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娥最终还是走了。
她跟宋引章结婚这么多年，除了早年间宋引章靠着她家里的时候还算对她不错，这几年对她是越来越差了。
明目张胆出轨找女人不说，就连给她的钱也是越来越少。
她娘家这几年也大不如从前，能给她的帮助少之又少。
本来宋知贺每个月会给她一大笔钱，平时她需要什么也只需要直接刷他的卡就行。
但现在宋知贺自顾都不暇。
跟江与薇离婚，他光买股份就花了他不少钱。
现在宋知贺自己账上可流动的资金就不多，怎么可能再给张秀娥随便买单？
何况还是像拍卖会上这样的大价钱。
张秀娥原本想得蛮好的。
她手头上有不少古董、首饰，都是俏货，出手也快。
她都已经私下托人找好买家了。
那都是江与薇这些年送给她的古董、首饰，价值不菲，还有不少名牌包包、高奢裙子。
都很容易出手。
她跟江与薇婆媳这么多年，知道她是最要体面和脸面的人。
绝不可能做出问前婆婆要回这些东西的事。
果然。
之前他们俩离婚，江与薇根本没说起这些事。
她心里也觉得江与薇不可能这么小气。
就算下次被江与薇知道她出手了那些东西，她也大可以说看不顺眼，眼不见心不烦。
她笃定江与薇不会说什么。
哪想到她这次竟然阴沟
里翻船。
江与薇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真的开口问她要回那些东西了。
张秀娥刚刚惊得都说不出话了。
等她终于回过神，想去找江与薇说道的时候，江与薇已经先施施然离开了。
她追过去，想跟着进去，去跟江与薇理论。
可那边有保镖，她根本进不去。
闹大了只会丢她跟宋家的脸，张秀娥也不敢闹大。
还有孟清那个助理——
看了一场好戏，还笑盈盈地过来跟她说：“宋夫人，晚会已经要开始了，您还要进去吗？”
张秀娥简直都快气得要吐血了。
她就是想靠着江与薇那些东西，来拍卖会上大放光彩，告诉他们宋家还没倒下呢！
但现在她一没钱，二又被江与薇那么警告过……虽然她现在也不确定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需要还回去，也许江与薇是在诈她呢？
可万一呢？
万一问了律师，真需要归还那些东西……张秀娥只是想到这个，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她这几年为了充场面买了不少东西，又喜欢上了跟人打麻将，每次输个万把块都是常有的事，平时又爱请客撑场面。
怕被宋引章和宋知贺训斥，她之前私下典当了好几样江与薇买给她的东西用来周转。
这要是真要还回去……
张秀娥脸都白了。
她理都没理Lucy，就沉着脸先疾步往外走去。
她打算先找个律师问问情况。
可不能江与薇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秀娥这么一走，跟正好从大门口进来的霍严和许意碰上了。
她也没注意。
她现在满心都是江与薇说的那些话。
不过就算真注意到，张秀娥那些指责江与薇的话，也是绝对不敢跟许意去说的。
她脸色难看地匆匆离开了晚会。
许意原本跟霍严在聊天。
冷不丁地看到张秀娥迎面走来，他率先沉下了脸。
“怎么了？”
霍严注意到他的脸色。
顺着许意的目光看过去，倒是也不用他回答什么了，他也看见了。
正好Lucy不紧不慢跟着出来，看到他们倒是立刻过来了。
“大少爷，许少。”她跟两人打招呼。
这会媒体记者都已经进去了，外面也没什么人。
只有一些保镖和侍应生。
但霍严还是压低声音问了句：“她怎么来了？”霍严当然知道他家孟女士不可能请宋家，所以对张秀娥在场十分惊讶。
“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帖子，混着进来了，真够不要脸的。”Lucy当着张秀娥不好说，这会却是没什么顾忌。
又扫了一眼大少爷身边的许少。
想到刚才张秀娥说的那些话，她一时变得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她自以为看得小心。
但许意向来敏锐，岂会未察？何况他本来也有话想问她。
四目相对。
Lucy看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心脏一下子就收紧了。
她下意识想撇开脸，不敢与其对视。但还未等她撇开脸，许意先沉声发问了：“她对江与薇说什么了？”
Lucy也没想到许少一猜就这么准。
但她本来就想说，被许少这么问，她也就没再纠结了，直接把刚才发生的事都跟人小声说了。
就连之前张秀娥说他跟江小姐的话，她也轻声跟人一起说了。
才说完就看见许少原本就阴沉着的脸，一时间变得更为阴沉了。
Lucy自然理解。
张秀娥说的那些话，她听着都生气，想骂她一顿。
何况许少了。
但她竟然还敏锐地在许少身上感觉到了一抹担心和惊慌，这让一向体察细微的Lucy有些看不明白了。
她还想仔细观察。
霍严先发话了：“你先进去吧。”
Lucy忙不敢再看，答应一声，就先领命进去了。
她走后。
霍严看了眼身边脸色难看的老友，知道他为何如此，他轻轻抬手拍了拍许意的肩膀，安慰他：“别担心，与薇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疏远的，她不是这种人。”
许意当然知道她不是。
她是最体贴别人的，绝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跟他疏离。
可她因为他所受到的屈辱和委屈是实打实的。
世人永远最苛刻女性。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被旁人瞧见，那是风月佳话，是人生旅程上的勋章、丰功伟绩。
可女人总和男人混在一起，不是猜测你们有关系，就是觉得你是淫-娃-荡-妇，可以各种羞辱。
即便江与薇的身份已经让很多人不敢议论了。
但还是会有一些嘈杂乱飞的苍蝇在她身边嗡嗡乱飞，说些、做些让她不快的事。
许意很少发脾气。
但从小到大，几乎他的每次生气都和江与薇有关。
这次也是。
他气宋知贺，也气张秀娥。
更气他自己。
刚刚她被张秀娥非议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不能早点来？
还要让她来维护他。
可他能做什么呢？
训斥他们，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
别人会信吗？
还是远离江与薇？
让旁人彻底说不了这些话。
许意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话。
他这么多年也从未为别人的话和目光而活着。
但前提是——
江与薇不会因为他受伤。
许意没有理会霍严。
他此刻仿佛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感觉自己这会就好像站在天平上一样。
无论他走哪一端，都不好受，都不舒服。
霍严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进死胡同了。
还想再劝的时候，一道熟悉的温柔的女声传至他们耳侧。
“怎么来了不进去？”
几乎是本能，许意率先抬头看去。
霍严也看了过去，松了口气般跟过来的江与薇点头打了个招呼：“你们聊，我先去见孟女士。”霍严说着就风度翩翩地与江与薇一颔首，把这里让给两人了。
江与薇说好。
看着霍严离开，她又去看许意。
许意今天难得穿了一身正装。
他平时很少穿这类型的服装，今天难得一穿，黑色西装内是永远不会出错的白色衬衫，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连喉结都遮挡住了。
系着的不是公务的领带，而是一条经典的黑色直边领结。
简单、不抢风头。
但他这张英俊的脸足以让他耀眼夺目。
江与薇起初没发现许意的不对劲，刚想夸下他的装扮，忽然发现本来就够沉默的许意，今日更是寡不可言。
沉默也就算了，看着她的目光也格外复杂，就好像汹涌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偏偏又欲言又止。
江与薇太聪明了。
几乎只是想了想，她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到张秀娥了？”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估计他们是门口看到的。
就是不知道是张秀娥跟他说了什么，还是刚刚Lucy和他先说了什么。
她刚刚从后台出来，本来想直接进会场去，晚会快开始了。
没想到Lucy过来说许意和严哥来了。
之后Lucy被人喊走，她就往门口这边走来。
本以为会在半路碰到，没想到他们俩还站在大门口，不知道在说什么，彼此神色看着都挺凝重的。
现在江与薇倒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原先已经好了的脸色又再度变得难看了起来，心里也再次对张秀娥以
及宋知贺一家厌烦起来。
果然有些家庭就不该去掺和。
毕竟恋爱是两个人过，结婚就是两个家庭的事了。
但江与薇也的确没想到，有些事会这么难缠。
简直跟附骨之疽一般。
即便刚才张秀娥并未在她这边找到痛快，反而她给她找了极大的不痛快。
还能让她此后很长一阵子都不痛快。
但看着眼前许意这张比平时格外沉默的脸，还有那双幽深复杂的眼睛……江与薇是真的生气了。
她张口想跟人说话，想让他别去管张秀娥说的话。
但还没等她开口，就先听到许意哑声问她：“我是不是又给你带来麻烦了？”
江与薇一时愣住。
不知道是为许意的话，还是为他此时格外难过和茫然的神情。
“我是不是……”
耳旁再次传来许意沙哑的声音，江与薇的眼皮狠狠一跳。
这次没等许意说完，江与薇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率先打断了他的话：“你乱七八糟想什么呢？张秀娥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他们一家就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责怪到别人身上，以此来给自己脱罪！”
这还是江与薇第一次对许意如此疾言厉色，甚至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许多。
虽然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但不远处还是有人的。
这会就有不少人都把目光惊讶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江与薇一向注重脸面，此时却无暇去理会。
她就这么脸色难看、目光寂静地看着许意，神情显见地是真的生气，难过了。
如果刚才张秀娥的话让江与薇厌烦。
那么许意现在的反应，更多的是让江与薇受伤。
她喉头微梗。
没等人说话就再次询问出声。
这次江与薇的声音也哑了许多，眼中也显见地流露出明显的难过的表情：“许意，你是以后不打算跟我来往了吗？”
许意的瞳孔猛地睁大了：“我没有！”
他本能喊道。
手也骤然朝人伸了过去，似是想抓住她的手，又被残留的理智扼住动作。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意拧眉看着她。
为她的误解，许意着急也难过。
但因为江与薇的这番表现，倒是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简直蠢得不能再蠢了。
居然会为了别人的三言两句，真的做出让江与薇难过伤心的事。
即使他是为了她好，但她还是伤心了。
这就是他错了。
没有犹豫。
许意郑重地跟她保证道：“我以后不会这么想了。”
江与薇还有些生气，却也舍不得真的不搭理他，也不舍得怪他，就这么看着他说：“你以后要再这样，我就真不理你了。”
许意忙摇头，一点都不敢怠慢。
他只怕她日后知道了他的心思不理他。
想到这个可能……许意心里再度一紧，看着江与薇的瞳孔也再度收紧。
他紧攥着垂落于两侧的手。
他好像越来越没办法放开了……
他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江与薇真的因为这个事不理他，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32章 032「一刹那的不舍」
晚会举行得十分顺利。
没有人因为张秀娥的离开而如何，甚至在场许多人都不知道她今晚来过。
宁溪的表演十分灵动，赢得许多人的掌声，也为今夜的晚会奠定了一个好基础。
江与薇的位置就安排在孟清的身边，和许意、霍严他们在一起，就在最中间、视野最好的地方。
宁溪表演的时候，孟清没少跟江与薇夸赞她。
虽然孟清本来就十分信任江与薇，绝对相信她的眼光。要不然那日江与薇与她说的时候，她也不会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但宁溪的表演还是让她惊艳到了。
行云流水不难。
可能有这样的灵气鲜活却十分难得。
“这是哪家的孩子？沙画这么厉害，我居然从前都不知道，你也没介绍给奚老？这样的好苗子，奚老居然没要她进圈子？”宁溪表演的时候，孟清看着台上那个穿着新中式装扮的女孩子，悄悄跟江与薇咬耳朵。
圈子里要是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当初她也不会让人去找林春岱，平白找晦气。
更不会为这个人选而为难。
助理他们肯定早就把这个女孩子介绍给她了。
江与薇也压着声音和孟清说：“她并不从事这行，沙画只是她的业余爱好，我之前也问过她要不要拜师，但她说从前跟着别的前辈学过，就不多拜了。”
“您觉得如何？”江与薇难得多问了孟清一句。
“太好了。”
孟清不知道江与薇打得什么主意，毫不吝啬地夸赞起台上的宁溪。
“沙画我也看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风格，你还别说，把古董、首饰拟人画，又契合主题，也让咱们这些人看得赏心悦目。”
“你看今晚这么多宾客，谁不是一直盯着台上？我都舍不得眨眼睛呢。”
孟清说话时，余光往四周随便一扫，心中也是十分满意。
“这次你帮了我大忙，回头我要好好谢你和台上那个孩子。”她又跟江与薇说了句。
江与薇见她对宁溪毫不掩饰的喜欢和满意，心里也高兴。
“我就不用了，今晚还得飞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孟姨替我好好感谢溪溪吧。”她点到即止，并未多说。
之后的事，那是霍准该做的，她不必参与。
两人说话的时候。
霍严看着台上的宁溪，隐隐觉得有些眼熟，脑中忽然想到今日弟弟格外奇怪的举动，刚刚还特地发短信问他到了没，晚会如何？霍严挑眉，再看那台上的女子，忽然就知道是在何处见过她了。
当年去绍市见外婆和阿准的时候，这个小女孩也来过。
之后……
他还在霍准的手机屏保见过她。
只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宁溪了，瞧着要比台上的女孩稚嫩一些。
所以他刚刚没立刻认出她。
余光一扫孟女士身边的江与薇。
霍严忽然明白今夜与薇为何多次提起台上的女孩了。
他只是随便一扫，正想收回目光，却跟她身边的许意先撞上了。
两人对视，霍严笑了笑回过头，许意见他这样也只是挑了眉。
他心中了然，严哥应该是猜到上面那位的身份了。
他刚刚也往台上看了一眼。
有些好奇。
但也只是一些。
很快他就把关注放到表演上去了，并未太关注表演的人。
“怎么了？”
江与薇正好跟孟清交头说完话，才靠回到椅子上就见许意往一侧挑了挑眉。
这会不好说这些事，怕被孟姨听到，许意也只是与她轻声附耳一句：“待会和你说。”
江与薇闻言也就没在这会多问了。
她晚上还要赶飞机。
身上的晚礼服待会也得找时间换。
因此等宁溪的表演一结束，江与薇跟孟清和霍严说了一声就准备去后台跟宁溪说下，然后就先走了。
许意自然跟她一起。
两人悄声离开第一排，没惊动太多人。
孟清原本在问霍严，霍准来了没？忽然见儿子看着一处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她顺着霍严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
与薇和小意前后离开的身影，真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副情景让原本困惑的孟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两孩子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孟清摇头失笑。
她说完收回视线，余光瞧见大儿子这副眸光温柔的模样，心下一动，莫非……？她一向都很喜欢江与薇，打从江与薇小时候起，她就一门心思想让她嫁进他们家，两个儿子哪个都可以，要紧的是这个儿媳妇。
当初知道她跟宋知贺在一起，孟清还失望了很久。
两个儿子到现在还没消息，孟清虽然不是不开明的父母，对这些事也向来看得很开。
但要是儿子们想谈，孟清自然举双手赞成，只要姑娘身家清白就好。
她还当是她大儿子这么多年过去，终于对与薇有了超乎兄妹的感情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
她当初和丈夫霍霆就是先成为朋友，过了好多年才正式走到一起的。
她是个很开明的母亲，不会在意别人有没有结过婚。
何况这还是她一向就很满意的晚辈。
儿子要是真想跟与薇在一起，孟清只会帮忙撮合，绝不会跟恶婆婆那样阻挠他们。
“阿严啊。”
她故意跟霍严透露自己的口风。
反正霍家她一人独大，她同意的事，丈夫自然不可能反对。
“我跟你爸都很开明，你想娶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可以。”
“嗯？”
这冷不丁的一句，霍严有些没明白。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待瞧见他妈那满是期待的眼神，霍严：“……”他有些无奈：“您可别想了，我跟与薇就是兄妹，没别的。”
孟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子的神情，想看这话的真假。
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不对的，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对人说：“你个没用的！”
她生气完也忘记原本要问的东西了，气呼呼地重新坐了回去。
那边江与薇和许意还不知道孟清的心思。
两人往后台走，但还没等他们走到化妆间，他们就先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正是刚刚在台上表演的宁溪；另一个捧着花的身影，他们也认识，赫然就是刚下班赶过来的霍准。
看到霍准。
江与薇和许意不约而同地都停下了脚步。
那边两人正亲密而又激动地抱在一起，霍准还俯身亲了宁溪的额头一下，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许意刚想问江与薇的意思，胳膊就被江与薇轻轻握住，带着他往来时的路悄声离开了。
两人都没选择过去打扰。
而是趁着他们还未发现的时候，先默默离开了这边。
走出后台。
等到和宁溪他们有些距离了，江与薇才松开握着许意胳膊的手。
“我们先去机场吧。”她语气轻快，声音也很明媚，显然为两个朋友的感情如此要好而高兴。
许意轻轻嗯了一声。
目光却在那还有些滚烫的胳膊处瞥了一眼，又好像没事人一样收回。
两人没立即离开。
江与薇先找了个地方换了一套休闲服，又提前卸了妆，这样待会在飞机上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期间，江与薇给宁溪发了个消息。
没说刚才看到她跟霍准在一起，只说她要赶飞机，下次回来再聚。
宁溪没立刻回她。
估计还在跟霍准说话。
江与薇笑了笑，刚想放下手机，忽然来了个陌生电话。
她这是私人电话，知道的都是近亲好友。
几乎是一下子，江与薇就猜到了这个电话和宋家人有关，屏幕闪烁着那个陌生的电话，也照映出江与薇忽然沉默下来的脸。
她没接。
保持着静音，直接把手机放到包里等着它自动断掉。
不管是宋知贺还是张秀娥，又或是宋知雪，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为什么而来，是生气、道歉，也与她无关。
开门的时候。
江与薇又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脸颊，让自己和平时一样才走出去。
许意就站在对面。
靠着墙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
江与薇出去的时候，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动着，不过听到门开的声音，他就立刻把头抬了起来。
他没带多余的衣服。
还是那套黑色又不算非常严谨规正的正装。
走廊里的暖色灯光笼罩在他的身上，许意的眼睛其实要比别人看着更浅一些，或许是因为祖辈上有外国的基因的缘故。
平时他看着人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显得有些疏离，像一只矜贵、不愿意与人亲近的猫。
可江与薇却在此刻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温柔。
不知是被光线照得，还是什么。
许意边收起手机边向江与薇走过来，他很自然地从江与薇的手里接过那袋子衣服。
“走吧。”他没注意到江与薇那一瞬地怔忡。
江与薇也没为那一瞬地失神而多想什么。
听到许意的声音，她就下意识应了好，之后她背着包包走在许意身边，两人走了出去。
晚会还没结束。
整个会场离开的也就只有两对。
江与薇没跟许意说她接到陌生电话的事，只问起他刚才没说完的话。
许意这会倒是也没再瞒她。
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只是刚才场合不对罢了。
“霍严估计猜到宁溪就是霍准的女朋友了。”他声音依旧压得轻。
虽然路上没人，但难保会被谁听到。
“这怎么猜到的？”
江与薇震惊，不自觉放大的声音也在察觉到场合时又轻声放了下来。
但其实不用许意特地去跟她解释什么，江与薇很快也反应过来了。
严哥是阿准的亲哥，兄弟俩的感情又不差。
他自然比他们了解更多。
两人说着话，开车去机场。
时间还算充裕，路上这个点也不堵了。
江与薇路上接到了宁溪的微信，让她路上小心，到了西藏说一声。
江与薇回了消息。
之后又在家人群里发了消息，和他们说了到西藏就发位置报备。
江临月已经和同学提前到了。
她原本打算陪江与薇一起坐最晚这班的飞机，江与薇怕麻烦，让她先去西藏踩点。
这会江临月给她发了民宿的环境，表示非常不错，顺道还拍了他们在西藏的第一餐。
还跟她说，她到时候会跟同学一起去机场接她。
江与薇也没拒绝。
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短信。
江与薇猜得没错，这陌生电话的主人正是宋知贺。
江与薇随便扫了一眼，也能猜到宋知贺想跟她说什么。
不过是想跟她说他不知道张秀娥会去会场，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让她如此生气，但肯定是他妈的错，让她别生气。
还说那些东西他都会让他妈还给她，就算还不出的，他也会等价赔给她。
江与薇没回。
只沉默地扫完，就把这个陌生号码又划到了黑名单里了。
江与薇从前从不拉黑人，最近倒是勤快。
之后她找到胡律师的微信，跟他说了这件事，又让他联系她爸妈把这几年宋知贺送的高价东西找出来，以现在的市场价抵消。
在江与薇这。
说出去的话，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那些东西与其给张秀娥，不如换了钱给山区里的孩子。
江与薇跟胡律师说完，收到胡律师的回复后，就重新把手机关掉放回到包里去了。
而从始至终。
许意都如一个默默守护她的骑士一样，为她平稳地开着车，没有多问她在与谁发消息。
可他虽然安静，存在感却极强。
江与薇看着昏暗光线下专注开车的许意。
余光扫到他英俊的侧脸轮廓，又向下落至胸口，觉得他今日少了一些配饰。
他的胸口应该别一枚胸针。
江与薇曾经见过一枚很漂亮的蔷薇花复古胸针，当时她就被惊艳到了。
她当时就想直接买下，却
被告知已经有客人提前付了全款买走了，只是暂时不在京市，要晚些时间来拿。
江与薇不喜欢夺人所好。
平时若碰到这样的事，她自然也就罢了。
但那次她实在喜欢。
她很少有这样一眼瞧见就想拥有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拥有的东西很多，江与薇的物欲一直很低。
别人喜欢的高奢、包包，她也从来都是一般。
对她而言，买到也行，买不到也行。
但那次，她着实欢喜，想拥有，先问了店家还有没有一样的，她可以等。
但那家店向来只卖独一无二的东西。
自然没有。
江与薇便又拜托导购帮忙打了电话问买那支蔷薇花胸针的客人，与他说她愿意出双倍的价钱，或者价钱随便他开。
也表达了自己的喜欢，若非如此，不会这样冒昧打扰。
那家店她也经常去，导购都认识她，便帮她去问了。
可得到的却只有一个回答——
“心中所爱，不愿割让。”
导购与她复述了对方的话，江与薇再遗憾，也只能死了心。
之后她寻觅了这样款式的胸针很久，倒也的确找到不少，但始终与她那次一眼看中的不同。她也说不上来，明明都是很好看的样式，但她好像总能找出一些缺点来。
她其实是有些完美主义的人，便没去接受那些。
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
看着许意空荡荡的胸口，以及他身上这身黑色西装。
江与薇忽然就想起了那枚她已经忘记很久了的蔷薇胸针。
若那枚胸针落于许意的胸口，定然相得益彰，可惜她未能买到，无法赠予他。
江与薇的心中如此想道。
“怎么了？”
许意察觉到她的目光，又见她双目怔神，这才出声问她。
江与薇这才回过神。
她也是回过神后才发觉自己先前那个想法实在有些不太妥当，胸针、袖扣皆太过私人，岂能随便相送？何况那还是与她名字相似的蔷薇胸针。
这样送出去，即便是她跟许意这样的关系，也实在是有些太不妥当了。
她没说这个，换了话题问他：“你之后要出去吗？”
“不确定。”
从前出去，说是采风，其实不过是换个地方，怕在京市太想看她，又怕被她发现。
躲躲藏藏。
所以才会跟待不住似的，总想往外跑。
现在倒是不必了。
但之后她也不在京市。
他倒是想跟着她去那曲，又怕她察觉他的心思……
最终也只能说：“还没想好，之后想好和你说。”
江与薇笑着说好。
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就到机场外围了。
不算多近的距离，也开了三十多分钟，但时间过得却并不算慢，好像才说了几句话就到了。
江与薇看到外面机场建筑的时候，都有些惊讶：“这么快？”一看时间，倒是也正常，不算多快。
许意开车稳，又十分遵守交通规则，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不会在市区开太快。
车子往进站口那边开去。
江与薇跟许意说：“待会你就直接走吧，我走vip通道。”这里车多人多，也省得许意麻烦了。
江与薇最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许意却没答应。
他大部分时间都习惯了听江与薇的话，但偶尔他不肯答应的时候，江与薇也拿他没办法。
许意直接把车子往地下停车场开去：“时间还充裕，我送你。”
车子都已经往地下车场去了，江与薇再想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她也不是爱在这种事情上纠结的人，本来只是为了让许意方便罢了。
晚上这个时间。
地下停车场这边还是蛮空的，有不少车位。
许意挑了个离电梯最近的位置停好，下车前又给了江与薇一顶白色的棒球帽和一只黑色口罩。
江与薇平时出门不爱带这些东西，不习惯。
所以看到许意递给她的这些东西，正在解安全带的江与薇都有些愣住了。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许意的用意了。
机场人多眼杂，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她跟宋知贺之前在街上的视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江与薇没再犹豫直接从许意手中接过戴好了。
“上次不是黑色的吗？什么时候又买了白色？”江与薇认出这顶棒球帽和之前那顶是一个牌子，以前也没见许意戴过。
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许意撒谎不眨眼：“之前那顶脏了。”他随口一句就先下车了，去后备箱给江与薇拿东西。
除了江与薇的行李箱之外，还有他提前让保姆准备好的雪梨茶，一直在保温杯里温着。
一并交给江与薇的还有一只已经充满电的小巧充电宝，并不重。
他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江与薇的时候，江与薇再次愣住了。
她这会已经戴好棒球帽和口罩了。
下压的帽檐和脸上的口罩正好可以遮掩住江与薇那张巴掌大小的脸，但她惊讶抬头时流露出来的眼中的惊讶也是藏不住的。
许意却没多加解释。
他态度自若，好像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远不至于让她如此惊讶。
他把东西放到江与薇的手里：“走吧，去值机。晚礼服和鞋子我待会给你拿回家里。”然后他就先江与薇一步，提着她的行李箱先往前走了两步。
但也只是两步，许意就又停步转身看向江与薇。
这次他没说什么。
江与薇就率先回过神，抬脚朝许意那边迈步走去了。
保温杯和充电宝的表面都没什么温度，甚至有些凉意，但江与薇的心里却因为许意的举动而变得十分暖和。
许意真是太贴心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的事，他都默默替她安排好了。但其实，许意一直都如此，看着冷漠不好亲近，其实对身边人都很好，每次都会默默做事。
值机很快。
江与薇走的都是vip通道，所以没花多少时间。
等值完机，时间也差不多了，江与薇把能托运的东西都托运了，身上只有一只不大不小随身背的包包，还有许意刚才给她的保温杯。
充电宝已经被她放进包里了。
许意陪着江与薇到了安检口。
他把机票递给了江与薇，之后他看着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真的与她的眼睛对视，许意最后说的也只有一句：“到了西藏给我消息，不管多晚，我会等你。”
江与薇知道他担心她的安危，见他坚持，也就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反正在这种事情上，江与薇向来是拿他没办法的。
“好。”她答应了。
广播已经在通报江与薇这个航班要登机了。
这次许意主动跟江与薇说：“去吧。”他还站在原地，俨然是要等她先进去、目送她的意思。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分别。
但江与薇不知道怎么了，三步一回头地往后看，在看到许意始终站在原地、目光深远看着她的时候，竟忍不住停步转身喊他。
“许意！”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但江与薇其实也不知道究竟要与他说什么。
只是出于本能喊他罢了。
许意倒是过来了。
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还没有跟他交待。
“怎么了？”他走过来问江与薇。
但江与薇能说什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喊他是因为什么。
只是刚刚，看着他始终望向她的眼睛，本能喊了他一声罢了。
这会被他询问，一向聪慧的江与薇，竟寻不到一个好的理由。难得有些木然地和他说：“记得给我拍小泡芙……”
许意看了她一眼。
“好。”
广播始终在播报江与薇的航班。
但这次许意没再主动开口催促，还是江与薇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和他说：“我走了，到了西藏和你说。”
许意看着她，又重复了一声好。
这次江与薇转身离开，没再迟疑。
直到到安检口查完证件，她要进去的时候，才转身又跟许意挥了挥手。
她还戴着口罩，但裸露的一双眼睛满是柔软的笑意。
许意依旧还站在他们刚才分开的地方。
他亦抬手，与江与薇挥手，然后继续站在原地目送江与薇离开。
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江与薇的消息——
“快回家吧，许意。”
她像是知道他还在，所以特地发消息来告知。
手机倒映出许意眸光中的温柔，他回了一个【好】，这才转身离开。
第33章 033「这样的习惯，江与薇只有跟许……
江与薇是凌晨一点才到的拉萨机场。
她仍旧走得是vip通道，几乎是才把飞行模式关掉，手机就一股脑地跳出来不少消息和通知。
这么晚了。
江与薇也没给爸妈打电话，就在家族群里报备了自己已经抵达机场的消息。
弟弟江睿先回了消息，他一直等着，还没睡。
江与薇和他先说了句去睡觉，之后看聊天记录，上面有临月提前发过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和朋友到机场了，现在就在出站口那边等她。
江与薇才看完，江临月又发了消息过来。
【姐，我们在T1这边的出站口等你，你出来就能看到我们。】
江与薇跟人回了好，看到堂哥也发了消息过来，让她们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跟他们说，江与薇一并回了好字，就先直接去往出口处了。
路上的时候，她爸妈也回了。
估计也是一直等着她的消息，现在才安下心。
江与薇心里很暖。
从小到大，家人就是她最大的依靠和支撑。不管她多大，爸妈还是会像看小孩一样看她，担心她关心她。
她也让他们快去睡觉。
江与薇直接往出口走，没去行李提取处拿行李。
刚下飞机之前，空姐就问过她需要把行李箱放到贵宾休息室还是直接运往出口。
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还可以帮忙订房间，送她过去。
江与薇没需要，也不打算在机场逗留，让人把她的行李箱运往出口了。
她边按照指示牌往出口走，边继续回微信上的消息。
消息不少。
都是问她到了没的朋友。
江与薇先找到许意跟他说了她到了的事，好让他不必担心，可以早点休息。
刚回完，江与薇正准备跟宁溪他们也说一声，好让他们安心。
但她才给宁溪打了几个字，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江与薇就接到了一个语音电话。
不知道这个点会是谁。
江与薇先把字打完跟宁溪说后，就点开语音通话看了一眼，本来还以为这个点的语音电话只可能是临月问她到哪了，没想到竟然是许意。
江与薇有些惊讶。
她跟许意恢复联系之后，虽然每天都有聊天，也经常发语音，但像这样的语音电话却还是第一次。
江与薇因为惊讶，反应都慢了半拍。
但语音电话始终还在，没有挂断，等着她接听。江与薇也终于在还没有挂断之前，回过神接了起来。
“许意，怎么了？”手机放在耳朵边，江与薇问许意。
许意刚等了很久才见她接听，还以为她怎么了，先问了她一句“没事吧”。
江与薇听他这么问，就知道许意这通电话是来确认她安全的。
心里陡然升起暖意，原本惊讶怔忡的脸色，此时也变作了笑意。
“没事，我刚在给宁溪发消息，跟她说我到了，所以没立刻接起来。”
江与薇边说边继续往出站口那边走，让许意放心般又跟他多说了一句：“临月和她那个叫洛桑的同学已经到了，就在出站口等我，我现在就去跟他们汇合。”
许意听她这么说才彻底放下心来。
“戴耳机了吗？”他问江与薇。
江与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回了：“带了。”
“你带耳机，我陪你，等你们汇合了再挂。”
“不用了吧。”
江与薇觉得许意有些小题大做了，她现在又不是在外面，在机场有工作人员和安保，能出什么事？“都这么晚了，你不睡吗？”
许意只说：“不困。”
虽然没坚持让她戴耳机，但也不肯现在就挂。
江与薇无奈，但好像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从包里翻找出来耳机，戴好后才跟许意说：“好了。”
许意马上回她：“好。”
“民宿订在哪？”或许是怕她觉得无聊，他在电话那头找话题。
但关于这个，江与薇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江临月他们几个同学一起订的。
他们正是爱出来玩又喜欢做攻略打卡的年纪，本来江与薇是打算让杨荔帮他们一手安排的，被临月他们拒了，说是他们来安排。
江与薇也就没坚持，由着他们去弄。
“不知道在哪，看样子倒是蛮好看的，藏式风格，我待会到了给你拍照。”江与薇顺口说道，但想到自己到民宿都不知道得几点了，便又说了句：“明天给你拍吧。”
许意听她的，没非得今晚就要照片。
但其实他早已准备等她安全抵达民宿后再睡觉。
他习惯了熬夜，这个点对他而言的确是还清醒、睡不着的时间，何况他也担心江与薇的安危，只有确保她真的没事，他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话题并不算有趣，都是些随口聊的话题，偶尔还会有两人都没说话的时候，但也不尴尬。
他们之间还没有尴尬的时候。
只是江与薇在又一次两人都没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笑着跟许意说了一句：“或许我们刚刚应该打视频电话，正好我也很久没见小泡芙了。”
许意表示：“那我再打过来。”
他刚刚不是没想过打视频电话，怕江与薇觉得尴尬、不习惯才改换成了看不到对方脸的语音电话。
江与薇倒是不介意打视频，但看了眼前面，都快到出站口了，便跟许意说：“我都快到出站口了，下次吧。”
那边许意还没说什么。
江与薇先听到江临月的声音：“姐，这！”
江与薇本能抬头。
果然看到江临月的身影。
她旁边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皮肤稍微有些显黑，但眼神十分干净的男孩子。
江与薇猜想这就是临月那位西藏的同学，洛桑。
她也笑着与他们招了招手，之后跟耳机那头的许意说道：“我看到临月他们了，先挂了，你快去睡，都多晚了。”
许意没打扰她们姐妹汇合，只说：“那你到民宿说声。”
江与薇答应了，但还是嘱咐他先休息去。
之后江与薇先跟许意挂了通话。
又扫了一眼靠近出站口那边，有刚刚她那个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块江小姐的牌子，赫然就是帮她拿行李箱的工作人员。
江与薇跟江临月他们先打了个手势朝工作人员走去，拿到行李箱后才朝安检口走去。
刚刚出去就被江临月扑了个满怀。
“姐，你总算到了！”江临月向来跟江与薇这个堂姐关系最好，也同她最亲热。
江与薇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后，又朝一旁站着的男孩子看去。
男孩长得很高大帅气，但又有些这个时代少见的腼腆。
江与薇跟他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才对视上，男孩就先红了脸转开了头。想到什么，才又重新转回头跟江与薇打招呼：“临月姐姐。”
但也是低着头，不敢跟江与薇对视。
若非他的脸实在
是有些黝黑，估计此时定然整张脸都红得不行了。
江与薇看得有些好笑，但也没真的笑，怕人尴尬。
洛桑的普通话其实很标准。
他从小就接受双语文化，只是有些无法磨灭也无法割舍的口音。
但挺好听的。
江与薇先与他点了点头，而后笑着拍了拍江临月的胳膊。
江临月知道她的意思，从她手里拿过保温杯和包包，就挽着她的胳膊帮他们介绍。
“姐，这就是我同学洛桑，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江与薇虽然之前没见过洛桑，但这阵子没少听临月说起她这个同学。
她笑着跟洛桑打招呼：“你好，洛桑，我是临月的姐姐江与薇，要比你们虚长几岁，你可以和临月一样喊我姐，也可以喊我与薇姐。”
洛桑忙喊她：“与薇姐。”
喊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江与薇笑了笑。
也看出洛桑的确是个很容易害羞的男孩子，和现在的男孩子实在不大一样。
“我们怎么回去？”她主动岔开话题问堂妹，没再看洛桑。
“我们喊了民宿的人，他就在前面等我们，姐，我们先过去。”江临月挽着江与薇的胳膊。
江与薇刚要拿行李箱，就被洛桑接过去了。
“我、我来。”
他说完，就提着江与薇的行李箱先往前走，动作太快，江与薇来不及拒绝就见他已经走远些了。
“姐，没事，他就这样。”江临月见怪不怪，也没当回事。
江与薇也就没说什么。
姐妹俩往前走。
洛桑也没走太远，跟她们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既不会跟她们离得太远，出事都不能立即过来，也不至于听到她们姐妹俩说话。
江临月也是走着走着才发现江与薇一只耳朵还戴着耳机，她咦了一声：“姐，你怎么戴着耳机？”
她姐又不像他们，没有戴耳机听歌的习惯。
想到什么，江临月忽然福灵心至般问道：“你刚跟人在打电话吗？”
江与薇也是听她说起才发现自己右耳竟然还塞着耳机，刚顾着他们说话都忘记摘了。她轻轻嗯了一声，摘下耳机放回到耳机盒里，随口道：“刚忘记摘了。”
刚要说她刚刚是跟许意在打电话，就听临月问她：“是许意哥吗？”
她一猜就这么准，反倒让江与薇吃惊起来。
“你怎么知道？”她问江临月。
江临月刚是本能说出来的话。
这会见她姐惊讶的目光，才发觉自己这话问得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察觉不对了！
她自然不敢让她姐知道，要说也得是许意哥来说，江临月打着哈哈含糊过去了：“猜得嘛，许意哥刚还问我你到了没呢。”
她这么说。
江与薇倒是也未多疑。
正好也走到来接他们的车旁边了，江与薇点头道：“是他。”
江临月也没再多说，怕多说多错，另外岔开了话题。
她问江与薇饿不饿？
还说他们今天发现了好几家不错的吃的，她要是想吃，他们待会还能一起出去吃宵夜，就在他们民宿附近，这会还开着呢。
但江与薇对吃的一般。
她刚刚在飞机上就已经吃过飞机餐了，这会还不饿。
何况这都这么晚了，要是真再去吃宵夜，肯定睡不了几个小时，明天他们还得坐很久的车去那曲，见那曲那边的工作人员呢。
毕竟不是真的出来玩，江与薇一向尽职尽责，自然以工作为先。
“不吃了，吃太多睡不着，明天再吃吧。”
江临月自然以她的意见为主，想想时间也的确很晚了，便又改口：“那明天我们再一起吃。”
江与薇这次没拒绝，答应了。
司机是本地人，和洛桑差不多的肤色，不算多健谈，但很和善，跟他们说了大概要开多久，就默默开始开车了。
车子启动的时候。
江与薇先发消息跟许意说了一声她上车了，然后摘下了棒球帽和口罩。
江与薇不知道许意是一直拿着手机还是什么，他总是很快就会回她消息，让她有种许意好像住在微信的感觉。
每次都这样，无论早晚。
看着对面发过来的好，又让她先休息会，到民宿跟他说。
江与薇笑了笑，也回了好字。
之后两人没再聊天，江与薇关了手机放进包里。
晚上车里没开灯，机场往外的路上也没什么路灯，是个很适合睡觉休息的环境。
洛桑和司机都不算健谈，又坐在前排。
江临月开始倒是还跟江与薇聊了几句，说了今天他们去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还说布达拉宫真壮观真好看啊……但她今天也挺累的，聊了一会，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眨着眼皮睡着了。
江与薇倒是没睡。
她刚才在飞机上睡过了，这会不算困，也睡不着。
只是等江临月睡着。
江与薇便把刚刚拉下来的一点用来透气的车窗，又重新关上了。
拉萨晚上比京市那边要冷上许多，风刮在人脸上也疼，何况风刮着车窗也蛮吵的。
江与薇希望江临月能睡个好觉。
车子在夜里向市区不快不慢地行驶。
车内始终安静，只有外面的风声一路伴随着他们。
江与薇靠坐在车窗旁边，透过遮挡性不算多好的车窗向外面看去。
离开机场后的路上没什么路灯。
只有他们这辆车照出来的一丁点光亮，让江与薇依稀可以看见一点沿途的风景。
出了机场就是一大片高山，延绵不绝，好像永无止境。没有路灯、也没有高楼大厦，这是跟京市截然不同的风景。
往前开一些，沿途终于开始有些光亮了，是沿途寺庙照出来的光。
西藏这边有许多寺庙。
他们这一路过去，江与薇就看到了不少。
再往前，等到了市区，原本的寂静也被热闹所取代了。
两旁的路灯，沿途的漂亮的建筑物照出来的光亮，照亮了这个美丽而又浪漫的城市。
拉萨晚上也很美。
或许是因为游客多的原因，这个点路上还有不少人，甚至街上还有不少流浪歌手唱着歌打着鼓，还有人在弹吉他。
看着外面载歌载舞的人群，每个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好像都很快乐，江与薇感受着这里和京市截然不同的风景和松弛的氛围，她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她这一路不时会拿手机拍下来一些有趣的照片。
江与薇最近好像又开始习惯和许意去分享这些东西了，就像他们没断联之前，有什么事情都会先向对方分享。
这种熟悉的习惯，仿佛他们这几年的空白并不存在。
除了许意之外。
江与薇其实还没跟谁这样子过。
就算当初跟宋知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俩也没这样过。
宋知贺本来就比她要大两岁，在江与薇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进入投行工作。
每天要接无数个电话、处理无数封邮件，出门也都是为了出差、谈合作。
江与薇知道他辛苦，自然不会跟他无限地去发一些其实没什么意思的照片和话。
他们之间更多的是报备，和一些日常的对话。
不会像她跟许意，什么都聊、什么都发。
就像此刻，江与薇下意识地就想把这一路拍下来的风景分享给许意。
看了眼时间，又迟疑着没去打扰他。
虽然刚才许意说了让她到民宿和他说，但江与薇担心他已经睡着了。
要是睡着了，她还这样发，好吗？
不知道许意是静音还是开了声
音，江与薇担心会吵醒他，所以才会如此迟疑、犹豫不决。
还在迟疑间，睡了一路的江临月终于揉着眼睛醒来了。
姐妹俩离得很近。
江临月迷迷瞪瞪地也看到了她姐的手机，一眼就能看到手机界面是许意哥的微信。
“姐。”
她沙哑着嗓音喊江与薇，嗓音含糊道：“你跟许意哥还在聊天啊。”
她没多想。
只当是许意哥主动找她姐聊天，怕她路上无聊。
“醒了？”
江与薇和她说话，又跟她解释：“不是。”
“我是想把路上拍的照片发给他，又怕他睡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江临月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是很清醒。听到江与薇的这句话，她忽然眨了眨眼帘后直勾勾地看着她姐。
“怎么了？”
江与薇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着，有些懵，也有些怪异。
前面一直没说话的洛桑也从副驾驶探头出来，操着口音问她们：“怎么了？”
江临月这才回过神来。
“没事没事。”她一边说一边假意去找水，但车里的矿泉水瓶已经空了，其余水都在后备箱。
“睡渴了吧？”
江与薇倒是没注意到她这是在掩饰什么做出来的假动作，只当是她睡得喉咙干渴。
她把许意给她的保温杯都给她：“喝我的。”
姐妹俩之间自然不需要介意这个。
江临月虽说是掩饰，但也的确是有些渴了。不过就喝了一口，她就惊讶地抬起了头：“雪梨水？”
江与薇点头，跟她说：“许意让家里的保姆做的，还不错。”
外面的雪梨水都太甜。
江与薇除了在家里之外，还没喝过合适她口味的雪梨水，没想到许意给她的这份口感正好。
不甜不淡。
她刚刚在路上喝了半杯。
江临月听完后半晌没说话。
过了会，她突然往江与薇那边靠过去了一些。
“姐——”她和人小声道。
“嗯？”
江与薇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她：“怎么了？”
江临月其实是有点想问下她对许意哥的感情。
她本来不敢问的，怕这只是许意哥的一厢情愿，觉得他们这条路还长着，所以她不敢透露丝毫，就是怕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如今看她姐这样，连个普通的风景都要分享给许意哥，时时刻刻都会说起许意哥，对于许意哥占据她生活的边边角角没有丝毫反感，江临月忽然觉得……也许他们都想错了，也许她姐只是没意识到。
这种什么事都要分享的情况，江临月自己也只有在追crush的时候才会这样做过。
过后还会嫌烦。
甚至反感对方的追问。
就算是最好的朋友，她也不可能事事跟她报备。
她跟她姐平时聊得都算多了，但她姐也从来没这样分享过给她。
还有——
以前她姐连手机都不怎么拿，回个消息都要好半天。
哪有像现在这样一直拿着手机，拍照分享给别人的时候？
江临月是真的盼着他们能在一起，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此刻的心脏跳得格外快。
像是要把什么秘密宣之于口，她希望她姐能意识到，又怕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空欢喜，她姐没有这个心思，她还坏了许意哥的好事。
所以江临月才如此纠结于说不说。
“怎么了今天？看着有些怪怪的。”
江与薇看着堂妹表情在昏暗下变幻莫测，目光也变得怔怔，话却没再说什么。
还当她这是生病了，江与薇把手探到江临月的脑门，怕她是有了什么高原反应。这么一来，江与薇哪还顾得上跟许意发不发照片的事，漂亮的眉毛都轻轻蹙了起来。
“生病了吗？”
“谁生病了？”
洛桑也担心地回过头。
江临月感受到脑门处温柔的手，才清醒过来。
她先跟洛桑说了一句没事，之后看着她姐担忧的面孔，江临月忙说：“没，可能睡糊涂了。”看她姐依旧不放松的担心模样，江临月又跟从前似的把头靠了过去，冲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真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江与薇看她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她垂眸先跟江临月说了句：“难受记得跟我说，别自己撑着。”等人乖巧应允，这才又继续问起江临月，“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江临月闻言，却又迟疑了片刻才摇头道：“没事，就是想问你今晚晚会怎么样？”
她最终还是没跟江与薇说，怕欢喜落空，还给学长惹了麻烦。但江临月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还是打算把自己感觉到的感受，和许意哥说下，让他知道她姐刚刚的想法。
于是等江与薇和江临月说起今晚晚会如何如何的时候，江临月就偷偷先给许意发了条消息，大致说了下这个情况。
消息回得并不算快。
但在下车前，江临月还是收到了来自许意的消息：【好的，谢谢你，我知道了。】
【或许我可以先帮学长探探口风？看看我姐的意思。】江临月趁着江与薇没注意，继续给许意发了消息。
这次许意回得倒是很快。
【多谢，但不用了，我自己会找机会和你姐说的。】
见学长如此坚决，江临月也没坚持，刚给人回了个【好】字，旁边江与薇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等下。”
江与薇刚准备下车。
她拿起手机一看，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通知，也有些惊讶，“咦，是许意。”
第34章 034「许意跟去西藏」
江与薇不知道许意突然打电话过来是做什么，问她到民宿没？
虽然惊讶，但江与薇也没耽搁，反应比刚刚在机场的时候要快上许多。
车子已经停靠在路边。
江与薇边接起电话，边弯腰下车。
“许意，怎么了？”她跟电话那头的许意说话。
落后江与薇一步帮她拿保温杯的江临月，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虽然只能听到她姐的声音。
但她心里倒是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响起。
不是吧不是吧，学长这么猛的吗？这是直接来跟她姐告白了？
应该不是吧？学长都还不知道她姐的心思究竟是怎么样的呢，总不至于真因为她的三言两句就直接莽了吧？要是不成功可怎么办？
之后她姐跟学长还能像现在这么相处吗？
她不会成罪魁祸首吧？
江临月的脑中仿佛出现了一把天平，一会这边压倒那边，一会那边压倒这边。
让她整个人都处于既激动又担忧的状态之中。
洛桑从后备箱拿完行李箱过来。
他跟江与薇不熟，自然往江临月那边走去，走近后看她脸上就跟调色盘一样，有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不由歪着头疑惑问道：“临月，你怎么了？”
江临月怎么可能跟他讲？讲了他也不懂。
这个就知道读书，回家建设家乡的二愣子。
江临月随口说了句“没事”，在前面江与薇打着电话看过来的时候，江临月又唯恐被人察觉出不对，忙压下心思，重新扬起笑脸往她姐那边走去。
“姐，我们先进去吧！”她笑吟吟地和江与薇说话，好像什么都没想过，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还是蛮冷的。
虽然他们三人穿得都不算少，但脸被风刮着也蛮难受的。
江与薇自然不会反对，她跟司机道了谢，又跟江临月说好，说完后才跟电话那头的许意解释：“不是和你说，对，这会要进去了。”
“你还不睡吗？”
“好吧，那我先上楼。”
江临月和洛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洛桑不知道她在跟谁打电话，他拿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江临月的胳膊，等江临月看过来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洛桑低下头，小声问她：“与薇姐是和她的新男友在打电话吗？”
作为江临月的同学兼朋友，洛桑当然知道江与薇离婚的事。
他虽然从没谈过恋爱。
但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洛桑觉得江与薇打电话的样子就像他之前室友跟女朋友打电话报备的时候一样。
所以才有此疑问。
江与薇不知道他们在她身后说什么，她还在跟电话那
头的许意说着话。
走到民宿里面。
快到前台那边的时候，她才回头看了眼江临月他们。
江临月刚跟洛桑解释完。
见她姐回头看过来，知道她姐的意思，忙跟她放轻声音说了句：“姐，我给你开好了，大床房，你自己一间，房卡在我房间，我待会给你去拿。”
他们这趟一共来了六个，四女两男，加上她姐就是七个了。
他们今天一共开了四间房。
除了江与薇是大床房之外，其他人都是标间，两个人一起睡。
江临月今晚倒是没有要去打扰她姐一起睡的意思，她姐长途奔波，还是一个人睡休息得最好。
江与薇点了点头。
她听江临月说了在三楼，便直接往楼梯那边走去。
这个点，前台也没人了，他们没什么事，也就没打电话把人吵醒，自己上楼休息去了。
江与薇本来打算跟许意说声就先把电话挂了，总让洛桑拿着她的行李箱，她也不好意思。
但还等她开口说什么，那头许意先另起了话题问她：“路上风景怎么样？这个点，拉萨那边还很热闹吧。”
江与薇来时路上本来就拍了不少风景，是想跟许意分享的。
此刻听他提问，便就着他的话题说道：“风景很好，这个点，这里也还很热闹。”她没有跟许意隐瞒的意思，“我拍了不少照片，本来刚想发给你的，又怕你睡了吵醒你就不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许意和平常差不多的声音，完全无法窥见刚刚他收到江临月的消息时，那一瞬心脏骤缩、心跳停止的样子。
他没有在江与薇这边透露出一丝一毫他刚刚悸动的情绪，就跟平常一样和江与薇说着话。
“我要是睡了，你也吵不醒我，晚上睡觉我都是关着声音的。”
隔着手机。
许意的声音要比平时听起来低沉深邃一些，跟电流混杂着，抓得江与薇的耳朵有些痒。
但她此时却顾不上去抓自己的耳朵，而是怔忡地回味着许意的话。
许意这话意思简单也分明，他是在跟江与薇说，你想什么时候发都可以，睡着了我不会被消息吵醒，醒着自然就更加不用介意这些了。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就算仔细回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江与薇不知道为什么，竟被他的话说得有些怔愕，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许意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问江与薇。
江与薇这才回过神，她跟许意说：“没。”
倒也没再多想，江与薇顺着许意的话和他说：“那我待会到房间就把照片发你。”
两人说着话。
落后江与薇两步的江临月一直竖着耳朵听着。
本来还以为学长会直接表白，但这么听下来，倒是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江临月在心中不由感叹，学长不愧是学长啊！
本来她还挺为学长担心的。
毕竟她姐现在完全就是一副看破红尘、不入爱河的模样。
但看学长现在一步步把她姐套入自己的圈里，还没让她姐察觉出什么异样……江临月又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她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刚刚忧心忡忡的人，这会又开始哼起小调了，倒让身旁的洛桑看得惊讶。
江临月没理他。
正好到三楼了，江临月和江与薇说了句：“姐，你在316，我去拿下钥匙就过来，你先过去。”
江与薇点头说好。
等江临月离开，这里就只剩下江与薇和洛桑两个人了。
电话还未挂断。
江与薇看着离她几步之遥，因为临月离开而变得再度腼腆、安静的男孩子，江与薇笑了笑，先和他说：“你先回去睡吧，今天辛苦你了。”
洛桑摇头，小声说了句“不辛苦”，至于江与薇说的先去睡，他犹豫着，没立刻决定。
还是江与薇又劝了他一句：“没事，这里没别人，再说临月很快就过来了。”
洛桑听她这样说，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那好吧。”
他把行李箱小心地放到316的房门前，然后跟江与薇小声说：“那、与薇姐晚安。”
他依旧垂着眼帘和江与薇说话，还是那副不好意思害羞模样。
江与薇也笑着和他说了声晚安。
目送他离开去往自己的房间，江与薇才收回视线。
“是临月那个同学？”电话那头传来许意的声音。
刚刚江与薇跟洛桑说话的时候，许意并未出声，始终安静地等她跟别人说话。
这会听到那头没别的声音了，许意这才出声询问。
江与薇也没隐瞒，说是。
想着洛桑那副容易害羞又腼腆的样子，江与薇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孩子，忍不住和电话那头的许意多说了一句：“一个很害羞的男孩子，挺可爱的。”
许意这次却没附和，反而沉默了一阵子。
这份沉默让江与薇都有些疑惑他此刻是不是在手机那头了，刚想喊“许意”，问他还在不在。
那边江临月已经从自己的房间拿着钥匙出来了。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姐妹俩也没在走廊说话，江与薇看着江临月过来，这才轻声问起许意。
“许意，你还在吗？”
没想到这次电话那头回得倒快：“在。”
“怎么刚才不出声？”江与薇嘴上虽然说着这样一句，倒是也没真的要许意解释什么，“临月来了，我先进房间了。”
“行，你先挂吧。”
许意没缠着江与薇要继续挂着电话，很是大度地跟她说道。
但也没跟人解释刚才为什么不说话，甚至在江与薇挂断电话之前，还又提醒了她一句：“照片。”
江与薇好笑：“知道了。”
她跟许意说完，又说了句“挂了”，这才先挂了电话。
看着挂断的电话，江与薇心里隐隐觉得今晚的许意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甚至跟刚才在机场时相比，都有些不同。
但真要说哪里不同，她自己其实也有些说不清楚。
江与薇笑了笑，没想太多。
江临月已经过来了，她就先拿着钥匙开门进房间了。
姐妹俩进房间后，江与薇先把刚才路上拍的照片发给许意，然后一起把床上的四件套先收拾了一下。
江与薇皮肤有点敏感，之前出门好几次都皮肤过敏起疹子，之后她出门的时候都会随身带个四件套，省得过敏。
这会姐妹俩一起收拾完。
本来江临月还想陪江与薇再待会，被江与薇先赶回去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
江与薇不想影响堂妹休息。
“那，姐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啊。”江临月走之前跟江与薇说。
江与薇笑着说好。
送她出门，江与薇把门和门栓都关上，又看了眼窗子，一切妥当后才去看微信。
许意早就回了。
江与薇看着他回的内容笑了笑，跟他提前说了晚安，之后简单洗漱了一番也来睡觉了。
折腾一天。
江与薇也实在是累了。
脑子记着要看许意的消息，却实在困得不行。
大脑混沌得就这么睡过去了，就连床边的小夜灯都忘记关了。
还在京市的许意，没看到消息也不介意。
他知道江与薇肯定是睡着了。
他倒是很精神，大脑兴奋地完全睡不着。他继续去看他跟江与薇的微信，一张张看下去江与薇发的那些照片和他们的对话，又点
开江与薇的头像。
熟悉的头像，熟悉的脸。
许意过去这些日子，不知多少次打开，又关上。
可今日，他指腹虽然依旧迟疑着没有立刻落下，但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第一次，轻轻抚过江与薇的脸颊和长发。
还有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
……
第二天。
江与薇和江临月的同学见了面，也认了脸。
又请他们吃了饭。
快中午的时候。
她就接到了那曲那边工作人员的电话，江与薇和他说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在上车前核对了司机的身份后，才带着临月他们上了车。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商务车，敞亮、干净，正好够他们坐。
江与薇坐到了副驾驶，让临月和她的同学们坐在后面，方便他们聊天说话。
拉萨到那曲，他们走的是国道，一共需要六小时。
虽然为了早点到那曲那边，除了在休息站下车休息了会之外，其余时间他们都没怎么下车。
但他们这一路，还是看了不少好看的风景。
唐古拉山脉上覆盖的积雪，熠熠闪烁着白茫茫的光。
一路过去延绵不绝的山脉和草原，甚至可以看到藏北草原上的耗牛群和藏羚羊，他们悠然自得地在自己的领地，还有牧民们的蒙古包和各种彩幡。
就连天空也好似要比别处低，以至于看起来更为辽阔、湛蓝，令人看着心情也变得格外开阔起来。
车里除了洛桑之外，其余人都是第一次来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辽阔壮丽的风景。
一路上哇声不断。
江与薇虽然没“哇”。
但也是开了半扇窗，欣赏着昨晚上没能看到的风景。
偶尔她会参与进他们的对话，更多的时候则是坐在副驾驶欣赏着车窗外的风景，有时她还会拿出手机给许意拍几张照片和视频。
经过凌晨的对话。
江与薇现在已经不会再纠结会不会打扰到许意了。
许意回得依旧很快。
两人偶尔聊上几句。
等到那曲，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但这边依旧还是白天，太阳也还未落山。
车子直接开往他们之后一段时间要教书的地方，正好靠近神山附近，在神山内围当地牧民和百姓居住的地方。
山上不好开车。
车子直接停到了山脉底下。
负责这块的几个工作人员倒是都已经等在那边了。
刚刚司机和他们通过电话，和他们说了他们快到的事。
江与薇本来在给许意拍外面的神山。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即便还在山脚，未触到山顶，但江与薇依旧被这座神山感到震撼。
此时又正好是落日时分，白雪皑皑的山巅落下了橘红色的晚霞，看起来也显得更为震撼壮丽了。
手机捕捉到了这一幕。
江与薇下意识想先发给许意，余光却先注意到几个穿着藏袍的人。
两男一女。
他们手里握着几根白色的哈达，看他们的样子，年纪都已经不小了。
江与薇之前了解过，也跟其中一位工作人员通过电话，猜想那位女性应该是现在还唯一驻守在学校里的老师德吉。
虽然是当地人，却也教汉语。
也正是她的驻守才使得这座学校还健在，学生们也都还在这上着课。
如果连她也不在了，恐怕这座学校早就名存实亡了。
但她一个人实在太累了。
如果没有支援，她的身体恐怕也无法让她支撑太久，迟早有一日得分崩离析。
所以他们才这么需要支援，才这么感激他们的到来。
另外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跟江与薇通过电话，但江与薇这会也不知道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位？
但江与薇猜想他们应该都是这块的管理人员。
车子停下。
外面三人捧着哈达向他们走来。
江与薇也收起手机，和身后的学生们先说了一声之后，她就先打开车门和他们打招呼去了。
“你们好，我是江与薇，这次希望工程的负责人员，后面的是我们A大的学生。”江与薇和他们先打招呼。
其中一个更为年长，穿着蓝色藏袍的男人先跟江与薇问好：“江小姐你好，我是多吉，之前和你通过电话。”
他跟江与薇先介绍完自己，又给他们引荐：“这是格桑乡长，管着这一片，你们之后有什么可以直接和他联系。”
“这是德吉老师，现在希望学校唯一的一个老师，从学校建立就已经在了，学校有什么，你们都可以问她。”
多吉是当地教育部的工作人员。
他给他们介绍完后，德吉和格桑也都跟他们打了招呼。
江与薇等人自然和他们问好，也纷纷说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三人给江与薇等人戴上了代表着祝福的白色哈达。
“我们先过去。”
“格桑已经让家人为你们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等吃完，我再带你们去学校和之后住得地方，有什么，你们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尽力满足你们。”
多吉表示：“你们是来自远方的客人，我们很感谢你们的到来，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这里的环境。”
江与薇：“不会，这里很美，我们的学生也都很吃苦耐劳，我想，我们应该很快就会适应这里。”
洛桑平时看着腼腆，此时倒是十分认真地和多吉先说道：“我的同学不会嫌弃这里，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这次也是主动申请来这的。”
“之后一段时间，我们会待在这边，等待着其他同学接上，这里的教育不会停滞不前，会有许多人来这教导这里的孩子。”
多吉事先就知道有名学生是他们这里的人，听他这么说也终于放了心。
“那我们先过去。”
虽然三人都会说汉语。
但多吉的汉语显然是最好的，甚至没什么口音。
德吉老师的汉语也很不错，她已经四十多岁了，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严厉，可说起话来就能感觉出她是一个很慈祥的长辈。
格桑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汉语也是三人之间最差的，但也很好客。
甚至还主动帮他们拿行李。
这会多吉领着他们上山。
江与薇和德吉走在一起。
格桑和司机还有两个男生分担了最多的行李箱，其余人的手里也都提了不少，江与薇也分担了几个包包。
他们一路往山上走去。
离神山越近，风景也就变得更为壮阔起来，人在神山底下显得如此的渺小，若在山巅俯视，恐怕他们就会像蝼蚁一般。
江与薇曾经在冬天的时候去过阿尔卑斯山，也曾见过这样的雪山，但眼前这座依旧令她感到震撼。
“多吉，德吉，我可以先停下拍张照片吗？”她忍不住和身旁的多吉说道。
“当然。”
多吉笑得和蔼：“你请便。”
德吉也点了点头，停下脚步，甚至还帮江与薇分担了她手里的包包。
江与薇与两人道过谢，便把眼前壮丽的风景捕捉了下来。
她很满意照片中的景致，想着待会发给许意。
多吉在一旁笑着和江与薇说道：“每个来神山的客人都会忍不住捕捉下这里的美好与自己最爱的人分享，江小姐也是发给自己的爱人吗？”
江与薇正要给许意发，闻言，却是一愣。
反应过来，她忙解释：“不是，是我的一位好朋友。”
“好朋友？”
多吉的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但也不过片刻，他便又笑容和蔼地和江与薇说：“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
江与薇这次倒是没反驳，她也笑了起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过因为多吉的这一番打断，加上后面的人也逐渐跟了上来。
江与薇怕耽误路程，就还是先收起了手机。
直到在蒙古包吃格桑家人
为他们准备的丰盛晚宴时，她才得以抽空给许意发了消息。
但她那会也顾不上去看许意发给她的消息了。
格桑的家人很多，来的客人也不少。
格桑性格内敛，他的家人却是十分活泼热情，小孩很多，也都很可爱。
江与薇被劝着，晚上喝了几杯青稞酒。
青稞酒的度数其实不算高。
但江与薇待在暖和的房屋里，被热气吹着，就感到了一些眩晕。
虽然神智还在，但总归还是有些醉了。
她在外面一向是很理智的，感觉到醉意就不再喝了，客气地回绝了热情的格桑夫人和其余人。
正好手机在这时响起。
江与薇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许意发过来的视频通话。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许意给她发了不少消息，只是她刚才顾着和他们说话，没听到。
“临月，我去接个电话。”她跟身边的江临月先说了一声。
江临月晚上也喝了好几杯奶渣酒。
江与薇怕她喝醉，提醒洛桑看着她点，出去之前，她又跟多吉他们说了一句。
格桑家是一处三层楼高的平顶房，是现在最常见的藏式民居房。
按照多吉说的，他们给他们安排的房子也是这样的，就在学校附近，很近，也很方便。
刚才已经有人帮他们把东西先运输过去了。
江与薇走出屋子才感觉到寒冷。
西藏这边的天气一直都是这样，早晚冷，中午热，何况靠近神山这边，山巅不化的积雪让江与薇觉得这里要比拉萨市内还要寒冷许多。
还好她刚刚出来的时候被人提醒，把加绒的冲锋衣重新穿上了，拉链也拉到了最顶端。
稍微还能御寒一些。
外面没人。
只有一条温顺的狮子狗趴在一旁，听到动静立刻警觉地抬起了头，在看到江与薇的时候，大概是认出了这位是刚才主人和它介绍过的客人之一，便又乖巧地重新趴了回去，没过来打扰江与薇。
江与薇也没过去打扰它，在另一边，在视频通话挂断之前接了起来。
这里信号不算太好。
视频接通之后，江与薇也是过了一会才看清那边许意的脸，充满了担忧。
这个点，他不在家里，竟然在车里。
西藏和京市有时差，差两个小时。
江与薇这里已经八点多了，许意那边就是十点了。
看到这个时候他还在车里，江与薇还以为他还没回家，在许意和她说“你总算接了”的时候，江与薇知道是刚刚一直没回消息让他担心了，便先和他解释道：“我刚刚在和他们说话，没注意到你发过来的消息。”
又安慰了她一句：“你别担心，我没事。”
看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许意那颗高悬的心脏自然也已经落了下来。
但他还是轻抿着唇跟江与薇说了一句：“以后别不回我的消息。”
他很少跟江与薇提要求。
因此每次他提要求，江与薇最后都会答应。
之前是，现在也是，江与薇没有异议地看着手机那端的许意温声说好。
视频和语音通话还是不一样。
刚才一个着急，一个为了让他别着急，一时都顾不上两人这会是面对着面，和平时看不到对方的脸不一样。
这会终于安定下来，彼此看着对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竟都有些后知后觉起来。
许意在昏暗的车里沉默地看着江与薇，那双本就清亮的眼睛在此刻更是显然。
他就这么看着江与薇。
江与薇因为今夜多喝了几杯酒，大脑反应也没平时快，这会看着屏幕里的许意，因为手机的局限性，江与薇看着许意的眼睛，仿佛就被他锁定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有些莫名地不自在起来。
她想撇开头，又觉得不看对方的眼睛说话不礼貌。下意识要出声的时候，竟和许意同时开口了。
“你怎么还没回家？”
“你喝酒了？”
两人同时出声。
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又皆是一顿，惊讶地看着屏幕那头的对方。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江与薇原先心里隐隐约约的那一点不自在也重新消弭干净了，她对着许意笑了起来。
许意看着她的笑容，眉眼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他先跟江与薇解释：“正准备回。”
江与薇也笑着跟他说：“刚喝了几杯青稞酒，没醉，就是里面被暖气吹得脸红。”
许意不至于管她喝不喝酒。
今天这样的场合，她作为这次项目的负责人，陪同时喝几杯酒很正常，许意只怕她喝醉。
西藏高原反应大，要是喝醉了，回头指定得难受。
“少喝点。”他跟江与薇说。
未等江与薇多说，许意又是一句，“外面冷，我不打扰你了，你先进屋，待会回到住得地方和我说一声。”
江与薇说好，也提醒许意早些回家。
她自然不知道许意刚刚一直没收到她的消息，联系江临月也是关机，担心地在家里拿了重要证件就准备往机场赶。
所以才会这个时间还在车上。
现在见她安然无恙，自是不必再去了。
两人挂了视频。
江与薇和狮子狗说了一声就在他的目送下回屋去了。
许意看着已经挂断的视频和那个熟悉的头像，也终于放下心，准备回家了。
刚发车。
电话响起，是肖楠。
刚刚许意让他去帮他买最早飞往拉萨的航班了，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许意接起电话就跟肖楠说了句“不用买了”。
不过没过几天。
许意还是买了飞往拉萨的航班。
彼时已经国庆假期结束。
江与薇不在京市，许意带几个老爷子去钓了几次鱼，之后他们嫌他在，便自己联系活动，许意没事干也就跑工作室去了。
他也有阵子没怎么好好工作了。
许意现在虽然不怎么接工作室的单子，但每个月还是会做出一样作品，用于工作室去参赛提升名气。
平时也有一些专门指定他的定制单。
不过这种比较少。
除了肖楠会专门审核之外，许意自己还有决定要不要接的权利。
“哥，你和与薇姐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啊？”这已经不是肖楠第一次这么感叹了。
他这阵子可谓是忙得不行，平常工作要做，媒体平台也得管。
之前是给与薇姐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近则是回复粉丝许老大的感情状况。
以前老大出门都是一个人，就算被拍到也顶多是发到网上被一群人尖叫罢了。
但这几次老大每次被拍到，几乎都有与薇姐的身影，虽然与薇姐的脸要么被马赛克，要么戴着口罩，但还是引发了广大粉丝的雷达，纷纷来问他许老师是不是恋爱了，那是不是许老师的女朋友？
肖楠能怎么说？既不好说不是，也不能现在就说是，只能每次打着哈哈过去。
何况老大这么多年孑然一身，孤零零的，肖楠也是真的盼着他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他还想再说几句，被许意瞥了一眼。
“很闲？”
“……”肖楠知道这是老大不让他多嘴，忙举手投降。
“您老继续。”
他跟许意说了声后就往外退，但刚到外面就收到助手送来的邀请帖。
说是邀请许老师去当评委。
“这又是哪里的啊？”肖楠早就对这些邀请免疫了。
这几年，除了国内几个含金量比较高，还有国外几个重量级的比赛之外，其余活动，老大几乎都没去过。
倒不是为了保持神秘，就是单纯嫌烦，不想去跟人打交道外加浪费时间。
何况现在老大还要追与薇姐，更不会去一些乱七八糟的比赛浪费时间了。
但看到邀请帖上裱着的西藏两字。
肖楠瞳孔微睁，心下也跟着一动，他忙打开邀请帖先看了起来，然后让助手先去工作，自己则重新回到老大的办公室。
肖楠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在里面男人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晃着手里的邀请帖和他说：“老大，西藏那边发过来的藏汉第三届陶艺比赛请您过去当评委，您要去吗？就在日喀则那边。”
几乎没有任何异议。
就和肖楠想的一样，许意没有一点犹豫，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35章 035「送她一束格桑花」
江与薇还不知道许意要来西藏了。
她只是奇怪，从来都是在第一时间回复她消息的许意，今天竟然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她的消息了。
时间长到，她都想给他打个电话问下情况了。
最开始的时候。
江与薇只当是他是有事耽搁了。
她虽然时不时会拿起手机看一下他有没有回消息，倒也还好，不至于太过担心。
但几个小时过去之后，许意还是没回她消息。
这下江与薇是真的着急了。
不仅许意担心她的情况，江与薇也一样。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给许意打了语音电话，但电话打过去，很久那头都没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就连打电话，那头也是保持着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简直太奇怪了。
不管是在他们断联之前，还是他们恢复联系之后，都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江与薇内心焦急，也等不住，直接找到杨荔问她要了许意的助理肖楠的电话，想通过肖楠问下许意的情况。
这次电话没等几声就接通了。
“喂，你好，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明快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
江与薇对肖楠一向是只知其人，还未见过面。
知道他是许意的助理，和杨荔还是同学，之前他也没少帮她在微博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江与薇一直都很感谢他，还想过之后有空，让许意带他出来请他吃饭。
只是一直苦于没凑上时间。
江与薇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以这样的情况联系上他。
“你好，肖楠，我是江与薇。”江与薇跟肖楠说明自己的身份。
“与薇姐？”
电话那头显然十分惊讶，江与薇听到一阵动静之后，肖楠的声音都变得认真了不少，像是站了起来：“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想问是老大怎么了吗？但这个时间，老大好像还在飞机上吧。
也因此肖楠一肚子困惑，不得其解。
但听到江与薇的回答之后，肖楠就更为惊讶了，他近乎不敢置信地问：“您是因为联系不到我们老大，所以特地打电话过来问的吗？”
“是，我给许意发消息他没回，电话也不接，所以我只能来打扰你了，许意他没事吧？”最后半句话透露出江与薇藏不住的担心。
但电话那头的肖楠却迟迟未曾说话。
直到江与薇喊他：“肖楠？”
他才匆忙回过神来：“诶，与薇姐，我在。”
肖楠不敢怠慢，忙跟江与薇解释：“老大没事，他……”本来想直接跟与薇姐说老大去西藏了。
但一想老大没跟与薇姐说，自然是想给与薇姐一个惊喜。
他现在要是直接给透露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惊喜，给老大坏事？
他脑子活，很快就说：“老大没事呢，就是这会在闭关工作，没看手机，他工作起来就这样。等忙好了，我就让老大给您回消息，您看可以吗？”
江与薇自然不会想到肖楠这是在骗她，她信以为真，原本那颗紧绷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不用打扰他，等他看到会回我消息的。”江与薇也不想耽误许意工作。
之后她又就着之前的事跟肖楠道了几句谢，和他说了之后回京市请他吃饭，这才挂断电话。
这次通话结束，看着依旧没回消息的对话框，江与薇倒是不再着急和担心了。
正好有人来找她，江与薇自然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刚刚就是抽空出来的。
他们已经在那曲待了五天了，临月他们也已经在学校正式任教了，除了最开始和孩子以及当地的居民沟通起来有些磕磕绊绊地不适应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这里的人都知道来了一批大学生，专门来搞教育的，教导他们孩子读书的。
但起初他们不相信他们能待得长久，以为他们也会像之前的老师一样过阵子就跑。
但德吉向他们解释了他们的身份。
多吉和格桑也和他们说了这次是个藏汉合作的长期项目，江与薇是投资建设学校的负责人，之后就算他们走了，也会有其他老师再过来，孩子们一定会有老师教，不会再像从前那样。
有他们三位德高望重的人替他们说话，现在这些百姓都十分尊敬他们。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好的老师本来就是受人尊敬的。
江与薇最初陪着临月他们待了几天，又看了下当地学生和临月他们有没有什么短缺的东西，之后跟德吉老师一起去镇上采买了一大堆东西。
还给当地的那些学生带了不少崭新的文具和本子。
这几天她倒是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这次说是负责人，其实也没多少事真正需要她负责的，教育孩子自然有临月他们，别的事也不需要她负责，说是负责人，其实更像是后勤。
她爸妈本来也就是想要她换个环境好好休息散散心。
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学生们认真上课尊重老师，不再逃课，当地的居民也不再排斥他们，临月他们也每天热情蓬勃，有着使不完的劲。
江与薇自然没有了什么用处。
这几天她租车把那曲先好好逛了一遍，发现那曲这几年游客业其实还是十分发达的。
只是可惜没怎么运作好，使得当地的经济还是处于没怎么发展起来的样子。
江与薇一早就想过。
让学生作为支教，本来就是为了解决燃眉之急，不能作为长期发展的项目。
学生可以来这支教、学习，但绝不能由他们作为主要的老师。
这些孩子始终需要几个稳定的老师来教导他们，就像德吉一样。
但如何能让人在这心甘情愿地待下去呢？江与薇这几天就是在想这个事情。
而这两天还真让她想到了。
无论什么地方都一样，不管是为了建设家乡还是情怀，只有一个地方的经济变得发达起来，才能吸引人真正地留下。
不然终归只是昙花一现。
这几天旅游业之所以那么火，就连许多政府人员都开始直播，讲述家乡，为得就是吸引人过去，提升当地的经济，使得当地百姓可以自给自足，变得富足起来。
那曲这边的风景很好。
本身旅游业就还算不错，只是还没有像拉萨那边有完整的线路。
江与薇是真的希望这里能发展起来。
但作为外来人，她自然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必须要在尊重当地宗教和信仰的前提下去做事。
好在江与薇并不是没有认识的人。
她先把这件事先和多吉说了一下，她是当地她唯一认识的政府的工作人员，这块东西，他也更为了解。
多吉听她说完倒是十分激动，也十分感激江与薇，还说要帮她引荐个人，是他的同事，名叫卓玛，正好从事文旅这块。
今天就是他们约见的日子。
刚刚多吉先来了，在格桑家先和江与薇喝了一碗酥油茶，之后卓玛还在路上，江与薇担心许意便先出来打电话了。
这会电话打完了。
江与薇往前看，见格桑家的小孩出来找她了。
他也会一些汉语，能简单地交流，但毕竟年纪还小，说得还不算流畅。
但江与薇还是从他的几个字词中，知道她今天要见的卓玛已经来了，现在他们都在等她。
“我这就回去。”
江与薇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又给了他一颗糖，之后便牵着他的手走回去了。
刚过去就听到他们在用藏语交流，不过看到江与薇回来，他们就忙起身，重新换成了汉语和她打招呼。
“江小姐，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卓玛。”
“卓玛，这就是江小姐，
我跟你提过的。”
照旧是多吉给她们介绍。
江与薇看向卓玛。
卓玛无疑是他们几人之间最年轻的，肤色虽然同样有些黑，但她的五官和眼睛都很漂亮。
她先热情地走过来跟江与薇打了招呼：“江小姐，久仰大名，很高兴看见你，你可以直接称呼我叫卓玛，我在那曲文旅部工作。”
江与薇发现她的中文也要好很多，几乎听不见什么口音。
她就按照她的意思，温声喊她：“卓玛。”
两人含笑握手，是汉族的见面礼。
之后几人先坐下喝茶。
卓玛和江与薇说了自己之前在外面工作多年的事，是这几年才回来建设家乡的。她当初学的就是旅游业，也从事过旅游工作，现在从事的工作既是她对口的专业，也是她想要做的事。
“多吉大哥和我说你的想法时，我很激动，甚至恨不得立刻来见你。”
“不瞒你说，我这几年没少考虑这个，但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我们这实在太穷，纵使风景好，但能发展的经济实在太少。我找过投资，也跟上面的领导申批过，但都无疾而终。”
“你不知道，其实我这一年都已经有些没什么心力，想放弃了。”她苦笑着摇头。
江与薇理解她的话。
没有钱，没有投资，真的很难进一步开展工作。
她没有把自己摆做上位者的姿态，依旧温和地倾听，等人说完，这才开口。
“我也是盼着这儿能好，希望工程是期盼着能带来希望的种子，我也希望以后这儿能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能自发、心甘情愿地过来留下，这才是我们做慈善最终的目的。”
救人不如渡人。
这是这么多年，江与薇跟着爸妈做慈善时悟到的道理。
救一时容易，救一世难。
“我这几天没少往外跑，这里的风景无需多说，只是在吃的和住的这块的确还是缺少了很多，没有足够吸引人的东西。”
江与薇这几天出门，已经尽可能找最好的民宿和酒店了，但别说跟京市那边相比了，就连跟拉萨比也差了很多。
许多地方都是自己家里的几间空房拿出来做民宿，就算有星标的酒店也十分陈旧、服务态度更是不用多说。
江与薇由己度人。
“吃的不需要投资，我相信之后游客多了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美食店来这边入驻，我主要想投资的是住宿这块。最近神山这边我看游客就不少，只是住宿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外围投资民宿。”
“之后发展好了，还能在那曲其他地方继续开展下去，尽可能打造一个好的品牌，让游客们来这有更好的体验。”
现在许多人都会为了一个环境去买单。
像神山这里天然自带话题度和美景的地方，就算什么都不做，能在这住一段时间眺望美景，安静待着，也是一种享受。
江与薇不缺钱去建造民宿，即便它日后没什么盈利，她也不会为此难过伤心，她可以为自己的想法买单试错。
但前提是——
这是可行的，他们能同意。
“我之前去考察过，江小姐说的那块地方本来就有地，那户人家已经搬离那曲了，如果可行的话，我可以让格桑去联系他们，看看能不能把这块地买下来，投资民宿。”多吉跟卓玛说。
卓玛更加只会赞同，不会反对。
江与薇又说：“就是不知道当地的百姓会不会同意，我觉得这是好事，之后人多热闹了，百姓们也可以卖一些自己自制的东西，用来贴补家用。”
“当然，前提还得那户人家肯同意让我买下他们的地方方便改造。”
神山其余地方不能建造。
江与薇这几天看了很久，发现有一处地方倒是十分适合，那里有一栋荒废的屋子，地方也够大，地理位置也很好。
江与薇甚至能想到到时候在那建立民宿的样子了。
“这个我会去谈。”
一向沉默寡言的格桑也在此时开口：“我在这里还算有几分脸面，不管是那户人家还是当地百姓，我都会好好和他们说。”
事情没有异议，谈得就很快，之后卓玛又跟江与薇聊了几句。一行人又去往江与薇看好的那块地，听江与薇设想的计划。
怀揣着希望和美好做事的时候，是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的，甚至觉得干劲满满。
直到日暮西斜，落日铺满雪山山峰。
一群人才后知后觉发现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江与薇本来想拿出手机看下时间，去摸口袋才发现手机没带，后知后觉想起是刚刚加卓玛的微信，随手放到格桑家了。
“怎么了？”卓玛看到她的动作，问她。
女孩子总归细心一些。
江与薇知道手机在哪，倒是也不着急。
更不必说出来让他们担心，她笑着说了句没事，打算之后再去格桑家拿下。
“那今天先这样，江小姐的计划我很期待，先等格桑的消息，我也会帮忙游说工作，之后江小姐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来找我。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合作。”他们刚刚在格桑家已经加过微信了。
江与薇自然说好。
两人经过这一番交谈，感情已经更上一层楼了，拥抱告别。
卓玛走之前还跟江与薇说：“之后江小姐要是想去哪里，也可以联系我，我可以作陪。”
“好啊。”
江与薇笑着答应下来：“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提前联系你。”
之后多吉和卓玛先开车离开，江与薇跟格桑往回走。
格桑虽然内敛，但也知道江与薇做的这一切是真的在帮他们，为他们好。
不管是学校，还是民宿。
这个老实寡言的男人，不会说动听的话，能说的也只有发自肺腑的感激：“谢谢你。”
江与薇今天已经听了太多的道谢了，好像她是什么救世主一样。
可她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她跟格桑说：“你们都太客气了，如果民宿能起来，对我而言也是一桩便利事。这里很美，我很希望以后能多来这边，感觉很疗愈。到时候民宿建好，我还能带我的家人一起过来，想必会很不错。”这并非江与薇的谦辞，她是真心这样想的。
这几天她没少跟家人视频。
不仅爸妈喜欢这边，江睿和二叔他们也很喜欢这，就连堂哥堂嫂也表示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这边看看。
她想在这建立民宿，最初也是为了想带家人过来住上一段时间，有个好的居住环境。
如果能带动这边的发展，那更是一举两得的事。
所以江与薇觉得他们把她当救世主一样感激，真的让她有些惭愧了。
毕竟她最开始是真的为自己方便。
“那也要谢你。”格桑在这些事情上很倔强。
江与薇相处了几日，也知道他的性子，便也不再多说了。
日暮越来越低，雪山却依旧很美。
中间格桑被人喊走。
他原本是想先送江与薇回去，但江与薇认识路，也不想麻烦他，便让他去忙了，自己则慢慢往格桑家走去。
“江与薇！”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空中，随着风落入她的耳畔。
神山下风很大。
这冷不丁的一声，江与薇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毕竟在这会直呼她名字的，实在没有。
她低着头躲着风，喃喃又好笑：“我怎么还幻听许意的声音了？真是。”
直到眼帘抬起，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与薇的脚
步骤然停下，脸上的笑意也在这一刻停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远处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一手提着一个黑色行李箱，一手抱着一束灿烂的格桑花，正在向她慢慢走来。
江与薇像是真的愣住了。
眼睁睁看着他朝她越走越近，直到走到她的眼前。
“怎么傻了？”
这会离得近了，他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许多，容貌也是。
江与薇看着他弯起的笑眼，终于确认这是真的。
许意真的来了！
千里迢迢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就算是向来沉稳的江与薇此刻也惊呆了。
震惊过后则是惊喜。
她丝毫未曾掩饰高兴和许意说道：“许意，你怎么来了！”
第36章 036「拥抱在一起的影子」
江与薇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充满了激动和高兴，高兴过后却又有些惊讶，她看着许意难免奇怪道：“你怎么会来这？肖楠不是说你在工作室闭关工作吗？”
虽然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
但看这个落日，就算已经八点了，许意这样赶过来也来不及啊。
京市飞拉萨就要四个小时，拉萨就算走高速来那曲，那也还得要四个小时。
除非——
肖楠刚刚是骗她的。
可肖楠为什么要骗她？江与薇感到不理解，也困惑。
许意倒是在她的注视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其实也没想到肖楠会骗她。
刚刚下飞机的时候，他就收到肖楠发过来的下跪表情兼认错消息了。
许意为他的谎言而皱眉。
但说都说了，他也不好说肖楠什么。
毕竟也是他自己事情没做到位，也的确是想给江与薇一个惊喜才害得她这样紧张地打电话问过去。
肖楠也是怕误了他的事，所以才会那样说。
刚刚许意也已经给江与薇认了错，和她说了自己来那曲的事。
但不管是发消息还是视频电话都没人接，还是打电话的时候，被带着当地口音的一个女人接起才知道江与薇的电话落在她家了。
许意倒也没让别人替他背黑锅。
自己抱着那束格桑花，低垂着眼睛跟江与薇说：“想给你一个惊喜，之前就没告诉你我要过来的事。”
目光落在江与薇惊讶又隐隐有些困惑的目光上，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惊喜。
许意的心里难免有些无奈。
刚下飞机的时候，看到手机发过来的一堆通知，有她的微信消息、视频电话，甚至还有不少未接电话。
又听肖楠说，江与薇担心他出事，电话都打到他那去了。
他那会是既激动又甜蜜，简直恨不得立刻飞到她的面前，告诉她他没事。
但现在看着江与薇脸上的茫然，许意就知道有些事又是他想多了。
某人显然还没开窍，至少还没开他这个窍。
关心还是担心，都是出于朋友的缘故，并不是他希望的那样。
许意虽然有些无奈，倒也不至于失落介意。
等了这么多年，他不至于去计较这点时间，她是关心他、在乎他的就好。
他很喜欢也享受被她关心。
许意没多加解释，反而跟江与薇说：“傻看什么？走了。”
说完，许意还把手里这一大捧格桑花递给了江与薇，没等人问就先跟人说起这束格桑花的由来：“服务站的时候有老奶奶拿着篮子在沿街卖，看着挺可怜的，就买了一束。”
他态度自若。
江与薇自然不会起疑，她笑着接过来抱在怀中：“我就说，这底下我都没看到有卖格桑花的呢。”
要不然她早就买了。
两人往住的地方走。
格桑给他们准备的是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在学校附近，这阵子除了江临月他们六个学生之外，也就只有江与薇住在那。
那边空房间还剩下不少。
许意大老远过来，附近又没别的民宿，江与薇自然不可能让他再去别的地方住。
她边带着人过去边问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旅游？还是来看我们？”
许意回她：“接到一个藏汉陶艺大赛的邀请，请我去做评委，就在日喀则那边，正好想来看看你们就提前过来了。”
“什么时候？”江与薇听到这话倒是挺惊喜的。
“大后天。”许意回她，又问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江与薇自然点头答应，想到什么，又暂时没打包票，换了话说：“如果有空，我就跟你一起去。”她还没去围观过这样的比赛呢，只在网上看过。
许意是想邀请她一起去，但前提是她有空。
“行。”他没强迫她，以她的事情为主。
两人走得并不算快。
沿着上坡的路，他们的背后是雪山和落日。
江与薇抱着灿烂的格桑花，许意提着行李箱，两人慢慢往住的地方走去。
有些事，江与薇除了格桑他们，还没跟别人说过，就连朝夕相对的临月他们，她也还没有跟他们提过这个事。毕竟还没确定下来，也不知道对方肯不肯同意。
但面对许意，江与薇却忍不住想先跟他说。
就算许意没来，她原本也是计划晚上视频的时候和他提这事的。
自从那次的视频电话之后，最近他们每晚上的语音已经变成了视频通话，许意每次都会抱着小泡芙出现在手机那端，江与薇也已经习惯这样每晚上的对话了。
有时候到时间许意没来视频，江与薇还会觉得不习惯，会主动问他在忙吗？
“你刚才过来的时候，觉得这里风景如何？”江与薇问许意。
许意还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没太在意。
他回得倒是挺认真的：“挺好的，很震撼。”
不管是神山巍峨带来的震撼感，还是雪山之巅上的落日余晖，都让人觉得神圣和强大，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实在厉害。
“那你说我在这儿建个民宿如何？”
“嗯？”
许意诧异看向她，正好江与薇也在看他。
她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期待，似乎是在等许意一个肯定的回答。
江与薇的确期待。
她从小到大，除了和宋知贺的婚姻，其余事情上一直都算得上顺风顺水。
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
她不能算是按照家里的预期在走，毕竟她的爸妈一向都很开明，从来不会要求她去做什么，但潜移默化自然是有的。
不管是祖父从小的培养，还是老师从小的教导，都让她走上了画师这条路。
大学选择的专业还有毕业后选择的事业，也都跟画画有关。
她其实并不抵触，甚至称得上热爱。
但偶尔，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发散思绪去想，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画画，她会去做什么呢？
想不到。
直到这几天，她突然觉得，去创建一个民宿也不错。一个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由她设计建立的民宿。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之后，就收不回来了。
所以她跟格桑说，她不仅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自己。
这是真的。
她很期待在这建立一个属于她的天地。
许意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很少见她这样满怀雀跃和希冀的样子。
即便从前她考试得到高分，比赛得奖时也没有这样过。
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欢，许意也没有吝啬自己的话语：“很好啊，应该会很漂亮。”
他主动问：“定下来了？”
江与薇摇头：“还没呢，不过格桑乡长他们会帮我去问，我想，机率还是挺大的。”
她还是挺高兴的，也依旧满怀着期待。
尤其听到许意的认可，江与薇就更高兴了。
她跟许意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打算用全落地窗做玻璃房，这样不管是从什么视角望出去，都能看到外面的风景。里面就用原木色的基调，主打简约和自然……”
两人边走边说。
江与薇说话的时候，许意就一直安静地倾听着。
看着她因雀跃而难得眉飞色舞的样子，许意的眉梢也浸染了藏不住的温柔。
江与薇一回头，就正好看到他望着她时的温柔目光。
落日余晖笼罩着他，他的脸和眼睛好像也被染上了暖意，看起来十分柔软。
刹那间，江与薇话语微顿，眸光也有片刻的呆滞。
“怎么了？”许意明知故问，恍若未知。
江与薇轻轻啊了一声，回神说：“……没事。”她自然没法说，是觉得他看向她的目光实在太温柔了，所以才会让她一时恍了神。
这也太奇怪了。
江与薇说不出来。
江与薇只好先行收回目光。
余光再往许意那边看的时候，他又和平时一样了，倒像是先前那一刻她窥见的温柔，只是她看错了一样。
也许真是她看错了吧？
江与薇失笑摇头，未去多想。
只是在走到一处岔路
口的时候，江与薇想到什么才又和许意说：“我们去格桑乡长家下，我的手机还在那。”
“不用去了，我跟临月说过了。”许意跟她说，又跟她解释了一句，“我刚才打电话给你，是个女人接的，后来我给临月先发了消息，让她空的话先去拿下手机。”
“他们现在都已经回去了。”
许意做事永远这样妥帖，江与薇也已经习惯了。
她笑了笑。
既然东西已经拿回去了，他们也就没再多走一趟。
两人往住的地方走。
果然都已经回来了。
远远就能看到那边已经有烟火气了。
其实他们平常不怎么生火做饭，别说临月他们几个学生了，就连江与薇也不会，她这么多年唯一擅长的就是火锅，只需要买底料和食材就好，但平时她吃的也不算多。
所以这阵子，他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不过今天，他们是计划吃火锅和烧烤的。
江与薇昨天去镇上特地买了不少材料给他们开小灶。
她跟许意说：“今晚吃火锅和烧烤，明天我带你去镇上吃当地菜，镇上有家菜馆味道还挺不错的，我之前去吃过。”
“你之前拍给我的那家？”许意问她。
“对。”
江与薇笑，倒是忘记自己给他发过了。
许意初来乍到，自然听她的。
他说好。
“来了来了！”
门口几个在串烤串的身影看到他们，高兴地冲里头喊了一声，就立刻朝他们跑过来了。
“与薇姐，许意学长！”
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热情的声音。
江与薇看着这个阵仗，好笑地压低声音和许意说道：“看来许学长魅力不减当年，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那么让人崇拜呢。上回我们亏得是上课期间去的，要不然恐怕进都进不去，都得被你的粉丝给包围。”
江与薇难得揶揄。
许意低眸看她。
有许多人叫他学长。
但许意除了相熟的江临月之外，其余几乎都没怎么注意过。
但看着身边的江与薇，见她说起许学长眉眼含笑，即便知道她是故意这样喊的，许意也忍不住想……如果江与薇和他在一个地方读书。
即便他们不认识。
他也依旧会为她倾倒。
不需要她主动出击，他自会乘胜追击。
一群人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跑到他们跟前，江临月也带着其他人出来了。
“姐！学长！”
她也十分激动冲他们跑了过来。
比起江临月，其他人对许意那都是只见其面未见其人过。
他们知道他，除了因为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之外，更多的还是这几年他在网上的名声十分响亮。
开始只是喜欢陶艺的那批人，总是传播这些比赛的奖项和视频，在自己的圈子里欢呼。
毕竟许意现在算是陶艺界的青年领军人物，手里的那些奖项含金量都极高，平时打交道的也都是圈内泰斗。
加上他的高颜值和神秘的家世背景，自然让他格外引人注目。
高颜值。
高质量的作品。
几次出国参赛都是抱着冠军的奖杯回来，让中国陶艺的名声响彻于世界。
加上他还是A大毕业的优秀学生。
这几个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人敬佩仰慕，何况还是四个一起存在一个人的身上。
自然更加惹人注目。
注目的多了。
原本陶艺这个冷门的圈子，受到的关注都开始多起来了。
这几年不少人都开始去学习陶艺。
许意那个本来只有几万粉丝的工作室微博，现在也都已经有几百万了，就算放在娱乐圈，那也算是很有名气。
甚至还有了后援会和粉丝会，不过这些都是肖楠在管，许意从来不参与这些事。
外面不认识许意的对他的喜欢和仰慕都如此火热了，A大的这些学生就更是如此了。
不管是不是一个专业的，他们都以有许意这个学长而感到骄傲。
不许许意可不是江与薇。
这些学生对江与薇可以亲亲热热一口一个“与薇姐”，对许意却是敬畏大过于亲近。
江临月没来的时候，他们也只敢围成一团跟人打招呼，别的倒是不敢说什么。
许意最开始也只是习惯性冲他们“嗯”了一声。
直到手肘被江与薇轻轻撞了下，两人对视，许意明白江与薇的意思，才又回过头跟他们重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这两天要打扰你们了。”
那些人早听说他们这位学长十分冷淡。
就连学校里留校的几个和他同届的老师都曾表示，同学几年，许意学长连许多同学的名字都没记全，毕业晚会那天还有女孩子跟许意表白，许意完全不记得她是谁。
他们也早就做好被冷淡的准备了。
没想到——！
几个学生眼睛都亮了。
他们纷纷摇头：“不打扰不打扰。”
江临月这会也跑过来了，兴冲冲地和他们说：“姐，许意哥，你们可算是来了，我刚刚都要给许意哥打电话了，怕你们没碰上呢。”
“走走走，外面冷，咱们快先进去吧，火锅都好了，烧烤也准备烤了，就等着你们了。”
“走吧，进去。”
这会太阳没了，天幕虽然还未彻底暗下，但温度已经比白天要冷上许多了。
一群人进屋烤火吃饭。
晚上他们吃饭的时候，格桑还喊家里小孩送来了青稞酒、酥油茶，还有手抓羊肉这些用来待客的吃的。
他们知道他们这里来了客人，没来打扰，只喊小孩送了吃的过来。
送完吃的，几个小孩就跑回家了。
江与薇叮嘱他们慢点跑，还拿了一盒许意拿过来给他们的巧克力给他们，让他们拿回家吃去。
晚上青稞酒配着江与薇买来的一些果酒和啤酒，大家喝得都有些多。
除了洛桑滴酒不沾之外，其余学生连带江与薇今晚都喝了不少。
她来这也有一阵子了。
除了来那曲的头一晚被格桑多吉他们劝着喝了点酒之外，之后江与薇不管是出去还是在这都没碰过酒。
毕竟在这她最年长，需要肩负起照顾他们的责任，以防万一。
但今天许意来了。
江与薇好像顿时卸下了身上的包袱，可以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不管是青稞酒还是江与薇买的那些酒，其实度数都不高，但大家晚上混杂着喝，自然免不了要醉。
只是有些人醉了看得出，有些人看不出罢了。
江与薇就属于那种看不出喝醉了的人。
“你们这样上去能行吗？我扶你们吧。”她甚至还能跟他们说话。
江临月酒量好点，虽然也喝多了，但还不至于神志不清，闻言就跟她摆手道：“没事没事，姐，你跟许意哥说话吧，我们自己能行。”
“东西放着，我们明天一起收拾。”她说完也打了个酒嗝，然后跟另一个女孩子互相搀扶着对方上去了。
其他几个男生也是，跟他们作别。
不过他们有洛桑在，江与薇倒是没说什么。
等他们走后，一楼就只剩下许意跟江与薇了。
许意看着她问：“你没喝醉？”
江与薇笑着和他摇头。
她虽然是喝得有些多，但神智还在，并不觉得自己喝醉了。
“你呢？”
刚刚许意也喝了不少，那些小孩总敬他酒，江与薇也不好劝。
“我没事。”
许意虽然不怎么喝酒，但酒量一直都算不错。
他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要去睡吗？”
“你要去睡吗？”
两人异口同声询问，话说出口，彼此都有些惊讶。
很快又不由自主地笑
了起来。
江与薇笑着说：“你不想睡的话，我们可以去三楼的晒台，那边有窗户，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我只要在这，没事的时候就会去三楼放空。”
许意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上了三楼。
晒台的确是个绝佳休息点。
那边放着两把椅子，旁边还有他们最近置办的沙发角，只不过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许意坐下前，捡起沙发上的披毯披在江与薇的身上。
江与薇抬头看他。
他人高。
三楼晒台有点低，他得弯着腰。
江与薇笑着拉了他下：“坐，别磕着头。”
“嗯。”许意从善如流。
虽然窗户都关着，但难免有漏网之风，其实还是冷的。
“你冷吗？”
江与薇问许意，想把身上的披毯分享给他。
许意：“不冷。”
他已经换成了舒服的家居服，算不上热，但也称不上冷。
知道江与薇的意思，许意和她说：“你自己盖着吧，冷了我会和你说。”
江与薇便也说好。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挨得很近坐着。
玻璃窗户外其实就对着神山，只是晚上看不真切，但隐隐约约的星星倒是很清晰。
如果关上灯，想必会更加清晰。
但无人去动。
他们都很享受这一刻的静谧，甚至连说话都懒。不知过去多久，江与薇才轻声说了一句：“这样真好。”
“嗯。”
许意好像永远都懂她，无需去问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低眸看她：“是很好。”
江与薇也看着他笑了。
过了会，江与薇伸了个懒腰说：“刚才应该带一杯茶上来的。”
“想喝？”
许意主动起身：“我去拿。”
江与薇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见许意已经弯腰出去了。
江与薇只好住嘴。
任许意下去，她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江与薇才收回视线。
没了许意在身边。
江与薇本来只想合个眼睛假寐下，等着许意回来。
但这一合，也不知道是先前喝多了酒醉了，还是今天忙乎一天累了，江与薇竟然就这么歪着头睡过去了。
“晚上喝茶怕你睡不着，正好给你带了红枣和桂圆，就给你泡了一杯红枣茶。”许意拿着一杯红枣茶一杯温开水，边说话边轻脚上来。
说完没听到江与薇的声音，抬眸一看，就见人已经歪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许意遽然收声。
他更加放轻了动作过来。
“江与薇。”把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台上，许意半蹲在江与薇的身边轻声喊她，想把人喊醒后带她下楼睡觉。
但江与薇睡得很香，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昏暗的灯光照得江与薇的脸庞更加白皙如玉，也令人更加心恍神怡。
这一刻，许多思绪都从许意压抑的那颗心里跑了出来，无数个声音都在他的耳边咆哮。
许意注视着她，忍不住向她伸手。
但指尖还未等到触及江与薇的脸颊，许意便又收回了手。
他重新坐到了江与薇的身边，安静地陪着她。只是把她的头小心地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免得她睡得难受。
晒台一直都很安静。
许意却没再看向窗外的星空，而是落在对面两个好似相拥在一起的影子上，拿手机捕捉下来了这一幕，存入一个加密的相册。
第37章 037「江与薇被许意当众抱住」……
江与薇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
许意没注意时间，江与薇就更加不可能注意了，她只是在醒来后十分惊讶：“我怎么睡着了？”还睡在许意的肩膀上。
她睡得喉咙都有些哑了。
一边扶着脖子从许意的肩膀上离开，一边说：“怎么不喊醒我。”
许意想让她喝茶，但茶水已经冷了。便先回答起她的问题：“看你睡得香，想着让你先睡会。”隐瞒了喊她的事实，本意也是想她陪他久一些，两个人多待会，即便是以这样的方式。
“拿来的茶已经冷了，下楼喝吧。”
江与薇的确有些渴了，她点头说好。
之后许意拿着冷了的两杯茶水，跟江与薇下楼。
这么一通睡下来，江与薇的醉意倒是彻底醒了，刚才还有些迷迷瞪瞪的人，这会已经彻底恢复神智了。
只是夜里天寒，临月他们又都已经睡下了，他们也没什么事干，在厨房喝了杯热水后，两人互相道了声晚安后便先行分开了。
之后江与薇上二楼，许意在一楼之前收拾出来的客房休息。
这晚两人久违地没有视频通话，只是在睡前，许意发了一条晚安过来。
江与薇睡在床上看着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许意竟然真的来了，简直不可思议。
她也回了句晚安，然后放下手机带着笑意入睡了。
第二天。
江临月他们继续分批上课。
江与薇带着许意去镇上吃饭闲逛，买了不少零嘴给临月和当地的孩子们。
准备回去的时候，两人在附近一个咖啡店喝咖啡，江与薇本来还在跟许意商量明天去日喀则的事。
那曲去日喀则没有直达的火车，就算最快也得要八个多小时，还要去拉萨中转。
开车也需要六、七个小时，但不需要转来转去，比较方便。
江与薇便跟许意提议：“我们明天喊辆车过去吧，这里去的车子还是挺多的。”
他们今天就是叫的车。
这里出租车之类比较少，有需要都是提前打电话联系，江与薇来的第一天，多吉就跟她说过，有需要可以直接联系上次去拉萨接他们的司机。
但他是为当地政府办事的工作人员，江与薇自然不可能麻烦他。
之后还是托格桑找了个当地会汉语的司机。
最近她出门都是直接联系他。
许意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
“你能走得开吗？”他问江与薇。
他知道她这两天一直都在惦记那块地的事，怕她没心情也没时间去。
江与薇知道他的意思，她笑着说：“卓玛和格桑还没给我打电话，估计……”未想才开了个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格桑。
江与薇有些惊讶，她跟许意先说了句：“是格桑，我先接个电话。”
许意点头。
江与薇接起电话。
电话才接起，那头就传来格桑十分开心的声音：“江小姐，谈下来了。”
这个老实巴交又沉默寡言的男人，这次在电话那头很高兴。
“真的？”
江与薇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很高兴，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
“是。”
格桑笑着和江与薇说：“他们之前在国外没接到电话，今天正好看到就打回来了。很巧的是，他们明天要回来一趟，江小姐明天在吗？在的话，我和卓玛带你去见他们谈下具体情况。”
江与薇下意识要答应，忽然想到刚刚和许意的计划。
她本能先向许意看了过去。
许意一直在看她，自然看得到她的眼神，也看得懂。
他早从江与薇的反应，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轻声跟江与薇说道：“江与薇，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江与薇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直到电话那头的格桑没听到她的回答，又喊了她一声：“江小姐？”
江与薇这才回过神先和格桑说道：“好，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
事情说完。
格桑先高兴地挂了电话，说是要跟多吉和卓玛去说下这件大喜事，有事再联系她。
江与薇挂完电话，重新垂眸看向许意。
“到时候会有视频，我让人拷贝一份发给你。”许意看着还有些失落的江与薇这样说道。
他以为江与薇是可惜没能去现场看看。
虽然他也觉得有些可惜，想要和她一起去，但毕竟还是要以她的事情为主。
许意
不至于小气成这样。
相反，他还有些替江与薇感到高兴。
他们朝夕相对。
他又一向敏锐于她的情绪。
自然知道她是真的很想做成这件事。
即便她从来没有把这份情绪挂在嘴边，但许意还是能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欢。
现在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许意自然不会耽误她。
“你要是喜欢，之后还有别的比赛的话，我再带你去。”
江与薇不是吃不到糖就不会感到满足的小孩，她已经是一个知道孰轻孰重的大人了。
她当然知道什么事情更重要。
但听许意这样说，她的心里却还是有一些失落和不满足。
不过江与薇并没有表现出来。
成年人和小孩最大的不同，除了年纪之外，就是对事情的成熟度了。没有自己不满足的事，还要让别人来安慰这样的说法。
江与薇也不是个爱麻烦人的。
“行吧。”
她也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态度，重新坐下后喝了口咖啡才又问许意：“那比赛完你还回来吗？”
她是随口一问。
许意却看着她忽然说：“你想我回来吗？”
江与薇被问得一怔，她愣愣看着许意。
许意这次却没掩饰，或者自己找别的话搪塞过去，反而直接看着江与薇问。
指腹于陶瓷杯壁轻轻摩挲。
眼见江与薇怔忡茫然的模样，许意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好一会，就在他准备再次换个江与薇能接受、不会觉得奇怪的说法的时候，江与薇才终于回过神了。
没等许意开口，她就先笑着说了：“想啊，等你比赛完，我这房子应该也能搞定了，你在我身边还能替我出谋划策呢。”
许意重新看着她说：“那我就回来。”
江与薇笑着说好。
但看着许意那双望向她的黑眸，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很快司机就回来了，阻断了江与薇继续想下去。
司机刚刚去给同乡的人采买东西去了。
江与薇见他回来，就也顾不上心里那抹异样，带着许意回去了。
回去之后分送东西，也是一番忙碌。
今夜他们照常在自己的房子里吃饭，是许意掌厨。
江与薇说是副手，但也只不过是帮忙洗菜切菜罢了。
江临月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场景。有人不禁发出感叹：“与薇姐和许意哥可真是般配啊。”
相处一天，现在这批学生已经自发地跟许意亲近了许多，原本的许意学长也变成了许意哥。
“回来了？”
江与薇先注意到他们，从里头探身出来说了这么一句，“先去洗手吧，菜马上就好了。”
“诶！”
江临月先答应一声。
其余几个学生要么自发进去帮忙，要么去收拾桌椅，倒是都没在许意和江与薇面前提般配不般配的事。
昨天许意来之前，江临月就跟几个朋友提醒过了，让他们别乱说话。
他们自然不会乱说。
只不过他们还以为这只是两人还不想公布。
毕竟就两人这相处起来老夫老妻的样子，要说他们还没在一起，谁也不会相信。
第二天。
许意是早上走的，江与薇送他上了车。
“到了给我电话，水杯里给你装了水，包里也有吃的。”她跟许意交待。
这倒是很难得。
从前多是许意照顾她，今天倒是反过来了。
许意眼里藏不住笑意，以至于他此刻看起来格外地柔软，只是此时离别在即，江与薇顾不上多想罢了。
“回去吧。”
许意和她说，也跟她交待：“晚上别出去，出门多穿点衣服，我那边需要三天，忙好就回来。”
江与薇点头。
她看着许意，心里隐隐有些不舍，但还是看着他先退后了一步，没再继续浪费时间：“去吧，我看着你走。”
这种时候，许意便没跟她多坚持。
他跟江与薇点了点头，也看了她一会，这才和司机说走吧。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
江与薇目送车子在她的视野里变得越变越小，还看着的时候，忽然发现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
江与薇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许意发过来的消息。
【快回去吧。】
江与薇心里那点不知名的愁绪，忽然就断了。
她笑着回了个好，再往前看，车子已经看不到了，江与薇便也离开了。
合同是下午签的。
有格桑和卓玛作为担保，江与薇的合作自然谈得很愉快，也很痛快。
几乎没有多余的阻碍，两人下午就把合作谈了下来，合同也签好了。
资金的事，江与薇交待给了杨荔，她会处理。
之后格桑和那户人家聊天，卓玛先跟江与薇离开了这边。
“怎么了，一直在看时间，是有事吗？”卓玛细心，注意到江与薇的举动。
“啊，没事。”
江与薇说，也觉得这样的举动不太礼貌，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到口袋，却还是没忍住问道：“卓玛，你知道还有车能去日喀则吗？”
“你要去日喀则？现在？”卓玛惊讶。
这过去都得八、九点了。
想到什么，她忽然笑：“是去找那个来找你的男孩子吗？”
江与薇愣了下。
卓玛这两天没来，应该是没见过许意的。
卓玛看出她的困惑，跟她解释：“那天我跟多吉离开的时候，看到他了，他说是来找你的。刚刚格桑也跟我说了，你去送朋友了。”
“原来如此。”江与薇笑了下。
她也没隐瞒：“是，我想去日喀则找他，他明天要去参加一个陶艺比赛，我想去看看。”
“我说怎么现在去日喀则，原来是去参加比赛的。”卓玛恍然大悟。
她是做文旅的，自然知道日喀则那边最近有什么活动。
“我先帮你联系看看。”
卓玛很热心，也是个爽快人，跟江与薇说完后就开始打电话。
她门路多，很快就联系到一个司机，能送江与薇去日喀则。
“我让人来接你了，大概半小时到，你不着急，可以慢慢来，他会等你的。”
江与薇很高兴。
她跟卓玛说：“太感谢你了，卓玛。”
卓玛摇头：“我们感激你才是，这只是很小的事，你做的事却很大。”
江与薇笑了笑，正想跟人道别。
卓玛忽然问她：“忘记问了，他是你的密卓巴吗？还是波米？”说完，看着江与薇茫然的脸，反应过来又翻译了一句，“忘了，密卓巴是男朋友，波米是老公。”
“啊，不是。”
江与薇解释：“我们是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
卓玛听完后也很惊讶：“好朋友？可你们的样子看起来很般配，他还给你带了花，我还以为……”
江与薇听到花，笑着解释：“那是他在服务站买的，觉得人老奶奶年纪大了好辛苦。”
“原来是这样。”
卓玛失笑，“幸好没当着你们的面说，不然就太尴尬了。”
江与薇刚要说没事，就听卓玛又说了一句：“不过，你们真的很般配。”
……
“姐，你要去日喀则找许意哥？”电话那头传来江临月的声音，“怎么这么突然，而且这么晚了，你这样一个人去安全吗？要不然等我下节课上完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卓玛帮我联系的人，不会有事的，到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那好吧，我现在走不开，要不我让洛桑去送你？”
“不用，司机已经在等我了，我这也收拾好了，直接下去就行。”江与薇笑着婉拒了，“这几天我不在，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跟格桑他们说，我刚刚已经和他拜托过了。”
“行，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江与薇说好。
挂完电话。
江与薇拿着包准备离开，余光却扫见床头柜旁的格桑花。
即便过去几日，格
桑花依旧灿烂。
江与薇看了一会才离开。
江与薇并没有跟许意说他去日喀则的事，倒是中途收到了许意发过来的消息和地址。
这是分开前江与薇跟他交待过的事，让他到住的地方发个定位来报平安。
江与薇给许意回了消息后，又和司机说了下具体的地址。
车子继续向日喀则行驶。
现在天还未暗，江与薇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放空的脑子却情不自禁想起卓玛之前说的那些话。
“可你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般配？
她跟许意吗？
印象中，倒也不是没人这样说过。
尤其是小的时候，那会她跟许意整日待在一起，学校里就有不少他们在一起的风言风语，老师甚至都问过她有没有这个事。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江与薇都忘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竟然会被人再次问起这样的话，江与薇不知道什么想法，反正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过得很快。
江与薇看了眼导航，已经到日喀则界内了，距离她要去的酒店也只有二十分钟了。
江与薇这一路像是在放空，又像是想了许多，期间倒是也跟许意在聊着天。
没想到一转眼竟然都快到了。
也是快到了，她才有些恍然大悟，她竟然真的过来了。
简直不可思议。
不知道许意待会看到她会是什么想法？会像她上次那么惊讶吗？
想到那次看到他突然出现，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样子，江与薇还有些想笑。
心里还有些心绪。
但江与薇并没打算表现出来。
她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去影响她跟许意的关系。
对她而言，朋友和亲人、爱人一样重要。
车子直接到了酒店门口。
江与薇没拿行李箱，就带了个大包。
夜已经很深了，江与薇多给了司机三百块钱，让他也找个宾馆睡一觉，明天再回去吧。
疲劳驾驶会出事。
而且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开回去都得凌晨了。
司机跟她道谢。
江与薇看着他开车离开，这才边进大堂边给许意打电话。
这间酒店应该是当地最好的酒店了，虽然设施陈旧，但看着倒是很干净，也很大，有二十多层楼，估计还是比赛御用，江与薇进去的时候还看到挂着的横幅。
不过许意这次接电话有点慢。
以前几乎都是秒接的人，这次响了十来声才接。
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许意跟平常一样的声音：“怎么打电话？”
“你在忙？”江与薇先问。
“没，刚在洗澡，怎么了？”
江与薇确保没打扰他才笑吟吟说：“许意，你猜我现在在哪？”
江与薇从没想过自己现在居然还能这么幼稚。
显然，电话那头的许意也为她的话愣住了，但就一会功夫，江与薇忽然察觉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有些重。
“江与薇，你……”
许意隐含着不敢置信的声音传入江与薇的耳中。
但还没等江与薇说什么。
那头声音忽然变得嘈杂起来，紧接着传来穿衣服的窸窣声：“你等着，我马上就下来！”
江与薇见他猜中，弯起眼睛说好。
两人并未挂断电话。
江与薇也只是在听到跑步声的时候才跟许意说了句：“我就在大堂，你慢慢来。”
许意说好，行动却依旧一样。
若非他住得有些高，恐怕会直接跑下楼梯去见江与薇。
好在电梯也不算慢。
许意乘坐电梯下楼，又直接跑去大厅。
有几个认识他的人，看到他想喊他，但许意显然没注意到，他一股脑地往大堂跑去。
旁人的声音也只能暂停。
“许老师这是怎么了？”有人奇怪道。
但许意无暇理会。
几乎只是一眼，许意就看到了在大堂内戴着口罩，穿着白色羽绒服坐着等他的江与薇。
江与薇也看到他了，她笑着起来跟许意挥手。
“这！”
许意还没挂断电话。
江与薇的声音自前面、自耳边传至许意的耳中，他这会倒是没再跑了，而是一步步朝她走去。
疾速的心脏声在此刻他的胸腔内不住地震动，震耳欲聋。
许意却顾不上。
他看着江与薇，步伐未停，喉咙却忽然变得有些干痒难耐。
“你怎么头发没吹干就下楼了？”江与薇注意到许意湿润的头发，蹙眉说。
看着那头发上的水滴顺着他俊美的脸落下来。
江与薇拧着眉，刚想从包里拿出纸巾先给他擦下，就忽然被迎面过来的许意用力抱住了。
手里的纸巾掉在地上。
江与薇也和在场认识许意的人一样愣住了。
第38章 038「你没误会，也没自作多情」……
虽然很快许意就松开了手，但江与薇还是感觉到了愕然和震惊。
许意居然抱她了？
虽然江与薇毕业于海外，拥抱对她而言实在是太熟悉的礼节了，再亲近一些的还有贴面礼。
但对象换作许意——
江与薇还是感觉到了惊讶。
这好像还是他们两人之间第一个拥抱。
她不知道许意为什么会突然抱她。
许意也知道自己的做法肯定让她震惊了。
但刚刚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许意实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在这看到江与薇带来的悸动足以打破一切顾虑，让他只想狠狠把她抱入自己怀中。
只有这样真切地触感，才能让他确定她真的来到他的面前了。
“怎么会突然过来？忙好了？”
许意的声音还有些喑哑，他没作任何解释，就这样直接问江与薇。
江与薇被他问得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虽然大脑还有些浑噩，但要去细究那个拥抱，又始终有些奇怪，好像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但其实这只是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与薇也就顺势先回答起许意的话：“对。”
她也是出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喉咙也有些喑哑，江与薇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微微撇开脸才接着说道：“忙好了。”
许意看出她的不自在。
他知道这会他们都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身份证给我，我去给你开房。”他跟江与薇讨要身份证，打算先彼此分开一会，她可以缓解下尴尬，他也能先收拾收拾自己此刻悸动不已的心情。
“……好。”
江与薇从包里翻找身份证。
明明知道放在哪里，但她这会却也不知道为何，竟找了半天才交给许意。
许意一直安静地等在一旁，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
等到接过身份证，许意才和她说：“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江与薇应了声好。
她目送许意离开，却还是能察觉到四周不时偷偷望过来的眼神，带着好奇和八卦。
要搁从前，江与薇一定会从容自若地和他们点头打招呼，但今天，她的心也被那个拥抱弄得乱七八糟，以至于迟迟未能恢复成平时从容的模样。
即便在心里说了无数次这很普通。
她也没办法真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她只能重新坐下，喝了口水平复自己紊乱的心情，然后按照许意说的，在这等他。
但许意却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快去快回。
江与薇等了很久也没有见他回来，反而能看到他在前台不知道为什么而皱眉。
虽然心里依旧还有些不自在。
但江与薇还是先拿着包走了过去。
才过去，就知道许意为什么一直没回来的原因，她问：“没房了？”
许意转头看她：“怎么过来了？”
没等江与薇回，许意又跟她说：“我让人在打电话问附近的宾馆，要是有的话，我们一起搬过去。”
这也太麻烦了。
江与薇刚要说不用，她自己去就行。
那边前台刚在打电话的姑娘就万分抱歉地挂断电话和他们说道：“实在抱歉，附近几个宾馆酒店也没了，恐怕只有一些环境不怎么好的民宿还有空余的房间。”
“这次比赛规模很大，这里的酒店都是提前半个月就订好了的。”
江与薇和许意都沉默了。
显然这一点，他们俩谁也没想到。
两人还没说话，前台姑娘又说：“不过先生您的房间不是套房吗？两个人住足够了。 ”
许意看了眼江与薇。
要是没有刚才的那个拥抱，他那样提议自然不会有什么。
但——
他见江与薇也没说话，和平时不太一样，许意知道也是刚才那个拥抱的缘故，便与她说：“你去我那，我去我朋友的房间。”
江与薇没吭声。
两人离开了前台，往电梯走。
许意的房间在顶楼，是这里最好的套房，主办方特地留给他的。
这次的比赛规模虽然大，但含金量不高，主要是用来藏汉交流。许意是其中含金量和名气最高的评委了，好的自然都会留给他。
两人到顶楼的套房，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走到房间门口，许意才跟江与薇说：“你先等我下，我去里面收拾下。”
他打开房门，正准备进去收拾下东西把房间让给她，江与薇忽然开口了：“你打算去哪个朋友那？”
许意没隐瞒，也没说谎。
“这次主办方的负责人程卫，我们前几年就认识，这次也是他邀请我的。”许意说完，又安慰她，“不用担心，他是标间，有多余的床。”
江与薇低着头还是没说话。
许意看她这样，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急切。
如果没有那个拥抱，他们之间的气氛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还是他们恢复联系以来，第一次气氛那么尴尬。
许意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他不后悔江与薇发现他对她的情愫，但他不想让她如此为难。
“江与薇……”许意忽然开口。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江与薇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一起吧。”
“什么？”
许意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好像不敢确信。
他看着江与薇，舍不得眨眼。
江与薇抬头看他，笑了下：“不是套房吗？何必那么麻烦。本来就是我突然出现打扰了你，何况这么晚了就别去麻烦别人了，你们明天不是还要去比赛吗。”
江与薇这会表现得又和平时一样了。
她说完还主动推开那扇已经开了的房门，边迈进去边回头和还杵在门口的许意说：“还不进来？”
许意连忙跟上。
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许意和江与薇第一次在长大后单独两人共处一室，要说没有一点不自在，自然是不可能的。
何况还有刚才那么一件事在。
但江与薇不想让彼此尴尬。
本来就是她突然出现，冒昧打扰了他。
要真让许意这么晚去打扰别人，江与薇恐怕自己一晚上也很难睡着。
“客房是哪一间？”江与薇问许意。
许意指了个方向，嘴上却跟江与薇说：“你睡主卧吧，主卧有洗浴间，我让人来给你收拾下。”他这次没等江与薇答应就先走到一旁去打客房服务的电话了。
江与薇也就住了嘴。
客房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
带来了新的床单被套枕套还有干净的鞋子和一次性用具。
这期间，许意问了江与薇要吃什么，直接在酒店给江与薇点了些吃的。
吃的送到。
主卧也已经重新收拾好了。
“你先吃，我出去下。”许意不想让江与薇觉得尴尬，打算先离开下。
江与薇却喊住他：“——许意！”
许意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看着江与薇脸上犹豫而又复杂的神情，许意沉默一瞬，又和她扬了扬手机说：“明天比赛提前开会认识下，本来就计划好的，你有事给我消息，我就在楼下。”
见是正事，江与薇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好，那你去吧。”
许意点头。
“我估计要一个小时，你困了就先睡，我去楼下会再拿张房卡。”
这次江与薇没拒绝，说好。
许意走后。
江与薇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
眼前是美味佳肴，很香，她却有些食不下咽。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虽然她也不知道本来应该怎么样，但肯定不该是现在这样。
她还真是第一次和许意如此不自在。
看着那已经关上了的房门，江与薇乌眸怔怔。
直到被手机铃声拉回思绪。
看清来电人后，江与薇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堂妹报平安。
“喂，临月。”江与薇接起电话就跟江临月说，“我已经到了，你别担心。”
“姐，你总算接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差点都要给许意哥电话了。”江临月在那一股脑说了很多，显然是很担心她。
等江与薇又说了句没事，江临月才问：“你跟许意哥碰上了吗？”
“碰上了。”江与薇说。
“那就好。”江临月放心了。
“临月。”
江与薇沉默一会后忽然喊她。
“嗯，怎么了，姐？”
江与薇却又没再说了。
江临月觉得不对，在那头问她：“姐，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怪。”
江与薇心里叹了口气，她也觉得自己有些怪。
本来想把晚上发生的事和临月说下，看看她的想法，但话到嘴边，江与薇又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怕发生不该发生的事。
“没事。”
“刚在看消息。”
“都这么晚了，你快睡吧，我应该过两天就回来了。”她最终还是没跟江临月说。
江临月不放心般又问了她一声：“姐，你真没事吗？”
“没事。”这次江与薇回得很快。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江与薇在一个人空荡荡的房间，最后还是没吃几口。
心里有事吃不下。
她给许意发了消息，说了自己先休息，进主卧后在锁门不锁门的问题上，却又犹豫了一会。
“我这是怎么了？”她喃喃。
要是以前，她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纠结。
听到手机发出通知声，看到许意回她【好】，江与薇最后还是没锁门。
许意没去开会。
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只是怕江与薇跟他那样待着尴尬才出来的。
他站在顶楼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嘴里咬着一根烟没点。
烟是问朋友拿的。
许意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
大学那会，有一阵，他抽烟抽得很凶，尤其是刚跟江与薇断联那会。但后来一次宴会上，他远远看到江与薇因为周围人抽烟而蹙眉，便回去把烟都扔了。
之后就再没抽过。
烦的时候也顶多就是像这样咬一下。
刚刚朋友来跟他打听什么情况。
他没回答，把人打发走，却问他要了一包烟。
但也没抽，就这么咬着。
熄灭的手机又亮了下，许意看着江临月发来消息，问他江与薇没事吧，还说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觉得她姐有些怪。
许意知道缘故，但这其中缘故却不好跟江临月说。
便也跟人说了没事。
他跟江与薇说了一个小时，就真的在一个小时后才回去。
客厅已经没人了，主卧的门也已经关上了，灯倒是都还开着。
许意看了眼主卧紧闭的房门，没过去，远远看了一会，又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就去客房休息了。
回到客房躺下。
许意拿出手机打开他跟江与薇的微信。
照常，他们应该打视频或者说一声晚安，但今晚他们的聊天记录卡在许意的那一声好，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消息了。
许意的手指在对话框拨动，一句晚安打打删删好几遍，最后也没发出去。
他不知道，江与薇这会正在看着他们的对话框。
眼
睁睁看着头顶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变成许意的名字，好几次，看得江与薇眼睛都有些泛酸了，也始终没有一个消息发过来。
江与薇也没发消息过去。
她很早就上床了。
但许意没回来，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听到许意回来的动静，她还是睡不着。
这一晚。
两人隔着两扇房门。
明明离得那么近，却是第一次没向对方说晚安。
关于那天的那个拥抱，之后谁也没开口说什么。
江与薇是不知道怎么问，许意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们第一次变成成年人该有的样子，默契地好像“忘掉了这件事”，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第二天。
两人好像又恢复成从前那样，说话、打招呼、吃饭，都和平时一样。
但要是细看的话，还是能从中感觉出不一样。
大赛一共三天。
江与薇按照原本的计划，陪了许意三天。
两人明明在同一个套房，但每次回了房间，都会各回各的房间，每晚的晚安也好像默契地都忘了。
直到大赛最后一天。
比赛结束，许意作为评委上台发言，被人抽问为什么会从事陶艺工作的时候。
江与薇坐在第一排，看着许意在台上发言。
“为什么从事陶艺？”
“我也忘了当时是为什么踏入这一行的了。”
“但你要是问我喜不喜欢、后不后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很喜欢，从未后悔。”
“这小子又在诓人了。”
江与薇的身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江与薇在这待了三天了，自然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许意之前跟她说的那个主办方的朋友。他也是从事陶艺行业，之前两人在一场比赛认识。
他的身上一半藏族血脉一半汉人血脉，这比赛就是由他发起的。
“程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与薇问他，不知道他说的诓人是什么意思。
程卫也没想到江与薇会接话，倒也没隐瞒，压着声音跟她说自己了解的事：“我之前问过这小子，他说是因为一个朋友喜欢才选择这个。”
江与薇一怔：“什么？”
“话说回来，江小姐和许意一起长大，知道他高中喜欢的女孩子是谁吗？这小子可够长情，也不知道哪个女孩子这么厉害，能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许意高中有喜欢的人？”江与薇更为惊讶了。
她从来不知道。
那会他们总是待在一起，从未见许意跟别的女孩子好过。
“江小姐不知道？”
程卫显然比她还惊讶，“你们之前不在一个高中读书吗？”
“我……”
江与薇本能回答，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看着台上正在发言的英俊男人呆住了。
“许意！我这周去试了下陶艺，好有意思，和国画、沙画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你下次和我一起去试试看吧。”
“不去，好无聊。”
“去嘛，很有意思的。”
“有意思吧？要是不选择画画，我就去选择陶艺了，可惜现在国内外能学习陶艺的知名院校还没有，不然我肯定会选择这个。”
“我其实总怀疑这小子在诓我。”
“毕竟每次问他关于那个女孩子的情况，他都是含糊过去，除了知道是他的高中同学，别的我也一无所知，本来我还以为……”程卫说到这，忽然看了江与薇一眼。
本来还以为是江与薇。
但听这位江小姐的意思，两人好像是从小就认识了，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虽然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太一样，以至于他很想试探一番。
但江与薇此时已经处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未理会程卫。
程卫便也收声了。
倒是许意发表完演讲下来。
回到江与薇的身边，问他们：“在聊什么？”他刚刚在台上就看到他们一直在说话。
他起初也就是随口一问。
直到听到程卫回他：“能聊什么，当然是你的感情史。”
许意动作忽然一顿。
他本能先向江与薇看了过去。
但江与薇这会却没看他，反而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眸光闪动了一下，避开了与他对视。
虽然这几日他们相处不似从前。
但这还是江与薇第一次避开与他对视。
许意心里一沉。
两人的这番表现落入程卫的眼中，自然让试探的人挑了挑眉。
他没感觉错。
这两人果然不对劲。
大赛结束。
主办方订了饭店，邀请他们去吃饭。
但江与薇心里有事，又已经订好了回去的车，打算先回去收拾东西。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今天要回那曲。”
“江小姐怎么今天回去？”程卫不理解。
还表示不如明天再走吧，今天回去，到那曲已经很晚了。
但江与薇去意已决，自然不会被程卫说动。
程卫无法，只能看向许意，想让他开口。
许意看着江与薇，却没阻止，反而说：“我送你过去。”说完，未等江与薇拒绝，他就转头跟程卫说，“车钥匙给我，你们先去，我待会来。”
之后两人告辞离开。
江与薇和许意走在一起，和他说：“其实我自己能回去，你还是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吧。”
许意说：“不用，待会去也一样。”
江与薇没了办法。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回套房，许意开着门，江与薇去主卧收拾东西。她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就那么一只包，简单收拾下就好了。
但江与薇也不知道什么缘故，竟拖延了很久才走出去。
出去的时候，她没在客厅看到许意，大门倒是敞开着，就在江与薇准备喊许意的名字问他在哪的时候，忽然看到站在阳台的一个身影。
江与薇透过玻璃窗看着许意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背影有些孤独，令他一时间竟止不住噤声。
她在原地安静看着他，没出声。
但许意还是注意到了她。
江与薇也是在他转身的时候，才发现他手里竟然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这还是江与薇第一次看到许意拿烟。
不过还没等江与薇惊讶，许意就已经把烟丢进垃圾桶过来了。
“好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没管，他和从前一样跟江与薇伸手，要帮她拿东西。
见江与薇看着他，许意还以为是因为刚刚他拿着烟的缘故。
他低声跟人解释：“我没抽，戒了好多年了。”
“那你刚才是为什么？”江与薇看着他问。
许意与她对视而沉默，还未等他想好说什么，江与薇忽然看着他说：“许意，我们聊聊？”
许意看着她的眼睛。
他少有的想逃避。
却还是在她的注视下，哑声回答：“……好。”
两人坐在敞开着房门的客厅。
不过这会这层楼也就他们俩，无人来打扰。
两人的电话都响过，但都没人去接。
说着聊聊的两个人，分别坐在面对面的沙发，但谁也没先开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与薇像是酝酿了很久才开口：“我怕我误会，也怕我自作多情……”
江与薇还没说完。
原先一直没跟她对视的许意，忽然抬头看着她说：“没。”
江与薇心里一个咯噔，却见许意看着她继续说道：“你没误会，也没自作多情。”
第39章 039「喜欢我，还是拒绝我，就这么……
车子匀速行驶于高速上。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距离江与薇和许意分开已经过去快五个多小时了。
江与薇坐在副驾驶后的位置。
目光呆滞地望着外面，看似大脑放空，实则一团乱麻。
“江小姐，你要是累的话就先睡会，到地方我喊你。”
开车的也是个女孩子，还是汉人，是江与薇在平台上预约挑选的。她说完还看了眼导航，跟江与薇说：“快了，就43分钟了。”
“好。”
江与
薇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她重新坐直，声音却明显有些哑了。
脖子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也有些不太舒服。
司机还以为她是口干，跟她说：“旁边有矿泉水，都是没开封过的，你可以直接拿。”
江与薇又跟人道了声谢，倒是也没拒绝。
矿泉水有些凉。
即使是在开着热空调的车里，也让江与薇瞬时被冰了一下，倒也清醒了许多。
但说清醒，大脑也依旧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江与薇垂着眼睛，目光呆呆地看着手里这瓶矿泉水。
想到那天从京市过来，许意特意为她准备好的雪梨水了。
从前许意对她好的时候，江与薇从未多想过，只觉得许意是人好才会如此。
可如今清楚许意的心思后，再去看从前，又岂会瞧不出一点端倪？
许意为什么会那么介意张秀娥的话？
江与薇之前没想过，可如今想想，要是那时换作严哥和川哥，他们会介意吗？
不会。
因为他们是真的只把她当朋友。
还有那两次她注视到的温柔目光，恐怕也并非她眼花。
只是她从前从未往这块想过，才会觉得许意对她的好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所以那几年断联，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缺失了对方的生活和陪伴吧？
江与薇好像终于明白了。
她又想到她刚答应宋知贺表白的那阵子，有一天许意突然来找她。
他问她真要跟宋知贺在一起吗？
那时许意的脸色很差。
江与薇那会还以为是因为她谈恋爱没先跟他说的缘故，现在想想，或许也不是。
她刚刚没问许意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可什么时候重要吗？重要的是，她一直以为的好朋友竟然喜欢她……江与薇至今想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江小姐，怎么了？头疼吗？”司机的声音从前边传过来。
江与薇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一直拿手在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忙把手收回和司机说：“没事，我就是坐久了有点难受，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开会窗。”
司机自然不会介意，让她随便。
之后江与薇开了一点窗，没开太多，免得风声吵得人难受。
而后她闭着眼睛假寐，司机也没再打扰她休息。
但江与薇其实也没休息好。
闭上眼睛就是之前和许意在房间内的那段对话。
“我怕我误会，也怕我自作多情……”
“你没误会，也没自作多情。”
“……”
她那会沉默了很久，才看着许意接着说道：“许意，我们是朋友，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
“我就是知道，才不敢告诉你。”
江与薇发现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个小时了，她竟然依旧清晰地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甚至连他的眼神模样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许意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明明勾着，眼底却满是悲伤和落寞。
“江与薇，我想过一辈子都不让你知道这些的，就这样和你做一辈子朋友也可以。”
“可和你待得时间越长，和你相处得越久，我就越贪心，越不想就和你止步于此。”
“江与薇，我不逼你，但你也别厌我，好不好？”
车里响起一声很轻的叹息。
但很快就被风吹散吹走了，除了江与薇之外，无人知道。
手机发出通知声，是语音电话，江与薇本能以为是许意。
除了许意，平时很少有人给她打语音电话和视频电话，就连她爸妈平常也都是先给她发消息。
江与薇迟疑着没立刻拿出手机。
他们分开前没把事情谈好，江与薇这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开口说话，她尽可能地先深呼吸了几下，希望能用平时的态度和语气去面对许意。
即便她还对他们的关系一头乱麻，无从下手，但江与薇本能不希望许意因为她受伤。
可当江与薇终于酝酿好拿出手机的时候，发现打语音电话过来的竟然是临月。
江与薇看得一愣。
直到来电熄灭，再次响起，江与薇才回神匆匆接起。
“临月。”
“姐，你吓死我了，这么久没回消息，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我刚在睡觉，没注意，怎么了？”
“你到哪了呀？我和洛桑在下面等你了，你到了就能看到我们。”
“怎么下来了？”
江与薇一愣，反应过来又跟江临月说：“许意和你说的？”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她还没跟临月说她回去的事。
倒是刚刚上车的时候，许意让她分享了行程给他，可以随时监督她的行程。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江临月的“对啊”。
“姐，你也是，回来也不知道跟我说下，这里这么黑，你这么晚回来，我要是跟洛桑不来接你，你要是出事都没人知道。”
她说完又在那奇怪：“不过你怎么不跟许意哥一起回来啊？比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他明天还有个会。”江与薇自然不可能跟她说他们之间的事。
好在江临月也没起疑，噢了一声，又问了她一句什么时候到。
江与薇看了眼导航，回了。
也快了。
就几分钟了。
姐妹俩先挂了电话。
之后江与薇去查看微信。
有好几条消息，除了临月的，还有杨荔跟她说已经把资金全部打过去的回馈，还有陈娅的回复。
陈娅是她这几年合作的设计师。
她之前的花店、画廊，几个家里的软装硬装都是她们俩一起合作完成的。
这次江与薇盘下那曲这块地之后，便跟陈娅提了此事。
陈娅很感兴趣，刚才给她回了消息，说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过来。
江与薇对此也很高兴。
她不可能一直待在那曲，自然需要一个人帮她负责监督，陈娅是最好的选择。
她给陈娅和杨荔各回了消息。
重新退回去看消息，发现本该一直处于最前面的那个人这次却已经退后了好几名，头像旁边也空空的，没有未读消息的记录。
前几天每天待在一起，除了晚上没发晚安之外，倒也没什么感觉。
但这次，他们分开这么久了，许意也没发一条消息过来。
江与薇知道这其中的根本原因还是许意怕打扰了她，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愁绪难消。
不仅许意害怕，江与薇也害怕。
朋友之间就算有个什么误会，讲清楚也就好了，就像她跟许意断联这么多年，现在重新恢复联系也不会有任何疙瘩，依旧可以和从前那样相处。
可恋人不一样。
恋人之间要是有什么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别说像宋知贺那样恶劣的出轨偷情了，就算是别的矛盾误会，江与薇也没法像面对朋友一样去解决。
如果从前，她可能会。但经历过宋知贺这样的事，江与薇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何况她原本就没考虑过要再步入一段恋情的可能。
如果是别人的告白。
江与薇笑一下，搪塞过去也就好了，都是成年人，没必要讲得太清楚。
就像之前知道她跟宋知贺分开后突然出现的那些追求者，江与薇没收花，让杨荔联系了下也就没再出现了。
偶尔有些拐着弯来联系她的人，江与薇也能大大方方拒绝。
偏偏这次的对象是许意，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这让她怎么做？
江与薇也不知道了。
“江小姐，到了，你的朋友们在外面等你了，你看看是不是他们？”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江与薇顺着司机的话往车窗外看，目光却还有些涣散。
直到有手电筒照过来，车窗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江与薇才回答：“是。”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哑，但还是笑着和司机道别：“这一路谢谢你了。”
下车前。
江与薇仍旧给人多打了三百，叮嘱她在镇上找个地方睡一觉，这才下车。
刚开门就听到临月熟悉的声音：“姐！”
洛桑跟她相处久了，也不像最初那么腼腆了，他也笑着跟江与薇打招呼：“与薇姐。”
江与薇关上车门和他们点头。
夜已经很深了，也很冷，洛桑拿着江与薇的包，姐妹俩则互相挽着回住宿的地方。
这里没什么丰富的夜生活，睡得也早。
江与薇一行人到的时候，其余学生都已经回各自房间睡觉了。
江临月本来还想问问这次比赛的事，但看她姐一脸倦容，明显疲惫的模样，她也就收声打算之后再问。
“姐，你洗洗睡吧，门已经锁了。”
江与薇说好，嘱咐他们俩先去睡觉。
等他们各回自己房间，江与薇才卸下这一路强撑起来的笑颜，口袋手机依旧安安静静，让她好几次都想拿出来确认是不是没电了。
但江与薇最终还是没那么做。
她去厨房，想给自己倒杯热开水。
入眼却全是熟悉的许意带来的东西，红枣、桂圆、武夷山红茶、茉莉花茶……都是她平常喝得。
手机在这时终于发出通知的叮咚声，重新唤回了江与薇的神智。
她像是有所察觉，从口袋拿出手机。
这次真的是许意。
他问她到了吗？
江与薇回他到了。
对面发过来一句【好，早点睡。】
江与薇也回了个好，又久违地和人说了晚安。
许意也同样回了【晚安】。
可两人显然都没有因为这个久违而感到高兴。
江与薇拿着手机看了很久，盯得眼睛都酸了，也没见对面再发过来什么。
她几次想抬起手指给人再发几句，又作罢。
许意也一样。
这天晚上。
两人身处不同的环境都没睡好。
江与薇坐在那天晚上她和许意一起待过的三楼晒台，披着披肩看向窗外。
西藏的星空很辽阔也很美，可这次，江与薇却觉得星空好寂寥好孤独。
他们俩再见是第三天了。
这两天许意和江与薇都没怎么跟对方联系。
因为江与薇这几天都在外面设计房子的雏形和大概，许意又不在，江临月他们自然也没察觉到他们俩之间的不对。
倒是知道江与薇要在这开民宿了，把这群学生都高兴坏了，纷纷嚷着以后要过来住，
江与薇也表示了之后免费让他们入住。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又很慢。
江与薇设计的时候觉得心无旁骛，和卓玛他们聊天也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但每次空闲下来一个人的时候，看着不怎么再响起的手机，她又会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以至于她时不时都会去看一眼自己的手机，看一眼她和许意这几天联系越来越少的对话框，每次看着依旧没消息的对话框，江与薇又会发一会呆，直到回过神来关上手机，再次投身于工作之中才会好一些。
江与薇也不知道，她现在这么心无旁骛地去工作，到底是想用这样的忙碌去压退一些她跟许意现在这幅模样带来的落寞和异样，还是想借此可以不必去想跟许意联系的事，让他们两人彼此可以都冷静一下。
但这天下午，江与薇还是看到了许意。
当时她从民宿回去，没想到刚过去就看到临月和洛桑也在。
背对着她的还有一个男人。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江与薇也还是立刻就认出了许意。
三天没见。
江与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几天他们偶尔聊天的时候，也从没提起这个事，好像都有些不知道见面的时候该说什么，所以江与薇没问，许意也没说。
下意识地，江与薇去看了下自己的手机，想看是不是她没注意到消息。
但手机通知空空如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消息。
江与薇看着空白的通知微怔。
前面几个人这会也注意到她已经回来了，江临月面对着大门口先注意到她，高兴地喊她：“姐！”
江与薇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许意已经回头看向她了。
四目相对。
江与薇先愣了下，反应过来，还在回避目光和不回避纠结，许意就已经先朝她走过来了。
“回来了。”许意跟她说，到她跟前时又很自然地朝她伸手，要拿她手里的东西。
江与薇也习惯性地往人那边递了过去。
反应过来要收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许意已经拿到了画册的一端，江与薇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没收回。
只跟他道了声谢。
但这一声谢，也足以让他们两人对视。
江与薇眼中是后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许意眼中倒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没等江与薇说什么，他就主动先收回视线说道：“进去吧，风大。”
现在已经是十月中下旬了，那曲这里的温度也是越来越低了。
许意先迈步。
江与薇跟着他过去。
还没进屋就被江临月挽住胳膊，跟她告状：“姐，你好好说说许意哥，哪有人像他这样的？”
江与薇的大脑其实还一团乱麻，只是不想让其他人察觉出他们两人之间的端倪，才尽可能地想表现出没事人的样子。
“怎么了？”
心里倒是也有些吃惊，不知道许意做什么惹到临月了，明明临月最崇拜他了。
“许意哥这才来就想走。”江临月跟江与薇说道。
“什么？”江与薇看向许意，不假思索问道：“你要去哪？”
许意回头回她：“京市。”
江与薇几乎在与许意对视的那一刻，就知道许意为什么要走的原因了。
他肯定是不想在这影响她，也怕她看到他难受不自在，才会马不停蹄就打算拿了东西离开。
是不是她要是没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话，他连来了都会和她说？去了拉萨才会跟她知会一声？
江与薇看着许意。
她本来就乱糟糟的大脑这会显然更乱了。
她张口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是。
她是害怕现在和许意相处，也怕旁人看出，怕贸然说什么，她跟许意连朋友都做不了。
可她同样不想让他就这样离开。
两人之间这个气氛，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何况江临月。
江临月也是这个时候后知后觉地终于感觉出一些不对劲了，本来她只是觉得许意哥突然要走有些奇怪，她姐这两天也有些怪怪的。
但她最开始也没想太多。
可现在看着他们俩现在面对着面，彼此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江临月的心里忽然一个咯噔，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不是吧？
她姐去了一趟日喀则，就知道许意哥的感情了？
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这事好像不顺利啊。
江临月突然头大了起来。
她张口想帮忙说点话，但死嘴还来不及张开，许意忽然看着他们开口了：“你们是不是要去学校了？”
江临月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对，我们还有课，差点忘了，洛桑走了。”
“啊，可是——”
洛桑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江临月一阵风似的带走了。
一时间，这里就只剩下许意和江与薇。
没有别人在，江与薇好像自在了一点，又好像紧张了一点。
原本目光紧追着许意的人，这会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许意看着她低头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他开口还是从前的样子：“江与薇，我没想逼你，也没想用这样的法子让你难受。”
“你要是真那么为难，那……”
后面的话，许意看着她迟迟没说出口。
他似乎还在跟自己对抗，无法彻底做下决定。但看着江与薇这阵子明显疲态难掩以及消瘦了不少的样子，许意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喉结微滚和她说：“你要是真那么为难，那就算了吧，当不知道，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吗？”
这是江与薇一直想要的答案。
她不想去考虑那
些虚无缥缈、不知道结果的感情。可真的从许意口中听到这个回答，江与薇又怔楞地抬头看他了。
似乎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做答案。
头忽然在这个时候被人用掌心轻轻按住，在她眼前投落一片阴影。
许意沙哑而又带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喜欢我还是拒绝我，有这么难吗？”
没等江与薇开口，许意又接着和她说：“江与薇，以后别为我为难了，你不喜欢，我们就做朋友，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别为我难过成这样，我看得难受。”
他说完抬手，帮江与薇擦掉脸上她并未察觉到的眼泪，然后把人小心翼翼地抱入自己怀中。
上次是悸动，这次是道别。
上次有多用力，这次就有多小心。
一触即分，江与薇才感觉到他的温度，浑身微僵，许意就已经先绅士地松开手，把手收回了。
“好了，我去收拾东西，你先去洗把脸吧。”
“我们京市再见。”许意说完就转身回房。
江与薇却没去收拾。
她眼睁睁地看着许意离开的身影，下意识跟着迈出了几步，却又中途停下。
等到许意拿着行李箱出来，看到她还站在原地目光发直地看他，许意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说回到从前，可他们谁都知道回不到从前了，他只能尽可能自然地跟江与薇说“走了”。
江与薇这才回神，和他说道：“你到拉萨很晚了，再留一天吧。”
许意何尝不想留？
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把人为难成这样，要是留下，恐怕只会让她更不自在，不如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下，他也希望他们下次再见能真得变回以前。
“不了，之后还有事。”
江与薇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也没问，沉默片刻，她才开口说：“那我送你出去。”
许意没拒绝，却也只肯让她送到门口。
“快要下雪了，你别送了，等到拉萨我给你发消息。”
江与薇看着他。
不舍、想挽留……却又说不出口。
她只能看着许意离开，又在出去前回头和她说：“江与薇，就当这几天是一场梦，梦醒就好了。”
许意说完，又满是不舍地看了她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江与薇原本失神看着。
此时见他动身，方才回神，她本能又跟了过去，直到刺骨的寒风狠狠刮着她的脸颊，令她回神止步，再次在原地看着许意离开，一点点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她以为这样的结果，是她想要的。
回到最初。
回到朋友的身份。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与薇的心里竟然还是十分难受，甚至在看着许意这样离开的时候，她的心情竟然比之前还要更加难受了。
第40章 040「人生在世，何必非要求一个永……
这天傍晚。
江临月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楼下没人，而属于许意的客房也显然已经空了。
被子之类的都叠得好好的，但之前还在的行李箱已经没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许意哥回来了吗？为什么房间里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与薇姐呢，她怎么也不在？一起走了吗？”
同行的学生都嘀嘀咕咕，江临月倒是猜到了其中可能的情况。
她没表现出来，跟几个朋友说了一声：“你们先休息，我把晚饭先给我姐拿上去。”江临月说完就直接拿着饭盒先上楼去了。
其余几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觉得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都先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江临月上楼到江与薇的房间后，没立刻进去，而是先在外头敲了敲门。
“姐，是我。”
里面传来江与薇明显跟午后时分相比，变得沙哑许多的声音：“没锁，进来吧。”
江临月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靠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与薇。
“你们回来了。”
江与薇回头，她还是想表现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尽可能地和平常一样和江临月说道：“都到吃饭的时间了，你们都吃过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想接过江临月手中的饭盒，再做个没事人一样吃饭。
但江临月看着她姐这副样子，怎么可能不担心？午后没能说的话，这会却是再也藏不住了，江临月直截了当问她：“姐，你跟许意哥怎么回事？”
江与薇的动作一顿，没想到会被临月看出来，但江与薇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和临月说。
不仅是临月，任何一个人，她都不准备说，这是她和许意之间的秘密。
她至今还以为，这事只有她跟许意两个当事人知道呢。
正想随便搪塞过去，江与薇便又听江临月问她：“许意哥给你表白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江与薇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都还没想好怎么跟人说。
江与薇呆呆看着自己这个堂妹，不知道她哪来的神通看出来的？
但江临月的下一句话却让江与薇更为震惊了：“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
江与薇神情呆滞，不知道这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到如今，江临月也不可能再瞒着江与薇。
没必要了。
知道她姐现在肯定没心思吃饭，江临月把手里的饭盒先放到一边，拉着她姐就去沙发那边坐下，而后什么都没说，把手机打开到她跟许意哥的对话框，递给她姐让她自己看。
江与薇没有看别人聊天记录的习惯，她觉得这是一件很私密的事。
但看着对话框备注的许意哥，江与薇迟疑一瞬，最终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江临月跟她说：“姐，你翻到最上面。”
江与薇“嗯”一声，先往最上面翻，然后就看到一条上个月的聊天记录——
那是她跟宋知贺登记离婚，许意带她去盘山公路的那天。
临月突然问许意，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江与薇没想到开篇就那么令她吃惊，她目光呆怔地看着许意回得那句是。
大脑好像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手指却还在不停地往下滑动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其实临月和许意聊得并不算多，但几乎每次聊天都跟她有关。
还有一些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照片和视频。
家里庭院里，晚上，她抱着泡芙，许意提着大包小包，他们俩走在一起的照片。
山顶上，她跟许意站在一起，她看着镜头，许意看向她的样子。
还有那段临月说没保存的视频，她也在他们的聊天记录里看到了。
随之附带的还有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学长，真不用给我姐吗？”
“谢谢，不用了。”
江临月在旁边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这个当妹妹的竟然帮着别人“骗”她，虽然这个别人算不上外人。
但江临月还是先跟江与薇承认起自己的错误：“姐，我没想骗你的，但许意哥怕你知道他对你的感情，你会接受不了，我也不希望你们好不容易能恢复成现在的样子就又断联了，所以……”
江与薇没说话，但也没怪临月。
她只是身体僵硬地握着左手心里的手机，迟迟都没能反应过来。
江临月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犹豫般小声问：“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跟许意哥他……”
“……我不知道。”
江与薇终于出声了，声音却比刚才还要哑。
江临月先替她把旁边的保
温杯拿过来。
江与薇喝了一口，却也没怎么缓解喉咙里的干哑，她把早已熄灭的手机还给江临月，又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我没想过这种事。”
“我更没想过许意他竟然会喜欢我……”
江临月窥看她的脸色，小心补充一句：“姐，据我所知，至少在大学之前，许意哥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江与薇听完后更加沉默了，她之前已经猜到了。
“姐——”
江临月是真的盼着他们俩能在一起，有情人成眷属。旁观者清，这么一阵子看下来，江临月觉得她姐对许意哥也不是完全没感觉。
没感觉，会那样大老远的跑到日喀则去？
会总是那样煲电话粥？视频电话？做什么都要分享。
会因为许意哥的离开，这样难过？
那完全已经超出朋友的范畴了，她跟她最好的朋友都没这样过。
江临月觉得她姐就是入局者迷，被之前的关系困了太久，以至于无法跳脱那个关系去看他们之间的可能。
江临月突然一阵信心满满，迫不及待地想当起月老来：“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对许意哥可能也不是没感觉？你就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一时没法转变过来？你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
江与薇忽然回头看她，打断她的话：“要不要和他先试一试？”
江临月本能点头。
试一试简直太正常了，现在别说谈恋爱了，就连婚姻都有先试婚，看看适不适合彼此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往下走下去的。
她觉得她姐大可不必如此纠结，或许试过了很好呢？真不行，那也没事啊。
人生嘛，就是享受的，何必给自己空留遗憾，让自己以后后悔呢？
江与薇摇头：“如果是别人，我或许会考虑这样做。可许意不是别人，我没法承受那样做带来的后果。”
所以为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呢？
因为窝边草是安全边界，破坏了这个安全边界，就破坏了原本安全的环境。
她跟许意的圈子太过重叠。
如果有一天，她跟许意真的在一起又分开，那以后他们的那些圈子恐怕也得崩塌，家里的长辈也不好来往相处。
她想，当初许意或许也是这样纠结、犹豫、徘徊……才会让她一直都没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
“姐……”
江临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她问：“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江与薇沉默了，她也不知道。
许意让她当这几天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回到原点，她和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但其实他们俩都清楚，有些事开了头，就没法回到从前了。
就像那只已经很久没有亮起的手机。
从此之后，他们每次对话聊天，都会再度考量会不会打扰到对方，好像一切又都恢复到了断联之前。
江与薇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涌起一阵难过。
但她还是先哑声跟江临月说了：“我也不知道。”没等人再说，江与薇不想让人担心，又强撑起一抹笑和她说：“好了，别担心我们了，我想，一切都会好的。”
江临月闻言没再说话，但望着她的眼睛里却明显很担心。
这天之后。
江与薇和许意还是保持着每天聊天的频率，联系着对方。
江与薇会发一些自己的工作进度和她一日三餐的伙食，许意也会发他的工作照片和小泡芙的照片和视频……两人还是会聊起小泡芙，会互相道晚安。
好像一切真的都和以前一样。
但江与薇这么细心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出现过语音通话，更别提视频了。
她跟许意之间又恢复成了他们刚开始联系的那阵子，就连语音都开始变得稀少起来。
甚至都不如最开始。
“在想什么呢？”
江与薇听到前边传来的声音，才回过神。
“抱歉，我刚在想一些事情。”江与薇跟陈娅说，语气很诚恳。
她知道自己又出神了。
她这阵子总这样，收到他的消息，她会出神，没收到他的消息，她也会出神。
刚刚许意跟她说，今天霍准带着宁溪跟他们去碰面了，他们一起在梁哥那吃了饭。
其实不止许意发来消息。
早在昨天，她就收到了霍准和宁溪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刚刚他们的小群里，也有川哥和梁哥他们的对话。
江与薇回了几个表情包，也私聊了宁溪，说下次再聚的事。
许意的消息，她当然也回了。
看似和以前一样，表达了可惜和遗憾，让他好好吃饭，别喝酒。
但江与薇就是能感觉到不一样，不一样的。
要是以前，许意不会只说他们碰面的事，他会跟她文字直播现场的情况，跟她说川哥他们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种报备又或者说生硬地找话题，让江与薇感觉到了一阵无法抑制的恐慌，她感觉到她跟许意之间的话题和联系正在慢慢减少……或者因为克制而无法扩散话题，以至于只能这样不咸不淡地聊着。
江与薇很怕有一天，他们之间连这样的话题都没有了。
这让她不敢想。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娅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测绘本，看着江与薇说：“与薇，我觉得你今天不适合工作，或许我们该喝酒。”
江与薇本想说不用，但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工作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还不如就按照陈娅说的，喝点酒休息下。
她点头答应了。
两人没出去，就在这间空了的屋子，各自裹着毯子盘坐在地上喝酒。
陈娅是两天前来的。
她忙好京市的事之后就婉拒了其他人的合作，直接飞机来了那曲。
酒是昨天江与薇带着她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随便拿的。
不是什么很好的酒，就是些啤酒，这会两人一人一罐慢慢喝着。
认识这么多年。
虽然没怎么深交过，但陈娅自认为自己对这位江小姐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还从没见她这样过。
就连刚离婚那阵，她看到的江与薇那也是积极向上，直面一切的人，从没像现在这样过，落寞、担心、挣扎……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倾听者。”陈娅碰了下江与薇的啤酒，和她说。
江与薇其实并不想聊这个，她连知情的临月那边，都没怎么跟她聊过这件事。
她其实并非逃避之人，碰到事就去解决一直都是她做事做人的准则，唯独在这件事上，江与薇犹如一个懦夫一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前不行，退也不行，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看着陈娅关心而又真诚的目光，江与薇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看着人出声了：“陈娅，你有跟朋友谈过恋爱吗？身边很亲近的朋友。”
这个问题让陈娅有些意想不到，但陈娅还是点头回了：“当然。”
“我很多恋人都是由朋友开始的。”
“那后来呢？”江与薇迫不及待问，想到什么又抿唇说，“抱歉。”
如果有后来，就不会有后来的别人了。
“没事。”
陈娅笑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她跟江与薇简单概括了下：“有现在还是朋友的，也有已经分道扬镳的，不至于撕破脸皮，但彼此各有生活后也不会再互相打扰。”
“你这样问，是有情况吗？”陈娅问江与薇。
江与薇没否
认，但也没说是谁。
陈娅倒是很快就猜到了：“是许二少吗？”
江与薇本来目光还涣散着发着呆，听到这话，眼睛都不自觉睁大了。
要说临月知道，那也正常。
但陈娅怎么也会看出来？江与薇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陈娅看她这样，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猜的。”她跟江与薇说。
她虽然不是江与薇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但这些年合作的人一直都非富即贵，自然也听了些两人之间那些不知道真假的八卦。
加上之前给江小姐去弄新居，那位许二少没少过来查看，负责任的模样简直就跟主人家一样。
她当时没跟江小姐说，以为她知道。
但现在见她这样，又不确定了，便还是把前阵子的情况和人说了下。
江与薇果然不知道，她问：“什么时候？”
“就前些天，我来这边前去你那收尾的时候。许二少怕甲醛还给你买了不少绿植，每天都会去帮你开窗通风，我以为你知道就没跟你说。”
那就是许意回去之后了。
他没跟她说过，江与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又闷头灌了口酒，江与薇喝得太快，咳嗽起来。
陈娅忙拿过纸巾盒递给她，问她没事吧。
江与薇边摇头边擦嘴和衣服上沾湿的地方，过后才说“没事”，又过了会，她跟陈娅坦白：“是他。”
陈娅点头，又问她：“江小姐不喜欢许二少？”
江与薇沉默片刻才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从来没把许意归为朋友和家人以外的身份，所以你要问我喜不喜欢许意，我其实也不知道。”
“理解，朋友这种关系，你要一下子转变也的确蛮奇怪的，何况你们还认识这么多年，想要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不简单。”
陈娅想到记忆中那个男人，不由笑着跟江与薇说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和许二少郎才女貌蛮般配的。”
很多人都这样说过。
江与薇想笑，最后却也只能轻扯了下唇角，笑不出来。
她知道她要是跟许意在一起，肯定很多人都会赞成。
他们两家知根知底，别说临月和江睿喜欢他，就连她爸妈都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
可是——
当初她跟宋知贺同样也是知根知底，但结果呢？
江与薇不想把这些事混为一谈，这对许意不公平，他不是宋知贺，却又没办法完全做到。
怕受伤是一回事。
何况对象还是许意。
她完全没办法去想象，如果许意以后也变了，那她该怎么办？那简直是比宋知贺的背叛还要致命。
又或者，她变了呢？
那许意该怎么办？她对得起他吗？
她没说，但脸上的表情足以表明一切，陈娅也就知道她如此为难的原因了。
成年人的体面是不会去刨根究底问这些东西的。
陈娅只是喝了口酒后和江与薇说：“我的初恋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一起从小县城来到京市，以为会步入婚姻，没想到在订婚后，我发现他跟别的女人搞到一起了。”
江与薇转头看陈娅。
以前听到这种事，江与薇都会皱眉恶心，更不用说她现在也经历过这样的事了。
她也当起了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听陈娅继续往后说：“我那会是真的难受，还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服用了一年的药物才走出来，但当时我对男的也是抱有不信任不接受的状态。”
“认识这么多年的男人都会变成这样，我又如何去相信那些刚认识的人呢？”
“江小姐。”
陈娅忽然转头，看着她：“你要让我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说这世上一定有好男人，我也给不出。你别看我现在还是在谈恋爱，但你要说我真的相信永恒吗？说真的，我没办法那么容易去相信。”
“可人生在世，何必非要去谈一个永恒呢？”
“与其去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保证，不如去看一个人的下限，然后有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说走就走重新开始的勇气。”
这是第一次有人与她谈论爱情观，江与薇呆住了。
“你能在上一段感情说断就断说走就走，就不会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
“至于朋友究竟要不要变成恋人，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回答你，每个人对关系的看法不一样，但我想，无论什么样的关系，你都能处理好，只是时间问题。”陈娅说完与她举起啤酒罐。
江与薇看着她，好一会才跟着举起，与她相碰。
啤酒产生的二氧化碳在啤酒罐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江与薇喝下去后才含糊跟陈娅说道：“陈娅，谢谢。”
陈娅笑着摆手，说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