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仪惊讶的瞪大眼,上下打量易天赐,感叹:“你活得可真不容易。”
林染冷冷的哼声:“故事老套至极。才被劈四十八次?离九九八十一难还差好多次呢。我看你现在就该出去,被雷劈一劈。”
呵,真被雷劈这么多次,早成焦炭了。
话音刚落,外头平地一声惊雷。
谢韵仪惊呆。
易天赐身子一抖,真哭了:“阿染姐姐,我说的都是真话,你相信我,呜呜呜……”
林染呆了呆,疑惑的问系统:“刚才你劈的。”
【并没有。此间正常能量碰撞。】
“统,接下来,你根据她的心跳和微表情,分析下她是在说真话,还是有所隐瞒。这个能力,你有的吧?
我遇到弄虚作假,搞封建迷信,可能会骗得我一穷二白倒欠债的骗子了,你得管吧?”
【没问题!】
林染还没开始问,谢韵仪回过神来,立刻道:“你以母树发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
易天赐眼前一亮,飞快的抹一把眼泪:“我易天赐,向母树虔诚的发誓,我对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说的话,句句属实。”
“这下你们能相信我了吧?”易天赐水润润的眼睛看着谢韵仪,看起来乖巧极了。
她以往发誓必定遭雷劈,这次头顶无事发生,阿清姐姐果然气运非凡!
“你跟着我们,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林染漫不经心的说,“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
易天赐眨巴下眼:“我只是躲在你们的气运之下,影响不到你们。”
林染继续问:“你这个跟着我们,是多近?得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你以后的吃喝,包括很多事,都得经过我们来安排?”
易天赐激动的点头:“阿染姐姐真聪明,你们就当养了个小丫头就好。放心,我有银子,我给你们银子。我吃得不多,事很少,一个月花不了二十两银子。”
她自己给自己买碗白米饭,十有八九咬中石子,给嘴巴划伤了。穿上新衣裳没多久,不是被划了,就是被泼一身脏污,顺带受个伤。
谢韵仪敲桌子,沉着脸:“一座房子里的不同房间?还是必须得要在一个房间里呆着?”
“必须”两个字加重了语气,最后一句话说得阴恻恻的。
感受到危险,求生欲上线,易天赐立刻回答:“一座房子里的不同房间就行!我知道你们俩是天作的姻缘。你们放心,不该看的,不该听的,我都懂。我会当一个懂事的瞎子和聋子。”
谢韵仪的脸色,由阴转不太阴:“算你懂事。”
留下她也好,都不用夜袭耍赖,阿染就肯定还和她住一个房间!
易家底蕴深厚,阿染若有什么事,勉强也是一个助力。
林染沉吟片刻:“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易天赐小心翼翼:“跟一辈子可以吗?”
林染:“……你最好早点找到其它方法。”
系统没显示易天赐说谎。
除了系统和母树,易天赐,是她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三个,超自然现象。
易天赐猛猛点头,笑开了花:“我会努力的。”
吃完饭,林染赶着小栗子回文昌巷子。
租的房子要先里里外外再打扫一遍,日用要出去置办,尤其是厨屋的用具,要买一套全新的回来。
才进院子,关上门,谢韵仪就拉住易天赐,神色凝重:“你发誓,永远不会背叛我和阿染,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和阿染的事,也不许将我和阿染的事,对任何人讲。”
易天赐眼睛晶亮,立刻十指相扣,放至胸前,垂眼发誓:“我易天赐,向母树虔诚的起誓:永远不会背叛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不会做任何对不起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的事,也不会将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的事,对任何人讲。”
发誓完*,她抬起眼,高兴得蹦了起来,哈哈大笑。
又没雷劈她!哈哈哈哈!
林染扔给小疯子一块布巾,指着西边靠院门的厢房:“你住那间,给屋子里打扫干净。有什么要买的,拿纸记下来给我。”
易天赐放下背篓,欢快的跑到井边提水。
她年纪不大,看着瘦瘦小小,胳膊倒是有劲。轻轻松松就提上来一桶水,笑着说:“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都休息,我来收拾。”
哈哈哈哈,提水没掉井里!
林染:“院子和西厢房交给你,我们住的主屋,没叫你,你不要进。”
易天赐重重点头,笑嘻嘻道:“我懂,我懂。”
林染不懂,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到底在懂什么,笑得奇奇怪怪的。
易天赐干活利落又积极,兴高采烈的跑来跑去,看得谢韵仪都弯起唇角,感叹:“年轻真好啊。”
林染:“你七老八十了?”
谢韵仪:“我说的是那股高兴的劲儿,你看她洗茅厕都这么开心!”
说到这里,两人齐齐陷入沉思。
谢韵仪想了想:“要不,咱还是把她赶出去吧!”
林染:“行。”
谢韵仪握拳:“算了,她要是不识相,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林染招招手,易天赐小跑着过来:“阿染姐姐?”
林染递给她一沓草纸:“以后在家里,更衣用这些纸擦拭,不用厕筹。”
易天赐毫不犹豫的接过:“谢谢阿染姐姐。”
谢韵仪惊讶:“你一个读书人,不觉得纸用在茅厕,不……不尊重?”
易天赐咧嘴笑:“在我这里,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谢韵仪拍拍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你小小一个,看得还挺通透。”
易天赐弯着眉眼:“差点就死了的次数太多,就能通透了。”
房子本来就算干净,三个人干活,很快就洁净一新。
林染赶着小栗子出门。
别看易天赐上午还跟乞丐似的,这也是个讲究的,要买的东西可不少。
竹席、被单、面巾、木盆、木桶、床单被单、蒲扇、布巾、澡豆、牙粉、牙刷、三双布鞋,十套衣裳……记了满满一张纸。
简直就是要给她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部来一套。
林染和谢韵仪要买的倒是不多,主要是厨屋烧饭用的陶釜蒸笼碗筷铲子勺子,菜刀砧板,油盐,米面,还有晚上要吃的菜。
空间不能叫易天赐知道,林染和谢韵仪也不想吃外头的饭菜。
出去一趟,板车装得满满当当。
易天赐的五十两银子,花去十二两,她高兴得热泪盈眶。
她被竹席划伤过后背,被木盆砸过脚,被衣裳勒过脖子,被布鞋里的针扎过脚,被纸划伤过手……
谢韵仪听着她的故事,喟然长叹:“世界上,居然有你这样的倒霉蛋!”
易天赐双眼红红的看着她:“还好有你们的存在。”
她只怜惜了自己几息,又恢复到乐呵呵的模样:“我可以在厨屋帮忙吗?”
谢韵仪立刻道:“你被刀切过手,被陶釜里的汤水烫过,被陶碗划伤过嘴唇,被火烧着过,掉进水缸差点溺死……”
易天赐连连点头:“阿清姐姐说的都有。”
林染瞄一眼这可怜娃,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命大!
回到家,驴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易天赐收拾自己房间,林染和谢韵仪洗干净厨屋的用具,就开始切菜做饭。
易天赐很快“噔噔噔”跑出来,跃跃欲试:“我做什么?”
谢韵仪叫她洗米煮粥,她自己舀水和面,林染切酸菜剁肉,一会蒸包子。
“你家在哪?”林染随口问道。
易天赐一脸虔诚的舀稻米:“许州府。”
谢韵仪揉着面:“你一个人来的?你是许州府人,怎么来云州府考秀才?”
易天赐双眼亮晶晶的打火:“有两个仆人跟着一起来的,到了云州府,我就叫她们回去了。跟着我,她们也容易倒霉。我户籍落在云州府,童生也是来云州府考的。”
林染:“你八岁就中童生了,后面来过云州府么?”
“我家人算到我活命的机会在云州,才给我户籍落在云州。”
火点燃了,她扭头看一眼林染和谢韵仪,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委屈,“四年前,她们又算到机遇是考取功名,我来中了童生,之后就年年都来考,也是等你们。
第一年摔伤了腿,第二年胳膊折了,去年好不容易进了考场,肚子坏了,一直往茅厕跑。
你们不知道,今年在官道等到你们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官道?”谢韵仪疑惑,“没看见你啊?”
易天赐坐在火塘的小凳子上,眼神躲闪,不好意思的说:“我是那个瘸腿书生……”
林染看一眼她的眼睛:“是有点眼熟。”
“后来我追到云来客栈,扮成算命的,想引你们出来。”易天赐双手托腮,懊恼不已,“结果一直被人围着,不光没和你们说上话,晚饭都没吃成。”
“不过,好在我打听清楚了,你们今天要看房。三处院子选一处,我算了个卦,就来门口等着了。”她笑嘻嘻道,“这次,我决定直接表明心意,果然叫我赌对了。”
林染调好了馅,从谢韵仪手里接过面剂子,用手腕处按下一圈,就是一个包子皮。
她熟练的包着包子,嘴巴也不闲着:“你那不叫表明心意,是硬碰瓷。”
易天赐笑:“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姐姐们同意收留我了。我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不再时时为小命发愁。”
天热,包子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发起来。正好稻米粥煮好,林染拿布巾覆住陶釜两边的耳朵,将陶釜放在一边凉快。
两个灶孔,一个蒸包子,一个林染用来炒菜。
火烧起来,本就矮小的厨屋里又闷又热,谢韵仪回屋拿几个菜瓜和黄瓜出来。
打井水洗干净,拿过来喂林染,给她降降温。
今年雨水充足,柳树村日常吃的菜蔬,除了葵菜萝卜,蔓菁冬瓜瓠瓜茄子也都种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地里的活计轻,还特意种了一分地的菜瓜和一分地的黄瓜。家里吃的肉多油水足,这两生啃解腻。
林染和谢韵仪每天早晚,都去地里转一圈,看着菜瓜和黄瓜的个头差不多,就摘下来。
这种摘了,洗洗就能啃的菜,种在地里的只有林家一家。其余人家都是种几株在院子里,给孩子们解解馋。
没办法,孩子们就算一日三餐吃饱了,玩一会就又饿了。做完力所能及的家事,她们除了疯玩,就是寻各种吃的。
从草叶里抽嫩毛毡、在刺丛里撇脆脆的刺梗茎,满山坡找红彤彤的覆盆子……
路过萝卜地,都会拔几个起来,用叶子擦干净土就啃。看见地里的菜瓜和黄瓜,真会忍不住动手。
因此,两分地的菜瓜和黄瓜,林染和谢韵仪能摘走的,也不多。来的路上天天吃,就剩下这么一篮子。
林染抄着锅铲,歪头,就着谢韵仪的手,三口就能啃完一个黄瓜。
不是林染的嘴大,是这没经过两千年培育的黄瓜,真的小,但味儿也是真不错。
菜瓜等不到皮黄就得摘下来,不怎么甜,跟吃黄瓜似的,还有淡淡的苦涩味。不过,吃完口齿留香,谢韵仪格外喜欢。
易天赐看她们吃得香,见还有不少个,伸手讨要:“我也尝尝。”
谢韵仪:“明天去市集买了给你吃。”
这都是她亲手摘的,才不给外人吃!
蔓菁肉丝炒完,林染给肉骨头焯水,放切成块的莲藕和姜丝进去炖。
等包子蒸好,她将蒸笼抱到一边,就着陶釜里的开水给鸡块过一遍水。
然后另拿一个陶釜,将鸡油煸出油脂,放鸡块进去炒得油亮金黄,和芋头姜末一起炖。
易天赐欢喜的瞪大眼,言不由衷:“你们不用为我,特意准备这么多好吃的,天这么热……”
谢韵仪斜她一眼,冷酷的用上了林染常说的那句话:“少自作多情,这是我们日常吃的。顶多就是每样随手多烧点,捎带上你的饭菜。”
易天赐挠挠头:“天这么热,咱们烧这么多,放明天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林染:“晚饭吃酸菜肉包子,稻米粥和蔓菁肉丝。鸡和骨头慢慢炖着,我和阿清晚上当宵夜吃,你吃不吃?”
易天赐:“吃!”
包子捡出来端饭桌上,一人一碗稻米粥。
易天赐学着谢韵仪和林染的样,一手拿包子,一手拿勺子,将蔓菁肉丝舀进稻米粥。
咬一口包子,酸香可口,易天赐瞪大了眼:“真好吃!生津开胃,夏天吃最好不过。”
包子是前两月风靡许州府的吃食,似乎是几天之间,不光各家食铺卖起了包子,不少人家的饭桌上,麦饼也变成了包子。
包子是新鲜吃法,松软可口,能包肉包菜,一锅能蒸不少。跟一个个煎麦饼或是做面汤,再烧菜比起来,大家都愿意蒸包子。
易天赐吃过各种馅的包子,这还是头一次吃到如此鲜酸开胃的。
再舀一口菜肉稻米粥,层次分明,滋味丰富。
“跟着你俩真好!”易天赐再次发出感慨。
不用时时警惕各种突发状况,能一心一意享受美食的感觉真好!
谢韵仪啃着包子,看一眼林染,问易天赐:“你是怎么确定,我俩就是你要找的人的?”
易天赐吃得两颊鼓鼓的,口齿不清:“握凭感觉,看你们系。”
林染漫不经心:“感觉不会错么?”
易天赐咽下嘴里的食物,眉眼里现出几分得意:“我的感觉若是会出错,老天就不会追着我劈了。”
“不会错的。”她看着两人笑,“我见过你们后,就算过了。我的卦牌,没办法算出你俩的事。”
林染:“什么叫没办法算出我俩的事?你现在算给我们看看。”
易天赐拿布巾擦擦嘴,“噔噔噔”跑回她的屋子。没多会,她抱着一个卦筒跑回来:“这是我们易家的传家宝之一。”
谢韵仪看过去,那卦筒通体墨绿,筒外刻着奇怪的笔画。
不是金文籀文,也不是大篆小篆,看起来像是随意刻画,但细看又觉得玄妙无穷,深不可测。
玉筒里装着颜色一致的翠玉扁牌,绿如春水,晶莹剔透。
她从前见过的那么多奇珍异宝,在这套玉筒和玉牌面前,都要相形见绌。
不是说那些奇珍异宝不够珍贵华美,而是这套卦牌,像是带着久远时间沉淀出来的古朴神秘。只看一眼就知道,寻常俗物不能与它相提并论。
“算什么?”易天赐兴奋的问。
谢韵仪斜一眼林染:“我跟阿染的孩子,何时出生?”
林染面无表情的睨她一眼,淡淡道:“就算这个吧。”
易天赐盘腿坐下,闭上眼,神色庄重,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高人的气质韵味。
林染和谢韵仪紧紧盯着她。
突然,易天赐睁开眼,猛喝一声:“起!”
她眸中分明没有焦距,胳膊纹丝不动,手中的卦筒却剧烈的摇晃起来。翠玉相击,细细密密的“叮叮铃铃”声涌入耳膜,激得人心口一紧。
“铛铛铛铛”,翠玉牌从玉筒中冲出来,撒了一地。
林染神色一凝,问系统:“你能用科学的范畴,解释这种现象么?”
【科学只能解释科学。】
林染:……
那就是真玄学了!
唔,跟母树能结孩子相比,眼前的事,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半晌,易天赐的视线渐渐聚拢,见此,毫不意外。
她一一收拢起翠玉牌,拿干净的白布细细擦拭,再放进玉筒里:“我给你们算过三次,分开算,合起来一起算,每次都是这样的情况。”
她站起来,擦擦额头上的汗,将玉筒随意放在桌边:“除了我自己,我算不大准。我甚至给女皇陛下和女君陛下都算过,只有你俩,是我无法测算的。”
林染抬眼看她:“这样卜算,对你有伤害?”
小姑娘面上的红润不见了,眸中憔悴,脸色苍白。就这么短短两分钟,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的衣裳湿透了,乌黑油亮的发色看起来都黯淡了不少。
“你先去换身衣服。”林染沉着脸说,“以后我们叫你做什么,若是对你的身体有损,你要直说。”
“嗯。”易天赐甜甜的笑,“没关系的,我平时卜算很容易。只有相干的气运极大,或是像你们这样,我算不了,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她抱着玉筒,慢慢走回去换衣裳。
谢韵仪突然没了胃口:“咱们是不是得对她好点?她看起来好惨的样子。”
林染淡淡的“嗯”了声,继续啃包子。
易天赐换了衣裳回来,又是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我刚算了一卦,虽说没成功吧,但是,肚子好饿,我多吃点没事吧?”
谢韵仪抬抬下巴,点点桌上的吃食:“敞开了吃!”
林染拿一个包子递给她,漫不经心的问,“你之前说,算到我们会租下这里,怎么算的?”
易天赐伸手接过,啊呜一大口:“算的狗子……狗子晚上睡哪。”
她像是急需食物补充元气,狼吞虎咽起来,一点没有刚才吃饭时的礼仪。
林染淡淡的“哦”一声,继续啃包子:“你慢点吃,没人抢。”
谢韵仪把菜盘子,往易天赐面前推了推。
“狗子和你们关系亲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才能算出来。”
易天赐想了想,认真道,“你们不用为我刚才的样子内疚,我能跟着你们,我的命运就已经变了,说不定能活到而立之年呢!”
林染慢慢皱起眉:“三十岁?”
易天赐说起生死不见一点伤心:“我们易家人,特别容易横死。全族都出手相护,我才没早夭。”
谢韵仪神色凝重:“为什么?”
易天赐指指头顶:“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泄露天机者,皆不得寿寝正终。我们易家,只有毫无卜算天赋的人,才会跟常人一样生老病死。”
林染冷冷道:“你们不能不算?算到未来又如何?人活在当下,脚踏实地,问心无愧,有什么好算的。”
易天赐怔了怔,渐渐的,神色郑重,她站起来朝林染拱拱手:“谢谢阿染姐姐关心。但,这是我们易家的使命,虽死不敢忘!”
“好了好了。”谢韵仪见气氛僵了起来,忙拿起一个包子塞易天赐手里,“吃饭吃饭,再慢点,没你的份了。”
“啊,怎么少了这么多!”易天赐看向桌面,惊道,“我才出去这么一会!”
她立刻大口大口的啃包子,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和刚才说到生死时的淡然,完全是两个模样。
她小小一个,竟然也还真能吃!
谢韵仪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林染吃饭。
余光也关注着易天赐,见这姑娘吃完四个包子,又去拿第五个,她迟疑半晌,问:“这样的包子,你平时能吃多少?”
易天赐嘴巴忙着,手指比划一个五。
谢韵仪:……
谢韵仪木着脸,看着这姑娘,吃完八个包子才停手。
能吃代表气力大,又是一个力气大的!
她还这么小,就能吃得下八个包子!
等她长大了,定是能一棍打碎石头!
等易天赐发现,她停下了,林染还在慢条斯理吃饭的时候,她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我终于不是家里吃得最多的了!”
谢韵仪冷冷的睨她:“能吃有什么不好?有本事的人才能吃!”
“对对对!”易天赐猛猛点头,乐得见牙不见眼,“和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在一起,好开心啊!”
她从前没少因为吃得多,被人嘲笑!
“以后你跟着我学烧饭。”林染看她一眼,“你阿清姐姐是大小姐的身子,干不来厨屋的活。”
谢韵仪不服气:“我烧火烧得好!”
林染毫不在意的“哦”了声。
易天赐左瞄右瞄,偷偷往谢韵仪身边挪了挪。
阿清姐姐现在,看她多了几分怜惜,阿染姐姐……看起来就不好惹。
林染吃完,易天赐十分有眼力劲的站起来:“我洗碗,都不许跟我抢!”
谢韵仪啧啧:“这世上,还有喜欢洗碗的人?”
易天赐立刻道:“阿染姐姐烧饭辛苦,阿清姐姐不合适做这些粗活,都交给我!”
林染将蒸笼搬到井边,和易天赐一起洗碗。
让这姑娘一个人干,她觉得自己在使唤童工。
谢韵仪也没闲着,她给灶膛里添一把柴,去喂小栗子和黑云黑羽。
易天赐洗完碗,跑过去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的三主人,以后咱们要一起生活很多年,和睦相处好吗?”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黑云黑羽弓起身子,龇牙。
“黑云黑羽,坐下。”谢韵仪喊一声,从厨屋出来,对易天赐道,“它俩只认我和阿染,你别摸。”
“你去摸小栗子。”谢韵仪摸摸小栗子的脖子,“小栗子傻,你喂她几次豆子,她就愿意亲近你。”
易天赐的视线,恋恋不舍的从黑云黑羽身上挪开:“不急不急,咱们来日方长。”
至少,刚才它俩都没扑过来咬她。
谢韵仪拿来一把黄豆,放易天赐手里。
易天赐双手捧着,欢欢喜喜的放小栗子嘴边。
“好可爱!哈哈哈哈哈!”易天赐笑得高兴极了,“它吃我手里的黄豆,它不咬我。”
谢韵仪嫌弃的揉小姑娘的脑袋:“你能不能别这么傻乎乎的!我告诉你啊,你只许傻今天一天。若是跟我们出门还这样傻笑,你就等着我揍你。”
易天赐乐呵呵的笑。
阿清姐姐就算是随口威胁她,也没说不要她了!
卧房里熏上艾草,三个夜猫子,一人一把蒲扇,在厅堂讨论文章。
易天赐年纪不大,学识扎实得很,见解天马行空,丝毫不被约束。
她很快发现,谢韵仪功底比她还强。文章沉稳周全,逻辑紧密,环环相扣,像是大儒亲手带出来的关门弟子。
而林染,虽然基础弱,但解决问题的方法,巧妙极了。
三人学习小组唇枪舌战,锋芒毕现的讨论问题,都觉得自己获益匪浅。
溜达鸡霸道的香味传来,林染停下学习,去厨屋舀肉吃。
她早发现了,自己即便不干体力活,能量也消耗得特别快。吃菜占肚子,不如多吃肉。
谢韵仪挑炖得软烂的莲藕和芋头吃,再舀半碗鸡汤喝。
易天赐则是先舀鸡肉炖芋头,连汤一起吃完,再来一碗骨头炖莲藕。
三人都吃出了一身汗,又烧水兑温,洗完澡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林染起床烧早饭。
“阿染姐姐早。”易天赐比她起得还早,这会已经在厨屋,蒸上了林染睡前揉的馍馍。
“另一个陶釜里烧着水。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早上用热水洗漱吗?”易天赐笑吟吟的问,“你们要是不用,我就拿来洗头发了。”
林染看向她那一头及膝长发,今天好像又恢复了乌黑亮泽。视线上移,脸色也好看了。
“你这头发,是不能剪么?”林染问。
梁国不流行短发,但孩子们的头发,会剪成小揪揪。大人的头发太长了也会剪,不然洗半天,又麻烦,又洗不干净。
易天赐眼睛一亮,她飞快的跑进厨屋,拿了刀出来,期待道:“昨天忘记买剪刀了,阿染姐姐凑合着用菜刀?你放心,我一会给菜刀刷三遍,保证洗干净!”
昨天在厨屋,看阿染姐姐做饭,她就知道了。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一样,都是讲究的。
林染嘴角抽了抽,转身回卧房:“我那有剪刀。”
及膝的长发,剪到齐腰,易天赐甩甩脑袋,开开心心:“谢谢阿染姐姐。”
谢韵仪打着哈欠出来,眼睛一瞪:“阿染,我也要剪头发。”
林染:“不是上个月才给你剪过?”
谢韵仪哼声:“你也说是上个月了。”
林染拿起剪刀,比划长度:“剪多少?”
“这么多。”谢韵仪拇指食指分开,比划出一丁点的长度,一点不心虚,“主要是修剪下开叉的发尾。”
林染瞥她一眼:“你头发好,哪来的开叉的?”
谢韵仪转过身,将脑袋怼到林染眼前,理直气壮:“你仔细看。”
林染随意扒拉两下,象征性的剪两刀:“好了。”
谢韵仪满意的去刷牙洗脸。
易天赐早有眼色的跑进厨屋,热昨晚没吃完的宵夜。
吃完饭,三人一起去报名。
拿完考牌,边闲逛,边熟悉路线。
“午饭咱们在外头吃吧,天太热,在厨屋烧三顿饭,阿染太辛苦了。”谢韵仪瞪一眼易天赐,要是没她在,她和阿染,吃空间存的食物就够了。
易天赐觉察到危险视线,朝她露出个乖巧的笑:“我很快就能学会烧饭了,以后我烧饭给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吃,阿清姐姐再不用担心阿染姐姐辛苦。”
谢韵仪皱起眉,喃喃自语:“听起来都是好话,我怎么觉着,有哪里不对劲呢。”
林染:“因为是茶言茶语。”
易天赐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什么是茶言茶语?”
林染:“你是天然良茶,你只需要知道,有人跟你说话感觉很像,你就远离她。”
“阿清你刚才的感觉,就是听到了茶言茶语。”林染揉揉易天赐的脑袋,“除了这个天然良茶,其她人说话让你有这种感觉,你就上力气和手段。”
谢韵仪和易天赐,四眼懵圈,齐齐敬佩:“阿染/阿染姐姐说得好有道理。”
虽然两人都听不懂,她到底在说啥。
太阳当空,光线落在人脸上,跟针扎似的。
谢韵仪用手掌给自己扇风,四下张望,寻卖糖水的铺子。
她想喝凉凉的蜂蜜水、绿豆汤,吃解暑的栗子糕。甚至想进空间,凉爽着就到家了!
林染拐进杂货铺,买两把团扇,给谢韵仪和易天赐。她嫌团扇风太小,自己摇一把大蒲扇。
易天赐看看林染手里的蒲扇,又瞅瞅谢韵仪的团扇,狗腿的先给谢韵仪扇几下,再给自己扇几下。
应该不是错觉,阿清姐姐时不时看她的眼神,就很危险,像是后悔让她留下了!
“这阵子闷热,咱们得先适应。”林染走进一家热闹的茶楼,“心安勿躁,考棚里更热。”
谢韵仪忿忿:“谁规定的秀才试考期,热死人了!”
易天赐凑近她,小声道:”五百年前的女王陛下。”
谢韵仪放慢了扇扇子的速度:“原来是女皇陛下对学子的考验。”
易天赐:“但确实不合理啊,这不是硬吃苦么?”
“女皇陛下的做法,自有深意。”谢韵仪拿团扇敲她,“你不懂,别瞎说。”
林染哼声,提点易天赐:“你阿清姐姐是女皇陛下的忠实迷妹,你能说她本人不好,不能说女皇陛下半句不是。”
谢韵仪斜一眼林染,骄傲的抬起下巴:“错了!也不能说我不好。”
三人说笑着找了一圈,竟然没找到一个空桌。
林染诧异的四下张望,这茶楼确实建得不错,全木制的两层楼。桌椅都用的好木头,在府城也是很气派的铺子了。
但,也不至于,这么热的天,满座吧!
“应该是有文会之类的。”谢韵仪道,“看起来都是学子,而且她们之中,很多人应该都相互认识。”
易天赐:“难怪这么热闹!”
她摩拳擦掌:“咱们也参加啊!我要是赚了银子,请你们去香满楼吃饭。”
顿了顿,她收起面上的兴奋之色,脑袋凑过来,小声道:“香满楼,没咱在家烧的好吃。”
谢韵仪推开她:“那你今天就学会做饭烧菜,以后都你烧给我们吃。”
易天赐识趣的闭嘴。
“来了来了,是紫竹妹妹和玄玉妹妹!”
“啊啊啊,我阿嘉姐姐呢?”
“我听说阿嘉妹妹这几个月都在苦读,准备两年之后的乡试呢!”
“还是我紫竹姐姐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指点我们。”
“多日不见,玄玉妹妹仍然气质斐然。”
“听说玄玉妹妹不打算参加后年的乡试。”
“玄玉妹妹去年中的秀才,不得再读几年?”
林染听着学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决定留下来听听。
她伸手招来一个倒茶的小二:“楼上还有空位吗?”
小二笑道:“楼上还剩两个雅间,需点够至少一两银子的点心茶水。”
易天赐财大气粗:“姐姐们,上楼。”
三人跟着小二上去,谢韵仪点一盘桂花糕,一盘红糖糍粑,一盘枣泥糕:“不要茶水,上一壶梨汁。”
这就够一两银子了。
小二很快端了点心和梨汁过来,微笑着退出去:“门就给三位客人开着吧?一来,凉快,二来,一会听两位秀才讲书,能听得清楚些。”
等小二走了,林染诧异的问:“秀才的排场这么大?”
易天赐叹气:“那个紫竹十二岁中童生,十五岁中秀才,今年十八岁。
她在稷下学宫岁考靠前,两年后中举的希望很大。玄玉今年十七岁,是去年秀才试的头名。
举人不会来茶楼讲书,她们只会在稷下学宫,给秀才们讲讲读书的心得体会。”
她目光幽幽的看向林染和谢韵仪:“你俩若是四年前来考秀才,咱三现在早取代她们的位置了。走哪都有一堆迷姐迷妹迷婶子,扔花扔帕子示爱。”
谢韵仪垂下眼睫,四年前啊,呵,她还是名满京城的侯府长女呢。
她出门,拉车的马儿都得是最温驯的,不然得被四面八方扔来的鲜花和手帕惊到。
第52章 阿染的运道,逆天了!
谢韵仪没甚胃口的尝一口桂花糕,不够香。咬一块红糖糍粑,太粘。再吃一口枣泥糕,太腻。
梨汁,瞧着颜色就不好看。
“又贵又难吃!”
易天赐觉察到,是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她小心翼翼的瞄一眼,谢韵仪额头上的疤痕,动了动嘴唇,又讪讪的闭嘴。
林染从侧兜里,拿出紫檀珠串递给她:“静静心。”
谢韵仪接过来,一颗一颗摩挲着玩。
门外安静下来,不一会,一道沉稳的女声传来。
林染安静的听了十分钟,抬起眼:“比不上你们俩。”
易天赐理所当然:“本来就比不上啊,我九岁就能来考秀才了,阿清姐姐应该比我还厉害。”
林染想了想:“稷下学宫,就没有比她们强了的?”
谢韵仪漫不经心道:“当然有,只不过,长得没她们好看罢了。”
“受追捧的,当然得脸好看。”易天赐摸着自己的脸,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问,“我长得还行吧?”
林染斜她一眼:“你想要一堆妈妈迷?走哪都有人喊宝宝?”
易天赐哽住,她化悲愤为食欲,猛猛吃糕点。
可恶!她脸上的婴儿肥,什么时候才会褪去!
“走吧。”林染站起来,“没什么好听的。咱们去香满楼吃中饭,买菜回家做晚饭。”
三人下楼,在一众疑惑、愤怒、轻蔑、嫌恶的目光下,淡定自若的走出门。
“嘁,不就是觉着你们仰慕的人,学识也就一般般嘛,还敌视上了!”易天赐愤愤的转头做个鬼脸,“等我进了稷下学宫,立刻压下你们仰慕的人一头!”
“你跟她们计较什么?”林染看向易天赐,“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和我们在一起吧?”
易天赐认真思考:“我昨天下午就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按理说,离开个一天半天,问题不大?”
林染:“那你去买一篮梨来,我们先去香满楼点菜。”
易天赐:“好,香满楼就在前面,你们饿了就先吃。”
三分钟后,林染和谢韵仪就进了香满楼,她直接要了个雅间。
小二拿着点好的单子出门,林染关上门窗,从空间拿出一碟栗子糕,几个炒栗子,一杯蜂蜜水递给谢韵仪。
“接下来三天,咱俩都在家,叫天赐出来买菜。”林染看向谢韵仪,“或者,你想叫她走也行。”
谢韵仪喝口甜滋滋的蜂蜜水,吃块味道熟悉的栗子糕,心情好了不少:“还是让她留下吧。钦天监有不少易家人,测算天时很有一套。听说女皇陛下遇到两难选择的时候,也会去卜上一卦。”
易天赐说她贵不可言。她想,可能是她未来能当上宰相,成为文官之首,女皇陛下的左膀右臂。
她说阿染运气极好,也说对了,看起来也像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若是阿染未来遇到什么难题,她能帮上一二,现在有她在眼前的不便,也就不算什么。
“有用就要留下?家里突然多了个外人,处处不方便。”林染漫不经心给她剥栗子,“这两天你心情不好。”
谢韵仪眼眸一转,试探道:“可是她离开我们,可能会很惨的样子。”
林染抬眼:“你在乎一个外人过得惨不惨?”
“要是她真倒霉死了呢?”
“与你我何干?”
谢韵仪眸中都是笑:“阿染是说,她的生死,比不上我的心情重要?”
“当然。”林染回答得斩钉截铁,“你是阿娘阿妈都认可的家人,她只是一个才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谢韵仪心里爽了。
“留下她吧。”谢韵仪笑眯眯道,“我只是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外人,不习惯而已,过两天就好。天赐能帮着买菜烧饭,也有眼色,整天乐呵呵的,留下也挺热闹。”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易天赐的喊声:“我买到梨了。”
谢韵仪起身,脚步轻快的给她开门:“哟,这么大个的梨,咱们买蜂蜜回去,煮梨水喝。”
易天赐敏锐的感受到了,谢韵仪的好心情。她恍然大悟,懂了自己之前为何被嫌弃了!
碍人眼了呀!
她动不动就在人家小妻妻面前杵着,能不遭人烦么!
心中的大石头放下,易天赐解下背篓,递给谢韵仪:“我去铺子里取了二百两银子,算我这两月交给你们的房租和日用之资。”
她刚才认真想过了,换了是她家里突然住进一个妹妹,她也会别扭不自在。
昨天,是她一时高兴过头,脑子晕了,才会对小栗子,黑云黑羽说什么“三主人”的胡话。
客人*是随时都能被赶走的,她主动后退一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先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谢韵仪没接:“房费一个月一两银子,等你跟我们回柳树村的时候,交给阿娘阿妈。日用银子你自己拿着,以后家里少不了叫你去买米买肉。”
易天赐喜孜孜点头:“家事都交给我!咱……我蹭你们气运,虽然对你们没什么影响,但我受了这么大的恩,让我多花些银子,我就能少还点因果。”
想了想,她补充一句:“我们易家,银子多得花不完,最怕欠下因果。”
谢韵仪毫不客气:“我以后需要花银子了,多大数目以内能找你要,不还的那种。”
易天赐在心里算了算,神色认真:“十万两。”
林染,心情很复杂。
谢韵仪,心情很复杂。
“你还挺有钱。”林染慢吞吞道。
难怪这姑娘,花银子完全没概念。
“你还真是,视银子如……尘土。”谢韵仪慢吞吞道。
她想起初次见这小姑娘,一身乞丐装,身上脏兮兮的,随手往板车上一扔,就是五十两银子……
易天赐腼腆的笑笑:“银子再好,也比不上我的命,是不是?”
林染:“这倒也是,你若是现在死了,想想十万两银子没花,多大的遗憾呐。”
谢韵仪回过神来,冷哼一声:“用对你来说,九牛一毛的银子,抵消活命的恩情?你这算盘打得挺不错啊!
你的银子,只付你的日用即可,我和阿染不用你的银子。往后需要用到你的时候,你不许推辞,听到没有?”
易天赐乖巧的应下:“我记住了。”
林染点了香满楼的八道招牌菜,又要了三碗汤面,一笼馍馍。
饭菜全端上来,易天赐又叫伙计拿三个食盒过来:“算在饭钱里。”
香满楼饭菜的价贵,味儿也好,常有客人将吃不完的打包,带回家吃。
外带的食盒做得精致漂亮,也是香满楼的一大特色。当然,价格也不便宜。不过,在易天赐眼里,这都不叫钱。
“她家的食盒做得好,咱们进考场正好用得上。”易天赐坐下来,瞅一眼门外,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想叫外人知道,我这么能吃。小时候,她们都偷偷在背后叫我‘饭桶’。”
林染淡淡的“嗯”了声:“以后咱们再出门吃饭,都带上食盒。”
易天赐又笑成了大傻子,她觉得,自己这十二年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笑的多。
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真是,处处都如她的意。
吃完饭,一人提一个空食盒,去集市买菜买肉。
天气太热了,林染决定委屈自己的肚子几天。每顿就蒸一笼饭,炖一锅肉菜,凑合着过一阵子。
易天赐飞快的在集市走一圈,挑三家买了一篮菜瓜回来。谁家的好吃,接下来就买谁家的。
“我都挑的黄皮菜瓜,肯定又香又甜!”易天赐特意瞄谢韵仪一眼,“回家浸井水里放凉了,一起吃。”
昨天阿清姐姐不给她吃,可把她馋坏了!
谢韵仪毫不留情的嘲笑:“有桃有杏有梨,谁还吃菜瓜啊!”
昨天是要买的东西太多,没来得及逛集市。只匆匆买了菜和肉就回去了,才没果子吃,拿菜瓜凑合。
易天赐巴巴跑到林染身边,讨好的笑:“阿染姐姐吃菜瓜吗?”
林染:“当菜吃。”
易天赐忍不住,得意的瞅谢韵仪一眼。
谢韵仪瞪她一眼,扬起手,“我觉着,得先教会你,在姐姐们面前,如何卑躬屈膝。”
易天赐哈哈大笑着跑远。
她霉神附体,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被误伤,从小就没人愿意跟她玩儿。姐姐们看见她,都恨不得扭头就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开玩笑呢。
一天两顿饭,饿了就啃果子。窝在家里不出门,热了提几桶井水擦擦,酷暑也不算太难熬。
明儿就是秀才试,林染要准备这四天的肉。
每日不等天亮,就得起床吃了早饭,去排队进场。
考完回来已经是酉时,就算这个点,集市还能买到新鲜的菜和肉,林染也不认为,自己死了一天脑细胞,还有精力烧饭。
顶多回来蒸个米饭,煮一陶釜鸡蛋。晚上吃一顿,余下的吊井里凉着。早上吃,中午带进考场再继续吃。
菜瓜和水果补充维生素,唯一缺的就是肉。
一顿少吃了肉,林染都饿得慌。
一整头的猪,瘦肉买下来,肥肉不要。屠户乐意极了,细细的剃肉。
天热,买肉的都少了,但肥肉不愁卖。肥肉买回家,加了盐炸出油来,不管是油渣还是猪油,都不怕坏,炖菜拌饭拌粥都香。
林染将买回来的肉切成条,先加盐、姜片和八角花椒桂皮煮熟。捞起来晾干水分,放菜籽油里炸。炸得表面金黄,凉了再裹一层蜂蜜,放五天都不会坏。
易天赐眼巴巴守在一边,下意识的咽口水,林染问她:“你喜欢吃甜一点,还是只沾一点蜂蜜就行?”
“甜的!”
谢韵仪不用说,自然也是要多多的蜂蜜,林染索性将半罐子蜂蜜倒进陶罐,直接搅拌。
考试期间的伙食,除了种类单调了点,营养丰富,能量充足。
易天赐看看天色,拿出卦筒随意摇晃两下,捡起跳出来的卦牌:“这几天都有雨,我去买三把油纸伞回来。”
“两把就行。”谢韵仪道,“阿染给我买过一把。”
林染:“再买一张油纸,几捆麻绳,进考棚遮着顶。”
她和谢韵仪带过来的油纸,有两张还算干净,能带进考场用。
红霞漫天,看起来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不过,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林染问系统:“明天会下雨吗?”
【下午三点到五点,暴雨转阵雨。】
等易天赐带着油纸伞和油纸回来,天都快黑了:“有字有画的油纸伞,我担心进不去考场。跑遍大半个府城,才买到三把刚刷好桐油,还没来得及题词画画的。”
谢韵仪揉揉小姑娘的脑袋:“辛苦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做事还挺靠谱。”
易天赐脸红红的,抹把头上的汗,开心的笑。
林染提醒她俩:“明天考试,题尽早做完。”
谢韵仪啃着肉干:“秀才试的难度,我一个半时辰就能写完。”
易天赐抱着菜瓜嚼:“那我顶多要两个时辰。”
林染:……
该担心的,只有她自己。
第二天一早,她们三提着考篮,背后还背着一个大藤篓,引得附近排队的学子们纷纷侧目。
撑开那么大的一把油纸伞,能带进考场吗?年年考试,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带油纸伞的!
她们得到的,前辈们传下来的考场经验是:若是下雨,赶紧给考卷上的墨迹吹干,卷起来抱怀里。
查验夹带的衙役相互商量,再往上报,得到的答案是,只要没有夹带,没有字画,都允许带。
衙役检查得最细的,是食盒和头发,这是年年藏夹带,最多的两个位置。
易天赐因为从小倒霉,早养成了做事谨慎的性子。在家就仔细检查过食盒,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才放心给林染和谢韵仪用。
她盘成丸子的头发拆下来,林染瞳仁猛地一缩。
几天前,她亲手剪到齐腰的长发,又到了膝盖的长度。
易天赐无辜的看向她:“我头发长得快。”
哎,有大气运者帮忙剪,它还是照长不误,三天就回到了原来的长度。易天赐觉着,自己每天多吃的饭菜,肯定都是长头发去了!
秀才试的监考更严,府城的驻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想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作弊,难上加难。
她们三随机抽取的考牌,竟然还挺近。林染仍和谢韵仪一排,这次中间隔了三个考棚。易天赐在她俩对面的正中间。
小姑娘坐在考棚里,向左能看到阿清姐姐,向右能看到阿染姐姐,顿时笑开了花。
这场,肯定不会出意外,终于能过秀才试啦!
她们三绑好了油纸,擦干净桌椅,不约而同的趴桌子睡觉。
昨晚吃多了果子,半夜纷纷爬起来跑茅厕。
林染连忙给自己和谢韵仪吃止泻药,再拿半颗碾成粉,兑在蜂蜜水里,给易天赐送去半碗。三人这才安稳的睡了三个时辰。
巡逻的兵士,附近的学子,纷纷抽了抽嘴角。
这是怎么考中童生的!昨晚紧张到一夜没睡着,也不至于这会趴下就睡吧!
马上就要开考了,你们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紧张的氛围里,众目睽睽下,睡得这么香的?
卷子拿到手,林染粗略看了一遍,决定写完之前,先不吃中饭了。
今天考经义释义和个人对此的见解。释义她记住了,但个人见解上,有好几道题的,她拿不准得分点,决定全方位多角度的写。
多写不扣分,写少了肯定没分。
手酸了,揉一揉,继续写。下午两点,终于放下笔的时候,林染觉得胳膊都要写断了。
收拾好试卷,肚子立刻开始抗议。她这才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精神松懈下来,竟然觉得头晕眼花,她连忙打开食盒,开吃。
肉干需要嚼,水煮蛋噎人,林染先大口大口吃完一大碗白米饭,这才缓了过来。
天色肉眼可见的暗沉了下来,周围的考生急急忙忙加快答题速度。
林染一口米饭,一块肉干,一口水煮蛋,慢条斯理的吃。还有一个半时辰才交卷呢,不吃东西闲得慌。
对面早早写完卷子,吃了中饭的易天赐,眼前一亮,将中午没吃完的米饭和肉干拿出来。
林染扒一大口,她吃一小口,一边吃,一边笑眯眯的往对面看。
易天赐对面的谢韵仪,见她吃得香,馋了。也跟着小口小口的吃东西,消磨时间。
她之前拿藤镯出来玩,巡逻的军士盯着她看了好久。
暴雨哗啦啦,跟盆泼似的,往下淌。
有倒霉的考生,考棚漏雨,气得想要破口大骂,连忙抱着考卷,寻个干的地方站着。
没写完卷子的考生,急得流眼泪。雨下得太大,桌子上都湿了,完全没办法继续写。
考棚过道上,军士们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尽职尽职的继续巡逻。若是遇到情绪崩溃,大喊大叫的考生,她们会沉默地上前,捂住考生的嘴,将人拖出去。
考试结束的鼓声响起之前,考场不许任何人发出声音,扰乱其她人答题。
林染撑开油纸伞,伞面戳出去考棚一半,挡住飘过来的雨水,继续吃饭。
易天赐神情激动的检查自己的考棚,居然没有漏雨!
她差点要开心得蹦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学着林染的样子撑起伞。
她吃不动了,手肘撑在桌上,神情愉悦的赏雨。
谢韵仪则一心一意把玩藤镯,现在大家都不能答题了。巡逻的兵士们,总不至于还认为她想扰乱考场或是作弊。
雨停了,也到了交卷的时候。
走出考场的学子们破口大骂。
“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没法写字,后面两题,我明明会写的!”
“下雨也就罢了,关键有风啊!夏天的雨,为什么这么大风啊!”
“呜呜呜……早知道我也带伞了。我对面的考生,撑着伞,桌上一点没湿,她吃了一个时辰的饭!”
有伞,能继续答题,但是,吃了一个时辰的饭!
考生们觉得,若是这名饭桶,此刻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一定会忍不住,将她揍一顿!
但,这会不是对这名考生,表示愤怒的时候。
买伞啊!她们也要去买油纸伞!
除了学识扎实,老早就答完卷子,不受这场大雨影响的优等生。
其余考生们第一时间,冲前来接人的家人抱怨,将自己可能这场过不了的原因,归于大雨。
考生家人:“买油纸伞去!咱这就去买!”
府城的油纸伞,一夜之间,售罄。
林染三人结伴出来,先去集市上买鸡买肉。
好不容易下雨凉快点,今天考试又辛苦,得炖两只鸡补补。
谢韵仪回家先喂小栗子和黑云黑羽:“今天才是第一天,后面还得考三天。你们这几天乖乖守在家里,等我们考完了,带你们出去玩。”
易天赐淘米蒸米饭,刷鸡蛋。
林染将两只鸡一起放进陶釜里,炖一个时辰,再放芋头。
芋头炖好,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中午,要吃的米饭和鸡蛋也煮好了。
吃完饭,三人搬了椅子在院子里乘凉,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对答案。
谢韵仪和易天赐互相夸完对方,一起宽慰林染。
谢韵仪:“阿染虽然答偏几道题,但写了这么多,考官多少也会给点分。”
易天赐:“我听她们都在骂,说后面一个时辰没法写字。想来不少人都失误了,阿染姐姐肯定能排前面。”
林染没这么乐观:“跟你们一样学识好的,都早早答完了,压根不会受这场大雨影响。”
易天赐眼前一亮,扔下蒲扇就往屋里跑。
她抱来挂筒,神色认真的卜卦,接连卜了三卦。
看完最后一张卦牌,易天赐一蹦三尺高,眼睛亮晶晶的:“阿染姐姐,后面三天还下雨!其中一场还是暴雨!”
林染坐正,脑子里问系统。
【明日下午一点到三点阵雨。后天早上七点到九点,阵雨转大到暴雨。大后天,全天小雨,风力四级。】
林染忍不住怀疑:“统,是你在帮我么?”
【系统不能持续性调动,宿主所在世界的能量。】
这是说,偶尔来个雷或是闪电可以,长时间下雨不行?
谢韵仪双眼闪闪发光的看着林染:“阿染的运道,逆天了!”
油纸伞做起来耗时费油,价贵,平时买的人少。府城所有铺子里都没多少把,有也是有字有画的。
没字没画的油纸伞,昨天易天赐跑了大半个府城,才找出三把。
易天赐心有戚戚的点头,羡慕得猛啃菜瓜。
第二天再去排队进场时,有衙役不停地喊:“有字有画的伞不能带!有字有画的伞不能带进考场!”
拿着无字无画的油纸伞,顺利通过的林染三人,毫不意外,感受到了无数道炽热的目光。
林染:“以后,应该会有很多,纯色油纸伞卖了!”
这时候的油纸伞,都是皮棉纸做伞面。这种纸颜色枯黄,刷上桐油反复晾晒,看起来旧旧的,跟烂树叶似的。
三两银子一把的油纸伞,当然不会这样丑丑的样子直接卖。得题字画画再上桐油,保证雨水冲不散墨迹才行。
易天赐抿唇不好意思的笑:“我买油纸伞的时候,已经通知家里的铺子,染一批绿色、青色的油纸,日后卖纯色的油纸伞。”
谢韵仪惊讶:“真看不出,天赐你竟然这么会赚钱?你家都有什么铺子。”
易天赐挠挠头:“除了国君的食盐、铁器、糖酒铺子那些,好像我家什么生意都做点。阿清姐姐知道的,我家会算,算得还有点准,开铺子前算一算,亏钱的就很少。走商也很赚钱,族里有几个商队……”
“铺子能继承,商税也是二十税一……”
和土地的政策完全不一样,商人很有钱,林染疑惑的看向谢韵仪。
谢韵仪凑近她耳边:“重商是因为,梁国要从别国购买大量的盐,还需要知道各国的消息。
这些事情,朝廷不好明面上做,商人却能另辟蹊径。事实上,最大的商队,都在国君手里。”
林染若有所思。
临近考棚,两人不好再聊,结束了话题。
接连三天,每天都有因为下雨打湿了卷子,或是没写完题目的考生破防。
而林染,除了最后一天,因为风向变来变去,有两个小时不能写题。另外两天,下雨都对她的考试没甚影响。
但,最后一天考的是算学,她十分自信,在场没一个会比她答得好。
不过,即便如此,林染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通过。
真正学识好的那帮优等生,受下雨天气影响并不大。像谢韵仪和易天赐,她俩次次都早早写完了卷子。
这两姑娘还很是庆幸,因为下雨,凉快了不少,在考棚枯坐的时间不那么难捱。
最后一场考完,考生们像是被妖精吸干了元气,放眼望去,垂头丧气的一大片。
林染三人在其中,像是鸡群里昂首挺胸的大白鹅,精神抖擞。
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
三人提着考篮,背着背篓,直奔香满楼。一路上引来频频侧目,香满楼的伙计们,差点以为她们是被雨水淋湿了卷子的考生,悲极,来暴食花银子消愁了。
吃饱喝足,三人去逛晚集。
桃子杏子李子和梨,每样买一篮回家,一边侃大天,一边吃。
前几天肯定是生吃了梨,其它三样也吃了不少,才肚子不舒服,这次梨子留着煮水喝。
别的考生最后一科考完,回家吃饭都顾不上,倒头就睡。林染她们仨,一点睡意都没有。
谢韵仪喂完小栗子和黑云黑羽,嘴里啃着桃,兴致勃勃的问:“天赐,你对云州府熟不熟?咱们接下来这几天,痛痛快快的玩。”
“西郊的荷花池,可以泛舟采莲子。北边的玉皇山,这会景色不错。”易天赐想了想,“除此之外,去茶楼听戏也不错。”
她摊了摊手,无奈道:“我虽然年年来云州府,但游湖落水,爬山摔断腿,听戏被茶杯砸到,后面就很少出门了。”
谢韵仪同情的看着这可怜的娃:“那咱们就,游湖爬山听戏都先玩一遍,阿染,你说怎么样?”
林染不想去。大夏天的跑出去晒,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才会干的傻事。
她现在是年轻人,精力也旺盛,但不想犯傻。
被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了一刻钟,林染还是败下阵来:“你们去准备出门要带的水和食物。”
易天赐欢快的叫一声,“噔噔噔”跑出门,“我去买几个装水的葫芦回来。”
她们这几天进考场,都是拿竹筒装水,方便打开盖子,给衙役检查。但竹筒装不了多少水,还容易撒出来,不如葫芦好用。
“有芥子空间真好!”谢韵仪朝林染伸手,“我想吃栗子糕。”
她俩之前进山,渴了都是林染直接拿碗倒水出来喝,完全没想到用葫芦装水。
林染拿出两块栗子糕给她:“上山危险,不带天赐。”
很突兀的一句话,谢韵仪立刻弯了眉眼,栗子糕甜到心里去了。
“栗子糕快要吃完了。”林染见她吃得开心,“我给你做绿豆糕。”
谢韵仪立刻道:“那咱们现在就去买绿豆!正好带小栗子和黑云黑羽出门走走。”
天色暗了下来,若是在柳树村,这会家家户户正在喊孩子们回家睡觉,府城仍是人声鼎沸。
谢韵仪坐在板车上,撸着趴在她脚边的黑云黑羽。她看向前面林染赶车的背影,眼眸里的温柔,像是月色下的湖面,轻轻的荡起涟漪。
林染买了一百五十斤的绿豆。柳树村家里的绿豆应该吃完了,多的正好带回去。
还有菜籽油,上次炸肉干用得没多少了,过几天回家,还得再炸一次。
稻米也需要再买一些,天太热,懒得做馍馍,直接蒸米饭省事。
回来路上,林染见路边有老婆婆在卖凤仙花,她连忙停下驴车:“你这凤仙花是自己种的么?怎么卖?种子卖不卖?”
老婆婆慢吞吞的说:“自己种的,你买回去种下,很好活。三株能涂四五次指甲,只要十五文。种子今年的还没成熟,我去年留的还有一百来颗,可以匀五十颗给你,十文钱。”
林染:“你家里还有多少株?”
老婆婆:“我就在院子里种了一些,还剩二十来株。”
林染:“我都要了。”
老婆婆大喜,一骨碌爬起来,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我家就在前面巷子里,我带你们过去,一会就能挖出来。”
这凤仙花,是她种来给孙女们染指甲的。种了好多年,孙女们越来越忙,这两个月都没来看她。
眼瞅着凤仙花都要开败了,她挖了五株出来卖。一个傍晚,就卖出去两株。
这两姑娘不是府城口音,一看就是来赶考的学子。这会叫她俩走了,剩下的二十几株卖给谁去?
老婆婆坐上驴车指路,十分钟后,小栗子在一个小门前停下。
“驴车就放在这没事。”老婆婆抖着手打开门,指着院子里的一角,“都在那,我去拿铲子来给你们挖。”
谢韵仪跟进去看一眼,三间屋子的小院,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一边种着菜,另一边是一颗不大的母树,母树下种着凤仙花。
门都关着,院子里寂静无声,谢韵仪问:“你一个人住啊?”
老婆婆嗯了声:“孩子们各自嫁娶后,我跟妻子就两人单住在这里。十年前我妻子去了母树的怀抱,就埋在这颗母树下。我不想离开她。”
林染听得脊背一凉,抬在门槛上的脚,顿了半晌才放下。
谢韵仪却像是听着寻常唠嗑的话,对着母树说了声:“打扰啦。”
然后,神色不变的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铲子,开始挖凤仙花。
林染默默地走过去帮忙,她力气大,几铲子下去就挖上来一棵:“你先给钱,一会咱俩一起拿出去。”
“要给你留下两颗,留着做种么?”谢韵仪问老婆婆。
“不用,去年的种子一样好活,我去给你们拿。”
林染挖出来二十二棵,算上之前的三颗一共二十五株,加上种子,应该付一百三十五文。
谢韵仪拿一钱银子给她,又数出三十五文。
老婆婆高兴的收下。
等林染和谢韵仪将凤仙花都搬上车,她招招手,叫住她们,慢慢的走到院门口:“你们要是还想要凤仙花,可以去玉泉山的西边。从小河村那边上去,走不了多远,山坡上就有一大片。”
谢韵仪抓一把铜板送给她,笑道:“谢谢你。”
老婆婆连连摆手,笑眯眯道:“不要你的钱,那边住的人都知道。”
她目送着两个小姑娘走远,直到完全看不到她们的背影,才关上门,慢吞吞的走回房间。
她和妻子成亲那年起,妻子就年年种凤仙花,给她染指甲。
最开始的凤仙花苗,就是妻子大老远,从玉泉山上挖来的呢。
驴车走出小巷子,谢韵仪问林染:“凤仙花能做什么?”
林染整理下凤仙花,收五株进空间,漫不经心的回她:“除了染指甲,还能做什么?”
第53章 阿染的身体,处处都长在我心坎上
谢韵仪“嘁”了声,她才不信呢!
她才不信林染会染指甲,也……不可能是买来给她染指甲的。
小栗子才走到文昌巷,一个小身影风一样的跑过来。
易天赐开心的看向两人:“你们回来啦!”
林染顿了顿,从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她:“你以后出去买什么,回来自己开门。”
易天赐摇摇头:“我不用钥匙的。我喊两声,没人应,我就知道你们出门了。”
谢韵仪跳下车,从林染手里拿过钥匙,直接塞易天赐手上,嫌弃道:“避什么嫌?明天出去,再买把锁,锁上我跟阿染住的房间就是了。你再在门口大喊大叫,吵到了读书的学生,邻居该来家里骂人了。”
易天赐这才笑眯眯的收下了钥匙,她挽着谢韵仪的胳膊,期待的问:“以后家里大门的钥匙,都会给我一把吧?”
“看情况吧。”谢韵仪抬着下巴,不置可否。
易天赐开心地甩着钥匙,“那阿清姐姐多买几把钥匙吧,把柳树村家里,不想让我看到的房间,都锁起来。院子里和厨屋,应该没有什么秘密吧?呃……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别说得这么可怜!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谢韵仪哼声,“你本来就是家里的外人。”
易天赐不明所以的“哦”一声,语气轻快:“我没觉得自己可怜,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愿意留下我,我就很开心了。”
林染瞄一眼天然茶,抖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那你多帮家里干点活。”
易天赐重重的点头:“好嘞!”
她飞快的跑过去开门,点起灯,这才看清板车上的凤仙花。
“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要染指甲?”易天赐看看那些花,“要尽快摘下来了,我看不少花都要蔫了。”
谢韵仪兴致勃勃:“我没染过,你会吗?”
易天赐摇摇头:“我不会。我要学四书五经,还要专研《易经》和家传的一沓厚厚的卦词,没空玩这些。”
更多的时间,用来警惕随时会出现的危险。染指甲这种“闲情逸致”的事,她想都想不到。
林染:“这些凤仙花靠墙角放着,一半的花你俩染着玩。另一半,明天去买些陶盆来种。我去泡绿豆,晚上熬绿豆汤当宵夜。”
“阿染姐姐不染指甲吗?”易天赐问。
林染将绿豆倒进陶盆,打水泡上,抬眼:“我染指甲,你俩来做饭?”
易天赐讪讪的转身。
她和阿清姐姐一样,没有烧饭天赋,只能帮着打打下手。
第一次烧火,她给陶釜里留下好黑一层锅巴。
煮鸡蛋,一大半鸡蛋裂开了口,蛋清跟小球似的鼓出来。
上次炖鸡,她放盐的时候,打翻了盐罐子,阿染姐姐赶紧将鸡拿出来,重新换了水煮。
阿清姐姐看着她,好一阵嘲笑,阿染姐姐黑着脸,让她以后只许买菜打下手。
煮绿豆汤不需要泡太久,林染把柴劈出一部分,就架起火烧,继续劈剩下的柴火。
易天赐不经意间看见,林染轻轻松松一斧头下去,手臂粗的柴火,立刻段成两截。
夜色中看不太清楚,只斧头偶尔折射出星光的寒芒,在眼前一闪而过。
“阿染姐姐的斧子在哪买的?”易天赐下意识说道,“这铁匠铺的手艺不错。”
谢韵仪不动声色的掐花:“阿染力气大罢了。这些花够咱俩用的了吧?去堂屋多点一盏灯,染着试试。行的话,等洗漱完咱俩互相染。”
易天赐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染指甲上:“应该够了。阿染姐姐不是说要种?余下的花咱们不摘了,让它们长着留种。”
绿豆汤煮开,林染提一桶井水过来。她舀出一大勺绿豆,勺子斜靠着陶釜壁,尽可能多的滤掉水分,再将绿豆浸进凉凉的井水里。
桶里的水变温,林染倒掉,换新的凉水。等舀出足够多的绿豆,余下的继续留在陶釜中煮。
从开水中舀出来,被凉水激过的绿豆,再倒进另一个煮开的陶釜中,再次煮开过凉水。
林染双手用力,一颗颗绿豆的皮被轻易的揉出来。等绝大部分绿豆都脱了皮,她再细细的将绿色的皮,和黄色的豆子分开。
去了皮的绿豆,做成绿豆糕,口感要好不少。
黄色的豆子继续煮,这次放的水少。随着豆子煮熟,水也只剩下一点。
另一个陶釜中的绿豆汤煮好,林染舀出来,吊进井里凉着。
厨屋里满是豆香味,林染压下火,拿起锅铲不断翻炒。等陶釜中看不见水,加入猪油继续翻炒。直到炒成粘乎的沙状,舀出来摊开。
豆沙的温度降下来,林染倒进去蜂蜜拌匀,表面整平,切成小块。
她尝一口,豆香味浓郁,口感沙甜,还不错。
忙活了三个多小时,才做出来四十块绿豆糕。林染犹豫一瞬,全收进空间。
易天赐不像谢韵仪嘴刁,想吃绿豆糕,去糕点铺子里买就是了。
堂屋里,两个染指甲新手,十个手指头都是红的。指甲盖更是涂鸦似的,有的没染匀,有的边上的皮肤比指甲红。
偏偏两人还自我感觉极好,竖着双手相互欣赏。
谢韵仪见林染过来,眼睛一亮,伸手到她面前,显摆:“好看吧?阿染,一会洗漱完,我给你染。”
大晚上,昏暗灯光下,长长的指甲上,一片模糊的艳红。
林染瞄一眼,忍住迅速别开头的冲动:“你指甲该剪了。”
谢韵仪不满的哼声:“人家第一次做,手生而已。”
易天赐开心地蹦过来:“我指甲也长了,明天要去买把剪刀。”
谢韵仪眸光一闪,端着堂屋的油灯,转身进卧房点灯:“我记得我们带了两把剪刀,阿染你进来帮我找找。”
林染嗤一声,跟在她身后进屋,关上门,从空间拿一把剪刀。
“天赐,这把给你,我用另一把。”谢韵仪若无其事的开门,放下油灯,将剪刀递给易天赐,“绿豆汤应该快凉好了,剪完咱们去吃。”
说完,她关上卧室门,歪歪头,漂亮的杏子眼狡黠的看着林染。
空间里就一把剪刀,看阿染怎么变出第二把来!
林染没好气的睨她一眼,将空间里的剪指甲刀递给谢韵仪:“自己剪。”
这把指甲刀,是林染在野外生存包里的,多功能小刀上发现的。
在修剪指甲上,它可比剪刀好使多了。
它看起来明显和其它小刀不一样,谢韵仪好奇的问用途,林染当场示范给她看过。
谢韵仪拿着指甲刀左看右看,无辜的眨眼:“我怕剪到肉了。”
这话里的暗示不要太明显,林染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我剪,更容易剪到肉。”
谢韵仪欢快的递过来指甲刀,伸手:“你小心些,剪到肉了我再怪你。”
林染不接,重重的哼声:“你大小姐的劲儿收一收。”
“我是你的小媳妇儿。”谢韵仪的手,又往林染跟前送了送。
门外,易天赐喊一声:“阿清姐姐,光线不好,我差点剪到肉了。你小心些,或者明天剪。”
谢韵仪忙高声回道:“我正剪着呢。你剪好了先去井边,把绿豆汤提出来。”
“快点快点。”她压低了声,催促,“天赐霉神附体,万一掉进井里了,咱得赶紧去救。”
林染抓过她的手指,语气冷冰冰:“下不为例。”
林染剪得很小心。
真给剪到肉了,林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姑娘一定会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瞅她,三块绿豆糕都哄不好。
然后得理不饶*人,指使她干这干那,将自己使唤得跟小丫头似的。
正想着,谢韵仪葱白的指尖,微不可觉的动了动。
林染下意识的捏紧,叱喝:“别动!”
谢韵仪委屈的抗议:“你捏得我疼了。”
“那就自己剪。”林染冷哼一声,微微放松一点力道,指甲刀“咔咔咔”,三两下就剪完一个指尖。
谢韵仪目光柔柔的看着林染,嘴边弯起一个月牙儿。
林染一鼓作气,十个手指头迅速剪完,将指甲刀扔回空间:“好了。”
谢韵仪看看跟刀切似的,线条直直,边角尖尖的指甲,眨巴下眼:“还得磨吧?”
林染给她示范指甲刀怎么用的时候,就磨了。
林染瞄一眼,不像女鬼的指甲了,狗啃似的,还挺可爱。
“这样多好,挠痒痒轻轻松松。”林染似笑非笑,“嫌太尖了,多干点活,一会就磨平。”
不等谢韵仪再开口,林染打开门:“快点,一会倒霉蛋掉井里,咱们都不知道。”
“没掉没掉。”易天赐端着一碗绿豆汤进来,自觉认领倒霉蛋这个指代词,笑呵呵道,“阿染姐姐,我想加蜂蜜。”
林染:“你自己加,你阿清姐姐的也放点。”
谢韵仪:“大晚上吃糖不好吧,会坏牙。”
林染去盛自己的,慢条斯理的回一句:“请人帮忙都不说个谢字,难道不该吃点糖?”
易天赐瞄一眼谢韵仪,飞快的插嘴:“阿染姐姐说你嘴不甜。”
谢韵仪拖长语调“哦”了声,嗲声嗲气:“那我多吃点蜜,阿染亲自来尝一尝,看甜不甜?”
易天赐捂着嘴笑,眼里八卦的小火苗在燃烧,万分肯定:“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最恩爱的妻妻。”
谢韵仪神情复杂的看着她:“你的眼神,不如你的卦象准。”
易天赐想了想,一拍脑袋:“是最最最!我少说了一个‘最’字!”
林染端着两碗绿豆过来:“今晚别再糟蹋凤仙花了,早点睡,明天早起。趁早上还凉快,去玉皇山。”
谢韵仪接过去碗,尝一口:“阿染煮的绿豆汤是甜的,真好吃,不用再放蜜了。”
易天赐疑惑半晌,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给自己加两勺蜂蜜,自言自语:“我嘴没阿清姐姐的甜,我多吃点蜜。”
谢韵仪笑眯眯:“天赐真会说话。”
林染额头黑线,家里一个戏精,一个天然茶。简直就是天雷滚滚,滚完这边,滚那边。
第二天,天没亮,林染就将两姑娘薅起来:“我做早饭,你俩去买花盆来,把这些凤仙花都种下去。”
易天赐兴致勃勃的去赶车,小栗子压根不听她的,“嗯……昂……嗯……昂”的叫唤。
“小栗子,你又犯懒。”谢韵仪拿绳子吊一颗梨,示意易天赐在前面牵着驴走,“阿染刚开始学赶车的时候,我两就是这样让小栗子听话的。”
易天赐高兴得不得了,好声好气的和小栗子商量:“你乖乖听话,我叫阿清姐姐买好多梨给你吃。”
小栗子:“嗯昂,嗯昂。”
谢韵仪朝眼巴巴瞅着的黑云黑羽招手:“你俩也出去散散心,守着家里好几天了,闷坏了吧。”
黑云黑羽兴奋得“汪汪”直叫,撒欢似的跑过去。
等这两人两狗一驴终于出了门,林染耳边瞬间清静下来。
小院里安安静静,林染怔愣一瞬,进厨屋烧早饭。
天太热,饭蒸熟过一遍凉水,伴着酸菜末吃。早上来不及炖肉,炒一盘蔓菁,一盘瓠瓜,一盘鸡蛋下饭。
昨天买回来的葫芦,要煮煮再拿出来装凉开水。
煮几个鸡蛋带着路上吃,菜瓜、桃子和杏洗洗,都带上,下午回来买新的。
林染盘算着要做的事,锅里蒸上饭,煮上水,接着去洗菜。
少了两个叽叽喳喳打下手的,她一个人做饭,还得时不时看下火。
饭蒸好,门外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林染心里升起一分,她自己都觉察到了的欢喜。
“都快点,磨磨蹭蹭的一会爬山晒死。”她扬声催促着,“买黑云黑羽的饭了吗?早上少喂点,中午叫它们自己上山逮兔子。”
“买了买了。知道啦。”谢韵仪喂一大块肉给黑云黑羽,高声回答,“小栗子的草料也都买了,我们还挖了土回来,很快就给凤仙花种好。”
等林染将饭菜都端上桌,谢韵仪和易天赐正好给刚种下的花浇完水,洗手吃饭。
“阿染,这些凤仙花,你要带回柳树村?”谢韵仪给自己舀饭,拌多多的酸菜。
林染:“不确定能活。”
谢韵仪瞄一眼易天赐,没这小姑娘在身边,阿染往空间里一放,肯定全能活。
小栗子对大热天的出门拉车,十分不爽。谢韵仪回屋,将一篮子梨拿过来,在它面前亮一亮,都放车上。
小栗子立刻听话。
林染:“别给它吃多了。”
谢韵仪:“我知道,让它惦记着,别偷懒。”
小栗子跟听懂了似的,四蹄迈得飞快。
一个时辰后,玉泉山脚下,易天赐拿一只梨喂小栗子:“以后我天天喂你。”
黑云黑羽不咬她,但是也不让她亲近,还是小栗子平易近人。
驴车存在这边,找人问了路,林染三人背着背篓,往小河村走。
“阿清姐姐会射箭?”易天赐瞪大了眼,“这弓箭做得真不错!”
“阿染姐姐手里拿的是铁木棍吧?”
“我试试,哇,好沉!”
谢韵仪:“你还挺有见识。”
“我被这种树做的摆件砸过。”易天赐回她一句,高兴得手舞足蹈:“咱们是要去打猎吗?”
林染:“以防万一而已。”
谢韵仪哈哈大笑:“就咱们这身,去打猎?灌木荆棘不到一炷香,就能给衣裳扎成破烂。山上还有好多蛇,冷不丁就冲出来咬人一口。还有数不清的虫子,不定什么时候,就爬身上来了。”
易天赐脊背一凉:“别说了,别说了。”
“等回了柳树村,我跟阿染肯定要经常进山的。”谢韵仪见吓到了人,趁机道,“到时候你就在家温书,照顾小栗子和家里的鸡和鹅。
咱家还有二十一只鸡,二十八只鹅。都可聪明了,长得壮壮的,全是我喂的。以后家里捡鸡蛋、鹅蛋的活,都交给你。”
易天赐听得向往不已,连连点头:“我不进山,我就在家照顾小栗子、鸡和鹅。”
三人问了路,从小河村村人常走的路,上玉泉山。
果然,没走多久,山坡上就出现一大片凤仙花。
有被摘过的痕迹,但不多,应该是村里的孩子们摘去染指甲玩。
谢韵仪指示黑云黑羽:“你俩去逮兔子,别跑远了。”
黑云黑羽看到手势,眨眼间就跑没影。
易天赐担心:“它们认得路吧?不会跑丢吧?”
谢韵仪:“黑云黑羽又不傻。”
林染从自己背篓里,拿出三个小藤筐:“摘花,装满。”
这一片的凤仙花,果然没有从老婆婆手里买的那些壮实,花朵也小不少。
不过,看它们在这贫瘠的山坡上,也能开得茂盛,林染还是趁易天赐一心摘花,偷偷收了不少进空间里。
等三个小藤筐都装满,这一片的凤仙花几乎都要被薅没了。
黑云黑羽从灌木丛里窜出来,嘴里各叼着一只灰兔子。
易天赐高兴的围着它们转:“哇!黑云黑羽好厉害!真逮到兔子啦。”
黑云黑羽淡定的绕过她,走到林染脚下,松嘴放下兔子。
林染摸摸它俩的脑袋:“干得好。”
黑云黑羽尾巴晃出来残影。
谢韵仪摘几片大叶子,把兔子包上,放进易天赐的背篓里。她自己的背篓里,装凤仙花。吃的果子和鸡蛋,则让林染背着。
这边不是游人常走的路,林染三人原路返回。
夏天来玉泉山的游人,并不都去爬山。
照看驴车的伙计告诉她们,沿着山脚往东,有一条浅浅的河段。那段水流平缓,最深的地方也只有半人高。河底全是光滑的鹅卵石,卷起裤腿涉水,既凉快又闲适。
林染找掌柜的借刀,处理两只兔子,兔皮就当是借刀的谢礼。
伙计说的那段河面,来游玩的人太多,林染越过她们,一直往上游走,边走边薅几片构树叶。
“小栗子喜欢吃这个。”谢韵仪也跟着薅几片。
易天赐认真记下构树的样子,薅得最多。
林染找到一块平坦的草地,不远处有一棵树,枝叶繁茂,树荫足够三人两狗坐下休息。
烈日当空,黑云黑羽热得直吐舌头,却也不愿意坐下。它两兴奋地四处嗅,林染干脆让它们去后面林子里撒欢。
“在这烤肉?”谢韵仪四下观望,“这边不好找石头垒小火塘。”
林染:“不用火塘。”
她先挖个坑。
接着往兔肉上撒盐,拿构树叶包好,放进坑里,再浅浅覆一层土。
“在这层土上点火堆,里面的肉能焖熟。”
林染抬眼:“你俩都没见过?”
谢韵仪和易天赐齐齐摇头,都是双目放光,一副涨了大见识的神情。
林染:……两没有童年的可怜娃!
“捡柴点火,看火堆,就交给你俩了。”
林染说完,慢悠悠的走到树荫处,解下背篓,拿张纸垫着坐。
见两姑娘兴高采烈的捡柴火,她笑了笑,低头处理凤仙花。只要花瓣,茎和花萼全都去掉。
谢韵仪余光瞥见,立刻对捡柴火没了兴趣,跑过来一起揪花瓣。
易天赐眨巴下眼,过来找林染要打火石,点染火堆,继续捡柴。
她也想跟两位姐姐一起揪花瓣。但,两位姐姐坐一起的画面,好美好浪漫,没她的位置。
揪了会花瓣,谢韵仪饿了,她跑到河边洗手,回来挑一个大桃子递到林染嘴边。
林染抬睫,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情绪:“我要吃自己拿。”
“你尝尝看,甜的就给我吃。”谢韵仪又往她嘴边送了送,桃子都挨着林染的嘴唇了,“不甜,我喂你吃。”
林染无语的看着她:“你自己尝。”
谢韵仪狡黠的眨眼:“沾到你口水了。”
林染面无表情的咬一大口:“甜。”
谢韵仪美滋滋的收回来,自己啃,嗯?
“阿染骗我,一点不甜!”
“我觉得甜。”
谢韵仪惆怅:“阿染说是,那就是吧。”
她自己咬一口,再怼到林染唇边,非要林染也咬一口。
她刚才的话没说完,“甜的就给我吃,我分给你一起吃。不甜,我喂你吃,我也跟着一起吃。”
反正,这桃,她俩要一起吃,同酸共甜!
林染面无表情的瞅她半响,低头咬桃。
自从易天赐来家里,这姑娘跟家里养了二胎似的,格外粘人,还霸道!
“我带天赐去下游捡鹅卵石。”心满意足的吃完桃,谢韵仪凑近林染耳边,小声说,“阿染你先吃点饭。”
两只小兔子,三人分,阿染肯定吃不饱。
林染淡定的点头:“你们去吧。”
谢韵仪招呼易天赐,易天赐把捡来的柴火抱远一点。
看看火,应该烧不起来,她还是嘱咐一句:“阿染姐姐,你看着点火。”
谢韵仪拉着人跑:“放心,不会成火灾的。”
这里可是阿染选的地方,没风,老大一片都是低矮的青草,不可能烧起来。
系统检测附近没人,林染从空间拿荠菜包子吃。羊肉包子和鸡蛋糕的味儿大,家里多了易天赐,她就没再拿出来。
八个荠菜包子下肚,两姑娘还没回来,林染再啃几颗杏和桃。
太能吃,即便吃了不长肥肉,也是真麻烦!
林染走过去,给火堆加点柴。
“阿染,我们回来了。”谢韵仪老远就大声喊。
林染没回。
谢韵仪:“阿染,阿染,阿染……”
余音绕河。
林染失笑,沉嗓回一声:“知道了。”
隔着老远的距离,谢韵仪也从这一声中,听出了不耐烦。
她哈哈大笑着跑回来,白皙红润的脸上一层汗,在阳光下像珍珠一样璀璨夺目。
易天赐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杵着膝盖缓缓:“阿清姐姐,你跑得好快!”
谢韵仪得意的回头瞟她一眼,她当然得快点跑了,得给阿染“通风报信”嘛。
“阿,阿阿姐,快看,河里!”易天赐正要站起来,余光一瞥,顿时吓了一跳,急得话都说不全,连忙伸手,指向河面,“人,有人!”
河里的人沉沉浮浮,都没在挣扎,不知是死是活。
谢韵仪立刻冲过去,毫不犹豫的跳进河里。
“笨蛋!”林染脸色一变,下意识往河边跑。
刚跑出一身汗,就这么跳进河里,不仅容易感冒,还有很大可能在水下发生痉挛。或者因为血液不能及时返回心脏,造成缺氧呼吸困难。
林染脑子里出现谢韵仪溺水的画面,脸都白了。
见林染也义无反顾的跳进河里,易天赐在岸边急得跳脚。
她不会游水,但知道溺水的人可不是好救的。那人会跟救命稻草似的,下意识抓住来救她的人,很有可能两人都被淹死。
易天赐担心的这种情况没有发生,谢韵仪抓住河里的人时,那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完全没有反抗。
林染游过去帮她,两人一起将人拖到岸边。
谢韵仪伸手,探探鼻子下的呼吸,泄气:“死了。”
易天赐跑过来翻开眼皮,可惜:“刚死。”
林染问系统:“救死扶伤是基本为人准则,我能救么?”
【溺水一分四十五秒,心肺复苏成功率超90%】
林染立刻按照系统给出的流程示范,查看口鼻。很好,没有异物。
她一边进行胸部按压,一边教易天赐:“捏住她的鼻子,打开她的嘴巴,深吸一口气,给她渡气。”
易天赐毫不迟疑的照做。
谢韵仪大口大口的喘气,惊奇的瞪大眼,阿染这是想将死人救活?
闻所未闻!
阿染,竟然能起死回生!
她一直在边上看着,阿染既没有使什么神奇的法术,也没有喂能起死回生的药。
她知道,林染不是无所不能。
救高热的她,用了药。救被狼群袭击的伤者,一样用了药。
而林萧的瘸腿和江雪的断臂,林染没有做任何干预,那就是林染也无可奈何。
两分五十秒。
【自主呼吸恢复,自主心跳恢复。】
林染长吁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天赐,好了。”
易天赐立刻去探呼吸,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她活了!”
林染:“你救的。”
易天赐:……
“蓝儿!我的蓝儿!”
“小姐!大小姐!”
带着哭腔的大喊,由远及近。
林染被激得耳朵一抖,立刻站起来,拧谢韵仪衣服上的水,厉声叱喝:“你不要命了?大汗淋漓的就敢往河里跳?”
“先过来喝口水。”林染拉着谢韵仪往树荫下走,沉着脸往她嘴里塞颗药,拿起葫芦,“喝。”
谢韵仪乖乖的吞药,小声道:“阿染,你要不要吃药?”
林染睨她一眼:“我不用。去把衣服晒干。”
夏天的衣裳本来就薄,这会全贴在身上,偏这姑娘身材好,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虽然这里没有男人,但女女能成亲,这副样子可不能叫外人看到。
谢韵仪的视线一扫,粘在林染身上:“阿染跟我一起。”
林染微顿,突然想起来,按这里的审美,她这种健美身材,才是该藏起来!
她双手放在谢韵仪的两只耳朵上,给谢韵仪的脸换个方向:“咱们去那边。”
“天赐,人是你救的,这里交给你了。”林染嘱咐一声,“我和你阿清姐姐衣裳湿了,别叫她们过来。”
易天赐盯着面前要转醒的人,挠挠头:“哦。”
她抬起手,对着手掌吹口气,什么都没有。
她呼出的不是仙气,怎么把死人救活了?
虽然和阿染姐姐按人胸口比起来,她给人渡气,更像是在救人。但是,易天赐敢肯定,凭自己吹的那几口倒霉气,是绝对不可能救活人的!
她满脑子的为什么,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蓝蓝咳嗽两声,挣扎着睁开眼,眼前还模糊着。
她低哑着嗓子:“谢谢你们救我。”
易天赐:“哦。”
想了想,她大喊一声:“你们的蓝儿大小姐,在这里!”
蓝紫和小丫头彩虹,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时候,易天赐刚扶蓝蓝坐起来。
蓝蓝的头晕乎乎的,手脚冰凉,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但她迫切的想知道,她的救命恩人都是谁。
“请问恩人们尊姓大名?”
落水一瞬间的空白;在水中拼命挣扎,但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不断的拉她沉入水底的恐惧;失去意识前一刻的后悔遗憾,齐齐冲入脑子。
她紧紧的抓住易天赐的手腕,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意,才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被救了。
“请问恩人们尊姓大名?”
她又下意识的问了一遍。
她昏昏沉沉之际,还听到了两道女声。眼前的小姑娘衣裳未湿,身量太小,应该不可能从河里捞上她。
阿娘和彩虹的惊呼声,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罩子,模模糊糊的传入耳中。
蓝蓝使劲的眨眨眼,视线渐渐聚焦,身体慢慢有了感知,她僵硬的扭动脖子:“阿娘。”
易天赐一直没回答她,是因为她之前的样子,看着,呃,怎么说呢,死人微活,活人微死?
这会见她终于有了人气,忙道:“大恩不言谢。”
蓝蓝固执的盯着她。
蓝紫扑过来搂住差点就失去了的女儿,顾不得擦拭眼泪,问易天赐:“小姑娘,是你救了我家蓝儿?”
易天赐:“还有我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她们跳进河里救她,衣裳全湿了,你们不许去找。”
蓝紫和彩虹的视线落在蓝蓝身上,连连点头:“不找不找。还请姑娘告知住址,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也要重谢。”
别的先不说了,女儿眼下这副样子,得赶紧回城看大夫。
易天赐想了想:“我们住在文昌巷巷尾,过几天秀才试结果出来,我们就回柳树村。”
对她们易家来讲,欠了恩情就要还,要不然因果循环,得吃大亏。
她和阿清姐姐阿染姐姐救了人,是事实。让她们趁早还了恩情,互不牵扯,更好。
蓝蓝:“你呢。”
另两位恩人,一位唤阿染,一位唤阿清,她记住了。知道了名字中的一个字和住的巷子,就能找到人。
“我姓易,叫天赐。”
易天赐站起来赶人:“你们赶紧带她去医馆看看。”
脸白白的,大夏天的手冰凉,别她们神乎其神给人救活了,这人又实实在在生病死了。
“文昌县巷尾,和蓝蓝一样,是今年考秀才的姑娘。”蓝紫扶起女儿,重复一遍,“谢谢你们。等蓝儿好一些了,我们必登门道谢。”
看着三人走远了,易天赐立刻跑到树后:“阿清姐姐,阿染姐姐,可以出来了。”
谢韵仪的衣裳半干不干,被林染推着往前走,她重重的哼声:“我可是跟阿染在一个户籍上,请过全村吃席的妻妻!看一眼怎么了!”
“我是胸不够大,还是屁/股不够翘?阿染居然按一个陌生女人的胸,也不看我一眼!”
林染额头一排乌鸦飞过:“那是在救人。你跟谁学的,动不动把胸和屁/股挂在嘴边?”
“村里婶子们都这么说!”
“阿染是嫌我说得不够文雅?”谢韵仪要扭头,林染立刻摆正她的脸。
“我这样体态丰盈,秾纤得衷,阿染是哪里不满意?”
林染:“满意满意,你赶紧闭嘴吧!”
谢韵仪得意的哼声:“阿染也不用躲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见阿染的身体,处处都长在我心坎上。”
林染木着脸,塞一个大桃进她嘴里。
谢韵仪拿下来,“啊呜”一大口:“真甜。”
易天赐两耳不闻人说话,一心扒拉火堆:“这么久了,肉该熟了吧?”
林染撑撑衣裳:“熟了,拿出来吃吧,当心烫。”
谢韵仪大口大口的啃桃,易天赐跑到树荫下,提了背篓过来,递给林染一个杏:“阿染姐姐,咱们刚才,为什么是在救人?”
林染:“她落水没多久,其实还没死,只是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我按压出来,你再渡新鲜的气进去,这口气接上,人就缓过来了。
若是这口浊气再堵片刻,那这法子也没用了。改天我教你们,不光是溺水,不少突然就倒下没气了的,都能用这个方法。”
易天赐长长的松一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起死回生之术,正担心被雷追着劈呢。”
在地里焖熟的兔肉,又嫩又香。
三人分吃了肉,瞅着这河不吉利,林染吹木哨,换回黑云黑羽,打道回府。
她赶车,谢韵仪和易天赐坐在后面揪花瓣。
回到家,三筐花瓣都揪完,林染拿簸箕摊开,放在厅堂阴干。
第二天,按计划,游湖泛舟。
怕热的黑云黑羽留在家,因为林染说了句:“荷叶包鸡,不管是放锅里蒸,还是埋土里焖,不光肉嫩,还会有一股荷叶的清香。”
谢韵仪和易天赐,买了两把大剪刀带过去。
别人摘莲蓬,赏莲花,她俩“咔咔咔”剪荷叶。
原本客人游湖泛舟,只收赁船的钱和摘莲花莲蓬的钱,随手撇两柄荷叶是免费的。
但她们这船上的荷叶太多,管理莲花池的管事们嘴角抽抽,几人一商量,得收钱!
若是人人都这样剪荷叶,用不了一个月,莲池就得秃了!
三背篓荷叶,花了半钱银子。这里头有罚款的成分在,也是警告其她人,不许再霍霍荷叶。
林染正要讨价还价,易天赐眼睛亮亮的:“就这么说定了!”
剪荷叶真好玩!
半钱银子,还带拿走三背篓荷叶,太划算了!
她开开心心的付银子,再买一篮子剥好的莲子。
旁人看她们仨,像是在看三个大傻子。
管事的想了想,当场在规则后加了一条:摘两柄荷叶以上者,一柄三文,另罚一百文。
林染赶紧带她俩走。
易天赐坐在驴车上,开心的唱歌,谢韵仪十分捧场的给她打拍子。
小姑娘们的快乐,如此简单又纯粹,林染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咱们今天回去,做一桌荷叶饭。”
易天赐欢呼:“好耶!”
谢韵仪握拳:“向集市出发!”
第54章 妻妻之间,床上的游戏
糯米、粟米、姜、鸡、排骨、老鸭、羊肉买完,再往菜市那边走。
下午的菜叶子都蔫巴了,林染挑一个冬瓜,一篮芋头。
碰巧遇到来卖干菌子的农人,系统扫描一遍,里面只有几颗毒性不大的,林染整篮都要了。
那农人一早就来了,卖到现在,问都没人问。
新鲜菌子还能辨出常见的几种,晒成褐色的菌子皱巴巴的,谁知道哪朵就有毒呢。
易天赐:“多少钱?”
农人:“三钱银子。”
易天赐看看板车上,八斤重的大冬瓜,十文。五斤芋头,连篮子一起,三十文
这一篮菌子,也就三斤重,居然要三钱银子!比猪肉的三倍还贵!
易天赐看向林染。
她不缺钱,但不想当冤大头。
林染无语,半钱银子买荷叶,才是真正的冤大头。
林染:“付钱。”
易天赐麻溜的付钱。
阿染姐姐要的,再贵都值得。
谢韵仪可是亲手晒过菌子的:“三斤干菌子,要将近三十斤才能晒成,不算贵。”
易天赐惊讶:“阿清姐姐懂的真多!”
谢韵仪神秘一笑:“等你跟我们回柳树村住几个月,你也懂得多。”
想当初,她刚到林家,立刻学会了庖猪杀蛇。
往事可堪回首,每天都过得激动又有趣。
在府城林染都是买舂好了的粮食,但她觉着壳去得不够干净,自己又再舂一遍。
舂好的糯米泡凉水,菌子泡温水。
林染将鸡、鸭、排骨和羊肉,该剁的剁,该切的切。
黑云黑羽在一旁蹲着,不时撩撩舌头,林染将不要的鸡头和鸭头放进狗盆,给它俩啃。
谢韵仪和易天赐削芋头,洗冬瓜和荷叶。
林染这边的食材处理完,易天赐熟练的烧火。
肉都先焯一遍水,接着炒粟米。
灶膛里压着火,等粟米炒出焦香味,立刻舀出来,放进磨成粉的小茴香八角桂皮。
粟米的余温激发出香料的香味,谢韵仪耸了耸鼻子,跑进来问:“我没吃过的?”
林染:“做着试试,不一定好吃。”
易天赐立刻道:“闻着就香,肯定好吃!”
一半的鸡、排骨和羊肉拌上盐,炒好的粟米倒进去拌拌,焦香的粟米和香料一起沾在肉上。
荷叶上先铺一层芋头,芋头上铺泡好的菌子,菌子上放肉,再拿一张荷叶包裹住,就可以放锅里蒸。
另一半拌上盐和香料,装在陶盆里,吊入井中,明天和煮熟的糯米一起蒸。
老鸭只加姜和荷叶,单独放一个陶釜里炖。快炖熟了,再放冬瓜。
半个小时后,厨屋里香得,人根本待不住。
肉的油脂激发出粟米的香味,菌子的香味没那么激烈,但是分外鲜醇。
这其中,荷叶的清香一点不逊色,它从醇厚的肉香和霸道的菌子香味中,钻出来,直直的冲入鼻尖,大摇大摆的彰显存在感。
“可以吃了么?”易天赐第三次问。
谢韵仪坐在厨屋门口,托腮等着。
黑云黑羽在她身边绕来绕去。
林染觉着,没必要等老鸭汤炖烂。
吃完蒸笼里的肉,正好来喝汤。
林染将厅堂里的饭桌搬到院子里,蒸笼拿出来,分开摆上。
易天赐跑进房间,拿两把蒲扇出来,分谢韵仪一把。两人并排站着,大力挥舞蒲扇,给菜扇风。
等着菜被扇凉的功夫,林染洗一盆水果。
她啃着桃子,慢悠悠给自己扇风。
顺便看着两个精力旺盛,童年没时间玩的小姑娘,面上带着傻兮兮的笑,蒲扇挥出残影,比谁扇得更用力。
肉的油脂炙熟了菌子,带着菌子鲜香的肉汤煮熟了芋头。最后一层荷叶的清香,稳稳的去除其中的腻味。荷叶打开,食物层次分明的香味,勾得人下意识吞咽。
三人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子,就围着桌子站着,想吃什么夹什么。
肥瘦相间的大块羊肉,咬一口,整个口腔都被汁水丰盈的肉香填满。和炖羊肉比起来,肉更鲜嫩,有几分烤肉的口感。外层紧紧包裹着的粟米,滋味恰到好处,荷叶的清香,完美盖住羊肉的膻味。
林染细细的咀嚼,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谢韵仪早就瞄上了排骨。和大口吃肉比起来,她更喜欢骨头边上的肉。这部分的肉,不柴不油,自带韧劲,越啃越香。
“阿染,这样烧的排骨更好吃!”谢韵仪满足的眯起眼,“以后排骨都这样吃。”
就是从前她最爱的酸菜炖排骨,也没这个粉蒸排骨香!
易天赐站在鸡肉面前,她第一筷子就戳向大鸡腿。
她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嘴巴动得飞快,眼睛来回梭巡,难以选择下一筷子夹哪个!
肉吃满足了,继续往下吃第二层的菌子。
“天呐!”易天赐瞪大了眼,“三钱银子花得真值!比肉好吃!”
在阿染姐姐想要买下那篮菌子时,她就该问的!
问那农人家里还有多少!跟她回家,全买回来。
阿染姐姐看上的食材,她居然敢小瞧!
谢韵仪睨她一眼:“夸张了哦,你家那么多银子,没吃过菌子炖肉?”
易天赐仔细回想:“应该吃过。不过,虽然我从前吃饭,没心思品尝其中的滋味。但我能肯定,绝对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菌子!阿染姐姐的手艺,无人能及!”
“那是你没吃过,自己刚从山里采回来的菌子。”谢韵仪得意的抬抬下巴,做出一副回味的表情来,“吃一次,此生难忘。”
易天赐眼睛瞪圆,向往得流口水。
芋头软糯,虽然只外层沾上了盐和香料的味道,内里自带的淡淡清甜,却恰到好处的中和了肉和菌子的醇重。
口腔从激烈的滋味刺激中缓过神来,做好了第二轮品尝美味的准备。
三种荷叶粉蒸肉,连肉带配菜主食,都没剩下。
“荷叶干掉了也能用吧?”易天赐期待的看着林染,“咱们再去买个十两八两银子的荷叶,带回家!”
她觉得自己可以,天天、顿顿吃这个荷叶粉蒸肉!
“青石县那边也有荷叶。”谢韵仪仔细回想,终于记起来,在柳树村去县城的路上,就有一个池塘里长荷叶。
不过,那池子只边角委屈巴巴的长了一些。叶子小很多,看着没精打采,颜色也不如莲花池里的鲜绿。
“那些荷叶用来做饭估计不香,还是得从莲花池买回去!”
林染:“我要带凤仙花回去,装不下。”
易天赐立刻道:“那就再买一辆驴车。正好,新的驴车给阿娘阿妈们种地用,小栗子陪我。”
她日后都是要跟着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的,都是一家人了,两位姐姐的阿娘阿妈,也是她的阿娘阿妈。
想到这里,她坚定道:“我还得给阿娘阿妈带礼物呢,一个驴车不够用。”
谢韵仪斜睨她:“你融入家里的速度,很快嘛!”
想当初,她费尽心思才能留下来,这姑娘还没去过柳树村呢,阿娘阿妈都叫上了!
易天赐嘿嘿笑,反正,她是赖上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了!
谢韵仪哼笑一声,跑过来揉乱她的头发。
易天赐哈哈笑着,踮起脚,伸直胳膊,想要揉回去。
林染不理两个幼稚鬼,进厨屋撇去老鸭汤表层的油,舀冬瓜和鸭肉出来吃。
谢韵仪和易天赐立刻停止打闹,冲向厨屋。
她俩吃不下肉,盛了两块炖得透明的冬瓜和汤,慢慢喝着溜缝儿。
吃饱喝足睡大觉。
第二天谢韵仪和易天赐还在呼呼大睡,林染已经蒸好了糯米。芋头没了,林染煮六个咸鸡蛋,炒一大盆鹅蛋。
昨晚腌的肉,晾温的糯米饭,咸蛋碎,菌子碎和鹅蛋碎拌匀,包进荷叶里蒸。
香味从厨屋传出去,慢慢飘向开着门的卧房,勾的谢韵仪和易天赐,立刻精神抖擞的起床。
但她俩昨晚吃撑了,这会是真吃不下,一致决定去茶楼吃早饭*。
这顿丰盛的大餐,做好吊井里,留着下午回来吃。
林染吃完昨天剩下的冬瓜老鸭汤,和她们一起去。
要包厢,上二楼。
林染打开戏目单,饶有趣味的看。
上午《长歌行》。少年人勤学武艺,长大一起结伴戍边,建功立业,贤妻娇儿在侧,人生完满。光看简介,就激动人心。
下午《鸳鸯录》。两个敌对家的女儿倾心相爱,家族不同意,两个少女历经艰辛,终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梁国喜剧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唱词情意绵绵。
这会正唱到主角青葵,无论酷暑和寒冬,坚持练武,练晕过去了,醒来仍继续。
林染边吃边听,听得津津有味。
谢韵仪:“夏天热晕过去,很容易死的。”
她瞄一眼林染,实在是想不通,林染居竟然也会干出这种傻事!
易天赐:“根骨不行的人,再练也比不上天赋异禀之辈。”
就像她,卜卦的天赋高到,生来就挨雷劈。家族里有不少婶子苦心钻研卦术几十年,仍不及她十分之一。
谢韵仪心有戚戚,羡慕的看着林染:“咱俩练死也比不过阿染,只能辛苦学文了。将来到了朝廷上,哪怕是坐到丞相的位置,仍会被武侯们欺负。”
“阿清姐姐不用担心,还有我呢。你一个丞相势弱,再加我一个吏部尚书,咱俩联合所有文官,不怕她们!”
易天赐神情认真,“进了稷下学宫,我就去争头名,叫天赋好的学子们,都臣服在我面前,供阿清姐姐驱使!”
林染扶额,你俩秀才试还没出结果呢,这都要掌控朝堂,一手遮天了!
青葵和姊妹们的故事,跟你俩说的一比,爽感都少了一大截!
“阿染,你慢慢吃。”谢韵仪探出包厢窗户看一眼,给林染一个你懂的眼神,“下面好像有热闹,我和天赐去看看。”
茶楼的早饭,也就是煮鸡蛋还凑合。包子味道不足,粥不香,阿染都没怎么吃。
易天赐眼睛一亮,跟在谢韵仪身后,“噔噔噔”跑下楼。
林染失笑,谢韵仪这是生怕她饿着了啊!
林染再吃五个荠菜包子,饱了。
“阿染,阿染!”
“噔噔噔”的脚步声,比下去时重多了。
没多会,谢韵仪和易天赐就跑了回来:“楼下在设赌局,赌这次秀才试的前三名。”
易天赐气愤填膺:“居然没有我和阿清姐姐的名字!”
林染诧异:“聚众赌博?律法不是不允许开赌坊?”
“赌科举的前三名,历来就有。官府当雅事看待,不算赌博。”谢韵仪解释道,“最高下注不许超过十两,赢来的银子需要交一半的税。”
易天赐委屈巴巴的看着林染:“我赌第一名是阿清姐姐,第二名是我,我俩的名字才加了进去。现在只有我和阿清姐姐,自己压了自己。”
林染:“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压十两,给阿清压十两?”
谢韵仪高抬下巴:“给阿染赚点菜钱。”
易天赐握拳:“我们不会输的!”
林染沉吟片刻:“赢了怎么算?”
易天赐挺胸:“我俩这种新加入的名字,比率都是一比十!”
林染:“账面上银子不少吧?多的归谁?”
谢韵仪:“官府存着当赈灾银。”
林染:“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易天赐立刻从背篓里拿银子,弯腰伸手,谄媚的请林染下楼。
刚才她和阿清姐姐赌自己第一第二后,一个跟着下注的人都没有!
这是捡漏都不看好她俩呢!
早饭吃了,这两也不像是想听戏的,林染背起背篓,下楼。
赌局设在一楼的戏台上。
林染抬眼看去,前三名下注最多的,都是府城这三年童生试的头名。
其中一个十四岁,叫蓝蓝的姑娘,是前年的头名。赌她是今年秀才试第一名的人最多。
其她的人名也不少,末尾几个名字,只有零星几人下注,银钱也不多,加起来不过一两银子,就是想讨个好兆头。一看就知道,是自己或是亲朋添上去的。
吴清和易天赐并排,名下各自两人下注。
林染从易天赐手里拿过银子,成了她们名下的第三人。人数虽少,个个都是十两。
“买驴车去!”易天赐喜笑颜开,“三百两银子到手!”
身边顿时传来一阵鄙夷的嘘声。
谢韵仪高抬下巴,傲然睥睨,冷冷的哼声,力挺天赐妹妹:“没错。”
林染木着脸,当不认识这两姑娘,快步走开。
两人忙追上去:“阿染/阿染姐姐,等等我们。”
“你俩明年就参加乡试,后年会试没错吧?”林染问。
谢韵仪和易天赐齐齐点头。
“若不是非得秀才、举人、进士的考上去,我现在都可以参加殿试。”
“我跟阿清姐姐一样,该学的,早学会了。”
林染冷哼一声:“天赐,不认识你阿清姐姐之前,你坚信这个头名,是你自己吧?”
易天赐傲然:“那当然。不过,像阿清姐姐这样天赋惊人的,多少年都找不出一个。”
“那不是轻易就让你见到了一个?”
林染瞄一眼谢韵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信是好事,不过,你们都是想争第一第二的吧?万一又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呢?”
谢韵仪和易天赐双双抬头,看向林染。
林染淡定道:“玩了三天,该收收心,闭门温习功课了。”
可不想再跟着你们,被人当大傻子看了!
谢韵仪神情认真:“阿染放心,我原本就打算,过了这三天,好好读书的。”
易天赐猛猛点头:“我还有卦词要钻研,一会买完驴车和荷叶,我就回去好好读书。”
林染淡淡的“嗯”一声,陪她俩去买驴车,买荷叶。
再次收获“大傻子”眼神,不止若干。
林染赶着新买的驴车回家,远远就看到门口等着几人。
易天赐眼尖:“是咱们救的那姑娘和她家人,应该是重金感谢来了!”
蓝紫带着女儿上前,满面含笑:“三位恩人回来了?”
易天赐看看地上放的几个樟木箱,神色认真:“重礼我们收到了。区区救命之恩,不足挂齿,就此结清。”
她饿了,想立刻吃到香喷喷的荷叶饭,不想跟陌生人说场面话浪费时间。
蓝紫一噎,看向林染和谢韵仪:“三位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我蓝家没齿难忘,小小礼物只是聊表谢意。”
蓝蓝上前几步,认真拱手弯腰行礼:“蓝蓝谢过三位姊妹救命之恩。”
紧接着,她一把抓住易天赐的手,眼眸诚恳:“我也是今年考秀才的学子,我想和你们做朋友,可以么?”
蓝蓝,今年考秀才?
林染抬眼打量这姑娘,看着还真是十四岁上下。
这行事作风,和易天赐神相似!
易天赐甩开她的手:“不行。除了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谁跟我做朋友,谁倒霉。”
蓝蓝语气坚决:“我从小倒霉,我不怕倒霉。”
易天赐来了兴趣,认真观看她的面相,指尖掐算,半晌:“你是逢凶化吉的倒霉,不是真倒霉。”
蓝蓝眼前一亮:“那我能跟你做朋友了吧?”
她从混沌中醒过来,第一眼看见这个妹妹,就觉得似曾相识,想要和她做好朋友。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样执着的念头。
易天赐狐疑的看向林染和谢韵仪,她这是被缠上了?
天道循环来得可真快啊!
前几天,还是她死皮赖脸,缠上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呢!
谢韵仪幸灾乐祸,哈哈哈,天赐妹妹,就是赖上你了!
林染打开门:“你们都进来吧。”
蓝蓝拉着易天赐进院子。
“蓝蓝先在你们这,我晚上叫人来接她?”蓝紫看着几个年轻姑娘,觉得自己留下来格格不入。
女儿这次落水,大夫说多少有些伤了身子,要好好修养。可女儿才好一点,就非要来找救命恩人。
看这架势,只要这三姑娘不赶人,女儿今儿下午是一定要留这了。
蓝蓝:“好的,阿娘。”
蓝紫叫伙计将三个樟木箱子抬进厅堂,她往桌上放下一盒糕点,笑道:“蓝蓝性情执拗,但她心眼好。你们聊着,我叫香满楼送席面来。”
她查过了,这三个姑娘都是来考秀才的童生。女儿抓住的,还是易家的麒麟儿。想必,她们仨品性都不错,女儿留下,她放心。
林染送她们出门:“不用了,家里有准备好的饭菜。多一个人吃,应该也够。”
蓝紫立刻笑道:“蓝蓝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染:“不麻烦。”
等林染送完人回来,易天赐已经一改刚才的不耐烦,一口一个“蓝蓝姐姐”。
林染狐疑的看向,笑得奇奇怪怪的谢韵仪。
谢韵仪努努嘴,示意林染看两个小姑娘。
易天赐义正言辞:“我阿清姐姐,即将成为稷下学宫第一人,我是第二个,你排第三。”
蓝蓝点头:“好。”
易天赐循循善诱:“咱们仨,取代什么‘紫竹’‘阿嘉’‘玄玉’,成为姐妹婶子们心里,真正的风流学子!”
蓝蓝握拳:“好!”
易天赐看一眼谢韵仪:“靠相貌算什么本事?咱们凭真才实学,将她们踩在脚下!”
蓝蓝看一眼谢韵仪:“阿清姐姐……不损美貌,天赐妹妹灵动可爱,我温婉可人,凭相貌,也是稷下学宫前三人。”
林染一言难尽。
她还奇怪,这姑娘,怎么就认准了易天赐呢?
原来,竟是同类之间,冥冥的直觉么!
谢韵仪打断她们:“好了好了,干活,准备吃饭。”
易天赐拉着蓝蓝的手,得意:“我教你烧火。”
蓝蓝高兴:“好啊好啊!”
“你上次怎么掉河里了?”
“天太热,我去洗洗脚,脚下一滑,我慌了,就被水冲跑了。”
“你这也够倒霉的。”
“还好有你们救了我。”
谢韵仪感叹:“她俩好像,小孩子玩过家家!”
“本来也没多大。”林染看一眼谢韵仪,挑眉,“阿清要不要一起去玩?”
谢韵仪正要生气,眸光一转,拉长了调子:“我都是成亲的大姑娘了,要玩也是玩……”
她抛出个媚眼,手搭上林染的脖颈,神情充满了诱惑,声音低低道:“妻妻之间,床上的游戏……”
“离远点,热死了。”林染冷哼一声,“要不要给你买点黄连回来,去去燥?去,把糕点拆了,洗一篮果子。”
谢韵仪收回手,“嘁”一声,“铁木头!”
林染神情不变,不紧不慢的走到井边,将吊着的篮子提上来,拿出里面的荷叶糯米饭。
早上就蒸熟了的,这会只需等蒸笼上汽后,蒸五分钟就好。
再加上一盒糕点,一篮水果,够吃了。
蓝蓝吃得慢,但她是四人中饭量最小的,见谢韵仪放下筷子,她立刻跟着放下。
然后,和谢韵仪一样,托腮看着对面的人吃饭。
谢韵仪看林染,蓝蓝傻笑着盯易天赐。
“饭菜好好吃。”她小声的对谢韵仪说,“看天赐妹妹吃饭,好开心。”
谢韵仪上下打量她,见她眸中澄澈,这才收回视线。
“我以后,可以常来玩吗?”蓝蓝问。
易天赐:“别了,接下来我和阿清姐姐,都要一心准备乡试,没空玩。”
蓝蓝:“那我也准备!你们什么时候去稷下学宫?”
易天赐看向林染。
林染神情淡然:“等秀才试结果出来再说。”
蓝蓝:“阿清姐姐第一,天赐妹妹第二,我第三。”
易天赐:“阿染姐姐也一定能通过!”
蓝蓝:“对,阿染姐姐也一定能通过!”
林染:“若是都过了,就明年春天过来。”
蓝蓝失望:“那还好久。”
她转瞬就调整好了情绪,笑道:“明年春天,我们去稷下学宫当同窗。后年一起参加乡试,以后还一起去京城,考进士,一起入朝为官。”
易天赐重重点头:“我们仨,一手遮天!”
林染敲她脑门:“多吃饭,少发表中二言论。”
“中二?什么意思?”易天赐问。
林染:“狂妄找打。”
易天赐眨巴下眼,用好吃的肉肉,堵住自己的嘴。
晚上,蓝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易天赐被赶回自己房间读书,林染和谢韵仪进空间。
谢韵仪写文章,林染练习木工。
七天后,秀才试放榜。
易天赐拉着林染和谢韵仪,还有一大早,就来文昌巷等着她们一起去看榜的蓝蓝,在茶楼等消息。
早看晚看,名次都不会变。
在这等,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的下楼,兑银子。
蓝蓝得知,谢韵仪和易天赐的名字下,还是只有三人,后悔不迭:“早知道,我就来给阿清姐姐和天赐妹妹助威了!”
蓝家不缺钱。
蓝家在府城有三家首饰铺子,林染和谢韵仪第一次来府城,看着不错的那家首饰店,就是蓝家的。
蓝紫那天送给林染仨的谢礼,有三套贵重首饰,六匹绸缎。还有三套文房四宝,其中上等纸好厚一沓。
林染估计,谢礼的价格超过了二百两。
“阿娘派了好几个伙计去看名次。”蓝蓝认真道,“我嘱咐过了,要将阿清姐姐、阿染姐姐和天赐妹妹的名次,一起报过来。”
辰时三刻放榜。
一盏茶后,茶楼的伙计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大声报:“第一名叫吴清,青石县柳树村的。第二名易天赐,八岁中童生的那个。第三名才是前年的童生试头名,蓝蓝。”
“啊!这个吴清听都没听说过!”
“大冷门啊!蓝蓝怎么才是第三名!”
“那个八岁的,不是说‘泯然于众人’了么?怎么跑第二名去了!”
“明年能不能做好调查再设局啊!娘的,十两银子打水漂了!”
“你们看,最底下有吴清和易天赐的名字!”
“哎哟喂!是哪三个慧眼识珠,压得这么准,交完一半的税,还能得一百两呐!”
楼上四个正主,相视而笑。
蓝蓝诧异:“天赐妹妹是卜算了?名次猜得真准。”
易天赐神采飞扬:“这还用得着卜算?比我学识好的,早就中进士了,余下的没法跟我比。阿清姐姐比我强,她当然是第一,我第二。蓝蓝你也不差,这么多人赌你是第一名,按顺序排到第三。”
“等阿染姐姐的名次出来,咱们就下去兑钱!”易天赐高兴道,“拿兑来的银子,去香满楼吃一顿。”
香满楼的饭菜,虽然比不上阿染姐姐的手艺,但,这种大喜的时候,总不好还劳累阿染姐姐烧饭。
林染淡定的等消息。
就在刚刚。
【恭喜宿主成为有学识的人,纺纱机和纺织机的图纸解锁。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达到科技致富成就,开启诚实交易。】
果然,蓝家的伙计满脸兴奋的跑过来:“吴清小姐第一,易天赐小姐第二,蓝蓝小姐第三。林染小姐,排在最后一个,第三十。”
在蓝家的伙计看来,自家小姐前三,那是妥妥的。没想到小姐新交的三个朋友,两个是第一第二。
另一个,运气这么好,将将上了榜!
易天赐喜道:“我就说,阿染姐姐的运道,好得逆天了!”
谢韵仪欣喜不已:“阿染,一次就过了呢!”
她可是知道,阿染去年秋才开始读书,真正认真读书的时间,更是短得可怜。
这可不仅仅是运气的事,阿染的天赋,好得叫她都望尘莫及!
“阿染,你真不参加乡试了?”谢韵仪恨铁不成钢,“还有两年呢,你只要学,肯定过。”
林染:“以后不要再提这个问题。”
易天赐眼巴巴看着她:“那,阿染姐姐会陪我和阿清姐姐一起,去考乡试和会试的吧?”
林染:“大概也许应该可能吧。”
谢韵仪猛地看向林染,心里涌起巨大的失落。
阿染……是有什么打算么?
林染笑笑:“两年后的事,现在就定下,太早了。”
“说得也是。”易天赐背上背篓,昂首挺胸,“下楼,兑银子!”
林染看向蓝蓝:“你替我去?”
蓝蓝立刻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欣喜:“可以吗?我代替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天赐妹妹,一起去领银子?”
林染点头:“你们仨去。”
谢韵仪下意识的咬唇,之前期待的,众人瞩目之下领银子,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府衙早有衙役和文书来收银子,三人迎着无数羡慕的视线,领到银子,顺便交税。
“嗳?那是蓝蓝小姐,我认识!”
“刚才蓝家的伙计说,蓝蓝小姐,和第一名第二名在楼上!”
“那她们仨?”
“前三名!”
人群的眼睛立刻亮了八度,神情瞬间兴奋!
林染抓住谢韵仪的胳膊:“跑!”
易天赐马上拉住蓝蓝,跟着一起跑出茶楼。
回过神来的学子们,飞奔着追出去。
“吴清!吴清小姐!”
“易天赐!神童易天赐!”
“蓝蓝小姐!我爱你!”
迎面来的风,吹凌乱了发丝。身后追来的人群,在疯喊。
谢韵仪扭头,看着身边带着她奔跑的林染,笑出了声:“阿染,咱们像不像,是在私奔?”
第55章 你会不会在这样的夜晚想我?
林染:“闭上嘴。吃了风肚子疼。”
林染回头喊一声:“分开跑。”
易天赐立刻带着蓝蓝转弯,蓝蓝跑得喘不过气,但她开心得像是飘在天上飞。
追来的人群脚步一顿,“算了算了,来日方长,以后见到的机会多的是。”
三个一起追,好像特别有意思。
只追到其中一两个,人家还明显不想跟她们多说话,似乎有点自讨没趣?
话说回来,她们跑得可真快!追也追不上。
四人在香满楼汇合。
蓝蓝满脸通红,大口大口的呼吸。
易天赐比她好一点,嘬着梨水,慢慢平复。
林染和谢韵仪步履轻松的走近包厢,只额头上出了汗。
“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体力真好!”蓝蓝感慨。
谢韵仪神情认真:“等你们成亲了,体力也会好。”
蓝蓝面红耳赤,飞快的瞄一眼易天赐:“我们……”
“啊,我不是说你和天赐成亲,是你俩分别成亲。”
易天赐疑惑:“为什么成亲了,体力就会变好?”
林染:“因为要忙家事,要上山打柴下地干活回家舂米。”
易天赐恍然大悟。
蓝蓝:“我家不种地,柴火直接买,米也是买舂好了的,家事雇人来做。”
谢韵仪:“你不想亲自动手,给妻子做好吃的饭菜?她穿过的衣裳,你也要给外人洗?不带她出门游山玩水,踏青摘花?”
易天赐又悟了,她双眼放光:“阿染姐姐,就是给阿清姐姐做这些,体力才这么好的!”
林染一时之间,竟觉得无从反驳。
这些事,她确实都给谢韵仪做了。
尤其是做饭,洗衣裳,虽然是顺手而为,但她都差点养成习惯了!
林染斜一眼谢韵仪:这下大小姐知道,自己有多娇生惯养了吧!
蓝蓝红着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林染和谢韵仪:“姐姐们是恩爱妻妻的典范!”
这话,林染都听习惯了,她下意识的略过:“点菜,吃饭。”
谢韵仪眉眼弯弯,她和阿染,天生一对。
迟早是,恩爱妻妻的典范!
吃完饭,四人一起去府衙更换身份牌。
“蓝蓝姐,明年春天见。”
易天赐和新朋友招呼一声,兴致勃勃道:“咱们给阿娘阿妈买礼物去,明天回家。”
蓝蓝依依不舍的挥挥手:“你们一定要早点来啊!”
柳树村一来一回得八天,阿娘不放心她去。
易天赐开始扫街。
“第一次见阿娘阿妈,见面礼不能轻了,我买两对金镯子!”
谢韵仪:“银镯子。阿娘阿妈的第一对金镯子,还轮不到你买。”
“布匹……”
林染:“家里还有很多,阿娘阿妈缝不过来,买两匹就够。买你自己冬日的衣裳鞋袜。”
“糖和点心?”
谢韵仪:“家里的糖吃不完,这种天气,点心放几天就坏了。家里不缺什么,咱们到县城买些肉回去吃就是。”
易天赐讪讪的结束扫街。
林染:“你是以我们同窗的名义住家里,买太多礼物不合适。”
三人顺路去通知刘中人,明儿一早来收房。
林染买了肉、鸡蛋和菜籽油回去,下午她做肉干,谢韵仪和易天赐收拾行李。
她们带过来的东西不少,回去又加上二十盆凤仙花。还有来府城买的,盆桶陶釜菜刀蒸笼碗筷等等,不要了可惜,带回去东西又太多。
易天赐:“明年来还用得着的,都放我家铺子里。”
“不要,我全部都要带回去。”谢韵仪斩钉截铁的拒绝。
她和阿染共同生活的用品,才不要放别人家。
易天赐:“也行,反正咱有两辆驴车,捆紧了都能带走。”
第二天一早,刘中人来收房,看到还原度极高的,空荡荡房间,默默的收回钥匙。
她已经知道了,住这里的三个姑娘,全中了秀才。其中两个,还是第一名和第二名!
这房子现在的租金,涨到一个月四两银子,仍有好几拨人等着租。
小神童给自己打扮成乞丐,碰瓷都要住进来的房子,你就说,风水好不好吧!
什么?小神童怎么不自己先住进来?是因为那个第一名运气好,才碰瓷?
运气好到小神童都要碰瓷的第一名,考秀才时,特意选的房子,你就说要不要叫自家孩子住进来吧!
刘中人原本还想着,秀才姑娘们用过的物品,也是一个介绍的噱头。
结果,她们连个切菜的砧板,都没留下!
天热得像是在下火,只早晚能赶路。要不然人热得发晕,驴子也直喘气。
谢韵仪抹把脸上的汗,提议:“咱们白天轮流睡觉,晚上赶路吧!”
易天赐迟疑:“晚上不安全。”
林染:“也好,前面找棵树,我看着驴,你俩先睡。”
易天赐:“晚上有星星或月亮,我就能看清路。我来带路?”
谢韵仪:“我和阿染晚上也能看清。你放心,这路我们都走过两回了,错不了。”
易天赐想了想,决定直接说:“路倒是其次,我担心有野兽出没,还有蛇。”
这一路过去,可得经过不少山林。
“有黑云黑羽在,蛇靠近不了我们。”谢韵仪拍拍板车上的弓箭,神秘兮兮,“我和阿染,一夜之间打死过十八头狼。老虎和熊瞎子下山来,都能变成我们手里的银子。”
易天赐看着那一盒木箭,陷入沉思。
是该不相信阿清姐姐呢,还是不相信阿清姐姐?
谢韵仪睨她:“有阿染在,你担心什么?”
易天赐立刻笑道:“是哦!阿染姐姐运道超好,肯定不会遇到豺狼啊野猪的。”
谢韵仪正经脸:“希望你是乌鸦嘴。”
易天赐:……
阿清姐姐,突然变得,好风趣。
树荫下铺上油纸和褥子,别说,烈日炎炎的,还挺好睡。
谢韵仪睡了一个半时辰就醒了,换林染。
易天赐估计是昨晚太兴奋,没怎么睡好。等林染也睡了一个半时辰,谢韵仪都煮好鸡蛋粥,她才醒。
这会已经是酉时初,烈阳的余温还在,却不像白天那样,晒得人嗓子冒烟。
吃了鸡蛋粥和肉干,再啃几个果子,驴车继续前行。
林染一路走,一路砍艾草。
晚上赶路,可怕的不是野兽,是多到能把人给抬走的蚊子!
驴身上绑上艾草,板车上放上艾草,大蒲扇挥着,蚊子总算是不追着人跑了。
“哇,好像天地间,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易天赐晃着腿,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星星。
路边草丛里虫鸣窸窣,驴蹄“嘚嘚嘚”,板车轮子“辘辘”的声音,在空旷的道路上清晰的回响,反而衬得夜里分外安静。
远处的山林,只能看见青黑色的轮廓,偶尔一只夜行的飞鸟,安静的从眼前路过。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但因为身边都是喜欢的人,心都变得宁静起来。
易天赐小声的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阿染,我想家里的秋千了。”谢韵仪靠在林染身边,难得林染没嫌热,没推开她。
林染:“知道了,下回过来,带你的秋千。”
“阿染,若是哪天我们分开了,你会不会在这样的夜晚想我?”
“闲着的时候,可能吧。毕竟,我也没几个能想的人。”
“阿染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
“呵,然后大小姐得寸进尺?”
“阿染……”
“好了,别说话,赶紧睡会。我还困着,一会换我。”
板车上没有多余的位置,谢韵仪头靠在林染肩膀上,闭上眼,一晃一晃的睡着了。
车轮压过石头,板车往上一个颠簸,林染下意识的将睡着的姑娘揽进怀里。
她调整下胳膊,让谢韵仪的脑袋枕在臂弯处,能睡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揽住谢韵仪的腰,跟抱孩子睡觉似的,护着人别滚下板车。
还好小栗子听话,都不用人吆喝,自己跟着前面的车走。
不知过了多久,见谢韵仪动了动胳膊,看样子是要醒了,林染将人扶正坐好。
谢韵仪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阿染,你睡吧。”
林染喝口水醒醒神:“我不困。”
谢韵仪那细胳膊可抱不住她,万一摔地上了,能被她笑话一整年!
“天赐,你困不困?”林染扬声问,“要不要换你赶车?”
易天赐精神抖擞:“不困。阿清姐姐醒啦,咱们来玩背书的游戏吧?我先开头,然后是阿染姐姐,阿清姐姐背完,随意挑一句起头。这样三句一轮回,不管是挑哪一本书,哪一句起头都行。”
林染:“你俩玩。”
谢韵仪:“阿染一起嘛!”
林染拿出肉干:“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这个理由,没人能反驳。
谢韵仪和易天赐,你一句我一句,后面还加上了释义和个人理解。
嘴巴说干了,喝口水。肚子饿了,吃两个煮鸡蛋,嚼嚼肉干,再啃两个果子。
天光破晓时,她们已经开始口头说了一篇文章,然后相□□评。
夜间赶路,变成了赶路兼学习。
林染静静的听着,觉得,她俩说现在就能考进士,也不是什么大话。
太阳开始热辣起来的时候,她们停下来。
谢韵仪看着林染睡熟,叫黑云黑羽在一旁守着。她和易天赐相互搭把手,解下小栗子和小松子脖子上的夹板和套项,让它们在附近吃草。
昨晚驱赶蚊子的艾草,放在一边暴晒。等干得差不多了,点燃还可以熏蚊子。
“咱们摘点野菜煮粥。”谢韵仪寻一个小竹筐,“这时候的野菜有些老了,不过也能吃。”
她找到一丛马齿苋,挑挑拣拣,瞅着干净的掐:“这叫马齿苋,经常有,咱家鸡和鹅都喜欢吃。”
再往前走几步,是两颗野苋菜,她撇下顶层的茎叶:“这个野苋菜做包子馅好吃,咱家小黑子最喜欢吃它。”
易天赐:“……咱家的鸡、鹅和猪,还挺会吃的。”
她已经知道了,家里的鸡和鹅,从老大开始,都有个数字名字,猪叫小黑子。
她们停下休息的地方,靠近一处水塘,谢韵仪舀水出来过滤。
这个简单的过滤装置,是林染在柳树村就做好的。
陶盆上打个洞,用一个装着碳粒的布包堵住,搁在陶罐上。水倒进陶盆,漫过布包,从碳粒的缝隙中流下。
“这样过一遍炭包的水,烧开再用,能减少腹泻生病。”
易天赐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时不时眼睛瞪大,嘴巴惊讶的张开,像是长了了不得的见识。
谢韵仪顿了顿,阿染,教她的时候,也是这种,教小妹妹的心态?
她仔细回想,阿染处处照料她,不会也是拿她当喜爱的妹妹照顾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她和她睡着一张床上,是因为,她们是明面上的妻妻。
她和她唯一的一次十指相扣,是在猎熊,阿染要随时带她躲回空间。
她们没有亲吻,没有肌肤相贴,更没有做妻妻之间的情事,甚至,都没有过情人之间的牵手!
阿染对她再亲密体贴,也掩盖不了,阿染一直严防死守两人之间亲密的界限!
谢韵仪猛地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大步走到林染身边。
然后,蹲下,慢慢俯身,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粉色的唇瓣。半晌,她轻轻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转身就跑。
易天赐双手捂着脸,指缝张得大大的,咧嘴坏笑:“阿清姐姐,我什么都没看见。”
谢韵仪脸上泛着一层红晕,若无其事道:“妻妻之间亲下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她将过滤好的水放进陶釜里烧,继续过滤第二盆,漫不经心的解释:“昨晚醒来没亲你阿染姐姐,刚才是去补上。
你阿染姐姐虽然动不动就冷个脸,但是早上起床,晚上睡觉之前,都得亲亲。要是哪天我忘了,你瞧着吧,她肯定要莫名其妙发脾气。
啊,对了,你心里知道就行,可别拿这个打趣你阿染姐姐,她绝对会恼羞成怒,饿你两顿。”
易天赐猛猛点头:“我什么都没看见,绝对不会打扰你亲阿染姐姐!”
第二罐过滤的水洗菜。
喝的水和煮粥的水,是经过村子时,打来的井水。
“就算是干净的井水,也得烧开晾凉了喝。”谢韵仪继续教易天赐,“出门在外,处处都得小心。”
易天赐:“我听阿清姐姐的。”
她现在怀疑,有时候她生病也不一定是因为倒霉,而是自己不够讲究。
粥煮开,谢韵仪往里放盐,将马齿苋和野苋菜拧成段,往粥里一扔,拿勺子搅合。
接着,往里一口气磕十个鸡蛋,继续搅合。
易天赐对这锅粥,接受良好。
她自己也是这种一锅煮的厨艺,还好有阿染姐姐准备的肉干。咸香鲜美,越嚼越香。
粥煮好,晾凉,林染醒了。
这一觉睡了快五个小时,都下午两点了。
“你俩睡去吧。”林染直接拿勺子舀粥吃。
吃完,她刷十个鸡蛋,放陶釜里煮熟,晚上赶路饿了吃。
明天早上就能到吉安县,到时候跟客栈借厨屋用,能好好吃两顿饭。
煮完鸡蛋,洗干净陶*釜,她扔几把绿豆进去泡,晚饭吃绿豆粥。
就这么白天睡觉,晚上赶路,第四天一早,到了青石县。
“买肉,回家!”谢韵仪兴奋的告诉易天赐,“咱们早饭回家吃!”
赶一晚上路的困倦,在看到青石县熟悉的铺子时,林染倍感亲切。
“秀才们回来啦!”杨夏才出铺子,就看到了熟悉的,满满当当的驴车。
她笑呵呵道喜,“你俩中秀才的消息,昨天就送到县衙了。衙门前的告示牌上,贴着你俩的名次呢。阿清真厉害啊,第一名!阿染也是,一次就考过了。”
林染淡笑:“运气好,侥幸过了。”
杨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摇头:“还是阿染有真才实学,要不然,侥幸的怎么不是别人?”
谢韵仪:“杨夏姐,我们出门好多天,阿娘阿妈该等急了,改日再聊。”
杨夏挥挥手,笑道:“快回去吧。”
路过杂货铺,谢韵仪下车,买两袋子糖块。
易天赐催促:“买肉买肉!”
想着过两天得办席,林染没让易天赐多买:“够这两天吃的就行。”
易天赐要了一只羊,半扇猪:“阿染姐姐这几天,都没吃好。吃不完的,做成肉干。”
这可是她第一次去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家,要带上门的礼物。务必要让阿娘阿妈一见面就喜欢她,少了怎么行?
谢韵仪笑眯眯道:“咱们中了秀才,姑姑一家肯定会过来说话。咱们请她们在家吃晚饭,顺便把天赐介绍给她们。”
她还记得,阿染说中了秀才,就请阿萧姐姐和江雪姐姐做事呢。
以姑姑的急性子,肯定会在饭桌上问起。
哼,她倒要看看,阿染要做什么重要的事,都打算不陪她去参加乡试和会试了!
易天赐:“那我得给姑姑家,也带一份礼物。”
林染:“日后再说。”
谢韵仪嗤笑着瞥了易天赐一眼:“你只是一个暂住的客人,适可而止啊!”
易天赐:“那好吧。”
她只是太激动了。
阿清姐姐只要提到,眼里就会下意识带着笑的家,她来啦!
林春兰和林秀菊早早起来,吃了饭也没心思去地里,不时张望下村口。
俩孩子去了二十多天,她们天天算着日子,盼着人回来。
尤其是昨儿傍晚,去县城卖豆腐的人回来,喜气洋洋的来家里报信:“阿清和阿染,都中秀才啦!”
虽然早有准备,林春兰和林秀菊仍然脑子懵了好一会,才云里雾里的追问:“咋知道的?”
卖豆腐的人,七嘴八舌的回复。
“县衙的告示牌上贴着了!”
“听说这是朝廷的驿站传过来的消息,阿染她们估计还得一两天回来。”
“我们去看了,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阿清是头名!文书们都说,秀才头名,中举的可能非常大!阿清过几年就是举人,能当官了!”
“阿染也行!阿染又是最后一名!她要是去考举人,说不定还能是最后一名!”
“什么最后一名?会不会说话?后面还有好多名呢,是第三十名!运气最好的名次!”
“对对对,阿染运气好,又中秀才了!”
昨晚,林春兰和林秀菊,喜得都忘记了吃饭。她俩给女儿儿媳的房间,里里外外擦拭干净,换上新的褥子被单,就差等人回来了。
按上回的时间,俩孩子应该是今天夜里到家。
林春兰和林秀菊托今儿卖豆腐的人,下午带一块羊肉,一块猪肉,一只鸡回来。
又下意识朝村口望了一眼,林春兰打算去后院,给家里的鸡和鹅,喂些粟米。
别叫阿清回来,看到她的鸡和鹅瘦了,心疼。
她才收回视线垂眼转身,突然猛地扭头,惊喜的喊:“秀菊,你快看看,是不是阿染和阿清回来了!”
林秀菊正在扫院子呢,一把丢下扫帚,就往门口跑:“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她朝村口望去,一前一后两辆驴车,上面装得满满当当,盖着油纸。
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是女儿儿媳,还有自家的驴子和狗子。
林秀菊拉着妻子的手,小跑着往村口去:“是阿染和阿清回来了!”
“嗯昂,嗯昂……”
“汪汪。”
黑云黑羽已经疯跑着过来了。
“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回来啦!”
在村口玩的孩子们大喊一声,向两辆驴车冲过去。
谢韵仪跳下车,笑眯眯的给孩子们,一人一颗糖。
林玲牵着跟不倒翁似的柳乐乐,快步走过来,满脸敬佩:“阿染姐姐,阿清姐姐,你们是秀才啦!”
谢韵仪拿一袋糖给她:“今天不读书?”
她们走的时候,私塾里的桌椅都打好了,应该早就开始教学了呀。
林玲笑道:“今儿是休沐日。柳芽先生昨天说你们中了秀才,要请你们去私塾讲学呢。”
易天赐牵着小松子走过来,好奇的问:“私塾讲学?我也能去吗?”
林染:“村里的私塾,你想去当先生都行。”
易天赐眉眼弯起:“那我当个临时先生!”
林玲差异的看过来,这姑娘,看着比自己还小,竟然能当先生!
“阿染!阿清!”不等她问,林春兰和林秀菊满脸笑的快步走过来,“怎么停这了?饿了吧?林玲,你去给姨拿两块豆腐过来,说阿染和阿清回来了,我晚些去给钱。”
林玲给柳乐乐手里塞块糖,笑道:“我手里有钱,我去买来。”
林染笑着打招呼:“阿娘,阿妈。”
谢韵仪笑着跑过去,挽住林春兰的胳膊:“阿娘,阿妈,我在府城,天天想你们。”
林春兰乐呵呵的打量她:“是不是阿染偷懒,没给你好好做饭?阿清都瘦了。”
林染拉过易天赐,给阿娘阿妈介绍:“这是阿清以后的同窗,也是这次中的秀才。她年纪小,需要游学长见识,先在咱家住到明年春。”
易天赐认认真真的拱手弯腰,行礼,甜甜的笑:“阿娘安,阿妈安,天赐叼扰了。”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林秀菊忙扶她起来,“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易天赐乖巧的点头:“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的家,就是我的家。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的阿娘阿妈,也是我的阿娘阿妈。”
林染实在是听不下去,别开脸:“别挡着路,先回家。”
谢韵仪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厨屋烧水。
吃饭睡觉说话看鸡和鹅,都往后排,她要好好洗个澡。
路上这四天,就只在吉安县的客栈,简单擦洗了下,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馊了!
林春兰赶她出去休息:“阿娘阿妈来,你先坐会,洗完澡吃了饭,就去睡觉。”
林染进厨屋倒水喝,林春兰她瞪一眼,责备道:“白天赶路热,那就早晚走,中午歇着。家里又不等你们回来收麦子,赶夜路作甚?”
林染淡定的回:“阿清想夜里走。”
林春兰:“那也不必走这么快啊,瞧你们一个个的,眼下都挂着一团乌青。”
“都想早点见到阿娘阿妈。”
林春兰嗔怪的话,再说不出口,嘴角忍不住咧开。
院子里,林秀菊已经解下两头驴的夹板和套项,牵着它们去干干净净的驴屋,抱了新收的粟米秸秆来喂它们。
林染将驴车上的行李搬回屋:“天赐,你住西厢房。”
“好勒。”易天赐跑过来,搬自己东西。
林秀菊忙道:“先别急,阿妈先擦擦屋子。”
易天赐:“谢谢阿妈,我自己擦就行。”
林秀菊笑:“家里可不兴说谢。你今天第一天来家里,先当一天客人。明儿起,不少喊你干活。”
谢韵仪招招手:“天赐,我先带你看咱家的房子。”
易天赐“噔噔噔”跑到谢韵仪身边,眉眼弯弯,小声道:“阿清姐姐跟我说说,哪几个屋子我不能进。”
“没有你不能进的屋子。”谢韵仪推开她和林染的书房,“以前我和阿染不进山的时候,经常在这里读书,你进来需要先敲门。”
她指指对面房间:“那是我和阿染的卧房,没喊你,你别进去。”
她带着易天赐沿着回廊走:“阿娘阿妈这边的厢房,放着银子、绸缎、布匹这些。她两不在家的时候,经常会锁上。”
再往前走:“这里是咱家的厨屋,大吧?这灶比府城的灶好烧多了。”
林春兰在切肉,看她们进来,先对易天赐道:“往后可不许带礼来,你人来,阿娘阿妈就高兴。”
多懂礼可爱的孩子,这才多大,都是秀才了。跟阿清一样聪明乖巧,她看了就喜欢。
又问谢韵仪:“一会吃羊肉炖萝卜,肉沫豆腐,猪肉炖栗子,鸡蛋羹?阿染说她想吃豆渣馍馍,阿娘晚饭再给你们蒸酸菜包子。”
谢韵仪:“行,阿娘做什么,我都喜欢吃。阿娘,那个酱缸,有每天都搅吧?”
林春兰:“早晚都搅二百多次,一次没落下。另一个酱缸也跟你们在时一样,有太阳的时候拿开盖子晒,晚上和下雨盖着。我瞅了,都没长白毛,都是好的,还挺香呢。”
谢韵仪又去晃她胳膊:“阿娘阿妈最好了!”
“一会水就烧好了。”林春兰忍不住笑,“你拿换洗衣裳洗头洗澡去。”
这孩子爱干净,是个宁可不吃饭,也要先把自己收拾清爽的。
谢韵仪隆重介绍家里的澡房:“天凉的时候,火炕连通厨屋的插板打开,这屋子热乎乎的,洗澡一点不冷。”
又指指隔壁:“方便完,水一冲,干干净净。”
易天赐推门看一眼,大为赞赏:“咱家真好!”
再往下,就是家里重要喘气成员的住所:“鹅和鸡出去游水找吃的了,晚上咱们去唤回来,翅膀上都有名字,好认。”
小黑子已经长成了半大黑子,听见人的脚步声,哼哼唧唧的讨食。
谢韵仪带着易天赐去杂物房,舀一瓢麦麸:“家里的粮食、糖汁、药材,各种日用杂物,都在这屋。
你住的西厢房,里面有一间空屋子,之前也是放杂物。”
易天赐立刻道:“以后还是放杂物,给我一间睡觉的屋子就够了。”
“炕你知道吧?”谢韵仪指指西厢房进门那个灶,“咱家都睡炕。”
她进房间瞅瞅:“过两天去县里,给你这屋打一个衣柜,一个木架和一套桌椅。”
易天赐欢乐的点头。
“这个大缸里是大酱,已经能闻到香味了。”谢韵仪拿开挡灰的麻布,拿酱耙子搅搅,吸吸鼻子,“阿染做的。”
“这一缸,阿染说要晒一年。”
易天赐立刻充满期待:“肯定好吃!”
“这一缸……你不用知道。”谢韵仪说的是泡在石灰水里的秸秆。
易天赐乖巧脸:“嗯嗯!”
谢韵仪往院子里看一眼,林染已经搬完了她俩的东西,正往院子里的木盆舀水,准备洗头发。
“我去洗澡,你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再洗。”
“嗯!”
林染看一眼谢韵仪:“晚上还要洗,你快点。”
想着林染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原本想好好泡个澡的谢韵仪,洗得飞快。
林染和易天赐比她还快。
她俩都饿了。
三人换了干净的衣裳,狼吞虎咽吃完饭,散开还未干的头发,到院子里晒太阳。
易天赐的头发太长,坐椅子上就挨着地了,只能站着。
谢韵仪:“我的秋千给你坐。”
这架秋千,她不想让别的小孩子玩,组装的时候,她就特意将木板挂得高高的。
“我还是站着吧,每次洗完头,我都是站着的。”易天赐敏锐的觉察到了,她语气中的不乐意。
谢韵仪抬抬下巴:“阿染又给我定了一架,还要带到府城去。”
话说出口,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宝贝林染送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太有失尊严!
她瞄一眼林染腰间的荷包,旧旧的皱巴巴,天天都在装银子。一点都没有因为是自己送她的生日礼物,而爱惜着用。
可恶啊!
“阿染,荷包旧了,我再给你缝一个新的。”
啊啊啊啊!
她怎么能脱口而出这种,上赶着、一点不矜持、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多此一举、傻了吧唧的蠢话!
林染在捣阴干的凤仙花花瓣,随口应道:“好啊。”
谢韵仪抿抿唇:“我有个藤镯玩坏了。”
林染:“不是还有十一个?”
“藤镯我都玩好久了!”谢韵仪加重了语气。
“嗯,也应该坏了。”
谢韵仪哼声,气鼓鼓的拉易天赐:“我带你去咱家的树林看看,正好回来头发干了。”
易天赐呆呆的“哦”一声,看一眼林染,跟着谢韵仪走。
阿清姐姐,这是生气了?生阿染姐姐的气?为什么要生气?
第56章 我给你抹药
还没走到田边,谢韵仪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阿萧姐姐,阿雪姐姐。”
“阿清回来啦!恭喜啊,中秀才啦!”林萧回头,“才到家?怎么不在家歇着。”
谢韵仪:“姐姐们在种荆棘?”
江雪笑道:“我和阿萧闲着也是闲着。姨姨们挺看重这些树苗了,隔三差五就来浇水。”
谢韵仪介绍:“这是易天赐,也是这次中的秀才,来家里住到明年春。天赐,这是姑姑家的阿萧姐姐和阿雪姐姐。”
易天赐露出个大大的笑来,乖巧的打招呼:“阿萧姐姐,阿雪姐姐。”
林萧感叹:“这么小的秀才啊!你今年几岁了。”
易天赐抿唇笑:“十二岁了。”
江雪惊道:“神童啊!”
林玲也是十二岁,今年刚有私塾念,这姑娘竟然都是秀才了!
谢韵仪:“阿萧姐姐和阿雪姐姐先回去吧,别晒着了。”
林萧笑笑:“本来也是吃了早饭来种几棵,这就回去了,你们也别呆久了。”
谢韵仪:“知道的。”
她抬头看看,这五亩地,之前就稀稀拉拉围了一圈荆棘。现在明显能看到,外层又种了不少。
里头已经种上树苗的五分地,围着的荆棘早就长了根。
等这些荆棘再长两年,这片林子能围得严严实实。
荆棘丛冲着村子的方向,留了一扇门供人进出。
谢韵仪带着易天赐进去:“这是柿子苗,这是栗子苗。这两种,长大了你应该认识,是杏子树和桃树。这是野葡萄,能给人酸死,不知道能不能种甜了。”
“那边是金樱子和拐枣,这些都是我和阿染从山里挖回来的。再过几个月,山里的果子成熟了,我和阿染带回来给你尝尝。”
易天赐瞪大眼,期期艾艾:“能带我去吗?”
谢韵仪毫不迟疑的拒绝:“山里有蛇有野兽,村里人都不敢轻易上山,你更不能去了。”
“这是香椿,香椿芽炒鸡蛋,阿染特别喜欢。”
这些树苗都涨得很好,枝干精神,叶子茂盛,一个虫眼都没有。
尤其是香椿,真如阿染所说,特别容易活。
谢韵仪甚至觉得,才过去二十多天,香椿苗就长高了不少。
谢韵仪突然笑了。
她和阿染,两个人独有的时光印记,就像是这些树苗一样,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肆意生长。
她如此,阿染,也无法例外。
“回去睡觉了。”谢韵仪微笑着招招手,“下午起来带你去唤鹅回家。”
“好耶!”易天赐开心的跑过来。
阿清姐姐心情又好啦!
林朝霞在她们睡觉的时候,就来了一趟。
易天赐送了一只羊,半扇猪,去县城卖豆腐的人又捎回来一大块猪肉、羊肉和一只鸡。这么多肉要处理,林朝霞自然要留下帮忙。
“还好是家里有钱了不缺盐,不然,这么多肉吃不完坏了要心疼死。”林朝霞随口道,“你家这盐哪买的?上回阿萧买回来的精盐,瞅着就没这盐雪亮。”
林春兰心里一惊,忙道:“阿染她们从府城带回来的,一带几罐子,几年都吃不完。”
林朝霞没说让阿染下回去府城,也给自家带点的话。这盐看着就不便宜,阿染又肯定不会要她给的钱。
林春兰见姐姐没再说盐的事,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起了思量。
除了今晚和明天早上吃的,余下的肉都切成片,还和从前一样,用炼出来的油封住。
羊骨头装了满满一陶釜,得等快炖熟了,肉缩了水,水烧干一些了,才能有空间放萝卜。
猪排骨不炖,拿菜籽油炒,炒得表面微焦,放少少的水加盐煮熟。临出锅添两勺糖汁,快速翻炒,带着微微的甜味,又香又嫩。
“阿清爱吃这样的排骨。”林春兰满脸都是笑,“这孩子不爱大肉,就喜欢骨头肉。”
林秀菊和林朝霞一起包酸菜猪肉包子,笑道:“阿清爱啃骨头,阿染喜欢大肉,凑一起吃饭正好。”
林春兰目露期待,喜滋滋道:“她俩样样都好,又恩爱,养的孩子不知得多招人疼。岁数是小了点,但她俩都是心里有成算的。我看啊,正好趁这会考完没啥事,养个孩子!”
“阿清得了头名,阿萧说她过两年可以去试试乡试。多半也能中,那就是举人了。”林朝霞可惜,“孩子还是阿娘阿妈自己养的好,这孩子咱还是再等两年,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林秀菊:“那问问阿染还考不考,她要是不考,正好在家照顾孩子。”
睡醒来厨屋倒水喝的林染,头皮发麻,强自镇定:“我才读书不到一年,就是秀才。怎么也得学个三五年,考个举人试试。”
打着哈欠过来的谢韵仪,心中哼笑,面上乖巧:“阿染聪慧过人,不考举人进士可惜了。后年乡试,乡试后紧接着恰好有一场会试。等我考完进士,我来养孩子,阿染一心读书就好。”
“好好好!”林春兰喜不自禁,“还是阿清想得周到!”
三年后,俩孩子也才将将二十岁,不少姑娘,这个年纪都没成亲呢。
谢韵仪趁人不注意,斜睨林染一眼,哼,她要等阿染主动来求她养孩子!
心里的小人阿染谄媚……不是,冷着脸:“咱们成亲这么多年,该生养孩子了!”
她无可奈何的样子:“既然阿染这么想要……”
“哎哟!”额头被敲一个爆栗,谢韵仪下意识抬手捂住,怒目而视:“阿染你干嘛打我!”
林染满脸嫌弃的递给她一杯水,“想什么呢,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蠢样子。”
林春兰气势汹汹的抄起锅铲:“阿染!你下手没轻没重的,不许跟阿清这样闹着玩。”
谢韵仪揉揉额头,瞪了林染一眼,扭头冲林春兰笑:“阿娘,不疼。”
她一口气喝完一杯水,杯子递给林染,哼声:“还要!”
林染老老实实的,再给她倒浅浅一杯水:“喝一肚子水,看你一会怎么啃骨头。”
林春兰放下锅铲,睨一眼林染:“也就是阿清性子好,不跟你计较。自己的妻子,不想着好好疼,还动不动惹人生气。”
谢韵仪柔柔的笑,含情脉脉的瞄林染一眼:“阿娘,我不生阿染的气,阿染最好了!”
林秀菊看不过眼,狠狠瞪女儿一眼:“阿娘阿妈不在跟前的时候,你可不能由着她欺负你,你拿大棍子抽她。她要敢对你动手,回来告诉阿娘阿妈,阿娘阿妈替你做主。”
谢韵仪拉住林染的手腕,转身出厨屋:“阿娘阿妈放心,阿染最照顾我了,才不会欺负我。”
明明是她刚才在添油加醋、火上加油,这会听到林秀菊的话,心里却莫名不舒服。
她的阿染,谁都不能欺负,不能说她不好,阿娘阿妈也不行!
林染垂睫看一眼谢韵仪的额头,上面有个浅浅的红印子。
她忘了这幅身体气力格外大,而谢韵仪的皮肤似乎又很容易留下印子。
“真娇气。”林染嫌弃的嗤声,“过来,我给你抹药。”
谢韵仪眨巴下眼:“刚才我没骗阿娘阿妈,你收着劲呢,是真不疼。”
“那抹药么?”
“抹!”
林染似笑非笑,哼声:“坐秋千上去,仰着头。”
谢韵仪抿嘴笑,乖巧的坐上去,仰起脸。
林染拿一个小陶罐,将捣成粉末的凤仙花粉,用热水和成泥。拿小刷子,一点一点往谢韵仪额头上敷。
阳光照在谢韵仪脸上,有些刺眼,她闭上了眼睛,小声的问:“阿染,这是除掉疤痕的药?”
林染手一顿,冷冷道:“我又不是神仙。”
“那为什么……”
“闭嘴,别动。”
林染不会画画,但化妆的技艺不错。不过,这种带颗粒的“涂料”,用起来不太熟练,她敷得很慢。
她想尽量描好看一点,眼睛离谢韵仪的脸越来越近。
谢韵仪一动不动,抓住麻绳的两只手捏紧,粉色的指尖泛白。她屏住呼吸,心跳越来越快。
林染鼻尖呼出的热气拂在她脸上,痒痒的,刺目的阳光被身前的人挡得严严实实,她仍不敢睁开眼睛。
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无助的等待,或是期待着什么。
“好了。”林染退开一步,不怎么满意,“不要碰到,明早洗了看看。”
谢韵仪睁开眼,下意识的抬手触摸,被林染一把攥住:“都说叫你别碰了。”
“有点痒。”谢韵仪眨巴下眼,“你往我疤痕上涂的什么?”
林染:“凤仙花粉,没有去疤痕的效果。”
易天赐从西厢房出来,揉揉眼睛:“阿清姐姐,你额头上怎么有一团泥巴?”
谢韵仪瞪她一眼:“是阿染给我敷的凤仙花粉!”
家里还是得有面镜子!
易天赐走过来,认真的看:“那怎么是黄褐色的?”
看起来,好丑。
谢韵仪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勉强笑道:“我们梁国女子不以伤疤为耻,相貌好看与否,我不在乎的。”
她想过用胭脂涂抹疤痕,但那几道疤痕交错着,涂出一片红来,岂不是掩耳盗铃,更丑。
林染淡淡道:“随便试试,不好看以后不涂了。”
谢韵仪笑意盈盈:“涂!阿染都大老远,为我带着凤仙花回来了!涂成丑八怪,我也高兴。”
那些凤仙花,一路上早晚浇水,中午拿油纸盖着,好不容易才活着带回来了。
阿染的一片心意呢。
“阿染,去叫你花枝姐、阿萧姐她们过来吃饭。”林春兰在厨屋喊一声。
谢韵仪跳下秋千,拉林染的手:“咱们一起去。”
易天赐自觉的留下,她跑去厨屋帮忙,被林秀菊赶出来:“都没叫阿染和阿清干活呢,你一个小孩子,玩就行。”
林朝霞:“才十二岁就中了秀才,以前肯定都没好好玩过。阿染和阿清要是不带你,你就跟着林玲玩。她现在除了去私塾,其余时候都是玩。”
易天赐不知道该玩什么,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去给凤仙花浇水。
不过,一顿晚饭后,她就有了玩伴。
院子里点了艾草,林染和谢韵仪摇着蒲扇,给亲人们讲这些时日在府城的点点滴滴。
林萧温声道:“树已经砍得差不多了,按你说的,隔一段距离砍一颗。你家老屋那边,我在院子里搭了棚子晾树。”
林染:“阿萧姐姐辛苦了。等树阴干,还得请阿萧姐姐看着,找人去皮,截成段。”
林萧:“成,到时候我来问你,要截多长的一段段。”
林玲牵着易天赐的手,去唤鹅回来。
大姐姐妻妻回家后,柳乐乐有她们两照看,林玲除了读书,真就没事干了。
林染和谢韵仪不在家,林玲时常跑过来,给姨姨们干些家务活,那群鹅天天都是她去河边唤回来。
天热,鹅群泡在河里不愿意回家,林玲先吹响口哨,再唤:“嘎……嘎嘎。”
她拿手随意抹抹哨子上的口水,递给易天赐:“你试试,回去叫阿染姐姐给你也做一个哨子。像我刚才那样,吹长长的一声,然后唤它们回来。
它们听熟了你的声音,就会乖乖回来。咱们带它们回去,喂粟米和葵菜给它们吃。它们知道回家就有得吃,才会听话。”
易天赐一点不嫌弃,激动的吹响哨子。
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放黑云黑羽出去玩时,也是吹哨子唤它们回来,她可羡慕了。
“嘎……嘎嘎。”
“嘎……嘎嘎。”
鹅群慢吞吞的游回来,易天赐激动得想跳起来,她满脸红彤彤的,大笑道:“太好玩啦!”
林玲看着这个聪明可爱的伙伴,高兴的邀请她:“刚才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说,她们要上山去找豆腐粉了,你都跟我玩吧。”
易天赐连连点头:“阿染姐姐叫我去私塾,读自己的书。中午和晚上跟你们一样,下学回家吃饭。阿娘阿妈不要我做家事,余下的时间,我都跟你玩。”
林玲:“那等喂完鸡和鹅,你跟我去村长婶子那边的场院玩。我们这些天,都在那玩跑攻城,有时候柳芽先生会带我们玩击鼓传花,背书。”
易天赐重重的点头:“嗯!”
睡前洗漱,林染用沾了水的布巾,擦掉谢韵仪额头上的凤仙花粉。
易天赐好奇的蹲在一旁看着。
“怎么样?没有很难看吧?”谢韵仪忐忑的问。
林染神色淡淡:“还凑合。”
“这哪是凑合!”易天赐瞪大了眼,“天呐天呐!阿清姐姐这也太好看了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古人诚不欺我!那什么紫竹、玄玉的,在阿清姐姐面前,就是根野草!”
谢韵仪伸手触摸:“天赐你别太夸张,又不是没疤了。”
早该买一柄镜子的!
“没有夸张,阿清姐姐你明天在水缸前,照一照就知道了。”
易天赐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瞧,“阿染姐姐画了红色的凤凰,那几道疤痕,恰好成了凤凰翅膀和尾巴的筋骨。
阿清姐姐,现在就像是凤鸟变成的人,好看极了。”
谢韵仪抬眼看向林染:“天赐说的,是真的吗?真好看?”
林染漫不经心:“本来也不丑。”
林春兰和林秀菊听到惊呼声,跑过来看,顿时惊呆了。
“阿清真好看!柳芽差了十万八千里。”
“跟刚来咱家时,还真是两个人了!”
她们平时都忙着,儿媳额上有疤,她们下意识的少看她的脸,还真没发现儿媳妇相貌的变化。
记忆中,那个刚到家的小姑娘,脸色苍白,身材消瘦。额间的疤痕颜色比现在深很多,看起来还有几分狰狞。
面前的儿媳妇,脸颊丰盈,皮肤白里透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额间一只尊贵神气的红色凤凰,看起来跟仙女儿似的。
谢韵仪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林染,开心道:“我要种好多好多凤仙花!”
林染拖长了语调:“是吗?之前是谁说不在乎。”
谢韵仪喜滋滋的摸摸额头:“能好看,当然是更好!”
要好看到,迷住阿染才好!
厨屋里昏暗,点了灯,在水缸前也看不清。
等关上卧房门,进空间,她忙跑到水缸面前看。
谢韵仪好久好久没敢照镜子,这会俯在水缸前,心跳得飞快。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看向水面。
哇!她都要认不出自己了!
记忆中的自己,总是肃着一张脸。那个镜子里的姑娘眼神沉静,纵然有一张还不错的脸,却连她自己都觉得索然乏味。
可水缸里的倒影,却是毫不掩饰的神采飞扬,明眸流盼。是一张谁看了都会觉得招人喜欢的,亲近可人的脸。
易天赐没夸大其词,她额间的红凤凰展翅飞翔,画龙点睛般,让她整个人变得雍容脱俗。
“阿染。”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我被自己迷到啦!”
林染轻笑:“就说,本来也不丑。”
“阿染以后都要为我画凤凰!”
“大小姐自己学。”
“我自己画不好,阿染帮我,阿染帮我,阿染帮我……”
“停!看我有没空。”
“凤仙花够不够。”
“用不了多少次。”
林染将五十颗凤仙花种子泡进水里,拿到炕边桌上:“明天一早,我先种在院子里。你先别管,浇水什么的都我来……”
她有系统可以薅,关于种植的事,系统应该不吝于帮忙。需不需要浇水和施肥,她可以问系统。
院子里的那二十株凤仙花,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结出种子。这五十颗种子,可不能随意养死了。
空间里的五株和玉皇山品质差一些的,林染决定,找机会和果树苗种在一起,就说是从凌云山找来的。
谢韵仪心里鼓胀着,满腔感动:“阿染,你对我真好!”
林染神色淡淡:“就当是,庆祝你中了秀才的礼物。”
谢韵仪抿抿唇,不大高兴:“那过两天,我送你的新荷包,也是庆祝你中了秀才的礼物。”
石膏比预料中用得快,林染和谢韵仪第二天种下凤仙花,就带着黑云黑羽上山去。
中秀才请吃席的琐事,有林萧和江雪帮着操持,完全用不着她俩。
背着弓箭,腿上捆着麻绳,谢韵仪整个都轻快了:“阿染,咱们今天做什么?”
林染:“我炒石膏,你煮盐,草纸也要趁现在天气好,多做一些。”
“盐的事,不能叫天赐知道。”谢韵仪想了想,“天赐品性不错,但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染:“柿饼和葡萄酒也瞒着她。人心易变,她年纪小,也容易被哄骗。”
空间和空间里的物品,两人都不用商量。连林春兰和林秀菊都不知道,更不可能让一个外人知道。
谢韵仪皱起眉头:“她在家里住着,人又聪慧,难免会有所觉察。”
林染微笑:“她忙得很,应该注意不到这些。”
易天赐迅速融入柳树村的孩子队伍。
她能带着不到两岁的柳乐乐玩,和五六岁的孩子你追我赶,也能和林玲这帮半大的上山下河。
到了吃早饭、中饭的点,林春兰和林秀菊扯着嗓子满村喊,她才大笑着,满头大汗的跑回家。
林染和谢韵仪天刚亮就起床吃早饭,中午在山里吃,只晚饭的桌上,才能和易天赐聊几句。
“还习惯么?”林染问。
易天赐嘴里啃着包子,用力点头。
咽下食物,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不用担心我,林玲她们会带着我玩。我长这么大,从来没玩得这么开*心过!”
怎么跑跳都不会摔,摔了也不会磕在石头上,拍拍衣裳上的灰,接着玩儿。
吃野地里摘的野果不会中毒,也不会莫名其妙掉进坑里。
她在这里,和村里其她孩子一样,尽情的奔跑玩耍。
谢韵仪弯唇微笑,这些小孩子的游戏,她没玩过。现在大了,也不会再玩。看易天赐玩得这么开心,跟个真正的十二岁孩子一样,整天和伙伴们一起读书,一起疯玩。
她看着莫名高兴。
而且,易天赐整日玩得不着家,还真不一定会注意到,家里的许多不同之处。
“柳芽姐姐还向我请教学问呢,我跟林玲她们一起进学堂读书。我自己学累了,还会教教她们。”易天赐得意的笑,“我现在人缘可好了!谁都愿意带我玩。”
“天赐这样好的性子,谁都喜欢。”林春兰笑道,“明天家里办席面,中午不做饭,你跟林玲去她家吃。”
易天赐毫不迟疑的点头:“姑姑今天中午跟我说了。”
谢韵仪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这姑娘融入家里的速度,可比她快多了!
第57章 阿染小心眼
开席的时间,定在吃晚饭的时候。
村里人都知道,林染和谢韵仪回家第二天,就进山寻豆腐粉去了。也知道她们要继续往上考,时间宝贵,尽量不来打扰。
只柳芽特意来跟林染和谢韵仪道喜:“你俩还真是说考就考上了,日后定然前程似景,青云万里。”
她不嫉妒,但,腔调里多少有些惆怅。
林染认真道:“你教村里孩子们读书,也是在巩固自己的学识。闲暇时候你自己学着,多跟易天赐请教。你别看她年纪小,她天赋出众,学识不比举人差。过两年,说不定你也能考中秀才。”
谢韵仪从书房里拿出一沓纸:“这是我做的文章,你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回去参详。”
“当然不嫌弃。”柳芽眼睛一亮,惊喜的双手接过,“旁人买都买不到呢。”
她郑重道:“我会继续读书的。”
林染和谢韵仪难得跟她说这么多话,她知道,她们是为她好。
她追不上她们的步伐,做不成朋友,当一个还算有几分交情的同村人也好。
柳芽笑着邀请:“一会吃完席,你们去私塾,跟孩子们说几句?”
林染:“行。”
易天赐挨着林玲,坐在主桌上吃席。
“我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呢!”她高兴地左顾右盼,“一会我要吃撑!”
族里人年节聚一起祭祖,也会吃席。
不过,她记事起,就没参加过。
阿娘说,不是滚烫的肉汤泼在她身上,就是摔地上的陶碗碎片扎进她腿里。她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总是意外频出。
虽然族里对她寄予厚望,处处关照。但,也没几个人,愿意跟她这个倒霉催的走得近一些。
林玲:“吃席当然要吃撑!不过,你也别吃太多肉,会肚子疼。”
林染和谢韵仪秉承柳树村吃席风格,简单说两句场面话,就开吃。
易天赐吃得满嘴油,评价席面上的菜色:“没家里的味道细致,但,就是想大口吃。”
林染:“聪明,这么快就知道了吃席的精髓。”
易天赐乐得嘎嘎笑,大口大口的吃。
旁边的谢韵仪,和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只挑了几片酸菜,一块羊脊骨,一丝一丝的啃。
林染知道,大小姐这是嫌菜里油重,吃不下。
她也吃不下。
她俩今天是主人翁,也不好提前离席。
吃席都是先吃完肉菜,最后再上粥饭和馍馍。
林染想了想,先去厨屋盛一碗粟米粥,递给谢韵仪,够她慢慢喝到散席。
她自己拿两个馍馍,就着酸菜、萝卜吃。
孩子们最先吃完,林染趁机以“传授经验”为由,跟婶子们说声抱歉,带着谢韵仪离席。
婶子们吃得高兴,不边说边吃到快天黑,这席散不了。
“下回让阿萧姐姐单独给主桌准备两个菜。”林染往谢韵仪手里塞一块绿豆糕,“一会回来,我做大酱汤给你吃。”
大小姐今天上山下山,煮盐舂秸秆,累蔫了。天又热,难免胃口不好。
谢韵仪摇摇头:“阿染今天也累了。我不饿。”
阿染虽然是在空间炒石膏,不热,但站着炒一整天,胳膊都得累酸了。
林染:“我饿。”
谢韵仪:“……那顺便给我一碗。”
阿染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有胃口了。
易天赐早跟小伙伴们,说过自己的学习经验了。
但,好像包括柳芽夫子在内,大家都是茫然的点头,说好,就,没有然后了。
这会,她认真的坐在最后一排,等着听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怎么说。
林染也不知道,该和这些刚启蒙的,真正的孩子们说什么经验。
她决定采用轻松问答的形式:“你们随便问,我们随便答,就当唠嗑。”
原本她和谢韵仪坐在讲台上,孩子们还有些发怵。这会变成熟悉的,常给她们好吃的阿染姐姐,孩子们立刻笑开了。
“阿染姐姐,我背不会书。今天还会背,过几天就忘了。”说话的小姑娘委委屈屈,“还有字,明明会写的,先生考的时候又忘了。”
林染:“过几天会忘?”
小姑娘很认真的想了想:“一天。”
林染:“……那就第二天再背一背。”
林玲调皮的问:“阿染姐姐才读不到一年书,是怎么都记住的?天赐妹妹说她看一遍,想忘都忘不了。”
林染:“早上吃饭的时候在心里背,上山路上在心里背,做事的时候在心里背,晚上睡觉躺床上也在心里背。忘了,再背,反复背。”
易天赐瞪大眼,哇!阿染姐姐好努力!
柳芽大为震惊,阿染,尽然用功到如此地步!
谢韵仪瞥她一眼,呵,假的!阿染明明也是差不多过目不忘!
“阿染姐姐,我总是记不住字怎么办呢?我能背,但是字总写错。”
林染:“那就给你眼睛见到的东西,都挂上写了名字的木牌。桌椅,房屋,簸箕,石头,碗筷……都挂上。不会写的字,让天赐写了,你照着描。”
小姑娘们眼睛一亮,哇!阿染姐姐这个法子真好!
林染瞄一眼谢韵仪,似笑非笑:“你们阿清姐姐,刚开始就是这样教我认字的。”
小姑娘们敬佩的目光,投向谢韵仪。
谢韵仪面带微笑:“是你们阿染姐姐用功。”
呵,阿染小心眼,八百年前的旧账,还提!
柳芽若有所思。
村里除了个别孩子,都不会走科举的路,与背四书五经相比,认识常用的字,更合适她们。
阿染提的这个方法也好,时常看着,不用特意记,慢慢都会了。
她这几天还发愁呢,不知道该怎么教孩子们。
她要求高了,孩子们跟不上,会厌倦读书。放慢进度,又觉得孩子们学一年,都学不了多少东西。
“阿清姐姐呢?阿清姐姐也是日夜用功,考第一的么?”
谢韵仪温柔的笑:“不是呢。阿清姐姐和你们天赐姐姐一样,看了就不会忘。又在做文章上,比旁人多几分灵光,才能考第一。”
小妹妹们,这世上许多事,可不是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
易天赐猛猛点头,道法自然,许多事就不是人力能改变的。
不过,人呢,总是要试一试,无论结果如何,此生问心无愧。
这也是她们易家,宁愿折寿,也要坚持窥探一丝天意的信仰。
孩子们齐齐蒙圈,今天她们好像学到了很多,不大明白,但就是学到了的道理?
大酱足够咸,炒鸡蛋不用再放盐。炒碎的鸡蛋,盛到碗里放着。
灶膛里压住火,陶罐里放油,大酱舀一勺出来炒。热油激发出大酱醇厚的酱香味,瞬间勾起人的食欲。
林染快速舀出一碗大酱,陶釜中只留一小勺,倒进鸡蛋碎,迅速翻炒。
席上吃撑了的易天赐,觉得自己又饿了。见谢韵仪去拿馍馍,她也跟着伸手。
林染:“你别吃了,拿筷子沾点,尝尝味。”
易天赐:“哦。”
大酱炒鸡蛋和纯酱,林染都端到院子里的桌上。
谢韵仪干脆一盆馍馍都拿过来,阿染特意为她做的菜色,闻起来就下饭。
她觉得自己能吃五……三个馍馍!
易天赐拿筷子沾大酱,放进嘴里:“好鲜!咸鲜可口!”
她再夹一筷子大酱鸡蛋:“这个好好吃!比席上的肉好吃。”
林染一口馍馍一筷子酱,间或夹一口鸡蛋。
果然,还是这种最简单的饭菜,吃起来最舒适。
“阿染,我喜欢这个!”谢韵仪将大酱抹在馍馍上,啊呜一大口。
林染:“这个大酱,和萝卜干、酸菜一样,合适下饭吃。大酱里放的盐足够,每次舀酱的勺要干净不沾油,能放一年不坏。这个酱,用来炖肉炖鱼,都能去腥,味儿也好。”
“村里去年跟咱家一起积酸菜的,都说好吃,后悔积少了。”林春兰也过来尝一块子大酱,咂巴下嘴,“这味儿也好。这酱一天比一天香,今天不少人问怎么做的。”
林染:“下酱阿娘见过,没忘吧?”
林春兰:“记得记得。”
发霉的酱块子,她一直怕有毒来着,搅着搅着,又像是能吃了。前几天她拌在剩饭里,喂了两只鹅,不见鹅有什么不对,才放心。
还有盐,放那老多,吓死人!要不是家里的盐不花钱,她可见不得两孩子这么霍霍。
“今年做酱块子,阿娘阿妈学学。”林染想了想,“先跟村里说好,这酱块子若是没做好,长了绿毛黑毛,都是有毒的,要扔掉。表层是白毛,里头红褐色,才是能吃的酱块子。”
林春兰:“不就是浪费一釜黄豆?扔得起。”
又是一年麦收。
吴星一家,早早就去林家的地里帮忙收割。柳腊梅和林茶花下午也来了。
又有和去年收黄豆一样,想和林家换工的。她们几家帮忙收割,林家赶着驴车专门运麦子。
易天赐殷殷叮嘱:“小栗子和小松子都还小呢,让它们一趟少拉点。”
买了小松子后,她对小栗子的深厚感情,转移了一半到小松子身上。
当然,除了小栗子和小松子,每天能让她快乐捡蛋的鸡,和那群骄傲的大鹅,也是她的心头宝。
林染和谢韵仪继续上山。
盐要继续煮,草纸最好做够几年用的,反正放空间不会坏。还有皂角,一直省着在用,也在两个月前就没了。
澡豆……三两银子一小罐不说,一想到是用猪胰腺做的,林染宁愿用草木灰洗头洗衣裳。
熟悉的皂角树下,林染在铁木棍上绑剔骨刀,削皂角连接在树枝上的细枝。
谢韵仪四下找皂角树苗。有这颗大皂角树遮住阳光,它底下的皂角树长不大,但苗还不少。
谢韵仪一颗颗挖出来,林染收进空间。
“那堆映山红挺占地方的,要不拿出来扔……”
见谢韵仪神情不对,林染忙道:“拿出来种?”
谢韵仪不同意:“那么多花在上面,叫人见了不得想到怪力乱神?”
林染:“花揪掉。”
谢韵仪迟疑半晌:“还能种活?要不,咱们去山谷里挖苗?”
林染:“能活。没必要。”
谢韵仪妥协:“那留下两束,多的种下。”
够得到的皂角都打下来,更多的还在树上摇晃。
谢韵仪:“买猪胰子做澡豆吧,猪胰子加绿豆就能做。我说,你做。”
这是侯府的方子,京中权贵之家都有自己的澡豆方子。有的人家加花瓣,有的用药材,还有用香料的。
林染:“不用猪胰子,用猪油也行。”
皂角看着多,用来洗澡洗头还行,加上洗衣裳就用不了多久了。阿娘阿妈洗澡都舍不得用,只洗头发用少少一点。
家里有银子了,阿娘阿妈应该不会骂她霍霍猪油。
谢韵仪:“我洗澡洗头还是要用皂角,我喜欢那股清香味。”
林染:“那就再打一些。”
铁木棍底下,再绑上系统给的长/枪,能够得着的皂角立刻多了不少。
就是一直举着长长的工具,削起皂角来费力。
林染胳膊都要累断了,又打下来一大框。
谢韵仪眼睛晶亮:“终于不用抠抠搜搜的了!你还是用猪油做澡豆洗衣裳。这些皂角,只够我洗头发,洗脚用的。”
林染睨她:“大小姐可真难伺候!”
谢韵仪讪笑着跑过来,捏她胳膊:“阿染辛苦了。”
林染冷声:“回家你自己舂烂了煮。”
谢韵仪:“行!”
阿染嘴上这么说,还不是跟舂米一样,看她踩几下榔头,就皱眉嫌弃。赶她一边玩去,自己来。
“去年留下的灵芝柄,该长出新灵芝了。”谢韵仪兴致勃勃,“阿染,我们什么时候去摘?”
一朵灵芝就能卖二三百两银子,当然是:“明天。”
谢韵仪立刻来了精神:“顺便猎鹿!”
林染让她进空间揉面、煮米。过去一趟,山路就得走两天,若是再守两天鹿群,四天的吃食都要准备好。
黑云黑羽自个吃饱了,再给两位主人叨着野鸡兔子回来。林染拿到溪边处理好,等夜里她进空间炖。
下山先去种皂角树苗,用空间水缸的水浇上。
林染走过去观察凤仙花,种下才两天,它们就像是原本就长在这片地里一样,花叶都精神起来了。
两人背着皂角和石膏粉回家,远远就看见,场院上铺满了麦子。
林染看看天色,红霞漫天,应该不会下雨。
“系统,今晚和明天会下雨吗?”
【不会。】
易天赐迎出来,得意道:“我算过了,这几天都没雨。”
林春兰忙不迭说:“天赐算的可准了!连你阿妈还有个姐姐在凉州,她都能算出来!”
“这个不难啦。”易天赐不好意思的说,“阿妈眉头散淡,中间似断非断。这是上面有姐姐,且姐妹分离。再加上柳树村服兵役,历来都是去凉州城,这就很好猜啦。”
林秀菊隐隐激动:“天赐还算出你们两个,都是极少见的尊贵富贵命格!”
女儿儿媳考举人,进士,肯定都能过!
林染诧异:“阿萧姐姐在凉州,没遇到姑姑?没听她提起过。”
林秀菊神色黯然:“你姑姑去那边去得早。当初……她不想去,是被我阿娘阿妈硬逼着去的。一直就没音讯传回来,阿萧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住哪,怎么找?”
林春兰拍拍妻子的肩:“不是你的错,她还活着就好。”
秀菊年纪小,身体又比不上她姐姐好,当阿娘阿妈的,当然是让姐姐去服兵役。
谢韵仪忙转移话题:“我和阿染明天进山会走远点,要三四天才回来。”
林秀菊立刻道:“可别往深山去啊。”
林染神色淡定:“还和去年一样,沿着凌云山外围走。”
林春兰:“我给你们做馍馍去,明天早上吃一半,带一半当中午的干粮。”
柳春生赶着驴,拉着石碾子过来:“春兰,我家的麦子碾完了。”
“村长婶婶你等会。”易天赐蹦跳着跑进后院,牵着小松子出来,乐呵呵道:“我来牵驴碾麦子!”
柳春生帮她把夹板和套项装好,赶着小松子走了几步,怜爱的笑道:“你当心些,别叫石碾子压了脚。”
小神童性子讨喜,一点不娇气拿架子,和村里孩子们玩在一起,指点她们读书。她们这些当婶子的,真恨不得这是自家孩子。
柳芽在家说过好几次,这孩子学识深厚,毫不私藏的教导她,她受益匪浅。
“村长婶婶放心,小松子会保护我哒!”易天赐喜孜孜的牵着小松子,拉石碾子碾麦子。
林秀菊忙上前几步,走在她身边,护着她。
这几天驴子干活多,会发脾气。也会趁人不注意,低头啃带着麦穗的麦秆。
果然,小松子才走两圈,就不愿意了。
这几天,天天拉车,虽然吃得好,但是,驴累了。
而且,怎么不叫那头,就喜欢跟它抢食的栗子驴来干活?
栗子驴在后院,悠哉悠哉的啃食豆子和绿叶,它松子驴一圈一圈的拉石头没个头。
主人忒偏心,不干了!
易天赐将缰绳交给林秀菊,飞奔进屋里,拿竹竿吊大萝卜。
小松子有了动力,脚步迈得飞快。
易天赐后退着走,嘎嘎乐:“小松子,你好好干活,就给你吃萝卜。你干一半,我换小栗子来拉。”
今天的太阳烈,昨天拉回来的麦子,铺开在场院上,晒一天就干了。
趁着傍晚到前半夜凉爽,将麦子碾下来。明儿一早,掀了麦秆,就可以扬场。
再晒几个大太阳,麦粒彻底晒干,就可以收在陶罐里,放到明年都不会坏。
麦收的这些天,每一个太阳都很宝贵,村里连夜打麦子的人家不少。
麦子晒透了,收进陶罐,才能放下心。
小松子休息,换小栗子干活的时候,林染和谢韵仪拿大木叉子出来,将麦秆翻个面。保证每一粒麦子,都能被碾下来。
林春兰烧好了大酱汤,她来替换林秀菊牵驴碾麦子,其余人先去吃宵夜。
大酱汤好做,林染说一遍,林春兰就会了。
肉炒变色,加入淘米水煮开。豆腐片、萝卜片、蔓菁片、瓠瓜片、泡开的菌子,一股脑的往里放。
再下大酱进去煮。
等菜都煮熟,连汤带菜捞出来,就是一碗农家版大酱汤。
汤放温,一口有滋有味的大酱汤,一口馍馍,越吃越香。
“也是一锅煮,放了大酱,就格外有味道!”谢韵仪喝一口,“开胃爽口。”
林染:“大酱的味霸道,什么味的菜沾上它,都是它的味道。”
谢韵仪神情认真:“跟什么样的人,在阿染身边,都会喜欢上阿染一样。”
林染:“阿清也一样,大家都喜欢。”
易天赐咽一口汤,忙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是走哪都招人喜欢!”
谢韵仪嫌弃的哼声:“你之前是倒霉蛋,哪个不要命的敢喜欢你?”
易天赐大言不惭:“往事无需再提。现在,咱家的鸡和鹅都不啄我!村里婶子奶奶们和孩子们,没有一个不喜欢我的!”
林秀菊听不下去了,默默的端着碗,走出大门,边吃边看林春兰碾麦子。
阿娘阿妈要忙到大半夜,林染和谢韵仪不好先睡。
林染试着做肥皂。
她只知道石灰水加草木灰水,得到的溶液放猪油进去加热搅拌,按化学方程式,大概能做出肥皂来。
在系统的提示下,林染有了准确的配方,还加了盐,帮助肥皂硬化。
搅拌是个体力活,林染、谢韵仪和易天赐,三人轮着来。
“还是皂角好!”谢韵仪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个没香味,颜色也不好看。”
林染:“你们去割点艾草回来,捣出汁液,放进去染成淡绿色就好看了。”
谢韵仪和易天赐迅速行动。
易天赐:“阿染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她好奇得心痒痒,这会终于忍不住问了。
谢韵仪:“和皂角液澡豆类似,用来洗衣裳的。”
易天赐:“和猪胰子做澡豆的方子,完全不一样。”
她自言自语道:“阿染姐姐,哪来的方子?”
“阿清姐姐,你和阿染姐姐,跟村里姑娘,一点不一样。”
“不是你说阿染气运非凡,我命格尊贵?”谢韵仪睨她一眼,“我和你阿染姐姐的事,你最好少琢磨。”
易天赐拍一下脑袋,“砰”的一声响:“叫你听话!”
第58章 阿染花枝招展
肥皂液搅了两个时辰才好,倒在陶碗里,等待一个月的皂化。
外头林春兰拍拍身上的灰:“晚上叫黑云黑羽守着场院,明儿一早再叉麦秆。”
林染和谢韵仪拿黑云黑羽的狗窝,场院两边一边放一个,拿起麦秆底下的麦子给它们看:“守好了,明天早上进山吃肉。”
黑云黑羽就知道,今晚它们要睡在这里,且,要看着眼前的麦场。
家里养了一群无法无天的鹅,林家附近的老鼠都搬走了。黑云黑羽要守的,是人。
村里没真坏的人,但走过别人家场院,顺手捞一把走的,还真有。
易天赐早上醒来,林染和谢韵仪已经出发了。
私塾放了农忙假,小伙伴们都在家里帮忙,洗衣做饭送水扫院子看麦场,一整天也不闲着。
易天赐冲林春兰和林秀菊撒娇,除了捡鸡蛋,喂鸡喂鹅,晚上唤鹅回来,洗自己的衣裳,她得到了洗碗扫院子看麦场的活。
她头上戴个大大的草帽,拿着长长的竹竿,竹竿上帮着布条,坐在廊檐下看着。
若是有鸟雀来吃麦子,就挥舞竹竿,将它们赶走。
若是家里那群鸡,和胆大包天的鹅来了,就得冲过去使劲骂才行!
鸡和鹅当然不怕她,不仅不走,还会围着她讨食。
这时候,易天赐就会心虚的四下瞟一眼。看不到阿娘阿妈的身影,她就飞快的抓一把麦子,扬在一边,压低声音:“吃完赶紧走,饭点再给你们喂。”
鸡和鹅还舍不得走,她就拿竹竿轻轻打它们,恶狠狠道:“不听话,晚上都饿着!”
鸡和鹅挨了打,“咯咯咯”“嘎嘎嘎”,边骂边去场院外围的草地上,找虫子吃。
天再热一点,鹅群去河里泡着,鸡群也寻了阴凉地呆着。
易天赐就又坐回廊檐下,她抬头看看晃眼的太阳,咧嘴笑了。
阿染姐姐,阿清姐姐,谢谢你们,愿意带我回家。
过了山腰,林染让谢韵仪进空间写文章去。她自己带着黑云黑羽,能走得更快。
谢韵仪给自己倒一杯蜂蜜水,左手转着藤镯,右手写字。不时再吃一口绿豆糕,看起来悠哉极了。但她视线一直在笔尖处,写字的手没有丝毫停顿。
等她写累了。
“阿染,你饿不饿?”
“不饿。”
再过一会。
“阿染,你渴不渴?”
“不渴。”
又过一会儿。
“阿染……”
“闭嘴。”
“闭不了!你朝左边看看,那边的叶子,是不是有被啃过的痕迹?”
林染走过去查看:“是鹿群。”
脚下有鹿的粪便。
“鹿群怎么跑这么外围来了?”谢韵仪疑惑的问,“我们才重创狼群,按理,鹿群不该被赶到这么外围来。”
林染:“你忘了,还有熊。咱们还猎了两头成年的熊。”
谢韵仪沉思片刻:“这一片山林草木茂盛,除了鹿,野猪野鸡兔子都不少。应该也有狍子和野羊,只是咱们没见到而已。
猎物这么充足的领地,突然少了统治者,必然会有其它凶猛的动物来占据。
单独一两只猛兽,不足以让鹿群这么忌惮。那就是,又来了一群,更大种群的狼?”
林染脸色沉了下去,若真来了一群更多的狼,在食物不充足的冬季,恐怕还会下山袭村。
“先去看看。”
话音刚落,黑云黑羽龇着牙,低低的咆哮着,往林染身边跑。
黑云黑羽进山,向来是横冲直撞,闻到野猪的味,都吠叫着,想要追上去。这还是头一次,这么畏缩惧怕。
林染和谢韵仪正疑惑着,远远传来一声虎啸。
山林震慑。
林染和谢韵仪脊背一凉。
“离咱们应该还挺远。”谢韵仪迟疑,“咱们还继续进山么?”
林染:“去看看情况。”
她摸摸黑云黑羽的脑袋,安抚好两只狗子,不让它们跑远。
又走了两个时辰,林染听到了此起彼伏,尖锐短促的叫声。像是傀儡娃娃的狞笑,是让人牙根发酸的刺耳嚎叫。
“是豺群。”
林染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豺这种生物,村里人都叫它们豺狼,但跟狼完全不是一回事。它们长得更像狗,不管是在动物界还是人类眼里,都是臭名昭著的恶徒。
狼群有组织有纪律,遇到强大的猛兽标记地盘,它们若是觉得会两败俱伤,会下意识的避开。
同样,一般只有在食物匮乏的时候,狼群才会袭击人类居住的村子。
豺狼则不然,它们平时四散着狩猎。因为行动迅疾,它们单独一只,也敢在白天出现在村子里,抓走年幼的孩子。
豺狼虎豹,豺排在第一位。村里婶子们提起,都是深恶痛绝。
而且不属于同一个族群的豺狼,也会相互协作,围杀猛兽。它们聚集起来,不管是老虎、野猪还是熊,哪个都敢扑上去咬。
若是让豺群盘踞在这篇山林,对柳树村的孩子们,是个无时不在的威胁。
林染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往回走十分钟,来到一棵石楠花前。
有些人会觉得石楠花的香味淡淡的,并不觉得臭。有些人,如林染,觉得石楠花又腥又臭,路过会屏住呼吸,快速跑开的那种。
林染忍着恶心,将石楠花往自己胳膊上腿上捆,头上也绑两枝。
掩饰好自己,她给黑云黑羽身上也绑上石楠花。
谢韵仪在空间看到,笑得肚子疼:“花枝招展这个词,用在此时的阿染身上,贴切极了!”
林染砍几枝石楠花扔进空间:“我们去寻豺狼,尽可能多杀豺狼。绑上石楠花掩盖气息,免得引起其它猛兽的注意。你先用弓箭,势头不对再用连弩。”
谢韵仪明白林染的意思,要先掩藏实力,不能一下子给豺狼吓破了胆,跑了不好再寻。
“昨天孙莲婶子送了三十支木箭来,说铁木用完了。咱们若是还要箭支,再给她送一根去。”谢韵仪学着林染的样子,给自己身上头上绑石楠花,“一共四十五支箭,加上十支铁箭。”
“豺狼凶狠狡诈,能跳两丈高,三丈远,群起而攻。若是遇到大的豺群,比遇到熊瞎子还危险。”谢韵仪神色郑重,“阿染,若是发现了豺群,你进空间来,咱们用之前猎熊的法子。”
“不行,那样你太危险了。它们若是一起扑上来,我不一定能护着你。”
豺狼这东西,捕猎会跳起来抓瞎猎物的眼睛,咬断猎物的耳鼻嘴唇和喉咙。族群只数多,一拥而上的时候,太危险了。
林染沉色道,“我若没猜错的话,刚才应该是新来的猛虎在驱逐豺狼。听声音,它们不见惧意,很有可能是几个族群一起。这东西不怕死,它们应该是想杀死老虎。”
谢韵仪:“阿染说得没错。熊瞎子死了,狼群不成气候。若是这只新来的老虎被它们杀死,这片山林就成了豺狼的天下。
它们繁衍速度快,对这片山林和山脚下的村子,都会造成很大的危害。”
“再危险,咱们也得杀死它们。”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铿锵果决。像是将军面对强敌,不怒而威,肃杀之气凛然而来。
林染微怔,为这种,天生的上位者气势,有片刻失神。
“那就先用铁箭。”林染改变了策略,“用豺狼对付猎物的方式,对付它们。”
谢韵仪点头:“好。”
豺狼遇到对付不了的猛兽,会先抓伤,对流血的猛兽穷追不舍。它们靠族群的数量,耗尽猛兽的精力,再杀死猛兽。
林染若是去追它们,定然不会停下休息。
谢韵仪进厨屋,将这两天炖的野鸡和兔肉撕开。骨头扔到一边,一会给黑云黑羽吃,肉留给林染。
她将这几天准备的吃食都放一起,一盆米饭,一盆馍馍,两只野鸡,两只野兔。
不够阿染吃两天的。
“阿染,肉食不够,让我出去。”
谢韵仪拿着连弩,背着弓箭出来:“边走边打猎,晚上进空间休息的时候炖。
山林里的气氛紧张,小动物们本能的躲好。
黑云黑羽不知道是受到了石楠花的影响,还是因为林染不让它们跑远,一直没有发现猎物的踪迹。
好在,鹿群的痕迹越来越多。
林染停住脚:“快到之前采灵芝的地方了。”
谢韵仪眼前一亮:“那边有水潭,鹿群再害怕,也会过去。”
林染换了方向,继续小跑。
谢韵仪对她在山里认路的本事,叹为观止。
天生的大将军啊!
“若是阿染带兵,定然是,无论草原和沙漠,都能来去自如,悄无声息的斩敌首于千里之外!”
林染:“过奖。”
她只想过悠哉自在的生活,对打仗没兴趣。
等谢韵仪抬头望见两棵熟悉的连体栎树,林染停下了脚步,做个手势。
谢韵仪立刻举起连弩,毫不犹豫的接连放箭,黑云黑羽箭一样的冲过去。
一只梅花鹿被射中咽喉,另一只伤在腿上,被黑云黑羽扑倒,余下的四散逃跑。
林染飞快的跑过去,利落的两棍子,让它们安息。
两只倒霉鹿收进空间,林染利落的将登山绳甩向栎树。
没多会,林染不可思议的笑了:“还是一朵逃过一劫,一朵被啃掉一块。我还留下一截柄,明年它还会再长么?”
谢韵仪:“多半不会了。不过,若是有灵芝孢子落在腐木上,这颗树上,还会长出新的灵芝来。”
林染小心的切下两朵灵芝,放空间里。
“我们去水潭边处理鹿。”林染看看天色,“今晚就宿在那块大石头下面。”
谢韵仪进空间,林染继续往前小跑。
然后,在离水潭不远处,猛地收住脚。
谢韵仪神色紧张:“怎么了?”
林染抬头。
【水潭里的老虎,盯住你了。】
林染:“新来的霸主,就在水潭里。”
谢韵仪瞳仁一缩,急道:“那你快进来!”
林染犹豫。
老虎这种生物,和小猫一样,好奇心重。
她要是突然不见了,它不会反而提起兴趣了吧!
想了想,林染还是带着黑云黑羽,进了空间。
她不能在老虎面前示弱,这样老虎会觉得,相比起其它跑起来飞快的猎物,人类更容易被捕获。
她也不能打死老虎,她还指望老虎赶走大部分的豺狼呢。
老虎果然过来了。
黑云黑羽慢慢往后退,退到林染和谢韵仪身边,龇牙低吼。
林染和谢韵仪屏住呼吸。
隔着空间,猛兽漫不经心的威压,仍让人下意识的胆胆颤心惊。
和动物园里看到老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身长两米,四肢矫健的猛兽就在眼前。隔着空间,对上冰冷无情的兽瞳,血液都似乎要凝固住了。
这只大猫低头嗅嗅,疑*惑的转了几圈,步伐优雅的走回水潭泡着。
谢韵仪忍不住赞道:“不愧是百兽之王!”
黑云黑羽低低的吼一声,好奇的围着空间打转,林染忙喝住它们。
谢韵拍拍两只的狗头,黑云黑羽乖巧的坐下。
在大猫离开之前,林染不打算再出去。
夕阳西斜,不管怎样,先吃饭。
谢韵仪往黑云黑羽的狗盆里放馍馍和骨头,叮嘱它们:“出去了也别跑开,老虎和豺狼都能给你们吃了。紧紧跟在阿染身边,知道吗?”
林染洗了手,拿起馍馍啃,眼睛盯着水潭的方向:“林子里好像有动静。”
谢韵仪忙扒着门槛看。
“是豺狼来了!这些丑东西,果然胆大!”
林染放下馍馍,拿起银白的精钢长枪,咽了咽口水:“五十只以上。”
谢韵仪:“老虎会跑吗?”
回答她的是一身愤怒的虎啸。
紧跟着,豺狼刺耳的嚎叫起来。
百兽之王何曾受过这样的挑衅,它猛地跃出水面,朝离得最近的豺狼扑去。
利齿精准的咬断豺狼的脊柱,扭头甩到一边,继续扑向下一只。
然而,悍不畏死的豺狼一起扑了上来。
猛虎一爪子挥掉从前面扑上来的,扭头跳跃甩掉背上的豺狼,同时大口咬住扑向腹部的。
凡是被它咬住,或者爪子挥开,身体撞开的豺狼,非死即伤。
豺狼凄厉的嚎叫。
同时,又有更多的豺狼扑上去。
林染抓住谢韵仪的手腕,飞奔过去。
谢韵仪抬手,奔跑中,泛着寒光的利箭疾驰而出。
每一箭,都能射死一只豺狼。
林染来不及赞扬她准头又精进不少,长枪戳进扑过来的豺狼腹部,猛地一甩,顺势打落另一只豺狼。
两人十分默契的朝射死的豺狼跑,林染戳死扑过来的豺狼,谢韵仪收回箭支。
她们这边豺狼死得太快,正在指挥族群和猛虎搏斗的头领嚎叫一声,更多的豺狼朝林染和谢韵仪扑过来。
林染拉着谢韵仪闪身进空间。
黑云黑羽刚才被留在空间,看着两位主人和豺狼搏斗,急得爪子刨地,“汪汪”直叫。
林染喘着气,摸摸它俩的头:“太危险了,一会放你们出去。”
扑过来的豺狼失去了目标,嚎叫几声,又转回和猛虎的战场。
原本这只老虎都要因为寡不敌众,想要逃了。这会发觉豺狼死了不少,立刻吼一声,不顾身上的伤,气势汹汹的报仇。
林染和谢韵仪抓住机会,又收割几头豺狼。
铁箭来不及收回,谢韵仪抽出背后的弓箭。
不能一箭毙命,伤了就行。
豺狼的速度稍一慢下来,林染的长枪立刻刺出。
红色的液体,染红了水潭边的青草。
豺狼头领见势不好,起了退意,急切的嚎叫。
扑向林染和谢韵仪的豺狼,脚步迟疑一瞬,转身逃走。
林染放出黑云黑羽。
黑云黑羽立刻默契的扑向受伤的豺狼。
和猛虎缠斗在一起的豺狼,来不及退走,又被红了眼的老虎咬死两只。
仰头长啸一声,受伤的老虎看了林染和谢韵仪一眼,一瘸一拐的走到一只豺狼尸体前,大口大口的嚼。
豺狼并不在老虎的食谱上,但它这会受伤了,好几天都不能捕猎,泄愤似的进食豺狼的尸体。
林染见老虎没有攻击她们的意思,一边留心观察,一边给地上的豺狼补一枪,谢韵仪收箭支。
老虎吃了几口,低低的嚎一声,垂着流血的尾巴,走向林子边的树下,趴着休息。
它脸上,腿上,脊背上,尾巴上都在流血。尾巴看起来像是被豺狼咬断了,耷拉着,毛都被染红了。
老虎的尾巴,在飞速奔跑和捕猎时,起到平衡身体的作用。这只老虎,若是尾巴断了,日后的狩猎会受到很大影响。
林染和谢韵仪找回箭支,黑云黑羽协作咬死受伤的豺狼,跑回她俩身边。
“都是血,去洗洗。”谢韵仪嫌弃的推开狗头。
林染看着那只大猫,慢慢的向它靠近,在十米远的距离,林染手里出现一头梅花鹿。
这是一只顶着鹿茸的梅花鹿,林染拿出剔骨刀割下。
大猫一直好奇的盯着林染,冰冷的瞳仁里,充满了人性化的疑惑。
看到这里,它对林染手里的刀,生出了几分忌惮,喉咙里低低的发出驱逐声。
下一秒,“砰”的一声响。
林染将梅花鹿,扔到了大猫面前。
大猫呆住了。
林染退回谢韵仪身边,洗干净手,拿出馍馍和肉吃。
两人两狗都饿了,大口大口的吃。
不远处的大猫,嗅嗅梅花鹿,开餐。
大猫吃一顿管几天,这几天,够它慢慢养伤的。
林染吃饱,让谢韵仪进空间煮一锅饭。
就着夕阳的余晖,她在水潭边,迅速处理了另一只梅花鹿。
老虎拖着没吃完的鹿,进了林子,林染也没管满地的豺狼。
水潭边血腥味扑鼻,林染退回发现灵芝的地方,进空间。
炼鹿油,炸肉,大酱炖骨头。
两口锅一起,将整只鹿肉做熟,林染和谢韵仪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林染就出发,带着黑云黑羽,去追逃跑的豺狼。
跑了将近二十只,对山脚下的村子,仍是个不小的威胁。
“系统,村里人发现山上来了豺狼,都是要去打的。”
“我这是正常的本地居民行为,并不是要去主动招惹它们。”
“不需要你提供什么,显示它们的位置,和最佳追踪路线就行。”
林染面前,很快出现红色的小点和一条好走些的路。
豺狼通常在晨间活动,昨晚它们族群死了大半,这会急需饱餐一顿,缓解恐惧。
它们盯上的,仍是鹿群。不是围杀凶猛的野兽,它们分散行动。
你死我活的追逐,在山林里上演。
林染追了大半天,才找到五头正在进食的豺狼。
黑云黑羽从左右包抄。
谢韵仪出空间的瞬间,放箭。
消灭了这五头,林染看看红点的位置,往另一个方向跑。
到傍晚,又有六头豺狼,也死在铁箭和长枪下。
“咱们明天回得去么?”谢韵仪洗了布巾,递给林染擦汗。
林染和黑云黑羽,今天几乎跑了一整天。
两只狗累得吐舌头,林染衣裳不知湿了多少次。
“跑太远了,回不去。”林染笑道,“没事。阿娘阿妈肯定会让天赐卜一卦,不会太担心。”
谢韵仪笑:“我烧了水,阿染先去洗个澡。你放心,我就在屋里坐着写文章,保证不会偷看你。”
林染没理她。
跑了一天山路,她这会又累又饿,只想快点洗完,干饭。
安排两天的时间走回去,路上就不急了。
黑云黑羽在周围警戒,谢韵仪出来和林染一起,一边打猎,一边回家。
“都怪可恶的豺狼,要不然,我们就能带一头鹿回家吃了!”谢韵仪摘下黑云黑羽身上的刺球,拍它们脑袋:“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少往灌木丛里钻。”
“我们带着石膏粉回去,阿娘阿妈就高兴。”林染视线落在几颗红色的野果上,笑道,“摘些刺莓回去,天赐肯定高兴。”
这东西田野上也会长,不过,果子一泛红,就会被孩子们摘了吃掉。易天赐跟她们回来的时候,早没了。
“刺莓?”
林染摘下一颗,放嘴里,眼尾不自觉的上扬。
水果中的顶级美味,酸甜得恰到好处。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头太小,刚品出味来,就没了。
谢韵仪睁大眼:“给我尝尝。”
她两只手,刚摸了脏脏的狗毛。
林染塞一颗进她嘴里。
下一刻,谢韵仪眯起了眼:“好吃!挖回去种!”
林染:……
她刚才,还真没想到,刺莓也能挖回去种。
“挖!”
第59章 挨着阿染,才敢睡
红红的果实都摘下来,林染蹲下,挑小棵的刺莓挖。
刺莓的茎和叶片边缘,都长着刺,皮肤碰到,会又疼又痒。
这一片的刺莓还不少,林染摘了一陶碗刺莓:“天赐拿着一碗出去,全村的孩子都会羡慕。”
谢韵仪瞄她一眼:“你忘了林玲和乐乐?不得给她俩分啊?”
林染不动声色的找补:“刺莓一碰就破,不好分来分去。叫天赐拿着碗,她们三一起吃。”
原身对林朝霞的记忆最深,她总下意识的忘记,林玲和柳乐乐这两孩子,是她妹妹。
按理,她对她们,应该要比对易天赐更好才对。
林染寻找下一棵刺莓。
“你认识人参的叶子和果实么?”林染问谢韵仪。
“系统,这就是人参吧!”
【是!】
这一小簇红色的果实,隐藏在刺莓的叶片下,不走近了看,还真发现不了。
“挖出来我才认识。”谢韵仪跑过来,眼睛亮晶晶,“阿染,真不愧是气运超凡的人。”
她擦一把额头的汗:“山里也不凉快,尽然还真长了人参!”
林染:“是咱们一路爬上爬下才觉得热。这是阴面,又有茂盛的叶子遮挡,温度并不高。”
人参的果实,林染没管。
她不觉得自己能种活,这种植物太娇气了。
会说话的小姑娘,娇气了,都不好养!
挖人参要小心,根须断了会影响价格。
林染在系统的指引下,挖出一个又大又深的坑,再一点点去掉根须上的泥土。
“拿回去晒晒,让草药堂的大夫清理去。”
谢韵仪笑咪咪道:“这一趟,收获颇丰。”
林染也觉得,自己运气确实不错。
要不是追着豺狼,跑到这一片陌生的林子,就不会发现这棵人参。
虽然现在不缺钱了,但这种天降横财,尤其是从山里捡来的横财,真让人上头。
特别是,捡了一样,还能遇到另一样的时候!
“你带着黑云黑羽进空间。”林染笑道,“有新的蜂蜜吃了。”
前面一片纵横交错,人很难经过的老藤下,藏着一个大蜂巢。
谢韵仪端坐空间,看戏。
果不其然,林染被野蜂追着,跑了三个山头。
“……哈哈哈,阿染,不是我故意想笑,是真忍不住。”谢韵仪笑得前仰后合,“阿染,你是怎么做到,蒙着头,还能在林子里跑这么快,不撞上树的?”
素日里沉稳的阿染,跟跳大神似的,上蹿下跳的跑。
黑云黑羽见了,发疯似的,学着林染的样,四肢不停地抬高放下。
她真忍不住笑。
林染:因为她有系统实时导航,只要跑在系统标记的,红色道路上就好。
一不会撞树,二不会崴脚。
今天晚上,她们歇在一个灌木低矮的山谷里。
林染清理下地面,挖坑,拿荷叶包裹住两只野鸡,埋上土,点起火堆焖。
夜里的山林幽深静谧,前方山影青暗,像是一只凶猛的巨兽闭眼沉睡。
近处树影幢幢,不时夜间野兽觅食,传出的声响,引得黑云黑羽龇牙低吼。
黑云黑羽总忍不住,想要在空间里标记地盘。能让它们出来的时候,林染坚决不收进空间。
林染在火堆前,搭起来敞篷——空间里放了好多刺莓苗,没她们睡的地方了。
谢韵仪:“晚上有我和黑云黑羽守夜,你睡吧。”
白天她累了,可以进空间休息会,林染就得一直走。
林染抬头看向星空:“嗯。”
有系统示警,睡在林子里,没那么可怕。
头顶是熟悉的北斗七星,脚下却是一片陌生的土地。
现代高楼大厦般的丛林,和以前真正的丛林在她眼前交织。
她都忍不住想要怀疑,是从前的记忆是一场梦,还是眼前实实在在的生活,是一场特殊的旅行。
林染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第一天穿过来,就想问,但一直不敢问的问题:“系统,我,还能回去吗?”
系统雪花屏。
好半晌。
【本系统致力于指导宿主勤劳脱贫,科技致富,诚实交易,在异界过上幸福生活。】
“阿染,你在想什么?”谢韵仪问。
阿染每次静静的看夜空,她都觉得,阿染一下子变得离她好远,像是要飞到天上的星星上去了。
林染:“在想野鸡要多久能熟。算了,先吃鹿肉和米饭吧,野鸡留着明天早上吃。”
林染闭上眼,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
她知道了,自己,至少是有机会回去的。
前面的勤劳脱贫,科技致富,都是掩饰。或者说是,对她的考验。
第三个,诚实交易,才是系统的最终目的。
系统隐藏得真好。
不过,她能感觉到,系统对她,对这个世界,都没有恶意。
“不算那一百两黄金,你在我这存的六百两私房钱,有打算拿来做什么?”林染问谢韵仪,“放在空间存着,就是个死物。等灵芝人参卖了,又有几百两银子进账。”
谢韵仪疑惑:“放阿染这里不好么?我要花银子的时候,找阿染拿。”
林染:“我是说,要不要买铺子,或是房子?自己雇人做生意,或是赁出去收租都行。”
“阿染不是就要花大笔银子?我也没什么要用大笔银子的地方,阿染尽管用。”
“我银子够用。”
谢韵仪睨她:“你我妻妻,分什么你我?况且,若是没有阿染,我一个人可进不了山,更不可能摘到灵芝,猎到熊。”
林染失笑:“别动不动将咱俩这假妻妻的身份,挂在嘴上。你若是遇到喜欢的人,我随时都能去和离。”
谢韵仪咬着唇,气得要死,她埋下头,遮住自己难看的脸色。
夜色挡住她眼中的晦暗,她重重的哼声:“我要照顾阿娘阿妈,才不会和离!”
林染对她是不同的,林染未来若是有喜欢的人,这个人一定会是她!
也只能,是她!
“阿娘阿妈用不着你照顾。”
“我就要照顾!”
林染好笑的揉她脑袋:“行行行,阿娘阿妈日后,就劳你照顾了。”
谢韵仪下意识的坚持:“咱俩一起照顾。”
林染往她嘴里塞个馍馍,嗤声:“可别一个劲说大话了!你好好想想,这几个月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阿娘阿妈手里的银钱够用,你以后拿再多银子给她们也没什么用。”
“是阿染和阿娘阿妈在照顾我。”谢韵仪弯唇得意,“因为我招人喜欢!”
谢韵仪扒拉着火堆,想了想:“我买个仆人回来,照料阿娘阿妈吧?种地辛苦,家事也累,让阿娘阿妈歇歇。”
林染:“阿娘阿妈是闲不住的性子,她们还能动的时候,不会要人照顾。
卖身为奴的人,总有各种难处,阿娘阿妈一心软,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照顾这个仆人。”
“也是哦……”谢韵仪拖长了语调,瞥林染一眼,她就是买回来的呢!
阿娘阿妈倒是一开始就对她很好,阿染……
阿染虽然毒舌,指使她干这个,做那个,但,阿染一开始,就拿仙药救了她!
“若是阿娘阿妈带回来的不是我?”谢韵仪抬起头来,问,“阿染,也会对她那么好么?”
她心里突然就像是,被封进了严严实实的罐子里,闷得很。
不用阿染回答,她也知道,换了是别的姑娘,阿染也照样会救她,会对她好。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心里难受得拧成一团,跟吃了没熟的杏子一样,又酸又涩。
林染:“没有若是。”
她应该也会拿药救她。但,若对方不是像阿清这样……
这样聪颖过人、性子坚韧、能吃苦、品行端正的姑娘,她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应该在她病好后,就让她走了。
谢韵仪哼声,下巴高高抬起,颐指气使:“以后,阿染若是遇到,跟我一样出类拔萃的姑娘,可不许对她好,更不许留她在身边。”
林染嗤声:“你以为谁都跟大小姐你一样,脸皮厚,非赖着不走?”
谢韵仪气鼓鼓的:“你就说行还是不行?”
“行行行。”林染递给她一杯蜂蜜水,“大小姐说了这么多话,渴不渴啊?家里多大小姐你一个,麻烦事就够多的了,可养不了第二个。”
“那你不是留下了天赐?”
“你不是也同意了?再说了,天赐可没你这么麻烦。家里的事,她都是主动避着的。”
谢韵仪想了想:“易家的实力不容小觑,天赐是她们几代人盼来的麒麟儿。留天赐在身边,对咱们没有坏处。况且,天赐自己,也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林染打个哈欠:“我先睡了。你也累了,也早点睡。有黑云黑羽守着,帐篷关好,不会有什么事。”
谢韵仪:“这里太安静了,我害怕。”
她理直气壮的抓住林染胳膊,脑袋靠过去:“挨着阿染,才敢睡。”
“热不热啊?”林染嫌弃的抽了抽胳膊,没抽开,随她去了,“放心吧,狼群被赶走了,老虎伤了,豺狼死得七七八八。野猪不会这么晚了还到处溜达。帐篷外头挂了祛蛇药包,又有黑云黑羽在,安全得很。”
谢韵仪头枕在林染肩膀上,双手抱着她的胳膊,翘了翘嘴角:“那我睡了。”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睡在野地里,竟也一夜好眠。
晨光初起,群山流翠。
草叶上晶莹的露珠,折射出五彩色。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山林也醒了。
林染走出帐篷,深吸一口含氧量高充足的湿润空气,洗脸刷牙,扒拉开半夜熄灭的火堆。
焖了大半夜的野鸡,烂得脱骨。香料的味儿和荷叶的清香交织,最后与诱人的肉香融合在一起。
林染拿着荷叶鸡,在谢韵仪鼻尖晃了晃。
几息之后,谢韵仪醒了:“好香!”
林染让黑云黑羽自己去狩猎,等她和谢韵仪吃完早饭,黑云黑羽各叼着一只兔子回来了。
山里少了狼,兔子格外多。
黑云黑羽抓兔子,都抓出经验来了。叼回来的兔子,不像最开始那样血呼刺啦。
走到熟悉的半山腰,谢韵仪和林染背上背篓。到了山脚下,林染再将装着熟石膏的包袱,放进背篓里。
易天赐今儿吃完早饭,喂了鸡和鹅,就守在村口。
她算不了林染和谢韵仪,昨天算的黑云黑羽是不是安全。今天醒来,就算黑云黑羽是不是今天到家。
一上午没等到人,回家吃了中饭,她又来了。
柳树的树荫不密,易天赐折了柳枝,编成花环往头上戴。
傍晚,林玲牵着柳乐乐过来,老远看见山上的人影,就笑道:“是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回来了。”
易天赐往前跑了几步,柳树花环掉地上了。她给踢到一边,转身往家跑。
不多会,她骑在小栗子背上,和小栗子一起去接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
林玲带着柳乐乐,就在村口等着。
她也想去迎,但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走起路来飞快,柳乐乐跟不上。
黑云黑羽从远处飞奔过来,围着小栗子转,欢快的摇尾巴。
易天赐眼睛一亮,高兴道:“黑云黑羽,你们是不是也想我了!”
“汪汪!”
“哈哈哈……”易天赐笑弯了眼,扬声喊,“阿染姐姐,阿清姐姐,你们回来啦!”
走近了,林染从背篓里拿出一碗刺莓递给她:“跟林玲她们吃去。”
易天赐眨眨眼,感动得流口水:“这个刺莓我知道!林玲带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株刺莓。上面剩下两颗小小的,我和林玲一人一颗,好好吃!”
林染摆摆手:“玩去吧。”
轻易就能拿出十万两的人,给自己说得跟路边的小可怜似的。
接到了人,易天赐吆喝着小栗子“嘚嘚嘚”的跑远,去找林玲。
加上今天带回来的,豆腐粉够了一年的量。
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小松子翻地回来:“那个刘桂花,我叫她以后别来了。干活儿一点不细致,话还多。”
林染:“她都问什么了?”
“打听你那五分地都种的啥。”林春兰满脸不高兴,“咱自己村里人,都没她问的多。”
林染:“树长起来还有几年,到时候家里再捉几只狗去守着。”
柳春生带着一框麦子过来,喜气洋洋:“各家的麦子都称了,几乎都比往年多了两成,你家这个堆肥的法子好啊!这框麦子,是今年公田多出来,分给你家的。”
谢韵仪高兴得反复确认:“真的吗?确定就是堆肥的原因?”
柳春生连连点头,笑容就没落下过:“除了堆肥,家家都还跟往年一样种地。今年的收成,比年景最好的时候都多出来两成,还能是什么原因?”
谢韵仪立刻转头看向林染,眼睛里盛着灿烂的星河,是阿染的功劳!是泽被天下、造福万民的功德。
林染神情淡然的拿晒好的麦子去舂。
新麦子麦香浓郁,无论是做馍馍还是煎饼,都有一种麦子的新鲜味道,吃起来唇齿留香。
“今儿就有不少外村的亲戚回来问。”柳春生笑道,“关系到庄稼的事,我怕村里有人说不清。万一给漏了关键,还给整减产了,不得结仇?
这趟来,就是想请春兰和秀菊,你们俩再给大伙好好说说。我叫大伙喊外村的亲友们,一起来听听。”
林春兰和林秀菊,迟疑的看向谢韵仪。
谢韵仪目含鼓励:“阿娘阿妈去吧,到时候我还跟上次一样,在台下给阿娘阿妈鼓劲。”
林春兰:“行!春生姐,啥时候说,你叫人来喊一声就成。”
站在高台上讲话,被全村人羡慕尊敬的目光瞅着,心砰砰跳的这种感觉,有过第一次后,还挺让人期待的。
堆肥和她秀菊做了六七回了,讲不清还能做给人看,再有儿媳提点,错不了!
易天赐在村里炫耀了一圈刺莓回来,还剩半碗:“阿娘阿妈,你们尝尝刺莓,可好吃了,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从山里带回来的。”
林秀菊捏一颗放进嘴里:“阿妈吃了,拿去给你阿娘吃。”
林春兰也笑呵呵的吃一颗:“阿娘也吃了,剩下的你自己吃。”
易天赐又拿去给阿清姐姐。
谢韵仪摆摆手:“我和阿染在山里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的。”
易天赐满脸期待:“山里还有刺莓吗?能不能带我去摘?”
林染在后院边舂米,高声拒绝:“不能带你,山里来了豺狼,这东西能冷不丁跳出来,能给你眼睛抓瞎了。”
林春兰敛了笑,神色凝重:“又有豺狼来了?得跟村里说说,家里有小孩子的,要看紧。天赐,你也别往野地里跑了。你这么大的孩子,豺狼要是下来一群,也能给你拖走。”
林染:“我们杀了几只,还有几只往深山里跑了。我让黑云黑羽去山里巡着,豺狼敢再回来,我跟阿清去猎。”
易天赐围着谢韵仪上下打量一番,又跑去后院仔细看林染:“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都没受伤吧?”
林春兰和林秀菊知道女儿儿媳的本事,几只豺狼还伤不了她们。再一想儿媳是背着豆腐粉回来的,女儿放下东西就去舂麦子,就知道两人都没事。
易天赐虽然从孩子们嘴里,听说了无数次,林染和谢韵仪猎十八头狼的壮举。
但,她没亲眼见过,这会听说姐姐们遇到了伤人的野兽,忍不住想要确认:“没擦破皮吧?”
谢韵仪翻个白眼,过来看林染舂麦子:“我跟阿染,又不是你这个倒霉蛋。”
易天赐羡慕的看着黑云黑羽,这两在院子里转着圈儿,互相咬尾巴。
“我要是能变成狗子就好了!”她眨巴着眼,“变成狗子,能和阿染姐姐阿清姐姐一起进山,还能守护村子!”
林染嗤笑:“我看你就是想进山玩。”
谢韵仪摸摸易天赐的脑袋,看着林染:“等有机会,我们带你上山。”
她小时候也没好好玩过,懂易天赐这种对去山里玩的渴望。若是哪天她和阿染上山,不用到芥子空间的时候,应该能带着易天赐吧?
易天赐立刻睁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林染。
两双大眼睛,一起眨巴眨巴。
林染移开视线:“下雨了带你去山腰捡菌子。”
易天赐立刻道:“是阿清姐姐说的,比干菌子还好吃一百倍的新鲜菌子吗!”
“菌子的味道也分很多种,有特别好吃的,也有一般般的,看到时候能捡到什么样的吧。”谢韵仪颇有经验的教她,“还有许多毒菌子,跟能吃的菌子样子大差不差,到时候你不确定的,问我。”
易天赐立刻盼起了下雨:“有一阵子没下了吧,该下了!”
林春兰嗔她:“你可别这时候盼,有的人家麦子还没晒好呢。”
易天赐讪讪的笑:“那就等麦子都晒干了,再下雨吧。”
林染想想那几颗桃树和杏树的位置:“明天带你去摘野果。”
一直让客人自己玩,是有些失礼。
“好耶!”易天赐一蹦三尺高,兴致勃勃的问,“我需要准备什么?我也能背着背篓装果子回来!”
林染:“一双草鞋,四条草绳。明天记得戴上草帽,换身粗布衣裳。”
草绳草帽家里就有,草鞋,林家还真好久没打了。易天赐新买的衣裳,不是细布,就是绸缎,都不合适上山穿。
林春兰笑眯眯道:“一会吃完饭,我给你打两双。正好用新收的麦秆,打出来黄灿灿的,穿着好看。”
林秀菊:“阿妈一会给你缝一身粗布衣裳,专门上山穿。”
易天赐觉着,她今晚上,要很久才能睡得着了。
林秀菊给她准备藤篓:“这个小些,你别装多了。累了就喊阿染给你背。”
林春兰往里头放一个装满水的葫芦:“这葫芦好使,哪天你们遇到,再买几个回来。今晚泡点绿豆,明天阿娘早点起来,蒸一锅绿豆馅的馍馍,你们带去山里吃。”
易天赐想了想,“噔噔噔”跑到杂物房,拿一把镰刀放藤篓里:“要是遇到野兽,我拿镰刀砍死它们!”
她想拿斧头的,试了试,有点沉。锄头的柄又太长了。
“阿清姐姐,你教我学弓箭吧!”
“行,过两天去县里买牛角牛筋,让孙阿奶给你做一副。”
林染瞥一眼谢韵仪,这姑娘要是养了孩子,不得孩子要什么给什么,给宠到天上去了?
第60章 阿染喜欢吗?
顿了顿,谢韵仪又问:“你会爬树么?”
易天赐摇头。
谢韵仪:“我教你,现在就学。你跟我们去山里,至少要会爬树,我和阿染才放心点。”
说完,两人脚步轻快的跑出去。
林染再舂几分钟麦子,看看差不多有两天的量:“阿娘,你簸下麦麸,我去看看,别叫天赐爬树摔地上了。”
林春兰笑道:“行,你去护着点。”
想到易天赐穿着一身,崭新的细布衣裳,去爬树,她摇摇头,得亏这孩子家里有钱,糟蹋得起。
林染出门望一眼,不紧不慢的朝河边走。
那边有不少杨树,村里孩子们喜欢去抓知了猴,就地烤着吃。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谢韵仪的谆谆教诲:“这种不太粗的,可以像我这样,用腿夹着支撑。双手交替着往上,腿跟着往上挪。”
她嗖嗖嗖往上爬了一段:“下来放过来,注意腿和一只手,要同时作为支撑。”
她跳下树,又选了一根粗的:“这种用另外一种方式,看我,脚底板踩树上,双手拉着树。轮流往上,要保持有三个支撑点同时在树上,会了吗?”
林染只觉得眨眼的功夫,她就爬上一大截。
谢韵仪:“下来是这样。”
“嗖嗖嗖”的,她又下来了。
易天赐敬佩脸:“阿清姐姐好会爬树!”
谢韵仪拍拍手,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若无其事道:“爬得多了,自然就熟练了。你来试试。”
易天赐信心满满的抱住树,不动了。
她悻悻的扭头:“阿清姐姐,我爬不动。”
林染:“下来吧,你是胳膊腿和腰都没力气,爬不动的。”
易天赐放下腿,垂头丧气:“我好笨。”
林染神色淡定:“我力气够,也不会。”
易天赐:“阿清姐姐怎么学会的?”
“我小时候被关在院子里读书,什么玩的东西都没有。常常趁着夫子打瞌睡,偷跑出去,爬到树上,看别的孩子玩。”
谢韵仪拉易天赐回去:“算了,你不会爬树也没关系。还有黑云黑羽呢,我们四个护着你,不要猎物,逃跑总没问题。”
“你俩去河边把鹅唤回去。”林染说,“我捡点柴。”
易天赐:“我去唤鹅就行,阿清姐姐留下一起捡。”
谢韵仪眼神一扫,这里哪有柴可以捡?有掉落的枯树枝,早被村里孩子捡走了。
她想,可能是林染要做什么,不好叫易天赐看见,忙拉着易天赐走:“我好久没唤鹅了,不知道它们还听不听我的话。快走,捡柴不急,明天从山里回来,咱们赶着板车去山脚,砍一车枯树枝回来。”
林染等两人走远,擦擦手心,学着谢韵仪方才的样子,爬树。
试了两次,她从树上跳下来,轻笑:“还挺会教。”
第二天一早,易天赐意气激昂的,跟着林染和谢韵仪上山。
黑云黑羽在身边警戒,林染放慢了速度,瞄一眼满脸通红的易天赐,接过她背上的藤篓:“前面有块大石头,歇会再走。”
易天赐擦一把额头上的汗:“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平时上山好辛苦。是我太没用了,拖了两位姐姐后腿。”
她来柳树村,吃到了软软的豆腐。
小伙伴们都说,豆腐生意,是阿染姐姐想出来的。柳树村家家都有份,比别的村,日子好过不少。
还有火炕,也是阿染姐姐琢磨出来的。北方诸府,从此不畏寒冬。
还有肥料,二成的收成,在一家不起眼。放眼整个梁国,能让无数人家,多出一个丁口的存粮。
她的卦一点没错!
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必定会是名留青史的风流人物!
明明家里不缺银子用,她们却坚持进山,为村里寻豆腐粉,猎杀猛兽,护得一村富足安宁。
林染:“不算辛苦。今天本来就是带你上山玩的,我们也趁机会歇歇。”
谢韵仪:“你没练过武,又不习惯走山路,哪能跟我们比,累了就歇歇。”
林染吹声口哨,黑云黑羽钻进林子里,瞬间没影了。
“等它们抓了兔子回来,*咱们再走。”
易天赐吸吸口水:“酱焖兔子!”
前天家里就吃过,香死人了!
一盏茶后,黑云黑羽叼着兔子回来,林染摘几片叶子包住,放背篓里。
“我也想养两只狗子。”易天赐看着黑云黑羽,羡慕极了,“我从小狗养起,它们也会听我话吧?”
林染:“你叫村里孩子们,回去跟她们阿娘阿妈说声,让都给你寻摸着。”
“嗯!”易天赐重重的点头,心里乐开了花。
易天赐想自己背着背篓,林染没让:“我提着。”
谢韵仪捡一根直溜的树枝,递给易天赐:“你撑着走。”
易天赐试了试,好像还真能省些力。
再走一个时辰,她们来到那几颗桃树前。
枝头红红的果子,自然是没有的。
林染收集桃胶,谢韵仪和易天赐将叶子下藏着的,几颗桃尖泛红的找出来。
易天赐拿衣袖擦了擦,迫不及待的咬一口:“唔,好酸!”
她皱着脸,看向手里的桃子:“不过,桃香四溢。”
又咬一口,味道跟昨天吃的刺莓差了十万八千里。
“有一点点甜味。”
谢韵仪:“甜的桃,早被山里的鸟雀和小动物们啃了。一会去吃杏,杏会藏,味道也还不错。”
易天赐眼睛晶亮,猛猛点头,满身的疲累一扫而光:“好开心呀!”
杏离得不远,可能是她们今年来得早,树上还挂着不少。
林染和谢韵仪都摘了小半框。
听说今年都不来摘了,易天赐连小小个的都没放过,全扒拉进她的藤篓里。
拿回去可以分给村里孩子。虽然尝起来酸酸的,还带着轻微的涩,但,小伙伴们肯定喜欢。
她们还带着她吃,烤知了猴和烤蚂蚱呢!
喝点水,啃完绿豆馍馍,三人就往回走。
下山的路上,黑云黑羽又叨回来两只野兔,谢韵仪射中两只野鸡,林染从它们的窝里,找到四颗野鸡蛋。
走到来时休息的地方,林染神情自然:“这附近有刺莓,你俩在这等会,我去挖几株,带下山去种。”
谢韵仪想起空间里,还没来得及种下去的刺莓苗,眨眨眼,忍住笑:“阿染快去吧。”
易天赐:“阿染姐姐当心。”
林染点点头,转过两道山坳,将刺莓拿出来,捆成两捆,用铁木棍挑着走。
易天赐嘴巴惊讶成o形:“好多!阿染姐姐用什么挖的呀!”
她记得,阿染姐姐的背篓里,只带了斧子呀。
林染脚步微顿。
“阿染力气大,随便捡块石头,三两下就能挖出来。”
谢韵仪一副“你怎么什么都大惊小怪”的样子,斜一眼易天赐,“难道还会是用手挖的不成?我跟你说啊,在山里就得学会就地取材。阿染之前还砍了皂角刺,用蛇的内脏做饵钓鱼呢!”
易天赐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长皂角的树,上面生的刺么?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谢韵仪无情的拒绝:“不能,那边离溪水近,有野猪出没。歇好了没?我们下山,刺莓要尽快种下去。”
易天赐边走边问:“那今年还能吃到刺莓么?”
明年春天就要走了,夏天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才来没几天呢,她已经开始舍不得离开了。
谢韵仪:“今年虽然没有了,明年应该也吃不到。但阿娘阿妈多半会留在柳树村,指不定咱们什么时候回来,就能吃到啦!”
易天赐想象下那个画面,放眼望去,田地里红色的刺莓星星点点。她跟摘野花一样摘刺莓,这里一颗,那里一簇,前面还有好多!
“除了刺莓,还有别的野果能种吗?”她眼睛亮晶晶的问,气吞山河,“咱全都挖来种!”
谢韵仪得意的瞥她一眼:“这还用你说?”
易天赐想了想:“有些砍了枝条,扦插也能活。咱要不要砍些桃枝杏枝去种?”
“不行。”谢韵仪立刻否决,“咱们从山里摘的这些桃和杏,个头小,不够甜,都比不上府城卖的,没必要折腾。”
地里直接种的那几棵桃树杏树苗,都没指望会结味道好的果,是为了掩饰栗子苗种的。
“而且……”
她笑得满足又霸道,“阿染的地,阿娘阿妈说,要留着给我种凤仙花!”
她问过老婆婆,一株凤仙花,就算揪掉不少花朵,也能收一百粒种子。挑拣其中大颗的,饱满的,怎么也能留下五十粒当种子。
二十五株凤仙花,能收一千粒种子。
阿染又种下了五十粒,若是能长大一半,又能收一千粒。
两千粒凤仙花种子种下去,很快就能得到上万株的凤仙花!
这还没算那些品质差一点的。
到时候,就算是阿染天天给她描凤凰,也够了吧!
想到这里,她飞快的瞄一眼林染,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
她怎么可能学会,在自己额头上描凤凰呢?
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
就要阿染给描!
下了山,林染先将桃和杏背回家,拿了铁锹,去地里种刺莓。
刚移植的刺莓植株,需要浇透水,定根。
林染把水缸搬到板车上,谢韵仪和易天赐,一人赶车,一人扶着陶缸,将水运到地头。
刺莓种下,林染再去看一眼凤仙花。
长得不错,只等果实成熟,来收集了。
不过,这是开出来的荒地,养了几年,地力还是不够。
回到家,林染问阿娘:“肥料还有没下的么?果树园子那边要下肥,不然树长不好,底子差了,结的果子也不行。”
换了是以前,林春兰是绝对舍不得,从庄稼地里挪肥料的。现在指着柿子树长成了,结柿子做柿饼。
“没了。那这次多堆点,地里下一半,一半给柿子和栗子树苗。”
给树下肥,林春兰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这树都种到地里了,跟庄稼一样,施肥了能长更好,听起来也合理。
吃了晚饭,洗完澡,易天赐躲在西厢房,揉腿。
她两条腿跟僵硬了似的,又酸又疼。
两只脚上还起了泡,火辣辣的疼,她看都不敢看。
她小声嘀咕:“天天在外头跑,还变娇气了!”
从前三天两头的受伤,她顾不上疼,得防着伤上加伤。
这会,这点还没破皮的小伤,一息不停的张牙舞爪的叫嚣。
这会天还没黑,易天赐破天荒的没跑出来玩。
林春兰忙着给小黑子喂食:“阿染、阿清,你们去看看,有什么不对劲,赶紧带她出来拜母树。”
她担心这孩子第一次去山里玩,玩得太高兴,魂魄不想回来,留了一丝在山里。
谢韵仪去西厢房,探头瞧一眼,见易天赐坐在炕上呲牙咧嘴,了然:“脚上起泡了?你这样捏不行,明天还会疼。”
林染烫了针过来,递给谢韵仪。
西厢房传出了杀孩子的惨叫。
林春兰笑:“看这孩子还惦记着进山不?”
林染摁着易天赐的脚,好让谢韵仪挑火泡:“火泡挑破了,敷上药,一会就不疼了。你的腿是我给你捏捏,过了今晚就不疼。还是等它慢慢疼几天,自己好。”
易天赐想到自己刚才那声,猝不及防的惨叫,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我其实没这么怕疼,就是刚才没做好准备。”
林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第一次给你阿清姐姐捏胳膊,她也跟杀猪似的嚎。”
谢韵仪捶她一拳,嗔道:“才没有!”
她脚上的火泡,都是自己偷偷挑破的呢!
那会的阿染,一点不体贴。
易天赐闭上眼,英勇就义:“阿染姐姐捏吧。”
万一今天夜里下了雨,明天她还要去山里捡菌子去呢!
“我来吧。”谢韵仪瞥一眼林染,“你阿染姐姐下手没个轻重,还会怪人叫得太大声。”
林染让到一边。
谢韵仪给易天赐按腿,易天赐咬着牙,眼泪汪汪,惨叫。
阿清姐姐,下手也不轻呐!
谢韵仪笑:“你阿染姐姐当初也跟我说,不捏重点没用。”
易天赐哽咽:“我知道。等我多进几次山,习惯了,腿就不疼了。”
林染失笑,这孩子,也是个韧性强的。
林春兰端一碗甜甜的蜂蜜水过来,心疼道:“天赐还小呢,下回可别带她跑那么远。”
易天赐忙道:“现在已经一点不疼了。我还要学弓箭呢,多进山几次就好了。”
林春兰笑道:“那你累了要说,别勉强自己。”
她放下碗,走出西厢房。
阿染,更小的时候,就整天往山里跑了呢。
腿跑疼了,自己揉。
脚被石子扎破了,自己嚼碎了艾叶敷上。
苦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看不到头,就像是在昨天。
她看看眼前高高的院墙,明亮宽敞的房屋,听着牲口嚼食吵嚷的声音,突然觉得,日子好得让人飘忽。
阿染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托起了整个家。
“愣什么呢?”林秀菊关上大门,“孩子们拿回来四只兔子,两只野鸡。咱俩去河边处理了,拿回来腌上,明天后天吃。”
林春兰笑了笑:“来了来了。”
瞎想什么呢,好日子过得太多,闲了?
是阿清这个儿媳妇娶得好,能文能武,聪慧伶俐,带着阿染也脱胎换骨了。
第二日一早,林染进山砍下两根铁木的树枝。
树枝上的小枝丫斜切下来,插在泥土松软,没有大树遮掩阳光的地方,浇透水。
“铁木跟金樱子荆棘一样,插下枝条能长根?”谢韵仪看着周围的几棵铁木,目光灼灼:“多砍些小枝丫,咱们带回去插在阿染的地里。”
她现在看见山里能吃能用的东西,都想带下山去种。
林染:“天太热了,地里插不活。山里温度低不少,我插着试试。”
谢韵仪:“那就多插一些,万一能活呢。”
梁国铁矿也少,常年打仗,兵器损耗又大。
铁木做的箭支,穿不过兜鍪和皮甲。但若是箭支足够多,再多一些神箭手,也能造成足够的杀伤力。
谢韵仪:“秋天天气凉了,咱们来砍铁木枝去插。”
林染看了下系统:“五月份铁木扦插才好活。”
谢韵仪迟疑片刻:“我学识深厚,晚两个月去稷下学宫也没事。”
林染:“三月份扦插一部分试试,阿娘阿妈还等着你中进士当官呢。我这两年会做新式纺车和织布机,你至少得是个举人,我和易家合作才能不受辖制。”
“天赐能随口说拿十万两给咱们,说明她在易家的地位极高。”谢韵仪揪着树叶思忖,“但天赐不管庶务,咱们若是想和易家合作,她顶多是从中牵线。
织布是大生意,管事的易家人看在她的面上,对咱们可能和颜悦色一点。但,以大欺小在生意上太寻常了,我只是举人还不够,至少要让易家人知道,我若考进士,必中。”
林染微笑着颔首:“大小姐好霸气!”
“阿染喜欢吗?”谢韵仪尽量做出矜持的姿态,压住语气中的雀跃。
林染:“我不吃画饼,先中了再说。”
“画饼?”谢韵仪先是疑惑,再是沉思。
半晌,哼声:“我才不是画饼!区区一个小小的进士而已!”
林染扛着两根铁木枝干下山,直奔杨树村。
孙莲一家都在忙。
孙秀秀在柳树村读书,觉着中午回家吃饭浪费时间,她就每天自带午饭。太热了馍馍放不住,她就带两个萝卜当午饭。
柳芽跟谢韵仪讲,孙秀秀资质不差,小小年纪就知道勤学苦读,是这一批孩子里学得最好的。现在说什么秀才举人还早,但这孩子继续下去,中个童生绝对没问题。
大中午的,孙莲和孙梨花也没歇着。
林染送过来的五头猪,长得极好,目测已经是屠户摊子上售卖的大小。
孙梨花从早到晚打猪草,开春孙莲种了一亩地的萝卜葵菜,专门用来喂猪。再有橡子渣和麦麸吃着,五头猪日日饱食,肉眼可见的长肉。
孙家三口人都勤快,按林染说的,猪圈隔日打扫,猪食煮熟了喂,五头猪一直精神得很,都没生病。
“阿染和阿清来啦,你们快来看看猪。”孙莲放下剁猪草的刀,喜滋滋的带着林染和谢韵仪往屋后走,“你们养猪的法子好,我瞅着现在就有一百斤,再养几个月,估摸着得长到一百六十斤!”
她不用说,谢韵仪也知道。
家里的小黑子,又大又肥,长得圆滚滚的,阿娘说,“肥膘得有半寸厚,就是太能吃粮了。”
林染放下铁木,瞄一眼猪圈:“猪不会一直长这么快,看着长肉的速度慢下来,就卖掉。橡子渣不够,豆腐渣也能喂。”
孙莲连连点头,豆腐渣一文四斤,喂得起。
孙梨花在厨房煮猪食,听到声,压住灶膛的火,端两碗金银花水出来,笑着招呼林染和谢韵仪:“天热,喝点金银花水去去火。阿染带着两根铁木过来,是除了箭支,还要做什么么?”
谢韵仪递给孙莲五两银子,笑道:“箭支再做二百支。还要两张弓箭,牛筋和牛角过两天给你送来。”
易天赐说,她要送给好伙伴林玲一张弓箭,两人一起练。
孙莲:“给你们做牛角弓,一张一两银子,箭支不要钱。”
谢韵仪往她怀里一塞:“这是住我家的妹妹要的,不算是我跟阿染做弓箭。她不差钱,二两银子做一张,她都要觉得是白来的。”
孙莲这才收了:“家里有五头猪要喂,不会太快做好。”
孙梨花忙道:“不耽误,喂猪的活都我来,阿娘先给妹妹们做弓箭。”
孙莲瞪一眼女儿:“那不行,你不能受累,累了要生病。”
林染笑道:“不急,她们小孩子做来玩的,年前做出来就行。”
孙莲:“那可以。”
第二天一早,林染和谢韵仪就去县里,买牛角牛筋还有盐。
家里的盐,比外头的好,易天赐无意间提过。
且,不能总吃不完。
下午易天赐散学回来,林染和谢韵仪正二次精炼盐。
县里买回来的盐,溶化在水里,经过布巾包好的炭末简单过滤,去掉粗盐里的杂质。
过滤的盐水和草木灰一起加热,再次顾虑杂质,最后熬干水分。得到的细盐看起来和林家一直用的盐,差别不大,林染尝了尝,仍有轻微的苦涩味。
她知道,这是因为盐山的盐更纯正,买来的盐里应该含有其它金属离子。草木灰做的碱水,不能将这些离子完全沉淀出来。
不过,用来忽悠易天赐足够了。
“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真厉害!”易天赐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细盐居然这么容易得到,若是买了粗盐制成细盐来卖……不对,这是陛下的生意,旁人不得卖盐。”
谢韵仪斜她一眼,“你今天什么都没看见。”
易天赐心里一凛:“往后我无意间说了什么,两位姐姐千万别在意!两位姐姐得天独厚,超凡脱俗,会什么都是应该的,是我大惊小怪没见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