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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正文完】

    第126章 正文完又是一年冬

    秋雨刚停,深宫四下沾满湿意。

    狭长宫道中,寂冷又萧瑟,唯余一道越发靠近的脚步声。陈涿眉眼平静,见到几步外的身影,缓缓站在了原地。

    沈言灯定定看向左右高耸的乌墙,似遥遥遮住了整片碧天,他垂落眼睫,转身看向了来人,扬唇道:“此地偏僻,若我早先设防,饶你带了多少人手,有如何通天之能,也是逃不走的。”

    陈涿站在秋风中,淡淡道:“陛下此刻就在华章宫内,稍有异动,就会传唤禁军。晁副将带了一队人手,守在宫外,随时准备入宫面圣,若听通传,必定会途径此地。就算我走不了,你也会被围堵在此地。沈言灯,今日你行此步,真是愚蠢至极。”

    沈言灯垂目,轻笑了声,似自嘲般道:“也许吧。”

    他眸光惘然,喃喃道:“明知今日是死路,缘何要走到这步。说来说去,到底还是我心中不甘。当初我不过是离了扬州几月,一切却全都变了,明明南枝与我早已定下婚约,明明只差不到三月,明明只是一场误会,凭何她与你成了婚,眼中再也没了我。”

    他说着,声线微颤,眸光幽幽,像困在了久远的回忆里。

    陈涿眉尖一皱,尚未来得及分辨他话中意思。

    忽而,两侧宫墙响起一阵铁刃相撞的声响。

    一支支铁箭并排而立,在缠绵秋风中折出道道冰冷寒芒,约莫十余个弓箭手手持弓弩,黑巾蒙面,守在两侧。

    可唯一令人不解的是,这些箭矢分立两侧,但凡射出,稍有不慎,沈言灯也逃不掉。

    陈涿顿了瞬,算着时辰,晁副将应是与禁军统领汇合了,随时会赶到此地。

    他身形不动,只道:“沈言灯,若此番箭矢射出,你必定难逃。”

    可沈言灯只是扯唇笑了声,蓦然抽出腰间配剑,抬手抵在陈涿脖颈处。

    一身精心装扮的洁白锦袍被水珠溅了几团濡湿,腰间香囊有些陈旧,随着动作动作轻晃着。

    陈涿不明他的意图,正欲开口,下一刻身后却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陈涿?沈言灯?”

    南枝站在远处,拧眉看向宫道中心两人,而后迅速瞥见了两道宫墙上露出的锋芒,她全身僵住,进退两难。

    陈涿转眸见是她,瞳孔紧缩,声线中多了一丝慌乱道:“别动!”

    可沈言灯根本没给他们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脖颈剑刃抵了几分,眸光则是径直地,贪恋地望向远处那道身影,一动不动。

    南枝眼见此景,只向前走了几步。

    忽地,几支箭矢破开凌空,威胁般地落在她的几步外,她被迫停下脚步,眼睁睁见着远处两人对峙。

    沈言灯终于开口道:“南枝,只要你好生站在那,他们就不会伤你。”顿了下,他捏着剑柄的手腕突出青筋,清透眼眸中多了一层灰蒙蒙的雾,道:“但今日,他走不了。”

    话说出口,只觉全身都放松了些。

    京城凄冷,像座浸满阴森气的鬼城,他年少时,万般向往科考中举,与南枝一道远离扬州,迈进这座城,如今却前所未有地想着扬州,即便父亲叱骂,课业压人,可却只想困溺其中。但今日,行至此步,许多事都要结束了,只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希冀。

    沈言灯放下那柄剑,转而就要刺向陈涿的胸口,目光却落在南枝身上。

    他只是在赌,赌南枝的心,今日要么他杀了陈涿,要么……南枝杀了他。

    南枝掐紧手中弓,一时指尖都在发颤。

    可她遥遥望着,身边只有弓,没有箭,什么也做不了。

    忽地,目光转而投向地上那些乱箭,胸口一颤,她不敢抬目看左右两侧的黑衣人,只一弯腰,快速拾起一支箭,然后搭在弓上,她看向沈言灯,指尖轻微地一滞,可仅有一瞬。

    这一刻,陈涿刚将袖中短刃取出。

    箭矢飞驰而出,可昭音只教了她一个囫囵,又许久未练,手法早就生疏晦涩,对准其手臂的一箭偏斜,只没入沈言灯左肩内分毫,在洁白衣袍上溅出一簇血花。

    沈言灯像被重伤一般,彻底卸下了所有心气,那握剑的指尖忽地一松,哐当落在了地上,他踉跄了一步,眼眶通红,眸光轻颤着望向远处那人。

    那一丝细微的希冀彻底破灭。

    他赌输了。

    与料想无异。

    可他还剩下一愿,也只有这一愿——让南枝永远不能,也不会忘记沈言灯。

    沈言灯指尖疼得痉挛,爬满血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向她,慢慢摸上了箭柄,而后猛地一用力,斜刺向心口。

    鲜血在锦袍上大片大片地染开,又汩汩淌在了地上,成这古朴皇宫中一抹极艳的亮色。

    他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往昔种种似走马观灯般在眼前闪过,那年夜月,满城绚烂又绮丽的烟火,她看着他笑,燥热酷暑,她破门而入,扑到他身上,分明没到他肩处高的人,却始终护在他身前……直至他听父之命,离开了扬州。

    沈言灯躺着,眸光渐渐溃散,看向清新又透彻的天空,扯起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至此往后数年,他相信,南枝都不会忘记他了。

    从始至终,宫墙上的弓弩始终未动。

    陈涿看向那道躺在地上的身影,这时才恍然明白了沈言灯的目的,他垂落眼睫,遮住了眸光中的几分晦暗,扔下手中那匕首。

    这是往后没了机会,就造一个必死的局,让南枝永远都能记得今日射出的一箭,记得倒下的人。

    好手段。

    他眸光冷淡,扯了下唇。

    顷刻间,晁副将带人赶到,只看了眼便派出人手,兵甲响动,两侧宫墙上的弓箭手被迅速压制住,只响起几声弓弩落地的撞击声。

    南枝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缓步走上前,走到沈言灯身前。

    沈言灯睁着僵滞的双眸,湿冷的秋风吹不去满地血污,只能带走一片飘零落地的秋日残叶,打着转远离了这座皇宫,坚定又缓慢地飞向远方。

    她蹲下身,定定看了许久,脑中闪过了很多却又归于平静,唯有眼尾轻轻滑落了一滴泪。

    而后伸手,替他闭上了双目。

    *

    华章殿内,颜明砚早已等候多时,听到通传,立刻抬首看向来人,松了口气,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道:“表兄。”

    此刻的颜明砚站在殿中,身着繁琐龙袍,冠冕轻晃,神情中多了往日难见的稳重,发冠高束,可哪怕极力遮掩,发间却隐隐可见一缕白发。

    陈涿看他一眼,俯身道:“参见陛下,沈言灯假传圣旨,意图围宫,随行十余人身带刀剑,是为谋逆重罪,一刻钟前意图在宫道中围截臣,被赶来的晁副将及时制止。沈言灯已自尽伏诛。”

    颜明砚连忙将他扶起来,轻声道:“此事朕已听说,表兄落座吧。”

    两人一道坐到案前,颜明砚主动为他倒了杯茶水道:“边关大捷,只怕往后数年都难以再起战,表兄此行立下大功,又替朕除掉了沈大人,是朕该谢你。”

    陈涿自如地接过茶水,轻轻抿了口。

    颜明砚抬目看他一眼,忽地又道:“听闻当年先祖遗旨在表兄身上,自可调任边关大军,不知表兄,有没有想过替了朕的位子?”

    陈涿眸光微顿,抬目对上他的视线,却没看出丝毫试探之意。

    颜明砚笑笑:“表兄放心,我并没旁的意思,说的全都是心里话,有些事,你向来做得比我好,想来朝中大臣也更属意你为帝,而不是没半点天分的我。”

    陈涿放下茶水,摇了摇头道:“我知你是诚心所问,但我不适合做帝王,南枝也不适合做皇后。”说着,他将一道明黄圣旨拿出来,铺平放到桌面:“这是皇祖父临终所托圣旨,明砚,命定是你。”

    颜明砚听到“南枝”两字,眼睫颤了下,垂目看向那圣旨上自己的名讳,唇角笑意多了几分苦涩,轻声道:“母亲走了,昭音也走了,表兄,往后我在这世上就是孤身一人了。”

    殿中铜炉缥缈,香雾如莲,静了好一会。

    颜明砚敛回迷茫又悲戚的神色,好似只是一恍神,他转而道:“听说那位在京中隐姓埋名的岑言,就是当年唯一幸存的褚家后人,这次被押送回来了。”

    提及此事,陈涿眉尖稍皱道:“褚修然所犯罪行深重,本应在边关就地处决,可此人蛰伏数年,与匈奴联系颇深,朝中也有他埋下的棋子,斩草需除根,若轻易将他灭口,往后难免会留下祸端。如今内外初定,根基不稳,就算有余力一个个排查,各地百姓也等不了。褚修然亲口说,这世上除了他,便没人知晓那些人的名单。”

    颜明砚冷笑了声:“他害死了昭音,千刀万剐也难偿朕心头之恨。想用此法保命,做梦!”

    陈涿道:“自是不会让他逃过这劫。臣将他押回京城,是觉得有一人能让他将名单交出来。”

    颜明砚不解道:“谁?”

    陈涿道:“褚家与王家有血仇,褚修然在王家待了数月,本意定是为了报仇,可离开时,并未对任何一人动手。那位与他成亲的王家姑娘兴许能问出些什么。”

    *

    边关战停,岑言就是褚修然的消息便彻底瞒不住了,王家受了满京议论,王凝欢更是成了众矢之的,为保全家中脸面,迟早将母女两人送走。

    王凝欢看向幽深的牢房过道,抬手摸了下发间那只牡丹花,深吸了一口气就抬脚往里走去。

    狱卒将其引至牢中,岑言立身站着,听到响动,转眸见是她却没半分意外,只看着她走到了自己面前。

    王凝欢死死盯着他,眼眶蓦地赤红,半晌后才哑声道:“你是褚修然,对吗?”

    岑言并没躲避她的视线,轻轻地点了下头。

    牢房昏暗,只从窄窗中透出一缕光亮。

    两人分而对峙。

    岑言看向她平坦的腹部,半晌后启唇道:“我们的孩子——”

    “不!”王凝欢打断他,声线中浮起恨意道:“在我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刻起,就服用了落胎药,亲手杀了她。”

    岑言怔了瞬,平静的眸光中蓦地涌出翻涌的情绪,慌乱又无措,可对上王凝欢的视线后,又敛回了所有情绪,笃定道:“凝欢,你骗不了我。”

    王凝欢动了动唇,狼狈地偏过脑袋:“信不信由你。”

    岑言看着她,一时竟也有些不确定,可很快就释然道:“罢了,你留下她才是拖累。王家上下蛇鼠一窝,若孩子还在,怕是容不下你。你孑然一人,往后也能过得安稳些。”

    “你如今在这假惺惺充什么好人?!”王凝欢指节泛白,颤抖,再以抑制喉间酸涩和满腔怒意,一字一顿道:“为什么?岑言?你若有怨有恨,大可冲着我,冲着王家,为什么要害了昭音?”

    岑言静静看向她,道:“你怨我?”

    “不,我恨你。”她缓缓张口,两行泪珠簌簌滚落,晶莹一点,却灼着双眼。

    岑言想伸出指腹擦拭,手刚抬至半空,她却立刻退后一步,面上恨意难以遮掩,他的手悬在了半空,又垂落身边,紧攥住那一片衣袖。

    许久后,他道:“我知晓你今日因何来此,叫人端上笔墨吧。”

    ……

    一刻钟后,王凝欢走出了牢房,紧攥着那张纸条,她颤着手,取下发间那枚牡丹,捧在怀里道:“昭音,都是我,是我识人不清,对不起……昭音,都怪我……”

    她一边哭一边走,低着脑袋,泪珠淌满了艳红花瓣,步步往宫中而去。

    此刻殿中,颜明砚已等候她多时,听见通禀声,下意识抬目看向殿门处,王凝欢已收整好,神色平淡,衣着端整,看不出方才的半点崩溃,行礼后就坐在了他对面。

    她将纸条放在桌前,道:“不负陛下嘱托。”

    颜明砚看到纸条,终于松了口气,刚想伸手去拿,那纸条却被王凝欢按住,她垂目,轻声道:“陛下,这是交易,交易是需要条件来交换的。”

    他闻言,收回了手问道:“你想要什么?”

    王凝欢掀起眼帘,径直看向他:“我要做皇后。”

    此话一出,殿中炉中香雾似都滞了瞬,颜明砚脸上满是意外,也有些恍神,好似想起了什么。

    王凝欢知晓自己所言有多荒唐无礼,可行至此步,她不得不,强撑着继续道:“抱歉,我也是走投无路。”

    颜明砚颤了下眼睫,将所有情绪敛回,他抬首,扯着唇道:“我明白的。”

    *

    名单很快被送到刑部,先暗中将其控制住,再慢慢证实真假,想来要不了几月,就能将名单上所有人排查完,处决岑言。

    与此同时,王家女为后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人人皆道王家好运气,十几年前遭难,老国公殿前证白,在乱世中保下了王家,如今刚陷入泥潭,竟又出了个皇后,直接将衰落的王家拉了起来,好生在京中扬眉吐气了一把。

    因乱臣作祟,新帝被耽搁许久的登基大典终于操办了。

    那日正值深秋,好似一刻冷过了一刻,朱红宫墙仍巍峨屹立着,墙内百官齐跪,官袍落地,让人瞧不出原本面容,只能听见整齐又肃穆的恭贺声: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道龙凤袍庄重又肃穆,缓步走到重阶上,齐齐坐在龙凤椅上。

    幔幔垂帘,玉坠满珠散。

    赵明砚和王皇后端坐高台上,隔着一道绰约垂帘,不约而同地抬起了眼帘,淡淡道:“平身。”

    *

    名单清算完,已到了初冬,个个属实,按其罪行大小,皆被压入了大牢,只等着按其罪行论处,唯独岑言,耽搁不了一刻,不过几日就依令招首。

    那日正巧落了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

    满地薄雪,鲜红血色蜿蜒着淌了满地。

    华章殿内,帝后分别占据一角,一人有折子要批,一人身担宫务,要尽快弄清各殿情形,彼此无言,只能听到殿内偶尔冒出的茶盏声。

    细细算来,两人虽已成亲有些时日,却彼此客套,几乎没说过几句宫务以外的话,不像夫妻,更像是点头之交的同僚。

    太监收了油纸伞,躬身走到里面,禀告了声:“陛下,褚修然已被处决了。”

    许久后,才听见一道应声。

    而后殿中,又陷入沉沉寂静,直到嬷嬷抱着襁褓,走到殿外,忙不迭护住怀中熟睡的小主子,惊道:“今年冬雪来得真早,还是去拿件大氅来,仔细盖着,万一冻着小主子就麻烦了。”

    四周一阵应答声。

    殿内新帝,王皇后闻言,怔愣着,都放下了手中物件,遥遥望向那一方窗,雪粒飘摇,随风而行,他们好似在看雪,又似在透着雪,看到了旁物。

    又是一年冬了。

    *

    与此同时,京城颇为闻名的馄饨铺内,有两人被困住了铺子里。

    南枝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百无聊赖地捏着瓷勺,重重打了个哈欠,趁机偷瞄了眼对面的陈涿,露出热锅蚂蚁的神情,急切道:“这一点点小雪,根本不算什么,我也真的一点也不冷,方木的信今日就要寄过来了,别在这等了。陈涿,我们走吧。”

    陈涿看向她略算红润的脸色,仍是放心不下,放软语气道:“白文已经去取伞了,再等一会。”

    南枝忿忿地哼了声,不满地将碗里最后一只馄饨吞下。

    掌柜见状,上前收着碗,望了眼天色道:“这雪来得急,瞧着一时也下不完,夫人和郎君是忘了带伞吧,正巧我今日带了,若不嫌弃,就先拿去用吧。”

    南枝眼睛一亮,雀跃地感激道:“多谢掌柜,掌柜放心,下次我一定送来。”

    掌柜笑着道:“夫人这月来我这铺子里照顾生意,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我怎会不放心呢,尽管拿去用就是。”

    南枝脸颊微红,咳了声正色道:“因为掌柜做的馄饨是京中最最好吃的,我这才来得多些。”说着,还悄摸露出凶相,恶狠狠瞪了眼对面翘唇的陈涿。

    无论如何,伞是拿到了。

    簌簌雪落,挂落在斜枝上,恰似缀玉含珠。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街巷中。

    陈涿手持油纸伞,另一手拎着店家送的糕点,伞面稳当地罩住身旁人,他侧目道:“这是今年第一场雪,过几日怕是会越来越冷,幸而前几日竹影院的地龙完工了,也能搬回去了。”

    南枝双耳被寒风吹得有点冷,她伸手暖着,看向他蓄意道:“那你就算睡在地上,夜里也不会冷了。”

    陈涿将糕点和伞柄放到一块,拉下她的手塞回大氅里,掌心捂着她的耳朵,闻言眼皮动了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听南枝高高翘起唇,眼里带着笑意道:“正好今夜陈大人就可以试试看,地上躺着如何,修地龙的工匠有没有偷工减料。”

    他伸手,转而捏了下她的脸颊:“管事日日盯着,绝不会有偷工减料的事。”

    南枝“啪”地拍下他的手,揉着脸颊,切了声:“借口。”说着,眼珠一转,狡黠道:“陈涿,你不会是胆子小,害怕一个人吧。以往每每你一人过夜时,都会偷偷溜到我身边,如今看来,原来早就有了端倪!”

    她扬起笑,得意地扬起眉:“陈涿,我回去就告诉母亲,说你怕黑,胆子小。”说完,一溜烟往前跑了几步,浅粉大氅在雪粒中翻动着,恰似纷飞飘白中一簇花。

    陈涿见状,快步追上。

    石板路上一层薄雪,雪面上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一直走向前方。

    又是一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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