语气非常满意，“沈医生真是全能啊。”
“搞得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真的不想来警卫队吗？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看来我不应该帮这个忙。”沈季轻哼一声，“就该让你在雨里找树洞钻。”
“那可千万别，被沈医生无视我会难过的。”
蓝色的小蝴蝶从空中出现，它在这个湿漉漉的世界里飞了一会儿，最后像是嫌弃空气里的水汽一样落在沈季的手腕上，它开始抖翅膀，抖了一会儿后便飞到沈季的袖口往里面爬。
沈季奇怪的看着蝴蝶动作。
“蝴蝶。”沈季说：“这个时候你把它放出来干嘛？”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黎知厌捏着自己的头发往外拧水，“不过它们更喜欢你，所以就往你身边凑了。”
“你不喜欢它们吗？”
“倒不是不喜欢。”
沈季默默的想：就是怕突然被周围的小蘑菇给吃了。
好在小蘑菇们到现在仍然沉浸在雨水的快乐里，正在到处乱爬，一边啃一边玩闹，完全把这个植物园当成了游乐场。
黎知厌把头发上的水拧的差不多了，身上的衣服虽然湿漉漉但又没有换洗衣服，他也不能在污染区换衣服，所以只好凑活。
他对着沈季的手腕伸出手，于是在沈季袖口上扇翅膀的蝴蝶便飞到了他的指尖。
“路子征。”黎知厌道：“能把去楚烨那边的路线投射给我们吗？”
“啊？”路子征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大概可以？”
“但是我只有记忆里的路线，不确定园丁有没有给植物换位置，或者栽上新的植物。”
不是？黎知厌和这位沈医生是什么关系？
怎么这么暧昧？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天天听楚烨吐槽黎知厌，说黎知厌是个超级无敌抽象男，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那个细胞，大概率要孤独终老。
现在看来他们楚队长才是会孤独终老的那个……
大概的地图投射进黎知厌和沈季的脑海里，他们终于对现在的位置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园丁的植物园非常大，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植物，唯有水晶树是在什么区域都有的。
水晶树是园丁培育的防卫树种，是如同保安一样的存在，既然是保安那就需要一个保安大队长，楚烨就是园丁看重的保安队长。
“应该不会再下雨了吧？”沈季问。
“今天不会了，植物园一天只浇一次水，下次浇水要到明天这个时候。”
黎知厌嫌弃，“正常植物一天浇一次水只会涝死。”
“这里也没有正常植物。”沈季安慰他，“都是人和植物的结合体，说不定人一天喝一次水正好。”
“人喝水用嘴喝，浇水吸收不了。”黎知厌反驳，“所以园丁就是脑子有问题。”
“对，没错，园丁脑子有问题。”沈季语气平和的附和。
路子征：……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
但是为了队长，电灯泡就电灯泡吧。
路子征继续为两人引路，并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尽可能的告诉他们。
“植物园分为外围和内围，外围是园丁不是太喜欢或者是功利性的植物，内围才是它真正的地盘。”
“外围我还稍微了解，内围根本没去过。”
“队长是园丁选中的水晶树中心树，他现在就在中心林区，如果晚了就会被水晶林同化，变成和我们一样被园丁支配的植物。”
【水晶树的中心树？】
系统恍然大悟，【在原著里，楚烨的污染爆发，污染种子发芽被收回植物园，他一定还保留了自己的些微意识，水晶林分布在植物园的各种位置，他作为中心树种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水晶林，确定水晶林周围的情况。】
【所以他才能找到黎知厌，再把黎知厌送出去。】
闻言沈季微微皱眉。
所以楚烨最后的微笑并不是作者大发善心，而是最无奈的举措。
他并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即使烂尾，小说在化为现实后依旧会补充逻辑，于是便变成了这么一个悲惨的故事。
‘得把人救出来。’沈季犹豫了一会儿后如此决定。
沈季确实有些心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是一名汇报真相的记者，更何况楚烨还是他的病人。
是他看着楚烨为了治疗东奔西走，在治疗时不管多么疼痛都咬牙坚持，他那么迫切的想要恢复，想要回到前线，想要找回自己失踪的队友。
沈季都将他治好过一次了，又怎么愿意他再次踏向命运里的桎梏。
没办法，只好救人就到底了。
系统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那么我就提前准备好死遁计划了，小记者，在出现意外的时候我们要直接远离剧情，等避开死亡时间线后才能再和主角接触。】
不同于之前的玩笑，这次的系统语气非常认真，机械音里充斥着冰冷的理性。
【为了不再让我们的剧情烂尾。】
沈季很轻很轻的开口，“是为了不再让这个世界烂尾。”
黎知厌转头看向他。
他那双苍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好奇和疑惑，沈季发现了他的视线，于是抬头和他对视在一起。
黎知厌看到了他的眼睛。
因为之前被雨水淋湿，沈季最后还是把眼镜摘了，露出了那双漂亮的黑眼睛。
缺少了镜片的遮挡，黎知厌似乎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那里带着神秘和他本人隐藏起来的狡黠，漂亮的像是一束黑百合，对视的久了，沈季便从口袋里掏了掏，递给他一个发绳。
“之前在商场、你换衣服的时候店员给我的，现在才想起来。”
沈季说：“你要是嫌头发碍事，就扎起来吧。”
黎知厌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会烂尾呢？
明明都有这么美好的人在了。
/
顺着路子征给的路线，他们很快便看到了那片水晶林。
“来。”黎知厌把手中的外套袖子递给他，“我们再用这个方法进去吧。”
沈季无奈接过湿漉漉的外套，“不能一直这样，要是之后我们失散分开了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黎知厌语气认真且随意，“沈医生对我这么重要，我当然不会轻易弄丢了。”
沈季：……
这种话他是张口就来啊。
沈季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他攥着袖子走进这片水晶林，低着头尽量不让水晶林的幻影影响到自己。
为了转移沈季的注意力，黎知厌一直在开口说话。
“沈医生真的不愿意和我布置我的花园吗？”
“黎先生的花园应该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不应该参考我的意见。”
黎知厌叹气，“但我总觉得你也有责任。”
“为什么？”
为什么呢？大概是子债父偿的道理。
“因为我对沈医生的审美非常满意，我相信沈医生一定给我选出最好看最适合我的花，种出来后我再送你一点怎么样？”
“收容所医护人员不收贿赂。”
“不要这么严格，贿赂收一点也没关系，我保证不会去举报你。”
“一般这么说的人，在对方收下后就会立刻举报，你是想让我被收容所开除，你再顺理成章邀请我进警卫队吧。”
黎知厌：……
他沉默两秒钟后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
沈季：……
原来你压根没想到这一层。
“那我可得多送点东西了。”
“我不会收的。”
如果说淋雨是黎知厌的灾难，走水晶林就是沈季的灾难，尤其是现在菌丝们还放在外面的时候。
他闭着眼睛共享菌丝们的视觉，但手上又被黎知厌牵引，菌丝们试图把主人拉向自己喜欢的方向，黎知厌则会选择相对平稳的位置，这样一来二去……
在第三次拐向菌丝后，黎知厌终于扔掉了外套，直接伸手拉他的手腕。
“不要再往那边走了。”黎知厌皱眉，语气里带着无奈，“那边有什么？你非要去那边？”
沈季沉默，可能有很多的污染吧。
菌丝们嘤嘤嘤，在他耳边大吵大闹，哭诉他跟着大蝴蝶走不跟它们走。
哀嚎主人被大蝴蝶拐跑了，都不喜欢它们了。
唉，带孩子真难啊。
哄了菌丝几句，告诉它们以后整个植物园的污染都是它们的，幸好这群小东西有吃的就可以，一听到有超级多的污染可以吃它们就又开心了，欢呼着开始继续给沈季指路。
于是沈季只能再次左右摇摆。
但这次被黎知厌直接用手拉着，所以没有再走向不同的方向。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黎知厌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
沈季抬起头来，他看向黎知厌。
只见黎知厌那双蓝色的眸子里带上了谨慎，他微妙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不对，楚烨不在这里。”
“这里根本就不是水晶林的中心林区。”
黎知厌攥紧沈季的手腕迅速朝反方向走，“路子征被骗了。”
生前的路子征他们不知道，但死后的路子征就是一片树林里诞生的二重身假人，它由园丁的植物制造，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园丁改造。
它以为的水晶林中心林区，也仅仅只是园丁想让他知道的林区而已。
/
水晶林中，园丁发出欢快的大笑声。
它笑着在楚烨周围绕来绕去，欣赏着根系不断的扎进楚烨的身体里。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那么不谨慎呢？”
“这可是我最珍贵的中心树种，怎么会轻易被你们找到。”
“要好好长大，要长成一棵大树，我的树种，快点发芽！”
楚烨瞳孔微缩，他微微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因为失去了力气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最后他只能保留力气不再开口说话。
耳边依旧是路子征反反复复的话语，那个人在临死前将自己的天赋完全浪费在了这方面。
他不能，再把路子征的心意给浪费了。
胸口中的树枝在生长，根系穿透了他的身体扎在地上，枝叶正在一点点成长，种子在楚烨的心脏深处开出了花，鲜红的花朵艳的如同血。
楚烨开始放弃挣扎。
他不再调动污染天赋抵抗，任由种子顺着他的血管生长，于是种子的发芽比之前还要快。
在几乎让人晕厥的疼痛中，楚烨开始一点点的感受着身体内的陌生污染。
找到他，找到他们……
黎知厌身上突兀的响起警报声。
他把生命检测器从口袋中摸出来，上面的数字迅速滑落，楚烨的生命迹象在消失。
“楚烨……”
一阵风吹过，水晶林的树叶飒飒作响，沈季和黎知厌同时抬起头来。
他们发现幻象消失了，所有的水晶林都在挥动着枝叶朝向一个方向，如同在给他们指路。
【楚烨放弃抵抗了！】
【他在和中心树同化！为了给你们指引方向！】
“警告！检测者生命值下降67！”
黎知厌手中的生命检测器爆发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污染度上升85！”
沈季和黎知厌同时朝树枝示意的地方奔跑。
水晶树是植物园最普遍的树种，几乎到处都有它们分布，几乎每一颗树都在风中摇曳着，它们如同路标一样指着路，淡淡的污染气息笼罩着它们。
楚烨的意识越发的模糊。
他想：路子征如果知道他的选择一定会生气。
可是，除了是他们的队长，除了是楚烨之外，他还是防污染中心的高层，是保护人们免受污染侵害的军人。
他不该逃跑，也不该自私，他的身后是万家灯火，他必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如果死亡无法避免，那么他会试着为后来者做点什么。
黎知厌——
一定要清理掉园丁。
透明的枝叶一点点将楚烨的身体覆盖，艳丽的花也逐渐化为透明的颜色，像是一层玻璃。
那是水晶心，是从楚烨生命里凝结出的污染果实。
“真是非常好的培养皿。”园丁惊喜的看着长出的花，“发芽的好快，马上，马上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种了那么多水晶树，这是最完美的一棵！”
园丁痴迷的看着小苗，如同人类观看宠物生产，生出一只只小猫。
就在它兴奋到极致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吹来，周围的水晶树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园丁抬起头来。
“风？”它奇怪道：“为什么我的种植园里有风？”
还没等它想明白，一只蓝色的小蝴蝶突然出现在眼前，它盯着那只蓝色蝴蝶看，等反应回来是什么的时候蝴蝶已经在它眼前炸开。
强烈的污染气息让它退后三米。
“什么？！”园丁惊讶的看向旁边，“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接着它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看向天空中的风，又看向已经被枝叶完全覆盖的楚烨。
它睁大眼睛，“……你通过我的中心树，给他们通风报信？！”
在枝叶的缝隙里，楚烨微微张嘴，他努力的咬牙裂开一个笑，溢满痛楚的眼神被嘲弄代替。
他发不出声音，园丁却从他的口型中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在说：活该。
园丁被自己的植物背叛了。
被最喜爱的东西背刺的感觉让园丁几乎发疯，它的瞳孔由绿化为如血一般的红，浓烈的污染气息疯狂溢出，周围的水晶树无法承受这么强烈的污染而迅速腐朽，在几秒钟内清出半径十米的空地。
它的手伸向被斜插在地面的楚烨，满目都是怨恨。
也就在这时，更多的蝴蝶扑面而来，它们挡在楚烨身前，展开翅膀撞向园丁，园丁捏死一只却有更多的蝴蝶出现。
黎知厌终于到达，他挡在楚烨身前，苍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园丁的身影。
“我来迟了。”黎知厌说。
楚烨说不出话来，在看到黎知厌的瞬间，那种放下心来的感觉让他吊着的那口气缓缓吐出。
他实在是太累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真的只是很想休息一下。
“别睡。”
另一个声音响在耳边。
沈季攥住了他心脏中间的树枝，稍微一用力，楚烨就被疼得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惊恐的和沈季对视在一起。
不是？！
他隐隐约约看到了沈季眼睛里的斑纹，那是一种奇怪的银色，在沈季湿漉漉的头发里还冒出一个个小小的东西，楚烨麻木的思维很难分辨那是什么东西。
是……不小心掉上去的树枝吗？
“会有点疼。”沈季和楚烨对视在一起，“但疼痛过后，你会活着。”
他说着和当时治疗楚烨时一模一样的话。
“别担心，如果救不了我会给你准备棺材，你喜欢什么样的棺材。”
沈季语气温和的问：“冰棺怎么样？”
第47章 恐怖植物园
楚烨和中心树同化只差一步之遥。
种子的根系已经遍布他的全身，树苗已经初长成，他身上的污染气息已经重到和污染物没有区别。
不管是按照防污染中心还是收容所的标准，他都该进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
说的好听点叫安乐死，说的难听点叫：你不想死也得死。
“沈医生……我……”楚烨痛的快无法呼吸。
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和水晶树的过分同化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棵树，他能感知到无数水晶树遍布在各地，意识被分裂成无数片碎块，全部硬挤在他的脑子里。
他想问问沈季现在的情况，黎知厌又在哪里？
但那些风吹躁动会立刻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根本没办法做到像一个人一样思考。
他在哪里？他是什么？
……他是一棵树吧？
【他的意识在涣散。】系统在汇报楚烨的情况，【污染度持续上升，94、105、179！】
【要马上拔掉他胸口里的寄生种子，阻止同化！】
“我知道了。”沈季把楚烨平稳的放置在地面，手轻抚在他的胸口。
“楚烨，放松。”
菌丝在楚烨的体内勘探情况，它们游走在楚烨的血管里，那里面已经被树种塞得满满当当，它们想进去就得先打一架把树根给啃掉。
每打一下架每啃一口污染楚烨都会感受到刀割一般的疼。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但能不能活着就看你自己了。”
沈季呼出一口气，“千万要撑住。”
楚烨的意识因为沈季的话语凝聚起来，他看向沈季。
因为没戴眼镜，所以楚烨能直视到沈季的眼睛，沈医生不喜欢笑，所以他的眼睛总是冷冰冰的，和他的外在形象难以契合，那是一种很难以言喻的冷漠气场，带着让人难以招架的气质。
明明感觉不到任何污染气息，却总觉得此时的他似乎比S级污染物园丁更危险。
楚烨放缓呼吸，让自己尽可能的放松。
园丁的污染确实霸道，尤其这是园丁一直很在意的水晶树中心树的种子，但无论什么霸道的污染对沈季来说都没有问题，他的菌丝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污染，不管是S级污染物还是S级异变者。
菌丝们也很听话，它们追逐着种子的根系，对不远处正在打架的黎知厌和园丁连看都不看一眼。
它们是沈季的污染，沈季想做什么它们就想做什么。
只有沈季不干正经事的时候它们才会撒泼打滚问沈季要吃的。
就这样，它们嘿咻嘿咻的干活，啃断了几乎所有的根系，将那些连接在楚烨内脏上的东西隔断。
沈季伸手摁住楚烨的胸膛。
“你准备好了吗？”
楚烨神色茫然。
准备什么？！
沈季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开始用力，伴随着一阵拉扯声，树苗被整个从他的胸口拔出。
鲜血溅出染到沈季湿透的白衬衫上，晕成一片片淡红色。
楚烨痛到眼冒金星，他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心脏仿佛都已经停止运转。
但他的心脏还在跳，血液还在流动，全身上下的零件都很齐全，没有哪里缺斤少两。
沈季松了口气，他把拔出来的树苗扔到一边，围在旁边的菌丝们迅速扑上去，像一群抢食的小狗，很快就把一整棵污染树苗啃完了。
“怎么样？”沈季问楚烨。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水，又把挂在衬衫口袋的眼镜取下戴上，在戴眼镜的时候，手臂上的血迹点在他的脸上，于是他的眼尾便泛着红，血色让他整个人的冷漠气质更加强烈，却因为全身湿漉漉变成了一种奇怪的魅惑感。
可惜楚烨连视线都是朦胧的，根本看不到沈季的样子，也回答不了沈季的问题。
他只是勉强指了一个方向，嘴巴很轻的动了动，接着便直接昏死过去。
“那边？”沈季看向那里，“系统，那边有什么？”
【我读了一下唇语，虽然不太明显，但楚烨说的好像是：植物园在那里。】
“这里不算是园丁的植物园吗？”
【很可能并不完全是。】系统分析，【每个污染物都有相当强烈的地盘意识，就像是你在园丁的污染种子入侵时想的是要来犁掉园丁的种植园，这是本能冲动，无法克制的东西，可是你和主角在这个种植园待了这么久，园丁却没有第一时间驱逐你们。】
【这很奇怪。】
【但如果这里并不是园丁的种植园内部，那就合理了。】
“你的意思是：小蘑菇们把整个Q市当做它们的地盘，但实际上小蘑菇们最认同的地盘其实是收容所，仅仅只是侵入Q市并不会让它们做出太过违反常理的事情，它们最在乎的还是收容所。”
【没错，你很懂嘛，不愧是S级污染物秽！】
“别叫我秽。”沈季站起来。
菌丝们随着他的意念行动，一菇成军，浩浩荡荡的冲向楚烨指向的方向。
主人让它们去探路！去打架！
哼哼！让你看看我们小蘑菇的实力！
占据整个种植园，把所有污染都啃掉！
水晶林外，黎知厌正在阻挡园丁的侵袭，园丁的头发已经被烧焦了一半，焦黑的树枝挂在他的头发上，散发着焦糊的气息。
“人类。”园丁死死地盯着黎知厌，“为什么你在和记者一起行动？”
黎知厌的头发顶端顶着一只蝴蝶，他非常好奇的询问：“你为什么叫他记者？”
园丁皱眉，“因为他是记者所以我叫他记者！”
黎知厌：……
“就像是我叫园丁，他叫记者。”园丁再次开口解释，“都是人类给我们取得名字。”
黎知厌摇头，“你的名字是人类取得，但他可不是，他有自己的名字，他不叫记者。”
园丁：……
“他骗我！”园丁再次愤怒，“他甚至都不叫记者，却骗我他叫记者！”
因为愤怒，园丁都忘了质问为什么沈季一个S级污染物和人类异变者混迹在一起。
也就在这时，园丁和黎知厌同时转头。
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却能够感觉到一股非常奇怪的污染在逼近，那份污染以庞大的数量错开他们，迅速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还没等黎知厌做出反应，园丁先脸色一变。
它甚至不再在意自己的水晶树种子被销毁，而是直接在黎知厌面前消失。
黎知厌奇怪的歪歪头，他顶着小蝴蝶看向污染浩浩荡荡离开的位置。
“他们发现了什么？”
黎知厌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楚烨怎么样了。”
“先回去看看吧。”
顶着小蝴蝶回到楚烨的所在地，他看到沈季跪立在地上摁着楚烨的胸口。
盖在楚烨身上的工作服已经从深蓝色变成深紫色，上面都是鲜血，散发着温热的血腥味，旁边是被拔出的水晶树小苗，小苗已经枯萎，艳丽的花瓣落了一地。
看来治疗的很成功。
黎知厌走过去，“怎么样？”
“还活着。”沈季把手放开，他轻叹口气，“命真大。”
沈季随着姿势直接坐在地上，此时也不在意地面是不是刚下过雨，是不是很多泥土，反正他和黎知厌被雨淋了一通，又在这里救人溅上血，早就看不得了。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脏过。
黎知厌跟着沈季坐下，“谢了。”
“没必要和我道谢，我是收容所的医护人员……”
“你们收容所拯救民众的心不比我们警卫队差。”黎知厌抢了沈季的话头，“我明白，沈医生也是一直这么做的。”
明明被抢了话，沈季却不觉得反感，他只是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然后对着黎知厌轻笑了一下。
他的全身湿漉漉，黑色的发丝被雨淋湿贴在一起，他身上的白衬衫溅上了血，下半身是一条深蓝色的工装裤，他全身上下凌乱不堪，只有白衬衫认认真真的系到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就是这样的沈季，他很轻的对着黎知厌笑。
黎知厌看愣了一秒，等沈季不再笑后才不舍的收回视线。
“沈医生可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该笑的时候当然会笑，黎先生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真是幸好带你来了，这种情况下都能把人救回来。”
黎知厌看着昏死的楚烨，他看上去很憔悴，脸色惨白，胸口被开出的大洞还没愈合，只是被沈季盖了一件衣服，衣服还是湿的。
但黎知厌能清晰的感觉到楚烨身上的污染气息已经消退了很多，已经从一个准污染物掉到了Ⅲ期污染病人的程度。
再持续治疗下去，他总会痊愈，恢复人类的状态。
黎知厌一直都是一个无所谓的人，他并不以防污染中心为标准，也从不给其他东西下定义。
他可以是小蘑菇，也可以是小记者，他可以是任何人。
黎知厌只知道：他救了楚烨，也救了很多人。
沈季、沈季，果然还是想得到他。
“我救他是因为我想救他。”沈季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不同于其他时候，沈季的语气里不带任何夸张，也没有再为自己装饰外在，他就像是非常普通的和一个朋友聊聊自己的情况。
“我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他是我的病人，我就不会任由他再次因为污染死去，这属于准则。”
“而且，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原著里死去了太多太多的人，楚烨也好陈果也好，甚至是收容所里正在忙碌工作的医护人员们，他们都死在S级污染物秽的前头，在他们全部死掉后就轮到了自己，时间滴滴答答就这么走到了最终反派死亡的时间。
沈季想：救下楚烨吧。
把这群在原著里死掉的人全部救下来，他就有更多避开原著活下来的底气了。
黎知厌还在等他解释，但沈季却不想说太多。
片刻后沈季站起来，“我去找点能点燃的木柴，一会儿烤下火，我们两个没什么事，楚烨这样下去伤口会感染。”
“你在这里陪他。”
黎知厌点头，他注视着沈季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走出去，就在沈季就要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候黎知厌开了口。
“沈季。”
黎知厌喊他，“别走太远了。”
沈季回头看他，“我不会迷路。”
“我知道。”黎知厌点头，他只是小声抱怨着，“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不回来了。”
但黎知厌不会阻止他。
人生而自由，人应该有选择冒险的权利。
沈季是自由的鸟、是雨中的花、他站在那里就像是要融入风里，那么自由的一个人，当然可以自己选择是否离开。
“沈医生。”黎知厌最后还是问了那句话。
“你真的不愿意加入警卫队吗？”
沈季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他摇头，如同一个奇怪的标准流程，沈季终于转身离开，消失在黎知厌的视线里。
黎知厌一直望到看不到他的身影，这才低下头开始拨弄地上的石子玩。
蓝色的小蝴蝶落在石头上，扑闪着翅膀。
于是黎知厌不再拨弄石头，而是转头看了一眼昏死的楚烨。
“其实我还蛮想追上去的。”黎知厌说：“但我又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要是突然出现一只熊把你当做过冬的脂肪怎么办？”
“都怪你。”
黎知厌重色轻友道：“楚烨，我会记仇的。”
“替我上三年班才能原谅你。”
/
【我们的马甲几乎不存在了，看来要真的死遁了。】
【唉，我们离开后要去哪里？】
沈季疑惑，“怎么突然就马甲没了？你确定？”
【你没有和你的小蘑菇确认吗？】系统感叹，【我听到黎知厌问园丁：为什么叫你记者。】
【主角都知道你给自己起的代号叫记者了。】
沈季：……
什么时候？他的马甲是什么时候掉的？
不是？
沈季看着自己试图捡起的柴，沉默三秒钟后他决定不捡了。
让黎知厌指挥蝴蝶自己搬！
“可是黎知厌没有问我。”沈季道：“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也没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主角就是这个性格，他可能根本不在意你是不是污染物，但是，我们不能去猜测、依靠主角的信任。】
系统比沈季还要纠结。
它和沈季一起来到这里，看着沈季一步步在收容所站稳脚跟，又看着沈季和黎知厌相识，逐渐成为朋友，他们两个的相处哪怕是系统这种智能AI都能感觉到……其实他们很契合。
不管是性格也好，行为方式也好。
他们做朋友会是最佳损友，做家人是互相的依靠，做爱人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
但可惜他们是主角和反派。
在原著里，主角杀死了反派。
【在烂尾死亡剧情结束前，暂时离开主角吧，最好执行我们的计划，让主角误认为我们死了。】
【这样更契合原著，也能避开剧情。】
【原著里S级污染物秽以一种离奇的方式死亡，全文结束。其实秽并没有死亡，它只是假死到了另一个地方。这样能正常把剧情续下去。】
【为了自由！】
沈季思索了几秒钟，接着他点头，表现的很平静，“好，没问题。”
【……】
沈季太过顺从，反而让系统有点意外。
它还以为沈季会比较反感，不想离开。
似乎是知道系统在想什么，沈季轻轻叹口气，语气却意外的坚定。
“系统，你知道吗？在绝对的生存欲之下，一切都是浮云。”
“我得先保证自己活着，才能去保证其他东西。”
沈季是一个记者，他始终站在真相那一侧，看多了人间冷暖，也看多了世事无常。
他很清醒，也很清楚：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他很清楚自己早晚都会暴露，这个死遁早晚都会来，身份暴露已经是他和系统设想过的剧情，不算计划之外，那么就按照设想好的来就行了。
【我明白了。】
系统道：【我来计划后续，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去了，你大概不会放过园丁，那我们就先去把园丁吃掉！】
沈季微微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现在就跑路。”
【来都来了。】系统比沈季还赖皮，【早晚都要掉马，想让我们的小蘑菇吃饱再说！】
沈季点头，他转身走向楚烨指向的方向。
小蘑菇已经到达位置，不断的朝他发出‘wow！’的奇怪声响。
它们一边隐藏一边惊叹，甚至因为惊叹没有吃多少污染，而是不断的在他脑子里说着它们的所见所闻。
绿色的！好深好深的！污染看上去很好吃但是好危险啊！
沈季试图通过同感确定情况，却发现即使是共感都没办法完全看清楚那边的场景。
他只在瞬间看到了园丁狰狞的脸。
现在还是去和小蘑菇们汇合吧。
另一边，黎知厌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空中。
手机泡了水现在开不了机，他又觉得无聊，于是直接放出两只小蝴蝶在面前飘。
飘着飘着这两只小蝴蝶就不知道为何打了起来，一边飘一边打的翅膀乱飞。
黎知厌：……
好吧，可能是他脑子里的思绪正在打架，导致他变出来的小蝴蝶也开始打架了。
但这不能怪他，只能怪沈季。
黎知厌的工作有很多，多的他开始想摸鱼拖延。
不能让楚烨一个人倒在这里，要处理掉园丁，还要想办法帮沈季一点小忙，让他的身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沈季的隐藏能力实在是太差了。
小蘑菇到处乱窜就算了，他一边藏在收容所里治疗污染病，一边还说自己不是医生，甚至好像那个‘治愈系异变者’的身份都是后知后觉，给人一种他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感觉。
好忙啊，不想干活。
就在黎知厌持续性的想摸鱼的时候，躺在地上的楚烨发出痛吟，他缓慢的睁开眼睛。
因为失血过多和过量的疼痛，他现在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衣服，于是他转头朝旁边找人，下一刻便看到了那个坐在旁边的白毛。
“黎……”楚烨喊他，“黎知厌。”
黎知厌转头，“你醒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楚烨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没有去找园丁？沈医生呢？”
“沈医生离开了。”黎知厌没有隐瞒，他犹豫了三秒钟后补充，“也许是去找园丁了。”
“什么？你让人家一个治愈系异变者去对付园丁？！”
楚烨人都傻了，“不是……不应该是沈医生留下，你去吗？”
楚烨勉强坐起来，因为是异变者，加上现在被污染影响，他胸口上的伤已经好了一些，也不再剧烈的疼痛。
他摁住太阳穴，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是被沈季救了，沈季拔掉了他胸口扎进去的小树苗，又给他止了血……
还有……在之前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沈医生的眼睛里，好像有东西。”楚烨突然道。
黎知厌意外的看向他，“你看到了？”
“在他来救我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楚烨语气还有些恍惚，“眼睛是银色的，头发里还有一点奇怪的圆形的……树枝？”
“沈医生不会被污染了吧？”
“也不对，要是被污染了，他也救不了我。”楚烨用力的敲着自己的脑袋。
他决定不再管这些，而是直接伸手把黎知厌往外推，手指向一个方向，“别管我了，去那边，园丁的中心植物园在那里，你现在快去！”
黎知厌轻轻叹口气，他从地上站起来。
“我知道了，但是关于沈医生的这件事，记得不要随便和别人说。”
“啊？为什么？”楚烨茫然道：“那就是普通的天赋用多后的污染特征吧？不是跟你这头发一样？”
黎知厌：……
很好，这人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后嘱咐了楚烨两句，黎知厌便出发去园丁的中心种植园。
走着走着黎知厌停下来。
他很想现在就给沈季发短信，但无奈他的手机被水泡了打不开，所以连短信都发不出去。
“真不公平。”
黎知厌委屈的小声嘟囔，“楚烨都看到了，但是不给我看。”
“我也想看。”
“头顶上有小蘑菇，好看又好吃。”
“真嫉妒。”
第48章 恐怖植物园
【前面左拐，你的小蘑菇们在那里等你。】
沈季爬上山坡，他呼了口气。
终于上来了。
作为一名记者，沈季的体力不错，毕竟是经常跑外场采访的人，在穿书成为污染物后，更不会感到累，但无奈园丁的植物园实在是大的过了分，比现实世界里的生态基地还要大，占据了整整几座山。
没错，是整整几座山。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园丁每天都往外撒污染种子了。”沈季感叹，“这么大的地方，它得用多少植物填。”
【小季，你这话说的好反派哦。】
沈季懒得理它。
在翻过这座山后，沈季终于和小蘑菇们汇合了。
它们正埋在旁边的枯叶里，听到沈季来了立刻探出蘑菇头来，沈季悄悄的蹲过去，于是小蘑菇头化成了无数菌丝缠绕在沈季身上。
嘤嘤，主人来了！
想主人了！
它们在沈季的身上绕来绕去，又钻进他的衣服里各种蹭蹭，活像是离开妈妈的小朋友。
沈季无奈的戳戳它们，“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菌丝们迅速从沈季的领口处探出脑袋，开始叽叽喳喳的汇报。
那个绿色的大蛋糕好凶哦！
它在翻找菌丝，找不到就烧植物！
我们正在躲它！
说曹操曹操到，菌丝们突然提醒沈季赶紧躲起来。
沈季没有疑问，他找了一处草丛窝在里面，身上的污染气息降到最低，几乎要和旁边的植物如出一辙，这也是秽最强大的隐蔽能力。
就这样，沈季很快就看到了菌丝们在躲谁。
园丁直接从山上跳下来，它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凶戾的血红色，脸上的表情狰狞又恐怖，比恐怖电影里的鬼都要可怕。
“在哪里？在哪里？！”
它发疯一般的喊着，“我要杀了你们！”
只见园丁从头发末端折断一根树枝，它擦了一下，噗嗤一声，树枝瞬间被点燃，然后园丁就把这根点燃的树枝扔到旁边枯萎的草垛里，噗嗤一声，火焰开始焚烧。
躲在草垛里的小蘑菇们瞬间窜出去，它们四散而逃，有胆大的还不忘扑过去先把这根树根啃一遍。
园丁试图逮捕它们，无奈菌丝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它们还一边跑一边散播孢子，一时间满地面都是乱跑的菌丝们。
“啊！！”园丁疯了一样的大叫，“给我滚，全都给我滚！”
它开始把在场的所有菌丝全部收拢，又一根根的消灭，然而它不知道的是，在其他的草丛中，无数的小蘑菇们正在悄悄的看着这一幕。
沈季听到小蘑菇们不断的和他汇报。
看吧看吧，超凶的！
嘤，好可怕，它一定喜欢吃蘑菇！
吃蘑菇的坏人！
沈季：……
【自菌丝们侵入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S级污染物园丁试图毁灭菌丝69次，被菌丝成功逃脱70次，它在疯狂清理领地里的菌丝，然而它清理的速度远不如菌丝繁殖的速度快。】
‘为什么逃脱多了一次？’
【因为我把你也算上了一次，参见菇王！】
沈季：……
就在这时，又是一缕菌丝被烧出，它们疯狂逃窜，一边逃窜一边往更深处撒孢子，园丁身上的叶子都炸开了，三四片叶子从它身上飞出，转瞬间变成四个它模样的分身，分身迅速去追逃跑的菌丝。
园丁又在原地暴躁了一会儿，接着继续烧荒草翻菌丝。
似乎不需要沈季，它就自己能把自己的植物园给犁了。
就在这时，沈季手腕上的菌丝悄悄的拉着他的小拇指，朝着一个方向伸展。
沈季低头看向它。
那边有东西？
他最后看了一眼暴躁翻地的园丁，跟着菌丝请无声息的离开这里，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跟着菌丝们翻过一个小山包，沈季总算是看到了菌丝们要他看的地方。
那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峡谷。
可以说是峡谷吗？还是说深渊？裂缝？
在裂缝的边缘，有好几个园丁模样的东西在周围徘徊巡逻，每个‘园丁’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躁，它们不断的望着身后的深渊，生怕菌丝们侵蚀到这里来，当然，这也是菌丝们到现在还没有侵蚀过来的唯一区域。
园丁实在是把这里看的太紧了。
【污染裂缝。】
系统在分析后道：【这是一个非常大型的污染裂缝。】
沈季当然知道污染裂缝是什么，在原著里污染裂缝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污染裂缝是红雾事件后自发形成的缝隙，缝隙中会源源不断的释放污染物质，这些污染是许多城市里平白无故出现污染物的原因，这也是所有城市的防污染中心一定要控制住污染裂缝的原因。
甚至当时Q市污染泄露事件发生时，防污染中心率先怀疑的就是污染裂缝出了问题。
最后确定污染裂缝稳定他们还要发一个公告告知市民。
也是沈季在Q市戒严前一天看到的直播。
“我记得在原著的设定里，越靠近污染裂缝污染物的能力越强，也越容易诞生高级污染物。”
沈季回忆着原著内容，“园丁直接侵占了一个污染裂缝当自己的地盘？”
【很有可能，甚至我怀疑每个S级污染物的领地里都有一个污染裂缝。】系统道：【哦不对，除了你。】
【没有地盘的可怜菇王，秽你真的不给自己找个地盘蹲着吗？】
沈季啧了一声，“看你说的，你再喊我菇王，再喊我秽，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我是人，人是社会动物，我需要社交。”
“你让我去荒郊野外占个地盘蹲着，真的不是刻意让我抑郁吗？”
【……在下冤枉啊！】
不再和系统嘴贱，沈季看着这条硕大的污染裂缝，他手指上的菌丝们蠢蠢欲动，似乎非常眼馋。
“所以，我们能把它占为己有吗？”
【这个，好像不太可能。】系统语气里带着犹豫，【你居无定所，也没有固定的地盘，污染裂缝是生在地面上的东西，它没办法移动，你就算是现在占据了，之后还是会丢。】
“没关系。”沈季不在意这些。
“来都来了，先让小蘑菇们吃饱再说。”
不需要沈季确定位置，围在周围垂涎若滴的菌丝们就已经给沈季汇报‘园丁们’的位置，沈季只需要绕路从其他地方过去，很快，在无数只眼睛的监视下，沈季顺利到达裂缝边缘。
站在这里，沈季就能感觉到里面蔓延出来的污染气息。
相当纯粹且强烈的污染，如果是正常人怕不是踏入这里的第一秒就会异变成污染物。
甚至连低级污染物都不配走到这里。
“现在怎么办？”沈季蹲下来望着裂缝深处，他只能看到望不到头的黑。
【试着将你的菌丝全部召唤过来，一起覆盖这座污染裂缝。】
系统说：【以前你可能没办法，现在你应该可以做到，你现在越发熟悉污染物的身体，而对于S级污染物来说，这只是非常普通的能力。】
【去感受它们，再吞噬它们。】
明明是非常抽象的话，但沈季却莫名其妙的听懂了。
他感受着周围的污染气息，并且开始调动身体里的污染。
不再将污染隐藏，而是全部释放，不再伪装，而是回归本源。
不再让小蘑菇们代为保管，而是全部留下。
沈季睁开眼睛，苍白色的瞳孔里游荡着银色的细丝，一颗颗小蘑菇自他的发尾冒出，他的发丝在一点点拉长，终于长到地面上，于是菌丝们顺着他的头发连接爬行，最后扎根在地面。
在种植园不同位置的菌丝们全部从土壤里探出头来，它们在停顿后迅速朝着这个方向游来。
那是怎样的数量？没有人说的清，因为所有看到的人都会说：那是一片将整座山覆盖起来的白色。
它们在流动，在往某个位置奔袭。
远处的园丁猛地睁大眼睛，它的瞳孔收缩，如同一只受惊的猫。
它被这庞大的污染量而震撼，震撼过后便是无尽的怒火。
“记者？！”
“那是我的地盘！”
就在园丁想要立刻返回的时候，一只蝴蝶突兀的出现在园丁面前，园丁还记得这东西，它迅速后退，才没有让自己的树枝再次被烧焦。
它面容狰狞的回头。
在这个光芒晦暗的植物园里，黎知厌的蓝色瞳孔仿佛在发着光，他站在那里，蓝色的发光蝴蝶围绕着他。
“都和你说了。”
黎知厌面无表情道：“他不叫记者。”
“别再叫错了。”
/
【主角和园丁对上了。】
沈季没有开口询问，他只是盯着面前的污染裂缝。
菌丝们在此地聚集，它们携带着庞大的污染一寸寸的扩张侵蚀进污染裂缝里，它们侵蚀到哪里就将哪里占为己有，不只是啃食还在打上属于它们的标记，标记越多，周围越发的躁动。
【自己的地盘被其他污染物打上标记，园丁快气疯了，但主角不放它走。】
【主角干得好，我们趁机继续吃！】
进食的感觉很好，意外的好，沈季甚至明白了菌丝们为什么天天都在吃吃喝喝。
不仅仅是饱腹感，随着污染增长的是安全感，是强烈的满足感，沈季感觉自己的能力在进一步拔高，无数想法钻进他的脑海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每一条都似乎在让他振奋。
应该干点什么？
做点什么好呢？
吃完这个裂缝里的污染后，还能吃什么？园丁？对，还有一个S级污染物可以吃。
都吃掉！
【沈季？】系统喊他。
【你的状态不太对劲？】系统迟疑的询问：【你没事吧？】
无穷无尽的污染涌入沈季的身体，他银色的左眸逐渐被血色覆盖，凶戾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竟比之前的污染还要强烈。
这不禁让系统想起了原著里的污染物秽。
秽，S级污染物，生性残忍冷漠，它是代表【暴食】的污染物，名字却不是【暴食】而是【秽】，它是如同残秽一般难以清理的污染物，因为哪怕它无比弱小，它也可以靠着吞噬一点点将自己重新吃回S级。
秽拥有作者钦定的‘理智’，如果园丁的心智相当于初中生，那么秽的思维方式已经是个合格的成年人。
所以只有秽可以想到‘隐藏在人群中’。
【喂？沈季？！】
沈季缓慢的伸出手来，他正试探着将整个身体探入整个污染裂缝中。
也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拉住了沈季的手。
沈季转头便和他对上了视线。
黎知厌拉着他往外，“不能继续往里面进了。”
“……黎知厌？”
“这是一条初始裂缝，产生的污染非常暴烈，吞噬太对会对你有影响。”
沈季没有反抗，他注视着黎知厌，任由黎知厌将他拉出裂缝范围，蓝色蝴蝶像一个个小灯泡为他们照亮前面的路，黎知厌就这么把他整个拖出污染裂缝的影响范围之外。
【原著里还没有涉及到污染裂缝的剧情。】系统插嘴，【初始裂缝是什么？】
黎知厌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却同时解释了。
“在红雾事件后，世界上开始诞生污染裂缝，到目前为止能确定的初始裂缝有五处，四大污染禁区各有一条，最后一条身在大西北的污染区，那里是一片荒漠，本来就没人敢进。”
“初始裂缝中的污染气息相当强烈，也相当特殊，它是污染的来源，同样也会影响到污染。”
黎知厌无奈的看着沈季，“你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吗？”
“不管是污染也好，人类也好，这方面的常识都不清楚？”
“第一次见这种不要命的吃法。”
沈季没有回答，他只是注视着黎知厌。
这个人，看上去很好吃，好像比那条污染裂缝，更好吃一点。
沈季向来是个想干就干的人，在黎知厌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直接将他推倒，黎知厌不知为何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压过来。
黎知厌苍蓝色的眸子是疑惑。
沈季把手掐在黎知厌的脖子上，那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位置。
他也终于开了口。
“我应该……”沈季用低哑的声音道：“杀你灭口。”
【……？！！】
黎知厌愣了一下。
这样的沈季有点奇怪。
菌丝覆盖住了黎知厌的腿部，他能感觉到那些微凉的东西纠缠到他的身体上，沈季距离他实在是太近太近，那些黑色的发丝就这么垂在他的脸上，是和菌丝们完全相同的触感。
那双红色和银色交织的双眸，和自己对视的时候也带着满目的恐怖气息。
至此，黎知厌才真正感觉到：他面前的人，沈季，似乎确实是一个污染物，还是那种极其强大的污染物。
黎知厌伸手拽住了他的头发，被拉扯感让沈季微微皱了下眉。
看上去非常讨厌头发被扯。
看着沈季这副嫌弃的表情，黎知厌终于笑了。
“不胜荣幸。”
黎知厌说：“但我们是不是要处理点其他东西呢？”
沈季抬起头来，他看向左侧，园丁的身影若隐若现，但只是瞬间，菌丝们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痕，下一刻园丁便被穿透而过，菌丝们吞噬的没有丝毫声音。
黎知厌控制不住的惊叹了一声。
虽然只是园丁的一个分身，但竟然能处理的这么简单这么快速。
这是什么虎狼小蘑菇？！
处理掉打扰他的东西，沈季俯下身准备吃饭，可还没等他张嘴，黎知厌便摁住他将他强行揽在怀里。
于是沈季咬了个空。
“喂！”沈季从他怀里挣脱，“食材不可以挣扎。”
“擅自把别人当成食材是不是不太礼貌？”黎知厌一点都不害怕，“我可困不住园丁多久，你都快把它的污染裂缝掀了，它现在得恨死你。”
沈季嘶了一声。
“这东西不是谁看到就是谁的吗？”
【……】
黎知厌：……
他该如何去拯救这只吃完污染后有点傻傻的小蘑菇？
还是说把菌丝回去后，亲爱的小记者沈季被小蘑菇的智商污染了？
【沈季。】系统喊他，【你现在脑子清醒吗？不会真的傻了吧？】
‘你才傻了。’沈季下意识反驳。
他反驳完后又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开始梳理情绪，他的思维也在一点点复苏，包括他的身份和他现在正在干的事情。
好吧，污染裂缝里的污染确实不是那么好吃的。
都给他吃懵了。
沈季从地上站起来，也就是站起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变得很长，他试着拽了一下，于是它们哗啦啦落到地上化作菌丝，菌丝们迅速钻进土壤里，转瞬间消失在眼前。
“厉害！”黎知厌非常羡慕，“你的头发可以逃跑！”
沈季：……
“你不知道打理一头长发有多难。”
黎知厌开始诉苦，“它们虽然不需要洗，但是它们会打结，每次处理打结我都想把头发给剃了。”
沈季眼神嫌弃的看着黎知厌，看着沈季这个眼神黎知厌就知道他恢复了。
实在是太快了。
大量吞噬污染裂缝的狂暴污染，虽然在行为上有一定的失控，但可以在短时间恢复正常。
这是黎知厌从未见过的污染物形式，他无法从自己已知的污染里和沈季对上号。
S级、吞噬污染、可以控制自己身上的污染不会感染人类、有足够成熟的智力且不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状态。
这么特殊的例子，竟然被他碰到了。
运气也太好了吧。
也就在这时，在满天的蝴蝶雨中，园丁终于冲了出来。
它身上一塌糊涂，到处都是灼伤的痕迹，连头发都因为过热的温度变成了爆炸头，身后的枝干全部被烤干。
根本无暇顾及身上的痕迹，园丁顶着满头的蝴蝶翅膀撞进污染裂缝中。
过于庞大的动静，沈季和黎知厌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园丁能感知到自己在污染裂缝周围布置的分身一个个死去，种下的各种植物也被从底部拔出一棵棵杀死，到处都是断根的植株。
看着自己已经被掀的乱七八糟的植物园，园丁面容越发的狰狞恐怖。
“记者！”
随着园丁的怒火，污染裂缝中有黑色的浓雾不断蔓延出来，浓雾将园丁整个包裹起来，它们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人脸，只是瞬间便朝着周围逸散出去。
“不要脸的混蛋！”
园丁破口大骂：“两个打一个！你们不讲武德！”
“我的植物园不欢迎你们！”
黎知厌眼神微妙，“为什么不能两个打一个？省力又省时，是不是你找不到两个打一个的对象才这么破防？”
“原来你没朋友啊。”
“武德是什么？能吃吗？”
园丁：……
沈季闭上眼睛，‘太不要脸了。’
‘这么不要脸到底是怎么当上主角的？’
【……和污染物讲什么道理，人类方在各种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和污染物势均力敌，全都是人数碾压，污染物多，但人更多啊，而且人类还能发明一些克制污染的武器，这才保证了人类的生存空间。】
【适当的不要脸，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为什么园丁和污染裂缝的污染融为一体了？”沈季问黎知厌，“和我之前的状态不一样。”
“因为它是从这个污染裂缝里诞生的污染物。”
黎知厌语气平和的和他解释，“每个污染裂缝都会诞生污染物，包括五个原始裂缝，正常情况下原始裂缝的所在地就是污染物的领地和地盘，它们自污染裂缝里诞生，自然可以和污染裂缝契合。”
“所以你刚才的行为……大概可以想象成和园丁抢妈妈。”
沈季：……
还不如不解释。
【比起这个，我在担心我们该如何死遁。】
系统担忧道：【现在园丁在这里，主角也在这里，我们的目标是吃掉园丁然后在主角面前假死，现在还能实现吗？】
‘我相信你的实力，全能系统你一定可以找到一条完美的死遁路！’
【要不然你直接嫁过去吧，反正你俩都不要脸，联个姻算了。】
沈季：……
‘系统，如果不是你没有实体，我一定会上手抽你。’
第49章 恐怖植物园
【可惜你抽不到，哼哼！】
【以及：污染度在上升，按照人类的标准，目前污染数值830、961、过k了，还在继续提高。】
黑雾迅速弥漫在空中，怪异感也越发的明显。
人类很难在高污染区域存活，哪怕是污染物也无法在过高的污染区内行动，能在这种几乎算得上过量的污染里行动的只有A级以上的异变者和污染物。
“果然，没有带其他人来是正确的。”黎知厌望着越发昏暗的天色。
接着他转头看向沈季，“这么黑，会影响小蘑菇生长吗？”
沈季和黎知厌对视在一起，他甚至想了想才回答：“如果你知道，蘑菇喜欢黑暗潮湿的地方。”
于是黎知厌开始盘算。
现在天空被黑雾遮挡，越来越黑了，算得上是黑暗；刚才下过雨，虽然是灌溉系统，但空气里都是水汽，所以算得上潮湿。
总结：这里是黑暗潮湿的地方，非常适合蘑菇生长！
与此同时，水晶林里的楚烨正在试着起身，他胸口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但因为异变者强大的自愈能力，他感觉已经不是那么疼了。
就在他准备挪动位置、或者直接去找黎知厌的时候。
他突兀顿住。
即使他没有黎知厌的夸张污染检测能力，他的天赋等级也只有B级，甚至不是感应系，但他依旧感觉到了不对。
周围的气氛压抑，黑色的雾从远处一点点笼罩住整个世界，天色在逐渐变暗，像是被乌云密布。
楚烨扶着树干站起来，他披着外套，手放在自己腰间的枪上。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应该动用天赋，在某种程度上天赋和污染只是称呼上的区别，但现在为求自保他只能使用，大不了事后多住一段时间的收容所，让黎知厌多给沈医生送送礼。
在紧张的气氛中，楚烨的每根神经都在绷直。
那是非常压抑的强大的污染气息，这股污染气息伴随着逸散过来的黑雾涌入他周围的水晶树中。
因为之前和水晶树中心树同化，他的身体内还残留着一丝没完全清除的污染痕迹。
他听到了水晶树在哀嚎。
不……是和水晶树拼接在一起的人类的哀嚎。
楚烨直接开了枪，子弹打在水晶树上，它如同玻璃一样整个碎裂在地上，但下一瞬间就消失不见，连碎片都不见一点。
“幻觉。”
楚烨用力的深呼吸着，他开始回忆自己之前和水晶树同化时记忆里的路线。
他捂住胸口朝着记忆里的方向狂奔，一边跑一边对着前面开枪，子弹打在无数透明玻璃上，清出一整条路。
似乎是终于发现幻觉对楚烨没有用，那些树终于不再制造幻觉，而是真实的出现在楚烨面前，它们拔出了自己的根系，散发出乌黑的污染气息，每一棵树里都有一个人类在哀嚎。
“好痛啊！”他们在哭泣。
“我的根断了，我的胳膊也断了！为什么要砍断它们！”
它们的哀嚎声逐渐转变成怨恨。
“为什么只有你可以逃脱，为什么只有你没有变成树！”
楚烨一个字都不听，只是开枪射出子弹。
在成为污染物后，它们便不再是人了，执念的怪物永远都不会理解自己身为人时的观念。
它们只有无穷无尽的怨恨和食欲。
另一边，沈季和黎知厌同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
污染是有味道的，也是有声音的。
他们同时嗅到了浓烈的污染气味，带着强烈的灼烧感，也听到了不断蔓延的哀嚎声，周围的树木都在暴动，它们疯狂的将自己的根系从土地里拔出来，每拔出一截根就会有一串菌丝被连带着拔出。
黎知厌盯着菌丝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沈季。
沈季默默的转头看向另一边。
“我处理这条污染裂缝。”黎知厌道：“麻烦我们的沈医生处理一下这个植物园里暴动的植物，可以吗？”
沈季歪头注视着黎知厌，片刻后他才开口，“凭什么？”
“你的病人还在那片水晶林里。”黎知厌指的是楚烨，“他要是出事了，你之前就白救了。”
还真掐在沈季的点上去了。
他是真的不想再救楚烨第三次。
沈季错开黎知厌背对着他，面向身后茫茫无尽头的大山；黎知厌和沈季背对而立，面朝不断涌出黑雾的污染裂缝以及正在疯狂延伸枝条的园丁。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合作。
沈季面无表情的想：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菌丝们早已覆盖了整个种植园，几座山的土壤里全部是它们在潜伏，只需要沈季一声令下便立刻破土而出。
现在，命令来了。
沈季的银色瞳孔里散发着如同月色一般清冷皎洁的光，他在这片黑暗里开了口。
“吃了它们。”
一瞬间，菌丝们喷涌而出，它们不再潜伏，而是疯狂的涌向那些污染植物。
秽，作者钦定的最恐怖污染物，它的污染又会是什么无害的小东西呢？它们只是依托主人的喜好而存在，并不是说它们就是一群只会傻白甜的小兔子。
菌丝们凶猛的扑向所有植物，即便是黑雾的加强在它们面前也没有丝毫作用。
水晶林中，楚烨抵抗的越发困难，他的胸口再次渗出了血，他却无暇顾及，只能不断的躲避袭来的水晶树树干。
就在他被水晶树阻拦在中心再也反抗的余地时，无数菌丝突然破土而出。
楚烨惊恐的睁大眼睛。
“什么？！”楚烨在往后退，“又是什么奇怪植物？！”
可很快楚烨便发现，这些植物并没有袭击他。
那些透明中带着一点粉色的东西铺天盖地犹如一片海，转瞬间便将面前的水晶树通通包裹住。
它们是一群贪吃的蝗虫，几秒钟后水晶树便轰然而倒，落在地上摔成一摊玻璃碎片。
就这样，楚烨看着那些水晶树一棵棵摔碎，不过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整片水晶林都消失不见，就这么化为了一片空地和一地的垃圾。
这是楚烨根本难以想象的速度。
他是防污染中心的高层，虽然没有真正面对过S级污染物，（当然园丁不算），但他从各种资料中了解过S级污染物的污染能力。
在零号深渊的地震中，无数低级污染物逃往人类的聚居地，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它们无法抵抗【暴怒】的污染。
它们会被【暴怒】吞噬殆尽，甚至不需要十分钟，【暴怒】就可以将周围十公里的污染和人类完全吃的一干二净。
那时候楚烨还想：到底是怎样的场景才能在十分钟之内吞噬掉这么多的污染？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这一幕。
那是一种骤然看到无法相信的事物的恐慌，是事件超出常识范围的无措。
楚烨坐在地上，吃完污染打了个饱嗝的菌丝注意到了他，有的悄悄的搭上他的裤脚。
楚烨一动都不敢动，只是死死地盯着它们。
确定这个人没有问题了，菌丝们再次浩浩荡荡的离开，它们还要去吃更多的污染！
主人给它们的任务是：毁灭一整个种植园！
/
仗着沈季背对着自己，黎知厌悄悄的看向沈季。
无论如何都很难认为沈季是个污染物，除了他身上明显的污染特征和污染气息，沈季根本就没有污染物的刻板印象。
他连站着的姿势都很人类。
有些纠结的回过头来，黎知厌继续面朝硕大的污染裂缝，园丁还在源源不断的释放污染，它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植物园被沈季掀的乱七八糟，所以只能尽可能的护着自己的污染裂缝。
“那就看看能不能逼它一把。”
星星点点的光亮在他周围，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无数蓝色蝴蝶，蝴蝶们在黎知厌的指挥下涌入污染裂缝，它们扑向园丁，在接触到污染的瞬间开始燃烧起来。
轰的一声，那是火焰快速点燃时的爆裂音。
沈季被这一声惊扰，下意识回过头去，也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这辈子看到的最盛大的火焰。
蓝色的火光从空中燃烧进裂缝底部，以污染为燃料的火焰不断的焚烧着，园丁被困在火焰里，它试图扑灭这片火焰，但纸怎么可能包得住火，园丁的污染只能让火焰燃烧的更厉害。
这不由得让沈季想起原著里黎知厌一举成名的盛举。
他焚烧了一整个污染裂缝，硬生生将污染裂缝烧废了。
园丁血红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们，下一刻，无数叶子飞出裂缝，在周围形成无数‘园丁’的分身，它们朝着沈季和黎知厌扑过来。
这些园丁分身是园丁在收集植物时形成的另一个它，它们拥有植物们同源的能力，比植物要更强一点。
这也是园丁不断寻觅不同植物的原因。
黎知厌抽出腰间的枪，子弹射出时带着蓝色的尾焰，砰的一声，一个园丁分身开始燃烧。
不需要沈季示意菌丝们便碾压过去，它们迫不及待的缠上那些【园丁】，暴涨的污染气息让沈季的左眸又开始隐隐化为红色。
【你还是暂时不要过量使用污染。】系统道：【我查了一下，虽然你的灵魂和精神是人类，但毕竟你的身体是污染物，而且还是污染物秽。】
【过量使用污染后，你会被污染物的本能支配，就变成了之前那副样子。】
【那是秽本能的吞噬欲望。】
“真烦。”沈季皱眉，语气也越发的冷，“不吃的时候想吃，吃了又会被影响，怎么这么麻烦。”
【……看吧，又被影响了。】
正常的沈季善于伪装，即使他本就气质偏冷，但他会用各种东西去修饰自己的气质，再表现的温和大方正义，也便成为了另一种沉默寡言的正经人形象，现在一旦被影响，那份冷漠感原封不动的回归到他身上，还多加了一把火。
显得他越发的冷酷无情。
倒是非常契合原著里的污染物秽。
黎知厌听到了沈季的话，他的鼻子和耳朵向来好用，于是他转头看向沈季，似乎是想要问问他刚才在说什么。
然后就和沈季冰冷的眼神对视上。
……不得不说：好帅。
菌丝们刺穿了周围所有的园丁分身，沈季却一动未动，他只是冷冷的站在原地，那双异色瞳就这么平静的注视着自己，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仅仅只是看着他而已。
黎知厌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沈季看着黎知厌微微皱眉。
他想：这个人看上去有点好吃，为什么之前没有吃掉？
【……别吃！】系统适时阻止，【首先你吃不掉；其次正常的时候你不想吃他；最后他是主角，吃了他剧情还怎么进行下去。】
可是他看上去很好吃。
【很好吃也不能吃！】
黎知厌：……
不知道为何，沈季看了他一会儿后又遗憾的移开视线，移开视线后还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斥着不甘心。
总觉得沈季刚才想了很多不礼貌的事情。
“不要让你的菌丝靠近污染裂缝。”黎知厌在疑惑不解中还是提醒了。
沈季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冷艳，他的意思是：为什么？
黎知厌开枪打碎另一只园丁分身，“我的天赋在某种程度上不受我控制，所以我都尽量不做到极致。”
他指的是在污染裂缝中焚烧的蓝色火焰，“一旦放出去，只有两个结果。”
“一个是污染被燃烧殆尽后熄灭，另一个是我被整个榨干没有污染供给后火焰熄灭。”
“要是掉进去，你的小蘑菇就变成烤蘑菇了。”
沈季：……
烤蘑菇？沈季若有所思。
好吃吗？
【……别吃啊！】
园丁终于也发现烧进污染裂缝的火无法熄灭，它从裂缝里离开，头发上还燃烧着尾焰，
眼睁睁看着污染裂缝被焚烧比它的植物园被掀翻还让它痛苦。
它从污染裂缝中诞生，这里是它的地盘是它的家，现在它的家被贼烧了！
“你们，该死！”
园丁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们，他的声音越发的模糊。高声尖叫的孩童、气势汹汹的成人、正气凛然的老人，无数种声音不断在凝结在一起，最终形成园丁嘶哑的音色。
无数根树枝从它背后钻出，每根树枝上都能感觉到不同的污染气息，树枝朝着沈季和黎知厌疯狂袭来。
黎知厌错开树枝，他想找个地方挡一挡，却发现这附近早就被沈季的菌丝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土之外没有任何遮挡物。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再放一把火的时候，转头就看到了沈季。
只见白色的菌丝挡在沈季面前，菌丝们游动着在空中形成一条流动的河，枝条打在上面毫发无伤，甚至菌丝们在接触到树枝的瞬间便开始往上爬。
当然菌丝们不是无所不能的，它们也会死亡，也会被污染所伤，但它们死去的速度远远不如它们繁殖的速度快。
肉眼不可见的蘑菇孢子散出，就像是园丁之前没有处理掉菌丝们，现在当然也处理不掉。
于是黎知厌悄悄挪到沈季身后。
沈季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出更多反应。
一副沉默稳重的模样，实际上正在思考到底该吃点什么。
这个人不能吃、烤蘑菇不能吃……那烤园丁能吃吗？
【别……唉？不对，这个可以吃！这个没问题。】
【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刚才去查了查原始污染裂缝的问题，发现S级污染物是无法被完全消灭的。】
【只要污染裂缝在，即使杀死了其诞生的污染物，它们也会催生出下一个污染，如此往复，你吃了它，在往后的某日还会诞生下一个园丁。】
【不过主角的火焰这么一烧，估摸着能对这个污染裂缝造成损伤，短时间很难产生第二个S级。】
“那就没问题了。”
沈季那双异色瞳盯着面前的园丁，“现在就来烧烤。”
“烧烤？”黎知厌再次疑惑，“你想吃什么？”
沈季没有回答，黎知厌眼睁睁看着沈季领着他的蘑菇大军就冲了上去。
园丁的枝条被无数小蘑菇从四面八方纠缠住，它们像是绳子一样缠绕在园丁身上，将它整个固定在原地，园丁还在挣扎，枝条不断的增长，又不断的试图破开蘑菇的控制。
菌丝们终于烦了，它们撕开了园丁的防护，将枝干硬生生从园丁的后背拔出，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
园丁惨叫一声，它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即使同为S级，污染物之间也会有实力强弱，园丁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不断的在人类中散播污染种子收集着奇形怪状的植物，它天真的以为人类真的没有办法处理它，所以越发的肆无忌惮，越发的嚣张。
直至今日它才明白：它不是无所不能的。
一个同级的S级污染物，或者一个同级的S级异变者就可以让它无能为力。
在所有手段都不起作用后，园丁果断抛弃地盘，它断掉了背后所有的枝条，开始转身逃跑。
但沈季又怎么会放过它。
菌丝们一条条阻挡住它逃跑的路线，沈季的眼底甚至罕见的带上了狩猎欲。
眼看着自己所有的逃跑路线都被封闭，园丁越发的慌乱。
“记者！”园丁气喘吁吁，如同哮喘发作马上就要去世的老人。
“咄咄逼人对我们谁都不好，我们不该是竞争者。”
“人类拥有无尽的领地，它们才是资源，才是我们应该一致对外的方向！”
沈季却不听他说话，更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我们这样是在便宜人类！”
“就算是便宜人类也不便宜你。”
沈季终于开了口，他眼神冷漠，语气里满是冷冽，“我让你离开我的地盘时你不离开，现在我也不会放过你。”
“因果报应，你就该受着。”
园丁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招惹到了一个不该招惹的污染，它咬牙切齿，调动着所有污染朝着沈季冲去。
菌丝们早就防备好了它这一招，它们将园丁掀翻，将它硬生生拖进还在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中。
烤园丁！
烤烤再吃更美味！
“啊！！”被焚烧的感觉让园丁发出凄惨的尖叫声。
黎知厌：……
他总算是知道沈季想吃什么了。
火焰依旧在燃烧，周围的污染正在被焚烧的越发浅薄，园丁的叫声也逐渐平息，仿佛被烧的一干二净。
或者是已经被小蘑菇吞噬殆尽。
沈季站在污染裂缝边上注视着底部，他背对着黎知厌，看上去和黎知厌认识的沈季没有丝毫不同。
即使他的额头上顶着一丛白玉小蘑菇。
因为火焰的原因，他的白衬衫飒飒作响，深蓝色的的工装裤依旧在他身上，衬得他越发的笔直修长。
黎知厌想：他得想想办法。
该如何完美的把这件事圆过去，能让沈季继续留在收容所，或者是留在他的警卫队里。
“沈季。”黎知厌喊他的名字。
沈季听到了他的声音，便转过头来。
在绚丽的蓝色火焰前，他银红色的瞳孔一点点回收，重新化为如墨一般的黑，头发上的小蘑菇也悄悄褪去，只余下这个人最本源的人类气息。
“要一起回去吗？”黎知厌问。
沈季和黎知厌对视在一起，几秒钟后他笑了一下。
还未等他回答，一截焦黑的枝条突然伸出，它缠住了沈季的脚将他瞬间拉入燃烧的蓝色火焰中。
【好机会！】系统快速道：【死遁计划启动！沈季你不要反抗！】
【正好黎知厌的火焰死克污染，一个原始污染裂缝+黎知厌的天赋火焰，足够我们死遁了！】
猝不及防之下，黎知厌下意识扑过去，他拽住了沈季的一根指节，却根本阻止不了一个人落下深渊的力道，指节在他手中脱落，黎知厌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季消失在茫茫的蓝色火焰里。
“哈哈哈！”园丁的大笑声响彻在这个植物园，“记者！既然你不放过我，那就一起死吧！”
“好痛，好痛！”
“哈哈哈！一起死，谁都别想活！！”
黎知厌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是懵的。
在园丁的挣扎中，火焰燃烧的越来越大，它染透了天色，扭曲的空气中都泛着点点的蓝，蓝色的小蝴蝶从火焰尾部跳出，又化为小火点钻入其中。
无数枝叶一点点覆盖住整个污染裂缝，却并不是想要逃离，而是要阻止掉入里面的东西挣脱，园丁将自己所有的污染全部释放，就为了拉沈季下水。
“沈季？”黎知厌反应过来。
于是更多的蓝色小蝴蝶出现，它们扎入火焰中，试图找到那个不慎掉进去的人，也在不断的撕扯园丁牢牢困住的裂缝。
但是却什么都没找到。
里面只有从裂缝里源源不断逸散出来的污染气息，只有那只已经被焚烧到极致的污染物园丁，以及被无数树枝限制起来无法挣扎的黑色团子。
园丁再也支撑不住，它大笑着化为最初始的污染融入污染裂缝中，等待着久远的第二次诞生，只留下黎知厌独自站在此地，无措的试图在无法燃尽的火焰中捞出他的小蘑菇。
黑色的团子不再动弹，没有丝毫污染气息，如同已经被燃尽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黎知厌伸出手来，他朝火焰中探去，试图将不再动弹的黑团子抱出来。
“黎知厌？！”楚烨拄着棍子终于到达这里，看到这一幕后他扔掉棍子，冲上来一把拉住黎知厌。
“你在做什么？”
黎知厌看着楚烨，许久之后他才微微皱眉。
“捞蘑菇。”
“……啊？”
黎知厌没有再回答。
楚烨转头看向那片恐怖的蓝色火焰，火烧的更大了，空气中传来噼里啪啦的焚烧声，过高的温度将楚烨衣服上的水分完全烤干。
许久之后楚烨才开口，“这么大一片火，真的有蘑菇可以捞吗？”
“黎知厌，你是不是又不小心烧了什么？”
第50章 【死遁】
黎知厌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天赋。
它的天赋名为【拟态蝴蝶】，好像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镜花水月，是精神领域的视觉欺骗，实际却是将所有污染同时燃烧的熊熊烈焰。
并非治愈系异变者，他无法治愈污染；更非净化，他无法将污染消除；他只能把所有污染点燃。
他拥有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毁灭天赋。
更糟糕的是：这份毁灭天赋无法识别友军，一旦释放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
所以黎知厌很少会大范围释放自己的污染天赋。
早年他无法很好的自控时，不小心烧掉过很多东西。
科学院研制成功的新武器、因为好看被他养在院子里的污染花、亦或是看不惯他来挑衅的防污染中心神经病。
如果不是对方的天赋等级太低，火烧的不够大黎知厌还能控制，那家伙早就被烧进了天堂。
但是，沈季不一样。
“他之前还可以吃。”黎知厌站在污染裂缝口喃喃自语，“明明吃了好多小蝴蝶，那些和火焰是一样的。”
“为什么这次不行了？”
楚烨不知道黎知厌在自言自语什么，冲天的烈焰不断的升腾着，黎知厌还没有到强弩之末，污染裂缝里的污染也源源不断，所以火焰一时半会无法消退。
他只能皱眉看向周围。
“黎知厌。”楚烨问：“沈医生呢？”
“我怎么没见到他？”
黎知厌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和楚烨对视在一起，那双苍蓝色的的眸子里带着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无措。
楚烨看着黎知厌的表情，他也愣住了。
几秒钟后楚烨看向黎知厌一直注视着的污染裂缝。
他的声音颤抖了，“……在，在里面？”
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死在污染地是非常正常非常普遍的事情，在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他们就明白自己可能会在某种时刻死在无人知晓的区域，更何况这里是一个S级污染物的领地。
但是，那可是沈季啊！
一个很有可能是S级的治愈系异变者，强大且正义的好人，在Q市污染灾难中站出来的救世主。
最重要的是：他是黎知厌喜欢的人。
黎知厌这个人又抽象又独，明明是防污染中心最强大的S级异变者，却没有几个朋友，楚烨也没有见他对谁心动过。
沈季是个例外。
不管是对这个世界还是对黎知厌本人来说：沈季都非常重要。
但现在，沈季在火焰里？还是在黎知厌焚烧污染的火焰里？
这是一场灾难。
“黎知厌，冷静！”在震惊过后，他迅速开始安抚黎知厌。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此产生情绪障碍，有什么事你先和我说，我帮你想办法，而且说不定你看错了，沈医生根本没掉进去！”
情绪可以影响污染，极端的情绪会造成污染迅速蔓延。
哪怕对异变者来说：极端的情绪都是一种毒药。
黎知厌本就是S级异变者，要是因此产生情绪障碍，那人类失去的就不只是一个疑似S级治愈系异变者，还有一个S级的攻击系异变者。
“黎知厌，一定不要这么快下结论！”
黎知厌和楚烨对视在一起，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楚烨，别担心，我很冷静。”
他错开楚烨的视线，望向还在燃烧的污染裂缝，“我真的很冷静。”
冷静的开始思考沈季为何会避不开园丁的袭击，为何沈季会被困在火焰里，为何他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团子，为什么黑团子……就这么被烧成了灰烬。
但确实是他看着沈季被拖进去的，也是他感受着沈季的污染融化成黑团。
黎知厌闭上眼睛，陷入无法自控的情绪里。
如果沈季真的死了，那么他就亲手杀死了自己在意的人，即使这不是他的本意。
如果沈季没死，只是在他眼前演这场戏，黎知厌也要疯狂的自问：为什么沈季一定要在他面前演这场戏，让自己‘死去’。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沈季这么避之不及。
不远处，沈季跌落在一个小山头，他咳嗽着站起来，整个人都皱着眉。
“这也太冒险了。”沈季说：“在黎知厌的火焰里死遁，稍有不慎我真的会死。”
【这不是没有吗？而且我们有送葬人的污染，死遁简简单单。】系统开始做总结：【现在，我们的进度和原著里完全一致了！】
【原著里主角发现污染物秽后和秽见面，之后秽以一种离奇的方式死亡；现实里我们在掉马后和主角共同作战，但因为一个失误，污染物秽跌入主角焚烧污染的火焰中，并死去。】
【完美契合！】
沈季微微皱眉，“我其实没想搞得这么极端。”
【好吧，我错了。】系统非常快速的认错。
“不怪你。”沈季站在山头上，他望向那片还在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我也知道那时候确实是死遁的最佳时刻，你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是，但是……
沈季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单膝跪立在悬崖边的黎知厌。
黎知厌面向那片还在燃烧的污染裂缝，明明只能看到一点点人影，却能让人感觉到他是难过的。
沈季不知道原著里的黎知厌是什么模样。
但确实，黎知厌此时的痛苦是他给的。
【主角的污染度在加重。】系统突然奇怪的开口，【咦？为什么？】
“大概是情绪波动问题吧。”
【……啊，对，情绪剧烈波动确实会导致污染度有所提升。】
沈季歪歪头，他很轻的叹口气，最后单膝跪在地上，手指点在地面，白皙的手指上沾染上了泥土他也不在意。
银色的斑点从他的眼眸一直往下流，顺着脸颊滑到脖颈，又沿着胳膊一直涌入到泥土里，它们随着主人的心意从山头上游荡着，最后在那个炎热又恐怖的地方悄悄的扎出根来。
黎知厌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自己跪立的地上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那朵花是晶莹剔透的白，比成年人的指甲盖还小，它们舒服的伸展着身躯，如同美人在伸懒腰。
似乎是确定被黎知厌看到了，它们便悄悄的消散在了空气中。
就在那一瞬间，黎知厌发现自己所有的压抑情绪就这么一扫而空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
楚烨被他的笑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跳起来。
“黎知厌你不要做傻事！”
“你在说什么？”黎知厌嫌弃的从地上站起来，“要走了，想办法找离开的路，之后还得来善后。”
“啊？”楚烨被黎知厌这种突如其来的乐观态度惊呆了。
他眼睁睁看着黎知厌真的开始寻找出路，他坐在原地越来越紧张。
“完蛋了完蛋了，真的傻了。”
楚烨语气越发惊慌，“要不要给他找个心理医生看看？或者是治愈系异变者？”
“不行不行，治愈系异变者一定会激发他的痛苦回忆！还是心理医生吧。”
“黎知厌！”楚烨爬起来追上去，“回去我就给你介绍一个靠谱的医生！”
【主角污染度恢复正常了。】系统叹口气，【好不容易才做好的死遁，你就这么在主角面前开一朵花，这也太纯情了。】
沈季：……
这就算纯情了？
“比起这个，系统，我们自由了，之后我们的行动就不限制在原著里了！”
【也对，那我先看看我们之后要去哪里？】
【我们还去三大局吗？收容所、警卫队还是防污染中心？】
“这些地方太容易被主角发现了，还是得去一个和主角联系少的地方。”
【哪里合适？】
“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怎么样？”
【……唉，你真是又想避险，又怕他真的找不到你。】
【行吧行吧，我找一下合适的地方，让我们带着小蘑菇自由飞翔！】
沈季笑了一下，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黎知厌。
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我不再是这本书的反派污染物秽，只是单纯的沈季，你也不再是这本小说的主角，只是名为黎知厌的警卫队成员。
那时候，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朋友，我很期待我们的再次相见。
他转身离开，黎知厌也正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黎知厌判断那边可能有离开的路，问就是黎知厌的直觉。
明明是背对而驰，却如同正面拥抱。
/
后续善后楚烨没敢交给黎知厌，当然防污染中心也没敢交给楚烨。
防污染中心打包把楚烨就近扔到了F市收容所，直接给周野传消息让他来帮忙处理后续。
污染天赋低的他们不放心，用防污染中心的人又担心陌生人搞不懂黎知厌的脑回路，索性直接让周野来接管。
周野只能放弃做了一半的美容美发，哭着来接替工作给植物园善后。
F市收容所对楚烨相当重视，尤其是所长白叙月。
她亲自接管了楚烨的污染问题，又详细了解了污染事件的始末，谨慎用药。
就在黎知厌准备离开的时候，白叙月突然喊住了他。
“黎先生。”白叙月声音温和的询问：“请问一下，沈医生是离开F市回Q市了吗？怎么没有看到他。”
黎知厌注视着白叙月，几秒钟后他才开口，“你找他？”
“是啊，我一直期待再次和他见面。”白叙月笑了，她年龄很大了，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叠在一起，但依旧能感觉到她慈祥又温和，“我想告诉他一声：他负责的病人有了很大进展，病人已经苏醒了。”
“真的？”
“我其实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病人进入无害化处理中心的文件我已经签好了，如果沈医生说自己不能治，我会立刻将他送走。”
说着说着白叙月笑着落下了泪，“但没想到，沈医生真的有办法。”
“明明他只来过两次，但就是这两次，让他的污染度从极限掉到52，虽然这也是个相当高的污染度，但已经可以控制下来。”
“病人苏醒后也在积极接受治疗，我相信他的污染度还有下降的空间。”
“所以我很想当面谢谢他。”
黎知厌点点头，“我知道了，下次碰面我会代为转告。”
白叙月明白黎知厌的意思。
代为转告，意思就是她暂时见不到沈季。
对此白叙月早有心理准备。
沈季是如此强大的治愈系异变者，本来就应该是被防污染中心牢牢保护的存在，能够一直呆在Q市收容所有温所长和黎知厌同时隐瞒的原因。
现在他回到防污染中心的保护下，也很正常。
“非常感谢。”白叙月对黎知厌鞠了一躬。
和白叙月分别，黎知厌转身进了收容所病区，楚烨现在在Ⅲ号病区。
但实际上他身上的污染度正在逐步降低，在白叙月的预测内，他大概在一周内可以降到污染Ⅱ期，一个月内痊愈变回正常异变者，但他的污染天赋有所损伤，等级可能会从B掉到B。
对楚烨来说：所有消息都是天大的好消息，他甚至早就准备好自己以后当个普通人的准备。
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维持住B级异变者。
“是之前沈医生给我治疗的原因吧。”楚烨说：“我欠他两条命。”
黎知厌点头，“确实。”
楚烨瞥了一眼黎知厌，看着黎知厌完全不在意的表情，他有些犹豫的试探，“关于沈医生的事情……要汇报吗？”
当然他指的是沈季的牺牲。
“我之后会把他登记为失踪。”黎知厌笑道：“我和他杠上了，就不给他登记死亡。”
“保留他的身份，一直等找到他为止。”
楚烨：……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眼看着黎知厌兴致勃勃的样子，楚烨又不太忍心将这件事摊开了说。
这可是黎知厌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甚至喜欢到不接受他死亡的现实，一定要安个失踪谎称他还活着。
这个抽象男都显得有人味了。
“没办法。”楚烨小声的自言自语，“配合吧，总得把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在说什么？”
“没有，我在说我支持你！”楚烨连忙道：“那你之后是要找沈医生？用什么理由？”
“你们两个好像……没太大关系？”
说是挖墙脚，但黎知厌到现在也没把沈季挖过去，说是朋友，但沈季还真没有怎么和黎知厌合作过，甚至他们的相识时间也不过几个月。
黎知厌这种状态还真得找个理由，虽然他知道沈医生死了，黎知厌找了也白找。
总不能用‘我要找到我失去的爱人’这种可怕的理由吧？！
“被抛弃的丈夫。”
黎知厌口出狂言，“是不是非常有气势？”
楚烨：……？
看出了楚烨脸上的茫然，黎知厌修改了一下措辞，“那被抛弃的遗孀？”
楚烨：……？！
你也太不讲究了吧！
“总之我得和他绑定在一起，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一个怀念爱人的好男人。”黎知厌宣布，“而我的那位冷漠男友，他残忍的抛弃了我，独自一人消失在我面前，我必须找到他让他检讨自己的行为！”
楚烨痛苦的闭上眼睛，又把自己的头埋进胳膊里。
对不起沈医生！让你死了还受这家伙的骚扰！
我一定会多给你烧点纸钱的！
要不然你下来把这家伙一起带走也行。
/
【你的身份信息更新了。】
系统和沈季分享，【你的身份没有被注销，也没有被登记死亡，而是失踪，是失踪！】
【这样一来，我们的死遁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呢？】
“……我怎么感觉你非常幸灾乐祸呢？”
沈季啧了一声，“而且你真觉得黎知厌反应不过来吗？小蘑菇不知道吃了黎知厌多少只蝴蝶，那些蝴蝶不也是黎知厌的污染，他当时脑子傻了能骗骗，之后他反应过来岂不是更糟糕。”
系统才不跟他绕圈子，和这种人绕圈子只能把自己绕进沟里。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骗他，说这么多理由也就是想骗骗系统我。】
沈季：……
就在这时，门咯吱一声，有人从门外走进来。
那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他身上穿着防护服，防护面罩几乎挡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极其有压迫感的眼睛。
“就是你来求职？”中年人坐在沈季面前，“那么，我要了解一下基本情况，首先是你的天赋。”
是的，现在正是沈季的求职现场。
说死遁就死遁，沈季带着一堆吃饱后胖鼓鼓的小蘑菇开始寻觅新的地盘，在综合考虑后，和系统同时选择了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
但不再是各市分部，而是直接选了总部。
问就是总部才能刷新出主角来。
原著剧情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的剧情，主角也一次也没有来，沈季就准备试试呆在这里多久才会被黎知厌发现。
所以他乔装打扮（其实只是换了个发型换了个眼镜，然后用园丁的污染稍微给自己改了一下脸），然后就跑来求职了。
【就用我们之前说好的污染天赋。】
“我的污染天赋是感应系。”沈季开口，“不过我只有D级。”
严肃的中年人惊讶的看向他。
外在表现的不是很突出，但非常重要的污染天赋也没有那么多，除了治愈系天赋，另一个就是感应系了，伪装治愈系沈季已经干过，虽然是后知后觉，现在就伪装一下感应系好了，污染感应可以让系统作弊。
级别搞低一点，别和之前一样因为治疗各种高污染度病人掉马。
“感应系天赋？”中年人奇怪，“你为什么不去警卫队或者收容所呢？那边稀缺感应系异变者。”
“我是社恐。”
严肃的中年人：……？
沈季面无表情但眼神真诚，他再次重复，“我是社恐。”
“我只想和尸体打交道，不想和人打交道。”
严肃的中年人：……
【天衣无缝啊！】
系统感叹，【你找的理由和主角半斤八两，让人无语还找不到挑毛病的地方。】
沈季不在意，‘有用就行。’
“哦，哦，原来是这样。”
中年人茫然的低下头，“我明白了。”
他根本不明白！
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常年缺人，都缺到开始让坐大牢的罪犯来打义工的程度，按理来说来一个求职的一定会马上给入职，但就像是前面说的，根本就没几个异变者愿意来这里工作，突然来个求职的，他们都有点不可置信。
结果……社恐？只想和尸体打交道？
中年人带着沈季签好的名字和档案，叮嘱沈季等电话通知，非常摸不着头脑的走了。
一边走中年人一边想：是他和现在的年轻人代沟太大了吗？
沈季走出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一边走他的手机叮咚一声。
打开后便是一条不显示发信者的短信，上面是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的一些注意事项。
看到这条消息沈季就知道自己这次入职十拿九稳了。
【当然，他们的等待通知就是客气一下，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缺人都缺到疯魔了，只要你不是污染物，就算是鬼都能塞进去干活。】
【哦不对，你是污染物。】
沈季：……
那可太遗憾了。
就在这时，沈季的手机再次振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熟悉的人发来一条新短信。
发信人是：黎知厌。
是的，沈季没有删除黎知厌的联系方式，但同样也没有想到黎知厌还会给他发消息。
【麻烦的主角：今天晚上我准备吃菌子锅报复……】
因为没有点进去，所以短信只能显示一部分，沈季也只能看到报复这个词，之后的就全部看不到了。
系统好奇，【你怎么不点进去？】
“因为点进去就变成已读了，变成已读岂不是说明我真的还活着。”沈季理直气壮。
【……】
这算什么？虽然我知道你知道我还没死，但我得演点戏不能让自己显得太尴尬？
要是真的点进去让短信变成已读状态，确实尴尬极了。
关掉手机，沈季转身继续往前走，“不理他，我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会分配宿舍吗？”
在沈季的身后，蘑菇们排成一长串，它们嘿咻嘿咻的在沈季身后滚动，犹如排排站排排走的小朋友。
新地盘！
嘿咻！让我们攻略新地盘！
没有大蝴蝶，也没有小蝴蝶，嘤！
新地盘会有好吃的小点心吗？
主人我们要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