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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归案

    ◎他差点被砸死!禾禾真是他的救命恩人!◎

    第十六章

    禾禾沉浸在这个爆炸性的惊天大秘密中, 久久不能回神。

    难怪苗阿姨会说瘸腿流浪汉好像凭空消失了,原来,瘸腿流浪汉的真正身份是市医院的大夫焦铭呀!

    禾禾眼前的画面还在继续——

    “流浪汉”焦铭一瘸一拐地走进西街, 街上的路人纷纷避让,还有漂亮姐姐站在花花绿绿的霓虹灯门口, 嫌弃地捂起鼻子驱赶“流浪汉”。

    焦铭继续拖着腿往前走, 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 最后重新回到亮着霓虹灯的店铺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 塞进门口的漂亮姐姐手里。他哑着嗓子说:“跟我去外面的宾馆, 再给你三倍钱。”

    漂亮姐姐满脸嫌弃,但还是揣起钞票, 跟上“流浪汉”焦铭。两人停到一辆黑色捷达车前,漂亮姐姐诧异极了,刚想说话,却被焦铭用毛巾捂住口鼻迷晕过去。

    画面到此结束。

    禾禾看到画面, 彻底没了继续在外面玩的心思,她晃晃石雅的衣角:“雅雅阿姨, 我们回警局好不好?我不想在外面玩啦~我想回去找爸爸。”

    她想带爸爸去抓坏蛋焦铭!

    ……

    离开前,禾禾放心不下边露露,拉着她和石雅一起走进身后的光碟店。

    近几年正是香江警匪片大火的时时期, 光碟店的玻璃橱窗里摆着许多影片里的道具,其中不乏各式各样的防身武器:双截棍、电击棒甚至还有防狼喷雾……

    她趴在橱窗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扭头问石雅:“雅雅阿姨,我想买道具给露露姐姐防身, 你觉得选什么最好呀?”

    石雅联想到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南渡连环杀人案”, 又看了眼边露露的小身板, 屈指轻轻弹了下摆放电击棒的玻璃橱窗:“选它。”

    双截棍和防狼喷雾之类的东西,一旦被坏人抢走,反而会成为坏人对付边露露的武器。

    这根电击棒不一样,按钮摁下的瞬间,哪怕是两米的壮汉也会立刻丧失行动能力。

    当然,石雅没让禾禾付钱,自己出钱买下电击棒递给边露露:“禾禾喜欢你,那你就是我的朋友咯!这份礼物,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边露露望着石雅英姿飒爽的模样,心跳莫名变得好快,漂亮的脸颊不经意间跟着一起红了:“谢谢禾禾,还有,谢谢石警官。”

    她也看过石雅从劫匪手中救下孕妇的报道,觉得石雅好勇敢。

    她想变得跟石雅一样勇敢。

    “露露姐姐,你想变得和雅雅阿姨一样勇敢?”

    禾禾眨巴眨巴大眼睛,自豪地拍拍小胸脯,“我敢保证,雅雅阿姨是禾禾见过的最勇敢最聪明的人!”

    边露露听到禾禾的话,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闹了个大红脸,慌乱摆手想解释:“不好意思石警官,我不是不自量力,只是有点崇拜你……”

    “想变勇敢怎么就不自量力啦?”

    石雅心情大好,她拍拍边露露的肩膀,视线扫过对方穿的高跟鞋,对边露露道,“这样,我教你两招,万一真的遇到坏人,你可以做三件事——高跟鞋跟用力跺他的脚背、戳他眼睛,还有……攻击他的裆.部。”

    边露露被石雅直白的话弄得又有些害羞。

    石雅倒是浑然不在意,又从边露露手里拿过电击棒,摁下按钮,电击棒在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当然,最好用的玩意儿还是这个,不过记得要一击即中。”

    否则被坏人抢走也是件麻烦事。

    边露露连连点头,这些防身知识,还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这样,你以后没事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教点简单的防身术。”分别前,石雅冲边露露又补充了一句。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看到美女走不动道儿。像边露露这样的大美女一脸崇拜地看她,她感觉自己也有点飘飘然。

    边露露欣喜点头,算是接受了石雅的邀请。

    三人在光碟店门口告别,禾禾想了想,还是扯扯边露露的裙摆,示意她蹲下。

    边露露不解,但还是照做。

    禾禾凑到边露露耳边,用小气音认真叮嘱:“露露姐姐,你要离焦铭远一点儿哦。”她本想说焦铭是个大坏蛋,但因为限制,话到嘴边又张不开嘴,只能说:“禾禾超级超级不喜欢他!”

    边露露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但还是纵容地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好,姐姐保证,离他远一点。”

    焦铭是她上次去市医院看病认识的医生,相处两次后,焦铭开始对她展开了大肆追求。平心而论,她对焦铭有些好感,但还达不到深爱的程度。

    最近梧桐街发现“南渡连环杀人案”的事情,弄得她心里多少有些害怕,特别是——她还和有杀人嫌疑的瘸腿流浪汉每天都有接触。

    她不好意思让边父天天接送她去少年宫上下班,焦铭得知她的想法,主动提出每天接送她。一来二去,她和焦铭谁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都默认双方现在在处对象。

    边露露刚刚才意识到,对呀,她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男人保护她,驱散她害怕的情绪呢?她完全可以像石雅警官一样,锻炼好自己的身体,这样,她遇到危险也不用再害怕!

    ……

    禾禾不知道,她给边露露买防身道具的提议,竟然彻底扭转了边露露面对危险时的选择。

    她和石雅回到刑侦科,刑侦科办公室这会儿只有程国生一个人,看到她们回来,扶住缺了条镜腿的眼镜,笑着抬头跟她俩打招呼:“禾禾和小雅回来了。小雅,今天下午来我家,我和你师母给你做顿接风宴,好好冲一冲医院的晦气。”

    石雅拖了把凳子坐在程国生身边,笑着接话:“好哇!我吃得可多了,师父到时候可不要心疼地赶我出门哦!”

    程国生逗得哈哈大笑:“不赶你,不赶你,一顿饭师父还是请你吃得起的!诶?禾禾呢?”

    石雅抬头环顾一圈,发现虞光城私人办公室的门开着条小缝:“禾禾应该在虞队办公室。闹腾了一天,她也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她放低声音说完,伸手拿起脚边堆积如山的案件卷宗,帮程国生一起整理。

    另一边。

    禾禾一头扎进虞光城的办公室,却扑了个空——虞光城不在刑侦科,也不在他的办公室。

    她心里沮丧又有些着急,哼哧哼哧爬上虞光城的办公椅,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份案件报告。她认识的字不多,小手指指着报告上的字,一个一个慢吞吞地认读:“南……什么什么区……什么杀人……”

    念出来以后,禾禾的小脑瓜儿灵光乍现,立刻意识到这是“南渡连环杀人案”的案件报告,应该是苗伊妹交上来的。

    她好奇地一页一页翻下去,由于认识的字实在有限,根本看不懂报告的具体内容。

    “可恶!”

    她学着虞光城平时的样子,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这简直是欺人深深(太甚)!”

    禾禾虽然不懂爸爸常说的“欺人太甚”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影响她灵活使用在此处,还凑巧用对了。

    她实在气狠了,拍桌子的力气用了十成十,啪嗒一声,案件报告被她大力拍到地上,夹在报告里的几张照片也纷纷扬扬洒落。

    禾禾嘴角一抽,越发觉得这是一份欺负人的“坏报告”:“欺人深深(太甚),真是欺人深深……”

    她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跳下办公椅,蹲在地上撅着小屁股捡报告和照片。她先仔仔细细地翻页检查了一遍报告,确定纸张没有损坏,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整理好照片,刚准备把照片重新夹进报告里,突然!她看到,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人是焦铭!

    禾禾的眼睛唰得亮了,激动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不停。

    焦铭的照片夹在案件报告里,这是不是代表着——苗阿姨他们二队的警员们发现焦铭是坏人啦?!!可是……为什么还会有其他人的照片呢?苗阿姨也怀疑其他人?

    不行!!!那样的话,苗阿姨他们可能又要浪费很多时间才能抓住焦铭啦!

    禾禾重新爬上办公椅,探出脑袋在办公桌上逡巡,目光投向插在台历上的记号笔,终于有了主意。

    她伸出小胳膊够到记号笔,拔下笔帽,模仿虞光城每次分析案情的样子,在焦铭的照片上画了一个鹅蛋大小的黑圈圈。

    担心大家注意不到,她还特意把焦铭的照片摆在最上面,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出了口气。

    希望爸爸能看懂她的提醒吧!

    ……

    禾禾做完这一切,瘫在办公椅里,祈祷爸爸可以快点回来。

    嘎吱——有人从外面推开办公室的门。

    禾禾噌得一下直起身子,扭头去看门口的方向,回来的不是虞光城,是苗伊妹。小鹿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她有气无力地冲苗伊妹挥挥手,算是打招呼:“苗阿姨,是你呀……”

    苗伊妹刚在外面听石雅说了,禾禾从今天中午开始,状态一直不佳。

    她走上前,伸手揉了揉禾禾的发顶:“虞支队应该去看守所开报告了,等他回来,就能带你回家啦~”

    苗伊妹安慰完禾禾,注意力落在桌上的案情报告上,又自言自语地喃喃:“也不知道虞支队把我的案情分析报告看了没有……”

    她随手拿起案情报告,翻开第一眼就看到焦铭的照片被马克笔重重圈起来:“诶?”

    禾禾见苗伊妹发现了她圈起来的照片,稍稍有点小心虚,缩了缩脖子。

    苗伊妹完全没怀疑被圈起的照片和禾禾有关,还以为是虞光城圈出来的。她举起照片看了又看,光速头脑风暴,揣测虞光城圈出焦铭的照片想表达的意思。

    今天中午去了医院以后,刑侦二队把近几年急诊科所有工作人员都调查了一遍,这几张照片里的人,是他们暂时觉得最有嫌疑的。

    “难道虞支队的意思是——这个叫焦铭的医生嫌疑最大?”

    苗伊妹自言自语,说出了她的猜测。

    禾禾见苗伊妹越来越接近真相,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小激动,忙不迭地重重点头:“苗阿姨,去查他!去查他!”

    苗伊妹受到禾禾的鼓舞,越发觉得虞光城肯定是想表达这个意思,浑身像打了鸡血,瞬间来劲:“好!阿姨现在就去查他!”

    她当即改变今晚留在办公室分析案情的计划,拿着案件报告大跨步回到二队办公室,拍拍手,对手底下的警员们:“今晚咱们不加班,我要去出外警,谁跟我一起去?剩下的人先回家休息吧!”

    立刻有两个警员举手,表示愿意和苗伊妹一起去出外警。

    ……

    苗伊妹按照医院登记簿上的地址,立刻赶往焦铭的住处。

    在门口敲了好几遍门,却始终没有人回应,倒是焦铭对门的邻居打开门,皱眉打量了苗伊妹一番,以为她是焦铭的追求者,表情有些嫌弃:“人家焦医生不想理你,你就不要上门咯!女孩子家家死乞白赖缠着一个男人,这像是什么样子嘛~”

    “你怎么说话的?!”

    跟在苗伊妹身后的警员手伸进裤兜,打算亮出证件给邻居看,却被苗伊妹压住手臂阻止。

    苗伊妹没恼,笑意盈盈地望向邻居:“所以您的意思是,焦医生现在在家?”

    她的态度实在太好,弄得邻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声音不自觉地低下去:“焦医生在不在家我不知道,但我买菜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焦医生的哥哥出门……真是奇怪,焦医生风流倜傥的,他哥哥却是个又瘸又丑的乞丐……焦医生竟然也不嫌弃。”

    “你说什么?!!”

    苗伊妹眼皮一跳,急切道,“你看清那个瘸腿乞丐朝哪个方向去了吗?”

    邻居被她过激的反应吓到,但还是抬手指了下西街的方向:“好像往西街那边去了。”

    苗伊妹让跟她一起来的两名警员继续在焦铭家门口蹲守,她则用最快速度跑到楼下,拿公用电话打给局里,报告这一最新线索:“虞支队,我们有新发现……请求加派人手去西街找瘸腿乞丐!”

    虞光城听完苗伊妹的汇报,大跨步走去刑侦一队办公室,叩响房门:“殷坤,现在带人去西街,苗伊妹又发现了瘸腿乞丐的下落。”

    南渡连环杀人案虽然移交到二队手里,但殷坤也一直关注着案情。

    现在听到虞光城的话,明白案子一定有了新进展,他干脆地应下,立刻招呼一队的警员跟他前往西街。

    殷坤率人急匆匆地离开,禾禾坐在警局的台阶上,望着一队的警车呼啸离开,小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嘻嘻,大坏蛋焦铭,看你往哪里跑!

    她站起身,拍掉小屁股上的灰尘,美滋滋地准备爬上车跟虞光城回家,她又看到了新的画面——

    殷坤在抓捕焦铭途中,穿过一条集装箱垒成高墙的街道。焦铭逃窜时一个踉跄,肩膀撞到集装箱,箱子们摇摇欲坠。殷坤一心想要将焦铭抓捕归案,并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当他冲进集装箱墙的瞬间,无数集装箱失去平衡,稀里哗啦地倒下来。

    集装箱瞬间将两人都压在身下。

    压住焦铭的集装箱是空的,只是在他身上留下部分的皮外伤。

    可靠近殷坤方向的集装箱,里面却满满当当地装着玻璃瓶汽水,在巨大的冲击下,玻璃瓶纷纷碎裂,无数碎片像密集的雨点砸在殷坤身上。

    殷坤的一只眼睛直接被玻璃碎片搅碎,身上更是到处都是血痕。

    ……

    “爸爸……”

    禾禾接收完画面,笑容消失在脸上,嗓音微微发颤,“我们也去西街好不好?”

    虞光城给她系安全带的动作停滞片刻,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尖,笑着打趣:“禾禾又想看殷坤叔叔抓坏人吗?你忘了?程爷爷他们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吃饭。”

    他算是发现了,他家禾禾性子随他和妻子——嫉恶如仇。每次局里大家处理案子,她都喜欢掺和进来,倒也从不捣乱,就在旁边当个旁观的小透明人。

    说不定,他家禾禾将来也会是一位优秀的警察。

    要是放在平时,虞光城肯定带禾禾去了。但今天殷坤他们去的地方是西街红灯区,少儿不宜,为了保护禾禾的心理健康,还是算了吧。

    禾禾看出虞光城不想带她去,她有点着急,想到画面里出现的汽水瓶,瞬间有了主意:“爸爸!我们去西街买汽水,带回去和程爷爷他们一起喝!西街的汽水可好喝啦~”

    说完,她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吸溜吸溜口水。

    她的小馋猫模样落在虞光城眼里,虞光城好笑地摇摇头。

    他记得西街好像的确有个新开的汽水厂,既然禾禾想喝,那还是去买几箱吧。一箱给禾禾抱回家,另一箱放在程家给程时泽,再买两箱放到局里给大家喝。

    虞光城替禾禾扣好安全带,登上驾驶座:“禾禾这么想喝?那好吧,坐稳,我们出发。”

    “好耶!爸爸万岁!”禾禾兴奋地举起双手欢呼。

    ……

    西街街道狭窄,不允许机动车进入,虞光城把车停在靠近汽水厂的街道,抱着禾禾走进去。

    走到汽水厂门口,禾禾一眼看到,汽水厂门口的对面,装汽水瓶的集装箱垒成一座“雄伟的高楼”,和她在画面里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虞光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剑眉拧成疙瘩,对老板道:“老板,汽水集装箱垒这么高很危险,等到台风天,路人从这里经过可能是会要命的!”

    老板随意地摆摆手,扭头进库房给虞光城搬了四箱汽水出来:“知道了知道了,虞警官,等明天厂里的工人上班,我就让他们把集装箱搬到厂子里。”

    老板在心底暗暗腹诽——装什么大头蒜,他把集装箱摆在这里大半年,从来没出过问题。这些警察,惯会找借口占他的便宜,有些真是比香江的黑.帮还黑心呢!

    “虞警官,您给两箱汽水钱就可以,剩下的那两箱,算是我请警局的弟兄们解解暑。”

    他心里在偷偷骂虞光城,脸上却堆着笑,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去。

    虞光城踏进社会多年,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自然明白老板是想用赠送的两箱汽水讨好他。

    他的脸色沉了沉,从钱包里掏出四箱汽水的钱数清楚,强硬塞进老板的上衣口袋:“我替大家谢谢你,但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你不用跟我来这套,还请你帮我把汽水搬到车里。”

    老板被虞光城塞钱的动作搞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直嘀咕他真是个怪人,脸上的笑容却比刚才多了几分真挚:“得嘞!别说搬上车,我们厂还免费送货上门呢!就算给您送到家里也成!”

    老板拖出小板车,拉着四箱汽水往虞光城车的方向走,脚步轻快。

    搬完汽水,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两瓶新包装汽水,笑眯眯地塞进禾禾手里:“樱桃味的汽水,我们厂子里研发的新产品。”

    担心虞光城误会他“行贿”,他还又补充了一句:“目前还处在市场测试阶段,不对外销售的,只送客户。让孩子尝尝,还能给我们提提改进意见。”

    禾禾捧着两瓶樱桃味的汽水,有点好奇它是什么味道,眨巴着眼睛看虞光城:“爸爸,我可以拿吗?”

    虞光城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老板的这份好意:“谢谢,下次再买汽水,我还来这里。”

    说完,又看向禾禾,问:“要爸爸帮你打开吗?”

    禾禾迫不及待地递出汽水:“要!禾禾最喜欢吃樱桃啦!樱桃味的汽水肯定也很好喝!”

    啪嗒——虞光城打开汽水盖,担心禾禾打翻溅湿衣服,他直接把瓶口递到禾禾嘴边,示意她直接张嘴喝。

    禾禾接收到信号,虚虚扶着爸爸的手,嘴巴凑近汽水瓶,猛得喝了一大口:“yue——咳咳咳!呸呸呸!樱桃味的汽水太难喝啦!”

    她咳得小脸通红,有点生气地瞪了老板一眼:“你伤害了樱桃,应该给被你做成汽水的樱桃道歉!”

    老板被逗得哈哈大笑:“虞警官,令千金真是太有趣了,哈哈哈……”

    虞光城倒是被禾禾的反应勾起了好奇心,举起汽水瓶,放在鼻尖轻轻闻了下——味道好像也并不是很让人难以接受。他试探性地喝了一口,向来冷淡的黑眸产生了一丝波动。

    诶?为什么他觉得樱桃味汽水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虞光城举起汽水瓶,将剩下的大半瓶汽水一饮而尽。

    禾禾震惊地看着他的动作,小嘴几乎能吞下一颗鸡蛋:“爸爸……”

    她呆愣愣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对爸爸说点什么。

    ……

    就在这时,一道嘹亮的吼声响彻街道:“你给老子站住!”

    虞禾禾噌得一下回头,只见乞丐打扮的焦铭冲进汽水厂所在的街道,殷坤紧随其后,还时不时爆出几句国粹:“还装瘸子!你他爹的绝对心里有鬼!老子抓到你,一定剁了你的腿!”

    “殷坤叔叔!”

    禾禾顾不上跟虞光城打招呼,连忙跑到街口,拦住即将冲进去的殷坤,“别……别进去。”

    焦铭已经跑进了街道里,扭头看到半路杀出的虞禾禾,发出了一阵猖狂得意的大笑:“哈哈哈,小朋友!谢谢你咯!”

    等他跑回车里,立刻就卸下这身乞丐打扮,到时候任凭这群警察翻遍广海,也绝对找不到他的踪迹。

    禾禾听到焦铭“感谢”自己,两根小眉毛微微蹙起,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焦铭听到:“里面很危险的,你要不还是先出来吧……”

    她觉得焦铭是个大坏蛋,但还是更希望大坏蛋能被殷坤叔叔他们抓到,而不是被集装箱砸死。

    焦铭听到她的话,笑得直拍大腿,扯着嗓子大喊,嘲讽道:“小蠢蛋!说谎之前记得考虑一下别人的智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是个蠢……”

    下一秒,身侧的集装箱像雨点一般噼里叭啦砸向焦铭,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随后,所有的声音都被汽水瓶的玻璃碎裂声掩盖。

    在场几人统统愣住了。

    “卧槽……”

    最终,还是殷坤爆了句粗口,打破现场冷凝的气氛。一队的其他警员此时也纷纷赶到,试图搬开堆满街道的集装箱,抓捕焦铭。

    殷坤蹲下身子,双眼直勾勾盯着禾禾,看得禾禾都有点心虚,缩缩脖子,试图往虞光城身后躲。

    殷坤见状,一把拉住禾禾的胳膊,猛地把她抱进怀里,声音都在发颤:“禾禾,虞禾禾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他算是看清楚了,刚刚如果不是禾禾突然蹿出来,他肯定会跑进去继续抓捕“瘸腿乞丐”。乞丐会不会被砸中不好说,但他肯定会被砸中!

    想通这点,殷坤整个人后背冷汗直流。

    禾禾担心大家发现她的预知能力,吞了口唾沫,重复虞光城刚刚对汽水厂老板说的话:“爸爸说,汽水箱垒在墙边,很危险的。”

    殷坤抱起禾禾,舍不得放手:“对对对,很危险。你和虞支队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之前他听刑侦科和二队的人说禾禾是小福星,多多少少还有点不相信,现在——他是真的信了!

    ……

    天色渐渐变得浓稠,一队的警员们和汽水厂的老板终于合力搬开满地的集装箱。

    但是,地上并没有出现焦铭的身影。

    虞光城凝视着满地的鲜血,扭头对殷坤说:“顺着血迹去追,他跑不远。另外,留个人跟我一起去边露露家。”

    既然这个“乞丐”根本不是瘸子,那他装瘸数次去边露露家乞讨,一定另有所图。再加上在第一案发现场发现的豁口花碗,可以证明,“乞丐”存在很大的杀人嫌疑。

    现在,苗伊妹还带人守在焦铭家门口,殷坤带人顺着血迹去追捕,“乞丐”最有可能去的还剩一个地方——那就是边露露家。

    虞光城想到这点,连忙带着禾禾和留下协助的警员驱车前往边露露家。

    同一时间,边露露家的大门被叩响。

    “来啦!”

    边露露打开门,看到满身是血的乞丐,吓得尖叫出声,“啊!!!”

    焦铭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吊着最后一口气,虚弱开口:“嘘——别叫,露露,是我,我是焦铭。”他拽下假发套,吐出假牙,唾了点口水抹干净脸,极力向边露露证明他的真实身份。

    边露露满脸愕然,下意识上前搀扶住焦铭:“焦铭?你为什么这幅打扮?又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先别说这么多,快扶我进去,让我处理一下伤口。”

    焦铭大半个身子的重心倚在边露露身上,边露露看他虚弱得厉害,赶紧扶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关心道:“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

    梧桐街上,突然响起警用吉普车的引擎熄火声。

    焦铭意识到恐怕是警察追上来了,眸中凶相毕露,他咬牙拔下插在身上的玻璃碎片,对准边露露的颈动脉:“不许动!如果来的是警察,就说没见过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边露露被陡然发生的变故惊呆了,但很快,她的脑子转过弯来。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顺从地点点头,放软嗓音:“我知道呀,焦铭,你别这样,我很爱你的,当然什么情况下都会好好保护你~”

    焦铭看她满脸依赖的模样,心里暗诽边露露真是个善良又没脑子的蠢货:“这样最……好好好好……”

    他全身突然剧烈哆嗦抽搐起来,手中的玻璃碎片掉在地上。

    焦铭舌头一阵麻木,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他吸吸鼻子,才发现味道好像是从他的腰间传来的。

    下意识低头去看,才发现边露露手中握着一根电击棒,电击棒的一端贴紧他的腰间:“你……”

    “诶?”

    焦铭的耳边响起边露露疑惑的声音,“哦!原来是电流开太小啦,难怪不晕呢!”

    她笑着摁下最大的电流按钮。

    咚——焦铭重重栽倒在地,抽搐几下,再无知觉。

    边露露收起电击棒,看着躺在她脚边像条死狗的焦铭,心里还有点不解气,抬脚重重踹了他两下。

    真是个恶心的臭男人!

    她只是心肠软,又不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蛋,还真以为她是傻子啦?

    ……

    南渡连环杀人案真凶落网,案子正式宣告破获。

    结案这天,恰逢广海市全市中小学的暑假正式启假。

    虞光城顺利与前来的香江警方进行接洽,香江警方顺利引渡银行抢劫案的劫匪头目启程。

    香江警方离开前,还塞给他几张广海新开的游乐园门票:“我们这次来广海,还顺便接了保护车曼的任务。车曼你知道哇?TVB当红花旦,好靓的啦!你们广海游乐园花重金请她在开幕典礼上献唱,这几张票,是车曼送我们的,便宜你啦虞支队!”

    香江警方这次出来时间紧迫,自然没空去游乐场,索性把票都送给了有孩子的本地人虞光城。

    虞光城欣然接受,数完以后才发现,这里有五张票。禾禾又年纪小,目前不用买票。

    他给自己和程时泽留了两张票,剩下的票让石雅拿去分,最后剩下的三张票落在了石雅、苗伊妹和车曼的铁杆粉丝娄晓鸣头上。

    一行人开了两辆车,路上,石雅忍不住好奇南渡连环杀人案的真相,问苗伊妹:“伊妹,焦铭他的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

    她实在想不通,表面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焦铭,实际上竟然是个变态连环杀手。

    苗伊妹想起焦铭的恶心嘴脸,嫌弃地摆摆手:“这个男人很恶心啦!”

    焦铭的前女友,是那条小巷的主人,抛弃焦铭跟家人去了国外。从那天起,焦铭的心理变得阴暗扭曲,认定所有的漂亮女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势利眼。

    于是,他开始用“瘸腿流浪汉”和“市医院精英医生”的双重身份“狩猎”。

    他选中的目标,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每一次,他会先用医生的身份向女孩示好,然后瘸腿流浪汉的身份接近女孩,在如愿接收到女孩们嫌恶的冷眼后,将女孩迷晕抓进小库房。

    那间小库房地址隐秘,只有他和他的前女友一家知道,所以他把小库房当成他的秘密基地。

    在小库房里,他会重新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一边辱骂女孩们的“势利恶心”,一边用电锯残忍将女孩们杀害。为了干扰警方的视线,他每次杀人后,都会用他的捷达轿车将尸体带去南渡区抛尸。

    焦铭没有想到,他的第四次“狩猎”会出现问题。

    当他假装成瘸腿流浪汉出现在边露露家门口时,边露露没有流露出他想看到的嫌恶表情,甚至还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分给他吃。

    他认定边露露是装的,于是每天晚上都去边家乞讨,想在边露露脸上看到负面情绪。可是……一次都没有。

    再后来,他还没来得及看透边露露的“真面目”,就落网了。

    ……

    苗伊妹说完,想起焦铭的现状,捂住嘴巴,凑到石雅身边噗嗤噗嗤地笑:“焦铭喜欢在人脸上看到嫌恶的表情,他现在愿望成真咯~”

    焦铭那天被集装箱里的汽水瓶砸中,伤势严重,右眼眼球被迫摘除。还有一处碎片插进他的肚子,本来也不严重,但他好像被边露露电出了后遗症,现在每次想起边露露,都会大小便失禁。

    他被收押进监狱时,身上还着粪袋。

    据狱医说,这玩意儿怕是在焦铭死之前都摘不下来了。

    禾禾听到焦铭的下场,开心极了,牵起邻座程时泽的手,兴奋地晃啊晃:“时泽哥哥,你说这算不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第一次从禾禾嘴里听到正确的引用,程时泽诧异地挑了下眉。他没有回答,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汽水,替她拧开:“喝吧。”

    喝着汽水就不要再问他这种问题了。

    程时泽想,他才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都是骗禾禾这样的小孩子。他父母和禾禾妈妈不都是好人吗?那为什么他们没有得到善报?

    他的神态变化落在虞光城眼中,虞光城心里很不是滋味——时泽的心思太重了,一个小孩子,按道理来说不应该这样的。

    吉普车很快开进游乐场的停车场,明明是大清早刚开园,游客们却陆陆续续从游乐场的方向走出来。

    禾禾刚被虞光城抱下车,脚掌还没挨地,回到停车场的游客冲他们直摆手。

    “别去了,别去了!TVB女星车曼在她的化妆间离奇失踪,化妆间里到处都是血,简直吓死个人……”

    【作者有话说】

    肥肥的一更[彩虹屁]

    第17章 误导

    ◎为什么他们没有把车曼姐姐救回来?◎

    第十七章

    TVB女星车曼在广海游乐场化妆间离奇失踪, 这条爆炸性消息一经传出,游乐场门口简直炸开了锅。

    无数车曼的影迷歌迷堵在游乐园门口,不论游乐场的工作人员驱赶多少次, 仍然执拗地守在原地,举起手中的应援横幅和海报, 冲游乐场工作人员大喊——

    “交出车曼!见不到车曼我们不走!”

    “为什么你们不能保证车曼的人身安全?!!黑心游乐场!赔我曼曼!”

    “黑心游乐场!赔我曼曼!!!”

    现场秩序过于混乱, 虞光城不放心带禾禾和程时泽一起去, 斟酌片刻,将两人留在车里, 交给娄晓鸣暂时照看。他和石雅、苗伊妹则径直往游乐场内部走去, 打算暂时接管车曼失踪一案。

    禾禾坐在娄晓鸣的车里,手上还抱着刚刚路上没喝完的汽水。

    她打了个汽水嗝, 好奇地歪头看向和她一起留守在原地的娄晓鸣:“晓鸣哥哥,我爸爸说你可喜欢车曼姐姐啦,那为什么她失踪了,你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呀?”

    她还拿自己和程时泽举起例子:“就像……如果时泽哥哥突然失踪的话, 我肯定会急得哇哇大哭。”

    程时泽:“……”倒也不必。

    娄晓鸣被禾禾问得一愣,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我……我当然着急啊……我心里急。”

    为了增加自己说的话的可信度, 娄晓鸣攥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下他的车方向盘:“天杀的!到底是谁害的曼曼。”

    娄晓鸣来游乐场,为的就是见车曼, 得知车曼失踪的消息,心里的确又急又气。

    按理来说,他应该比虞光城他们更急切想去失踪现场,想办法找到失踪的车曼, 但是——他怕血。不是晕血, 只是单纯看到血迹双腿发软, 怕得站不起来。

    娄晓鸣从小到大,压根没想过将来要当一名警察,是他父母强行动用关系,把他塞进了市公安局。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胆子小,连半夜在卧室里听到一点儿响动都怕,更别提去勘察凶杀现场。他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跟殷坤一起出现场,他是竖着进去,横着被抬出来的。

    那天过后,他的父亲直接找到局长,把他调去虞光城负责的刑侦科坐办公室。

    刑侦科除了娄晓鸣,剩下四人都要能力有能力,要资历有资历。大家都很友善,从不因为他没有能力看不起他,但他知道自己靠走后门才进的刑侦科,多少有些尴尬,主动把自己变成了刑侦科的边缘人物。

    至于刑侦一队和刑侦二队,两队的警员们一点儿面子不给娄晓鸣,每次碰面,都把看不起他的情绪写在脸上,从来不跟他主动打招呼。

    用殷坤的话来说就是——老子们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进案发现场,为抓嫌疑人腿都跑细好几圈,老子们都不配进刑侦科,凭什么那个胆小鬼配?!!就因为他亲爹在市委当大官?!!

    这些事,娄晓鸣实在羞于启齿,自然不会告诉禾禾。

    ……

    车喇叭在娄晓鸣的捶打下发出刺耳嗡鸣。

    禾禾受不了车喇叭的噪音,举起两根小食指,堵住耳朵。再次看向娄晓鸣时,她的小鹿眼里满满都是崇拜:“那晓鸣哥哥好坚强哦,禾禾也要向晓鸣哥哥学习!”

    晓鸣哥哥明明那么担心车曼姐姐,但他一声都不哭,还特意留在车里陪她和时泽哥哥,简直太棒啦!

    禾禾成功脑补出一个与现实截然相反的娄晓鸣。

    她一脸纯粹的崇拜神情,令娄晓鸣羞愧不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娄晓鸣又不好意思向两个小孩坦白自己的真实情况,只能哈哈干笑两声,抬手强行将禾禾的脑袋扭到另一个方向:“呵呵……别看我,别看我,吃零食,吃零食……”

    他从后备箱里搬出一大纸箱零食,搁到禾禾和程时泽座位中间。

    “哇!谢谢晓鸣哥哥!”

    禾禾看到满满当当的零食,瞬间把刚才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拆开一袋牛奶夹心饼干,高兴地送到嘴巴里嚼起来。

    程时泽合起手里的奥数书,淡淡地扫了眼娄晓鸣,又很快挪开视线。

    禾禾不知道娄晓鸣的真实情况,他却听爷爷提到过——娄晓鸣就是个来刑侦科镀金的绣花枕头。等过两年,娄晓鸣会被家人调到更高的部门,一步步升迁,速度肯定比虞叔还要快。

    程时泽对娄晓鸣这样的人感到不齿。

    刑侦科的大家都是在一线九死一生,不知道破获多少案子,才被调进刑侦科的。即使这样,大家每次只要案情有需要,仍然会第一时间前往案发现场。

    娄晓鸣根本不配呆在刑侦科!更不配被禾禾崇拜!

    程时泽想起刚刚禾禾崇拜娄晓鸣的表情,心里憋屈,忍不住指着禾禾嘴角的饼干碎屑,说:“你看你,吃得脏兮兮的。”

    他嘴上嫌弃,动作却很诚实,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手帕,替禾禾擦掉嘴角的饼干屑。

    禾禾手里还捏着块饼干,停下嚼饼干的动作,乖乖等着程时泽给她擦干净。擦完以后,她直接塞了块新饼干到程时泽嘴里:“也谢谢时泽哥哥!”

    程时泽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叼住饼干,吃完才想起饼干是“胆小鬼”娄晓鸣的。

    他心里更不舒服了,也说不清是在气禾禾还是气自己。

    他的视线在禾禾和娄晓鸣身上反复逡巡,终于有了主意:“禾禾,虞叔他们好像出去好久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们让娄晓鸣哥哥带着去找虞叔好不好?”

    “好!”

    禾禾不假思索地应下,“我想去找爸爸!”

    说不定,她能像之前一样暗中帮到爸爸他们破案呢!

    两个小豆丁说走就要走,还要拉扯他一起。娄晓鸣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拒绝,可回想起禾禾刚刚望向他的崇拜眼神,话到嘴边死活说不出口。

    “那……”

    娄晓鸣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硬着头皮答应,“那成吧,我带你们去!”

    ……

    娄晓鸣亮出警官证,顺利带禾禾和程时泽走进游乐场,由现场工作人员带去车曼失踪的化妆室。

    化妆室的门口拉起警戒线,虞光城他们已经在现场完成了初步勘察。

    现场并没有路人传得那么血腥恐怖,化妆室的茶几上钉着一封沾满血迹的勒索信。勒索信上写着,要求车曼的家人在今晚23点之前,凑够现金一百万,放到广海大桥的第五个桥洞下。

    除此之外,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挣扎痕迹,只有两个男人的脚印,目测一人穿43码的皮鞋,另一个人穿的是41码的解放鞋。

    大概率是熟人作案。

    “爸爸!”

    游乐场工作人员刚帮忙抬起警戒线,禾禾立刻拔腿跑进去,扑到虞光城的大腿上,“坏人抓住了嘛?”

    虞光城抱起禾禾,捏了下她软绵绵的小脸,无奈道:“你把爸爸想得太厉害了,抓坏人哪儿会那么快啊?”

    禾禾搂住虞光城的脖子,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虞光城跟禾禾说话的间隙,用余光扫过化妆室门口,看到程时泽站在墙边,默默打量现场,不知道在想什么。更应该出现在化妆室的娄晓鸣却不见踪影,只有半片衣角在门框边缘若隐若现。

    他知道娄晓鸣怕什么,清了清喉咙,对外面喊道:“晓鸣,你进来吧,现场没有血迹。”

    娄晓鸣闻言,将信将疑地探出脑袋,飞快扫了眼化妆室里的景象,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可怕的痕迹,才缓缓挪动脚步走进现场。

    他怯懦的模样落在苗伊妹眼里,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怂包。”

    禾禾听到苗伊妹的咕哝,茫然地眨眨眼——苗阿姨说的怂包,是晓鸣哥哥吗?

    面对苗伊妹的挖苦,娄晓鸣没有生气,好脾气地冲大家笑笑,问虞光城:“虞队,车曼到底怎么了?”

    “初步确定车曼被人绑架勒索,刚才石雅联系了车曼在香江的亲人,大概三个小时后能到,车曼的亲人说会尽快筹够一百万赎金。”

    虞光城简单地讲了下目前的案件进展,“后续调查跟踪绑匪的工作交给一队,殷坤带人马上就到。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殷坤一起,他在处理解决绑架勒索案中,一向是行家。”

    虞光城并不排斥娄晓鸣,娄晓鸣胆子的确很小,好在品性没有问题,从来不给局里的同事添乱,还会帮大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在他看来,娄晓鸣空降进刑侦科,对那些冲在一线的刑警们而言,的确是一种不公平——这种状况,他们普通人无力左右。

    虞光城踏进社会多年,早已经过了凡事都要分个黑白对错的愣头青年纪。但他希望,娄晓鸣在他手下的日子里,多多少少能够成长进步一点。

    这对于娄晓鸣、包括娄晓鸣未来可能要领导的下属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娄晓鸣连忙摆摆手,想要拒绝虞光城的提议。

    下一秒,禾禾脆生生的嗓音在化妆室响起:“哇——殷坤叔叔是处理绑架勒索案的行家,晓鸣哥哥有资格跟殷坤叔叔一起,那晓鸣哥哥肯定也是很厉害的行家啦?”

    知情的众人都陷入沉默。

    在禾禾崇拜的夸夸声中,娄晓鸣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

    最终,他把拒绝的话吞回肚子里,艰难地点头接受了虞光城的提议:“好,虞队,我愿意跟殷队一起跟这个案子。”

    禾禾高兴地抿唇,忍不住在心里夸自己真聪明!

    如果晓鸣哥哥勇敢去救车曼姐姐,那苗阿姨肯定不会嫌弃他,说他是怂包啦!

    ……

    禾禾的首次游乐场之行,因为车曼失踪案被迫中止。

    当天下午,车曼的亲属从香江风尘仆仆赶到广海市公安局。

    几人身后,还跟着一批狗仔记者,他们从香江一路跟踪到广海,企图从车曼亲属口中获得车曼失踪案的第一手消息。

    “蒲少,听说女友车曼失踪时,你还在跟车曼同剧组的师妹在露天泳池亲嘴,对不对啊?”

    “车伯母!您前两天不是刚因为蒲少偷吃,当街对他大打出手吗?为什么现在会跟着蒲少一起来广海?您是不是拜托他给您女儿出百万赎金?”

    狗仔们的提问要多刁钻有多刁钻,简直就是为了话题度专门惹当事人生气。

    当然,车曼的母亲的确气得够呛,颤抖着举起手指想骂狗仔,一连大喘气好几次,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车曼的富豪男友蒲继程滥情又花心,一直是香江花边小报的常客,基本每天都要应付好几批狗仔,对于狗仔们此时的刁钻提问见怪不怪。

    他随手从皮夹里掏出厚厚一沓大额钞票,毫不客气地砸在狗仔们脸上:“拿到钱就快滚啦,再耽误我救我女朋友,小心我回去把你们的报社统统收购改成公厕哇!”

    狗仔们忙伸手去抢散落一地的钞票。

    蒲继程搀扶住车母,对还愣在原地的车曼挚友甄琳催促道:“甄琳走啊!还是你打算留在警局门口当迎宾小姐哇?”

    甄琳被蒲继程吼了一嗓子,这才从狗仔的轰炸中回过神,连忙上前搀起车母的另一只胳膊,匆匆忙忙走进警局。

    ……

    狗仔们进不去警局,选择蹲守在门口,等待挖猛料的新时机。

    他们抱头叽叽喳喳聚在一起,企图互相从对方口中打探更多消息,还有胆子大的,直接架起相机三脚架对准警局的方向。

    刷啦——

    虞光城沉着脸,重重拉住办公室的窗帘,隔挡住窗外企图窥探的镜头。

    他走到墙壁前打开灯,给车曼的亲属们一人倒了杯水:“现场的情况并不像你们听到的传言骇人,我们局里刚刚对现场进行了血液检测,勒索信上的血不属于车曼,是鸡血。”

    听到他的话,车母止住啜泣,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不是曼曼的血,是鸡血?”

    虞光城嗯了声:“按当前的种种迹象,我们更倾向绑匪是为了谋财,而不是害命。但是……”

    他凝视着拉起的窗帘,揉揉眉心:“……这群狗仔如果一直跟下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车曼失踪案发生不到一天时间,舆论大肆发酵,流言满天飞,绑匪想必也听到了风声。在这样的过度关注中,绑匪的神经只会越来越紧绷,甚至极度失控做出伤害车曼的举动。

    蒲继程不愿意听案情分析,胡乱摆摆手,示意手下的保镖把保险箱摆在桌子上:“虞Sir呀,我想请你联系绑匪,告诉他们赎金不是问题。别说一百万啦,就算他们要一千万,我蒲继程也拿得出来,全当做慈善啦~只要他们放掉阿曼,我不会追究他们的~”

    虞光城听到蒲继程额的话,心里沉了沉:“所以,绑匪没有主动联系过你们?”

    绑匪也没有联系警方。

    除了那张指定交付赎金的勒索信,警方和劫匪没有过任何沟通。

    这太奇怪了。

    按照一般的绑架勒索案流程,绑匪在劫走车曼后,肯定会联系她的亲人或是联系警方,双方进行反复交涉沟通。

    绑匪为什么没有联系车曼的亲人?是因为笃定车曼的亲属一定会足额交付赎金,还是……绑匪的最终目的根本不是赎金,那——绑匪又是出于什么原因绑架了车曼呢?

    虞光城让殷坤带车曼的亲属们避开狗仔,带着赎金从警局的后门离开,前去广海大桥交付赎金。

    送走几人后,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思考着案情,忍不住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他在妻子离世后才学会的抽烟,但当着禾禾的面,他从来没抽过,只有在想不通案子的时候才会抽几根。

    墙壁的挂钟指向晚上九点半,虞光城从办公室的沙发上起身,抖掉身上的烟灰,打算先回家去照顾禾禾。

    再等等吧。

    他告诉自己,等明天早上见到回来的殷坤,他就能知道自己的推测到底是否正确。

    ……

    虞光城回到家属院,轻轻叩响程家的门,来开门的是王秀珍。

    王秀珍嗅到他身上的烟味,皱起眉头,压低声音训斥:“你这孩子,跟你说多少遍了,少抽点烟。你不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也得为禾禾考虑。”

    虞光城在外面是叱咤刑侦界的警界精英,在师母面前却只敢陪笑解释:“师母您别生气,今天实在想不通案子,才抽了两根。对了……”

    他僵硬地转移话题:“禾禾呢?”

    “禾禾在我和你师父的卧室睡着了,睡前还问我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抓到坏人,找到失踪的女明星。”

    王秀珍侧着让过身子,带虞光城往卧室走,嘴里还忍不住絮絮叨叨,“你别再带禾禾去警局了,孩子天天跟你们待在一起,天天张嘴闭嘴都记挂着抓坏人,你瞧瞧像话吗?”

    她是真的害怕禾禾长大以后,也会跟虞光城一样,一头扎进公安局当警察。

    虞光城没有接话,只是不停地陪笑脸。

    他明白,师母是被亲人接二连三牺牲的事搞怕了,再不希望家里的任何一个小辈同样走上警察这条路。

    他很理解王秀珍的心情,他又何尝不怕?

    但是他更爱禾禾,他希望禾禾长大以后,能够毫无阻碍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只要禾禾走的是正途,她做警察也好,想要做其他事也罢,他都会永远在禾禾身后坚定地支持着她。

    ……

    虞光城跟在王秀珍身后走进卧室,才发现禾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禾禾身上穿着件绿色小恐龙睡裙,抱着怀里的被子揉眼睛,见虞光城进来,乖乖伸出胳膊要抱抱:“爸爸,你回来啦~”

    虞光城连轴转一天,看到禾禾现在的模样,心都软化了,抱起禾禾:“跟奶奶说晚安,爸爸抱你回家睡觉好不好?”

    “奶奶晚安。”

    禾禾趴在虞光城的肩头,向王秀珍告别后,很快又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梦里,她再次看到新画面——

    画面里,是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山中,站着一个胸前戴大红花的清秀少年,他被簇拥在人群中,笑容腼腆:“我爸爸没什么文化,但一直很重视对我的教育。多亏有他的栽培,我才能在本届高考中成功考取我们省的省状元。”

    少年搂着一个驼背的白发老头,坦坦荡荡接收众人的打量,脸上没有丝毫惭愧躲闪。

    白发老头只会冲人群一个劲地笑,咧开嘴,布满污渍的牙齿背后空荡荡一片——他是个没有舌头的哑巴。

    人群愈发沸腾,举着话筒记者们不停地往前递话筒:“这简直就是奇迹!你有这样的父亲,竟然还能成为全省状元,你简直就是大山里飞出的金凤凰!”

    禾禾在梦中不禁皱眉。

    这个哥哥和她一样,也没有妈妈吗?为什么哥哥只感谢爸爸,不感谢他的妈妈呢?

    画面里有记者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那你妈妈呢?”

    少年仍然腼腆地笑着,开口:“我母亲的精神有问题,不能见人。”

    话音刚落,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突然从屋里冲出来,双臂疯狂挥舞,打掉记者们的话筒和相机:“不要拍!狗仔不要拍!我还没化好妆,不许拍……”

    少年说了声抱歉,和白发老头一起把女人强行抬回屋子:“抱歉,我母亲精神错乱,一直说自己是大明星车曼。”

    现场的人群脸上不约而同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并不认识车曼。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年长的记者开口:“车曼?那个三十年前突然人间蒸发的香江当红女星?哈哈哈——看来状元他妈疯很久了呀,记忆还停留在车曼当红的时期。”

    女人被抬进屋子的最后一刻,还在大喊:“车曼!我是车曼!不许拍我!”

    她流着泪,右眼眼底的泪痣在布满皱纹的脸上,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

    禾禾噌得一下睁开眼睛,天已经彻底亮了,太阳透过窗户暖洋洋地撒在她身上。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想起梦中看到的画面,顾不上趿拉拖鞋,光着脚哒哒哒跑去客厅打开星海牌彩色电视机,翻出车曼主演的影片DVD播放。

    电视上,很快浮现出车曼明艳动人的五官。

    禾禾凑到电视机屏幕前,小鹿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车曼的脸——车曼的右眼眼底,真的有一颗泪痣!形状大小和画面里的“疯女人”一模一样!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殷坤叔叔和晓鸣哥哥不是去送赎金了吗?为什么他们没有把车曼姐姐救回来?车曼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画面里的地方,还和白头发的哑巴老头生了孩子?

    此时,虞光城从洗漱间走出来,扭扭脖子,整理好领带:“禾禾,别坐地上,会生病的。你一会儿洗漱完,去程家吃饭,爸爸现在要去上班了。”

    他刚接到殷坤的电话。

    殷坤他们在广海大桥附近守了一整晚,绑匪并没有按照约定来取赎金,也没有联系任何人。

    和他猜想的一样,绑匪绑架车曼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赎金,赎金只是迷惑警方视线的障眼法。那——绑匪绑架车曼,更像是为了私人恩怨。

    但车曼在香江演艺圈一向是出了名的好人缘,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冲突。还是说,问题出在车曼的身边人身上?

    虞光城想起车曼男友蒲继程的花边新闻,不禁拧眉。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车曼。

    与此同时,彩色电视正播放的碟片跳转到花絮,花絮部分,车曼举着遮阳伞踩过泥泞的小路,她对着镜头,笑盈盈指着前方:“前面就是我定期捐款的山村。”

    镜头逐渐推近,禾禾看到出现在电视里的大山,激动地跳起来——这座山,和她在画面里看到的山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后天要上夹子[彩虹屁]明天不更新啦,后天晚上11点会把这两天的更新都补上[亲亲]

    第18章 陷害(双更合一)

    ◎为什么你不听话,不然,我又怎么忍心把你送到这里◎

    第十八章

    禾禾看看电视机里的山, 又看看在玄关口准备换鞋出门的虞光城。

    她果断冲上去,拉住虞光城的手,指着电视上的山, 大声问道:“爸爸!这座山在哪里呀,你知道嘛?它看起来好漂亮哦~”

    虞光城顺着禾禾指的方向看电视, 一眼认出, 这座山是邻省昌明市的秀驼山。从远处望去, 连绵起伏的山峦像是骆驼的驼峰,因此得名秀驼山。

    他曾经无意间在娄晓鸣买的杂志上看到过。

    杂志上介绍, 车曼还在剧组跑龙套时, 经常会从生活费里省出一两百块钱,汇给秀驼山做慈善。后来车曼成了TVB当家花旦, 身价水涨船高,给秀驼山捐的钱也从开始的几百块涨到几千上万块。

    虞光城没细想禾禾为什么会突然翻出车曼的影片看,只当她这两天得知车曼失踪的消息,对车曼产生了几分好奇。

    “爸爸。”

    禾禾在原地蹦了蹦, 晃着虞光城的手,大眼睛里盛满恳求, “你带我去秀驼山玩好不好?我想去秀驼山。”

    她撒娇的模样太可爱,虞光城只觉得自己的一颗慈父心冲动得不行,恨不能现在背着禾禾原地飞到秀驼山。

    但想起车曼失踪一天一夜生死不明, 他最终还是狠下心松开禾禾的小手,蹲下身,一字一句地对她认真承诺:“禾禾,等爸爸找到失踪的车曼姐姐, 抓住坏人, 就立刻带你去秀驼山, 好不好?”

    “哎呀!”

    禾禾急得直跺脚,只气自己没有办法直接告诉爸爸,车曼姐姐被坏人抓去了秀驼山。

    眼看虞光城真的要离开,她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一个能带她去秀驼山的人:“爸爸等等我!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警局!”

    她飞快地跑进自己的卧室,拿了一顶遮阳的小草帽,背起红色米老鼠书包,跟在虞光城身后蹦蹦跳跳下了楼。

    ……

    到了警局,禾禾率先跳下吉普车,冲虞光城用力挥挥手:“爸爸破案加油!我去找晓鸣哥哥玩啦!”

    她不等虞光城回应,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虞光城望着禾禾跑掉的小身影,宠溺地摇摇头。

    禾禾径直跑去警犬基地,果然在警犬基地找到娄晓鸣。他拎着满满一桶清蒸鸡腿,正在给警犬们加餐,警犬们围在他身边,高兴地边嗅边摇尾巴。

    “晓鸣哥哥!”

    娄晓鸣循声回头,看到禾禾一副春游打扮,好奇心被勾起来,放下鸡腿桶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掂了掂:“禾禾,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要去玩吗?”

    禾禾重重点头:“嗯!晓鸣哥哥,你带我去秀驼山玩好不好?”

    娄晓鸣被她突如其来的提议砸得懵了下:“去秀驼山?”

    昨晚,他强忍害怕,跟着殷坤一起去广海大桥送赎金。可最后他们在广海大桥附近蹲守了一夜,愣是连绑匪的鬼影子都没看到。

    他想着大家辛苦了一整晚,早上天刚亮,擅自做主跑去附近给众人买了早点带回来,却被暴脾气的殷坤当场驳了面子:“呵,我们可不是大少爷,案子不破,我们没心情吃东西。”

    娄晓鸣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局里,便一头扎进警犬基地,不敢再出现在殷坤面前。

    刚来到局里,他很害怕这些警犬。但在刑侦一队的那段时间,没有人愿意理他,他实在受不了,不喜欢在办公室里待着,开始常常往没什么人的警犬基地跑。

    一来二去,他和警犬们熟悉起来,警犬们成了他在局里唯一的同伴。

    再后来,他被父亲调到刑侦科坐办公室,刑侦科的大家比刑侦一队的人友善很多,但他还是更喜欢独自呆着警犬基地陪着警犬们。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

    其实,他对案子的挂心不比其他人少,只是……他实在能力有限,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面对禾禾去秀驼山的邀请,娄晓鸣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好。我们去秀驼山!”

    反正……他留在局里也只会给大家添堵……不如走远一点,不要影响大家破案的心情……说不定,等他一走,大家就会找到车曼了。

    ……

    秀驼山距离广海市两小时的高速路程。

    禾禾一路上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打量着飞速倒退的山景,回头看向前方驾驶座上的娄晓鸣,开心地大声说:“爸爸说得对,晓鸣哥哥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提出来秀驼山,晓鸣哥哥甚至什么都不问,就真的带她来啦!

    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在这里顺顺利利找到车曼姐姐!

    禾禾幼稚的赞美飘进娄晓鸣的耳朵,他隔着后视镜,对上禾禾认真的表情,不自在地抿抿唇。但心底更多的,是多年来第一次被人真正肯定的喜悦。

    他从小到大,身边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

    有人因为他的高干子弟身份凑过来讨好他,也有像殷坤这样的人嫌弃他没用。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像刑侦科的虞队那样,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看待。

    他的父母爱他,但从来不在乎他的想法。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父母,他父母不会帮他真正解决问题。

    想想真是欣慰又好笑,他人生中第一次获得真正的肯定,竟然是从五岁的禾禾身上。

    娄晓鸣通过后视镜,隔空对禾禾笑笑,发自内心道:“禾禾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朋友。”

    因为禾禾,他才觉得,自己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

    车停到秀驼山村口,聚在村口聊天的村民们只是随意瞥了眼,很快又自顾自地聊起天,没有一个人在乎这辆来自邻省的外来车。

    他们村里出了个有出息的丫头甄琳,甄琳十八九岁时,一个人偷偷跑去香江剧组当龙套,和香江的大明星车曼成了好朋友。

    后来,车曼给村里捐了好多钱。

    村长有眼光,拿着车曼捐的钱在市里买了块地皮开纺织厂,招呼村里人去厂子上班。现在村里人都富裕,买小汽车的人也有,好多人搬去城里住,住在秀驼山的人越来越少。

    因为车曼的缘故,村里隔三差五就会有她的粉丝来秀驼山旅游,村民们见怪不怪。

    娄晓鸣停好车,把禾禾从后座抱下来,禾禾小脑袋四下环顾,好奇地打量着秀驼山的景色:“一模一样诶!”

    村子里的房屋样式都和她在画面中看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房子都很新,看起来刚刚建好没多久。她在画面里看到的房子破败不堪,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娄晓鸣下意识接话:“什么一模一样?”

    禾禾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说漏嘴,调皮地眨了下眼睛:“这里!和车曼姐姐电影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听她又提起车曼,娄晓鸣的心情又变得闷闷的:“也不知道……虞队他们有没有找到她。”

    “一定会找到的!”

    禾禾握紧小拳头,超大声地回应道。

    她一定要在这儿找到车曼姐姐!把车曼姐姐带回家!

    她牵起娄晓鸣的手指,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迫切想寻找到画面里少年的家。渐渐的,她的小短腿速度越来越慢,大口大口呼呼喘着气:“好……好累哦……禾禾要走不动了。”

    娄晓鸣也累得够呛,但听到禾禾的话,还是忍不住笑出声:“走那么快,我还以为你不会累呢。今天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看了眼腕表,他们从警局出来已经四个多小时了。

    禾禾一听要回去,噌得一下站直身子:“不,禾禾不累了,禾禾还想继续逛!”

    他们还没找到车曼姐姐呢!

    娄晓鸣哪里看不出她是在嘴硬,叹了口气,咬牙蹲下身子,拍拍自己的后背:“那禾禾上来,哥哥背你走。”

    他在禾禾身上获得了太多的情绪价值,他也不愿意让禾禾失望。

    禾禾乖乖趴到娄晓鸣背上,小脸凑到他的耳边,声音甜甜的:“谢谢晓鸣哥哥!晓鸣哥哥走了这么多路都不累,真是太厉害啦!”

    娄晓鸣跟禾禾相处久了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被夸的。

    禾禾好像随时都能找到夸他的理由。

    他瞬间觉得自己像是打了鸡血,背着禾禾哼哧哼哧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河边没了路,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大喘气:“呼——整个村子都逛完了,再往里逛就得进山,太危险了。禾禾,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儿,然后就回去吧。”

    “啊?已经到村子的尽头了吗……”

    禾禾抱住怀里的米老鼠书包,低头抠着书包带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明明——明明画面里,车曼姐姐就是在这个村子里呀,为什么她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关车曼姐姐的房子?

    娄晓鸣只当禾禾还没有玩尽兴,望着降到半山腰的夕阳,心里又愁又急。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在这连个路灯都没有的深山老林里,他是真的会被吓死的。

    好在这时,他动了动耳朵,听到河道里传来船桨拨水的细碎响声,瞬间有了主意:“禾禾,你想不想坐船?”

    小孩子肯定喜欢坐船,到时候,可以直接让船拉着他们到村口停车的地方。这样禾禾玩尽兴了,他也不用害怕天黑了。

    “坐船?哪里有船呀?”

    禾禾的思绪被打了茬,抬起脑袋,伸长小脖子,在河道的左右两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压根没有看到船的影子。

    娄晓鸣拍拍她的发顶,示意她别着急:“我听到了船桨拨水的声音,船应该过一会儿就到。”

    禾禾哦了一声,学着娄晓鸣的样子,竖起耳朵试图去听船桨拨水的声音。

    可她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听到了,就是听不到哪里有船桨拨水的声音:“为什么禾禾听不到呀?是禾禾的耳朵不好用嘛?”

    娄晓鸣笑了下:“怎么会呢?只是我的耳朵比较灵。”

    正是因为如此,他总是能轻易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听觉的过度敏锐,让他在很多时间里,恐惧会被无限放大很多倍。

    他一直都很讨厌他这一点。

    ……

    几分钟后,禾禾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条小木船。

    她兴奋地站起来,刚想说自己要坐船,这时,她看清了摇船船夫的脸——和画面里的那个白发老头一模一样!

    当然,现在的船夫头发还没有画面里那么白,但脸上已经爬上细细密密的皱纹,皮肤黝黑。他一边用力地摇桨,一边龇着脏兮兮的牙齿傻笑。

    娄晓鸣皱眉:“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女人抽泣的声音?”

    禾禾没有听到哭声,但她很相信娄晓鸣的听力。她小眉毛一皱,意识到问题——晓鸣哥哥听到的哭泣声,会不会是车曼姐姐的呀?

    想到这儿,她拉起娄晓鸣躲到一块石头后面:“嘘——晓鸣哥哥,我们不能被丑八怪船夫看到哦。”

    娄晓鸣只当她心血来潮想玩捉迷藏,配合着一起躲起来,眼睛却眨都不眨地盯着船夫的方向,生怕对方不在附近的岸边停靠,直接开船离开。

    好在,船夫收桨停船了。

    娄晓鸣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取出一张“蓝一百”,打算付钱让船夫送他和禾禾去村口。

    他刚想起身,却见船夫跳下船,费力地将一个麻袋从船上拖下来。

    ……

    “晓鸣哥哥!丑八怪船夫的麻袋里装的是人!”

    禾禾眼尖,一眼看到麻袋最下方露出的纤长小腿。

    她猜到麻袋里的人是车曼,但在娄晓鸣面前,还是装傻问道:“晓鸣哥哥,你说,麻袋里面装的人是谁呀?”

    娄晓鸣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和禾禾意外撞破这样的场景。

    他也终于明白,刚刚为什么会听到的女人啜泣声。

    他的第一反应是扯住禾禾的胳膊,拉她一起又往石头背后躲了躲,担心船夫发现他和禾禾的存在。他垂眸看着禾禾澄澈的小鹿眼,心里竟对自己的躲避行为感到几分羞愧。

    娄晓鸣张了张嘴,不敢再看禾禾的眼睛:“我不知道,可能是他的家人吧。”

    他明白,他的这句话只是用来骗小孩子的,没有哪个人会把自己的家人像是货物一样装进麻袋。麻袋里的人,肯定是被船夫强行绑住带来的这里。

    “哎呀!”

    禾禾急得直跺脚,气呼呼地说,“晓鸣哥哥你大笨蛋!你刚刚都说听到有女人在哭,那肯定是麻袋里的女人在哭呀!”

    她的心思简单又纯粹,根本没看出来娄晓鸣是因为胆怯故意装傻,还以为他真的认为两人是家人。

    禾禾还在试图引导娄晓鸣:“如果她是船夫的家人,她为什么要哭呢?船夫又为什么会把她装进麻袋呢?说不定,船夫是绑架犯!”

    娄晓鸣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的说辞,骗不过五岁的禾禾,但他还在试图骗过自己。

    “晓鸣哥哥……”

    禾禾眼看船夫扛着车曼越走越远,急得眼睛噙满热泪,小嗓音发颤,“快啊,我们快去救她……”

    车曼姐姐在画面里过得好惨,不该这样的!

    在她眼里,车曼姐姐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爸爸给她讲过好多故事,故事里公主可以跟王子在一起,公主也可以去做一个优秀的女王。但从来没有一个故事里,漂亮的公主会嫁给丑陋的船夫,还会变成所有人眼中的疯子。

    这样是不对的!

    她不想要车曼姐姐变成这样!

    ……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色变成了朦朦胧胧一层黑。

    麻袋里近乎虚无的抽泣声,和禾禾的哀求化作一根根细针,狠狠扎进娄晓鸣的耳朵。

    终于,他的脚步开始缓缓挪动:“别……你别哭,禾禾。”

    他双手颤抖着,抄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块,对禾禾一字一句地叮嘱,语气沉重,甚至透出几分交代遗言的悲切:“禾禾,你躲在这里,要是一会儿我有危险,你就顺着河岸一直往下跑,跑回车里,用我的车载电话联系虞队,知道吗?”

    禾禾抹了把眼泪,泪眼婆娑间,只见娄晓鸣朝船夫的方向迅速冲过去:“前面那个人!请你立刻把麻袋里的人放下!”

    船夫听到声音,疑惑地扭过头,在看到人高马大的娄晓鸣向他冲过来时,立刻扔掉麻袋,拔腿就跑。

    娄晓鸣被船夫的反应搞得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会跟船夫进行一场恶战,没有想到,船夫竟然会直接心虚地扔下麻袋里的人跑掉。

    好像……有些坏人并没有他想象中可怕,而他,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胆小……

    娄晓鸣硬生生一个脚刹刹住车,伸手扶起地上的麻袋。他扭头去看禾禾藏身的地方,才发现禾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他身边,怀里还抱着块脑袋大的石头。

    禾禾小脸憋得涨红,死死抿着嘴巴,不让自己泄气儿放下石头:“晓鸣哥哥……禾禾……禾禾帮你一起打坏人。”

    娄晓鸣愣了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的胆子竟然还没有五岁的禾禾大。

    不过幸好,幸好他最后鼓起勇气冲了上来,否则,他恐怕这辈子都没脸再面对禾禾了。

    他想到这里,瞬间一身轻松。他单手接过禾禾怀里的石头,扔到地上,笑道:“谢谢禾禾,不过船夫已经逃跑了。”

    禾禾刚刚把全部力气都用来抱石头,根本没顾上观察周围。

    她现在听了娄晓鸣的话,才后知后觉发现船夫不见了,只留下套在麻袋里的车曼:“诶?船夫被晓鸣哥哥打跑了吗?晓鸣哥哥真厉害!”

    她的小鹿眼里满满都是崇拜。

    娄晓鸣被禾禾看得羞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开始是真的想靠着装傻,骗禾禾和他一起直接离开的。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禾禾的眼睛,闷头解开麻袋顶端的绳子。麻袋里的人从顶端钻出来,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娄晓鸣看清对方的长相,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禾禾眼睛瞬间亮了,声音里满是欢欣雀跃:“晓鸣哥哥!是车曼姐姐诶!我们救了车曼姐姐诶!!!”

    车曼看到面前出现的,不再是罗哑巴猥琐的丑脸,而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明白自己终于获救了。

    她抱住禾禾,放声大哭:“谢谢,谢谢你们……”

    ……

    趁着夜色,娄晓鸣背着虚弱到没有力气走路的车曼,还空出一只手牵住禾禾,三人迅速地穿过来时的山路,回到车里。

    娄晓鸣生怕船夫会带着村里人来围堵他们,上了车,草草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驶离秀驼山。

    他直到把车开到高速收费口,才终于放下心,手指颤抖着一连拨了好几遍车载电话,才终于摁对号码,把电话打给虞光城:“虞队,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禾禾找到车曼了。”

    抓捕罗哑巴的事交给了秀驼山当地的警方。

    娄晓鸣开着车,脚下油门踩得飞快,来时两个小时的高速路程,他开回去只用了一个小时出头。

    一路上,只有禾禾在跟车曼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他全程一句话没说,但心里乱成一团——他救下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偶像,他应该高兴,更应该主动热情地跟车曼聊天才对。

    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最开始的逃避,又无比羞愧,甚至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回想,如果他没有救下车曼呢?车曼又会遭遇一些什么呢?

    车停进广海市公安局大院,早早等在这儿的众人一窝蜂凑上来。

    虞光城打开车门抱禾禾出来,禾禾搂住他的脖子,环视一圈,对所有人认真地大声宣布:“是晓鸣哥哥救的车曼姐姐哦!他就这样、那样,然后打跑了哑巴船夫。”

    她模仿着武打片里的明星,在虞光城怀里做了几个很帅(禾禾自认为)的动作。

    刑侦支队的众人对娄晓鸣的个性再清楚不过了。

    听到禾禾的话,不约而同地望向娄晓鸣,眼底写满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娄晓鸣突然转了性,竟然敢去从犯罪分子手里解救车曼。

    车母紧紧抱住车曼,哭得泣不成声,哭完以后,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冲娄晓鸣连连感谢。

    娄晓鸣愈发羞愧不安,胡乱应付了几句车母,逃跑似的离开现场,回了办公室。

    ……

    蒲继程望着娄晓鸣离开的方向,拧眉评价:“虞Sir啊,你们这位阿Sir好没礼貌的哇!他不能因为救了曼曼就对车伯母没礼貌啊,你要好好说他一顿才行啦……”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断了他没讲完的话。

    禾禾吓得缩在虞光城怀里,用小手捂住眼睛,只透过手指留出的小缝偷偷看。

    车曼扇完这一巴掌,耗空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像是根浮萍般身形摇摇晃晃,全靠车母和挚友甄琳勉强搀扶:“蒲继程,我在昏迷中听到抓我的人聊天,他们说,是你花钱雇他们把我送给秀驼山的罗哑巴。”

    蒲继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扇巴掌,他指住车曼的鼻子大骂:“车曼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哇!要是我想害你,干嘛要雇人在大陆对你下手?早都在香江喊黑.帮把你填码头啦!”

    他气得拂袖想走,却被殷坤带着刑侦一队的警员拦住:“蒲先生,既然车曼小姐听到绑匪提到了你,那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等秀驼山的警方抓到罗哑巴,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

    蒲继程的两个保镖见状就要上前阻拦。

    殷坤这个爆脾气直接撸起袖子,时刻准备干架:“你以为这儿是你们香江啊?敢拒捕耍横,信不信老子带弟兄把你们一起削……”

    “殷坤!”

    虞光城听着殷坤说的话越来越歪,连忙出声呵止,又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拨开护在蒲继程身前的保镖,对蒲继程道,“蒲先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蒲继程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妥协了:“行哇,虞Sir,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在警局留一晚上。”

    离开前,他上前掐住车曼的下巴,语气森然:“本来以为你是个温驯小绵羊,没想到是头蠢猪哇~记住,是我把你给踹啦!车曼大小姐~”

    车曼打开蒲继程的手:“滚!是我甩的你!”

    她深爱蒲继程,哪怕蒲继程的花花公子名声在外,她仍然选择接受他的追求,和他在一起。哪怕在一起以后,蒲继程仍然会毫不避开她“偷吃”,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甚至帮他在媒体和家人面前打掩护。

    但现在……

    她没有办法接受,蒲继程竟然叫人绑架她,还把她免费送给罗哑巴当老婆。

    她不明白,蒲继程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残忍?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两人这场决裂大戏吸引,只有禾禾发现,甄琳在听到蒲继程和车曼分手后,唇角勾起浅浅的微笑。

    ……

    第二天清早,娄晓鸣邀请了刑侦科的大家去饮早茶,为了方便禾禾和程国生一家出门,特意把地址选在公安家属院附近的店铺。

    禾禾跟虞光城去得早,她爬到椅子上坐好,看着满满一大桌子好吃的,高兴地晃晃脚。

    这时,她听到旁边的食客在谈论车曼失踪案——

    “昨晚车曼被救出来以后,在记者面前露面和大家报了个平安,就连夜跟母亲和好友甄琳一起回香江了。”

    “那蒲少呢?没跟回去?”

    “据说他在大陆还有私人行程安排,所以就先不回去。不过说来好奇怪哦,车曼被救出来了,抓走车曼的凶手好像还没落网。记者问车曼详细经过,车曼只说警方不允许透露。”

    禾禾动了动耳朵,把食客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耳朵里。

    她捂住嘴巴,偷偷笑了下。

    她对案子的了解要比食客多一些——昨天晚上,秀驼山的警方成功抓到了罗哑巴。罗哑巴带着警方又抓住了把车曼“送”给他的人,那两个人,正是从游乐场化妆室抓走车曼的凶手。

    两人招供,他们是蒲继程花重金雇佣的。

    蒲继程给了他们二百万,只要求他们把车曼从现场绑走,留下勒索信干扰警方视线。趁着警方将注意力放在凑齐赎金营救车曼上,他们偷偷带着车曼走水路躲过警方的搜捕,把车曼成功送到罗哑巴手里。

    种种线索和口供都指向蒲继程,蒲继程又气又急,大呼自己根本没有做过,要请自己的私人律师来为他辩护。

    禾禾刚才起床的时候还听爸爸说,蒲继程的律师在路上。但现在证据确凿,即使蒲继程的律师真的来了,恐怕也什么都做不了。

    两个食客聊完车曼失踪案,又很快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

    禾禾不感兴趣,端起面前小茶杯里的茉莉花茶,浅浅地呷了一口:“好喝!爸爸喝!”

    她举着茶杯往虞光城嘴边送。

    这时,程国生、石雅和吕横也到了,娄晓鸣和虞光城站起身,一个人拉椅子,另一个人扶程国生,安顿他坐好才重新坐回位置上。

    程国生眼睛不好,现在又上了年纪,从不参加局里的聚餐活动,哪怕是刑侦科的小聚也很少参加。

    但昨晚,他从禾禾口里听说了娄晓鸣救车曼的事迹,决定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来捧场。

    程国生一见到娄晓鸣,浑浊的眼睛笑得微微眯起,冲娄晓鸣的方向直竖大拇指:“晓鸣,你好样的,总算立起来了。以后,你让刑侦一队二队的那群臭小子好好看看,你可不是孬种。”

    吕横和石雅有样学样,也冲娄晓鸣竖起大拇指。

    禾禾正拿儿童小筷子夹起一只软糯凤爪吮吸着,听到大家的话,也放下筷子,为娄晓鸣啪啪鼓掌:“晓鸣哥哥昨天可勇敢可勇敢啦。”

    娄晓鸣在禾禾的童言童语中,终于卸下了心里最后的负担。

    他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程伯,虞队,还有大家……我必须要坦白,其实,我根本没有禾禾说的那么勇敢。我昨天最开始……是想带着禾禾直接逃跑。”

    他把自己昨天的心路历程详细地讲了一遍。

    “所以,我只是运气好,罗哑巴看到我直接就跑了,他不是被我打跑的。禾禾比我勇敢得多,我以前是怂包,现在也是。”

    娄晓鸣说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轻松多了。

    哪怕被大家鄙夷,被大家继续看不起,他也认了。总好过担着本来不属于他的“美名”,每天忍着良心的煎熬活着。

    ……

    全场一片死寂,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可是晓鸣哥哥你没有逃跑呀~”

    禾禾脆生生的声音打破大家的沉默,“就算你真的很害怕,但还是冲上去救下了车曼姐姐,这就是勇敢!你现在能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大家,更是大大的勇敢!”

    她张开胳膊,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虞光城听到禾禾执拗又认真的解释,愣了下,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刚听到娄晓鸣的坦白,他的心底有一瞬是真的有些鄙视娄晓鸣。

    他从小胆子大,当上警察以后,遇到案子,更是不要命地往上冲。所以,他一直很不能理解怯懦的娄晓鸣。

    但就像禾禾说的——娄晓鸣最后还是冲上去了,这就是勇敢。

    他抬手揉了揉禾禾的发顶,满眼慈爱,再次抬头看向娄晓鸣时,他学着禾禾,语气认真道:“晓鸣,禾禾说的对。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是勇敢的。”

    石雅也回过神来,举起茶杯,笑嘻嘻地跟娄晓鸣碰了下:“就是啊,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吕横呲着一口大白牙:“谁还没胆小的时候,我参军第一天,还因为晚上想我爹娘,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呢!”

    娄晓鸣嘴唇翕动,视线从大家的脸上一一扫过,没有他想象中的鄙夷,也没有嫌弃,只有对他的安慰和认可。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颗独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多年的心脏,好像突然背后有了依靠。他们告诉他,他是勇敢的。他,是可以勇敢的。

    “谢谢大家,特别是禾禾。”

    娄晓鸣猛地踢开身下的椅子,噌得一下站起来,深深面对大家鞠了一躬,“我……我今后会努力克服我胆子小的毛病,争取早日能真正帮到大家!”

    第一次勇敢地踏出第一步以后,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程国生听着大家的话,夹起一筷子红米肠送入嘴中,唇角浮现起欣慰的笑容——刑侦科的大家都是好孩子,他果然还是很舍不得离开刑侦科啊~

    ……

    禾禾抿出凤爪里的最后一块小骨头,吐进面前的骨碟里。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浮现出了新的画面——

    画面接着她上次做的梦,画面里,车曼还没有被人救出来,蜷缩在那间破烂的小房子里,脚踝上还拴着一条沉重的锁链。

    破房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甄琳从门外缓缓走进来,她一身高定套装西服裙,保养得当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她居高临下地站在车曼面前,和满脸皱纹的车曼对比,她们根本不像同龄人,更像是一对年龄差很大的母女。

    “车曼,你可能自己都想不到吧,你会被困在秀驼山一辈子。那些对你感恩戴德的村民也不会知道,他们失踪多年的恩人,一直就藏在他们早已经抛弃掉的故乡。”

    “这能怪我吗?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我们一起在剧组跑龙套,是我把当女一号的机会让给了你。你唱歌唱不准音,是我一遍又一遍地教你打磨曲子!我每天给导演、投资商陪笑争取来的机会,统统都给了你,只想让你成为全香江最红的女星,你呢?!!”

    甄琳猛地揪住车曼的衣领,疯狂大力地摇晃着:“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花花公子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凭什么?!!你不是厌烦了演艺圈的生活吗?你不是想要嫁人生子吗?哈哈哈哈……”

    甄琳脸上的笑意愈发癫狂:“我给你选的老公罗哑巴很不错吧?你的愿望实现了,你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就算出现,也没有人能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多年的折磨下,车曼似乎早已经傻了,只知道自己是“车曼”,不能被拍照。

    对于甄琳说的话,愣愣地没有任何反应。

    甄琳看着车曼的模样,满眼恨意,可看着看着,又开始呜呜呜地哭起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为什么?秀驼山的村民们听了我的话,九十年代就有了钱,抛弃了这个山沟沟,搬去了城里住。为什么你不听话,不然……我又怎么忍心把你送到这里,呜呜呜……”

    第19章 落网

    ◎禾禾不想再当文盲啦!◎

    第十九章

    禾禾接收完眼前的画面, 吓得跳下椅子,钻进虞光城的怀里要抱抱。

    这个坏阿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真的好可怕哦……坏阿姨才像是真正的疯子。

    如果, 坏阿姨是抓走车曼姐姐的幕后凶手,那为什么绑匪们却说, 他们是被车曼姐姐的男朋友指使的呢?

    禾禾有点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要让大家知道绑架车曼姐姐的人是甄琳!

    可是甄琳和车曼姐姐回了香江, 大家即使知道发现幕后真凶是甄琳, 也没有办法跑到香江破案抓人。那……甄琳是凶手的事,只有告诉香江的警察才行!

    她想到了现在还在警局接受调查的蒲继程。

    禾禾噌得一下, 从虞光城的怀里探出小脑袋,抬头望着他,问:“爸爸,蒲叔叔的律师什么时候到呀?影片里香江的律师好厉害哦~我!我想看看香江的律师是不是和电影里一样!”

    虞光城捏捏禾禾的小脸蛋, 看了眼饭店墙上的挂钟:“那一会儿你可以跟爸爸一起去局里,蒲叔叔的律师应该已经到了。”

    蒲家给蒲继程请了香江最有名的徐律师, 转行之前,听说是香江警署的精英法医,协助警署破获了无数要案。

    别说禾禾对香江的律师感到好奇, 虞光城对他多少也有几分好奇。

    ……

    广海市公安局会面室。

    蒲继程烦躁地抓着头发,一连爆了几句粗口:“你问为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我?徐律,我也想知道哇!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烂仔陷害我,我一定要把他扔进维港填海啦!”

    鬼知道为什么绑匪收到的佣金是从他的账户里划出来的!留给绑匪的字条也是他的笔迹。

    相较于蒲继程的暴躁, 徐律师淡定得多,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小笔记本, 摊开推到蒲继程面前的桌面上:“蒲少,稍安勿躁,你可以把你的怀疑对象都列出来,我会转交给咱们香江的警署厅立刻进行调查。”

    蒲继程接过钢笔,很快在笔记本上罗列出一连串名字,满满当当写了一页纸还不够,又翻了一面开始写第二面。

    徐律师看得眼皮突突直跳:“蒲少,你还没写完?”

    蒲继程从笔记本里抬起头,看了眼徐律师,无奈摊手:“记恨我的人太多了哇,我怎么知道到底他们哪个想出的这种烂招啊?”

    徐律师无奈扶额,递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写。

    这时,虞光城敲门走进会面室,身后还跟着小跟屁虫禾禾。

    禾禾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徐律师。徐律师和她在影片里看到的律师长得不一样,比影片里的律师更年轻英俊,她忍不住哇了一声,自认为很小声对虞光城说:“爸爸,叔叔长得和你一样帅哦~”

    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在场的三人,连蒲继程眉眼间的戾气都消了几分,低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可能陷害他的仇家。

    虞光城大手轻轻搭在禾禾的肩头,任由禾禾抓起他的手指当玩具。

    他的目光落在蒲继程写完的第二张纸上,忍不住开口提醒:“蒲先生,你应该着重列出与你和车曼都有联系的仇家。”

    如果蒲继程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凶手对车曼的恶意要远比对蒲继程更深。

    据秀驼山警方说,秀驼山的村民流失严重,大多进厂赚了钱定居城里。而罗哑巴因为性格古怪,再加上人品也有问题,独自一人住在秀驼山更偏僻的深处。

    当时要是罗哑巴真的绑了车曼带回家,大概率不会有任何村民能发现异样,那——车曼的一辈子就完了。

    车曼一辈子失踪,对蒲继程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如果车曼从秀驼山里逃出来,蒲继程会被指认成凶手。

    这样看来,如果蒲继程真的不是绑架案的真凶,那他便是凶手精心挑选的替罪羊。而这个凶手,对蒲继程和车曼绝对非常熟悉。

    ……

    禾禾正用指尖戳着虞光城无名指上的婚戒玩。

    听到他对蒲继程的提醒,眼睛瞬间亮了,小鸡啄米般地重重点头,以此来表示赞同:“对!应该列和你们俩有联系的人!”

    特别是甄琳!

    蒲继程闻言,真的认真掰指头数了起来,总共说了四五个人的名字,里面并没有甄琳。

    禾禾急得围着桌子转圈圈,恨不能亲口替蒲继程说出甄琳的名字。

    转着转着,她有了主意,眨巴眨巴大眼睛,佯装不经意间问道:“蒲叔叔,车曼姐姐的好朋友叫什么名字呀?她的名字也在你刚刚说的名字里面嘛?”

    “当然不在咯~就算真是我绑走的车曼都不可能是甄琳啦~她很爱车曼的。”

    蒲继程不假思索,“那一次,她和车曼一起在酒店抓到我和陪酒妹上床,掏出刀要砍我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给她戴绿帽啦。”

    徐律师对蒲继程的性格还算了解,知道甄琳砍他,有些诧异:“你是看在车曼的面子上,所以没报复她?”

    蒲继程:“不是啦,她让我丢了那么大的脸,放在平时我肯定会报复她的哇,但她捡到了我掉的银行卡喔!我妈咪那段时间刚断掉我的零花钱哇,要不是她把银行卡给我送回来,我真的要饿死街头啦。”

    看在甄琳把银行卡还给他的份上,他没有再生过报复甄琳的念头。

    不过……他对甄琳也没什么好脸就是了。

    虞光城听到这番话,似乎有什么线索隐隐串成一条线,他屈指扣扣桌子:“蒲先生,方便让我看一下那张银行卡的号码吗?”

    “那张银行卡我停用好久啦,没带在身上,只记得它的前几个数字。”

    蒲继程说着,断断续续报了几个数字,“我家很信风水的,弄丢的财物会沾上晦气,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再用的。”

    所以,他用那张银行卡度过跟父母“决裂”的日子后,随手把银行卡扔在一边,再没用过。

    虞光城眉心一跳,翻开殷坤交给他的案情报告翻阅查看,发现绑匪得到的酬金正是从这张卡里取出来的。多年的刑侦经验令他立刻意识到——甄琳有问题。

    他对徐律师说:“你可以联系香江警署,建议他们着重调查甄琳。”

    蒲继程根本相信:“不可能是甄琳的啦,她是愿意把命都换给车曼的那种疯子啦~”

    ……

    一天后,香江警署传来消息,他们仔细调查了甄琳,发现她曾经以车曼的名义,拿着蒲继程丢失的银行卡去银行取了两百万现金。

    而这两百万现金的编号,和绑匪得到的佣金编号一模一样。

    甄琳面对警方拿出的证据,坦然承认,这一切都是她策划出来的。

    消息一出,整个香江娱乐圈引起轩然大波,车曼和甄琳是圈内最知名的姐妹花,谁都没想到,甄琳会是背后策划绑架车曼的真凶。

    一时间,喧嚣四起,无数狗仔小报编造出了“双姝姐妹花争抢富少”的传言。

    甄琳在香江警署审讯室得知狗仔小报的报道,做了个恶心的动作:“我会喜欢蒲继程那样的纨绔富少?少看不起人了。”

    她从头到尾喜欢的人只有一个——车曼。

    她在片场的第一天就爱上了车曼,知道车曼的梦想是成为TVB最红的女星,她便决定要替车曼实现梦想。明明她是最先获得导演赏识的龙套,但她放弃机会,将车曼推荐给导演当女一号。

    车曼很争气,凭着第一部作品的女一号,在娱乐圈里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甄琳却知道,还不够,这距离车曼梦想的位置还很远。

    她开始每天没日没夜地陪着导演制片人投资商,甚至为了帮车曼获得更好的资源,她连黑.帮大佬都陪过。她一直觉得,她烂在泥里没有关系,只要能让她爱的人熠熠生辉,这就足够了。

    她不需要车曼明白她的心意,她只要一直做甄琳最好的朋友,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是……车曼和香江最著名的烂仔花花公子在一起了,她能接受蒲继程的不忠行为,甚至决定息影和对方结婚。

    甄琳崩溃了。

    她决定要毁掉这一切,尤其是,毁掉车曼。

    她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谋划布局,她带车曼去酒店捉奸蒲继程时,趁机偷了他的银行卡,取了钱。后来,又以蒲继程的名义联系了绑匪,想着即使车曼被人拯救或者偷偷跑回来,也能把凶手的罪名引到蒲继程身上。

    秀驼山是她的家乡,她知道,秀驼山的人越来越少,总有一天,秀驼山会变成一座人迹罕至的空山——这是最适合藏车曼的地方。

    而罗哑巴,是她能想到的,最适合“看管”车曼的人。

    香江警方不理解,甄琳为什么会毫不抵抗,坦然承认自己的罪行。

    甄琳眸色沉沉地望向前方的单面玻璃,她只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但她很清楚,车曼此时就站在玻璃对面。

    她冲着玻璃,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因为……车曼在回香江的时候告诉我,她以后不会再喜欢蒲继程了,她会专心搞事业,她会站在香江娱乐圈最高最高的地方。”

    ……

    蒲继程终于洗清了嫌疑,能够顺利离开广海市。

    启程回香江前,他让徐律师掏出一个档案袋,没有征求虞光城的同意,直接塞进禾禾怀里:“禾崽呀,这次多亏你提醒我们啦,不然我怎么也不可能怀疑是甄琳。”

    提起甄琳,蒲继程忍不住又想爆粗口,碍于禾禾年纪还小,硬生生忍住了:“档案袋里面,是叔叔送给你的谢礼,等我们走掉以后再打开哦~”

    禾禾抱住档案袋,表情有点警惕:“蒲叔叔,你送我的礼物不是奥数题叭?”

    上次,她在汽水厂门前救了殷坤叔叔,可殷坤叔叔是个大坏蛋,说是要感谢她,去书店给她买了一到六年级全部的奥数题。奥数题本摞起来,都快有两个她高啦!!!

    蒲继程听到她的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是,不是,这点禾禾可以放心。”

    临走前,他又忍不住伸手揉揉禾禾的小揪揪:“禾崽,过段时间一定要来香江找我玩哦,我带你去吃香江最好吃的菠萝包,味道超靓的。”

    禾禾忍不住嘶溜了下口水,重重点头。

    蒲继程离开后,她低下脑袋,小胖手一圈一圈解开档案袋,只看到里面装着一沓A4纸。

    A4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她却不认识几个,只能一字一顿地慢慢念:“月……分、车……上。”

    虞光城见她读得辛苦,笑着凑上去,接过禾禾手里的A4纸:“来,爸爸给你念。”

    当他看清楚禾禾刚才念的字后,眉心一跳——股份转让协议。

    蒲继程把他投在广海游乐场的股份全部赠送给了禾禾。

    蒲继程大概是担心他阻止,还特意在赠予合同的最后一面上标注,只有禾禾十八岁成年以后,才能自主决定是否要接受股份的赠予。在禾禾成年之前,默认禾禾接受股份赠予,享有对游乐场的管控权和分红。

    禾禾丝毫不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富婆,踮起脚尖看了半天,只能看到一行行根本不认识的字,痛苦地捂住眼睛:“禾禾不想再当文盲啦!”

    ……

    这时,石雅从刑侦科的窗户上探出头,冲她喊道:“禾禾,进来接电话,你的好朋友琪琪找你!”

    “琪琪?!!”

    禾禾自从离开幼儿园,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班里的琪琪了。

    现在听到琪琪找她,瞬间把看不懂的股份转让协议抛到一边,小短腿哒哒哒飞快跑进虞光城的办公室,踮起脚尖,够到搁在桌子上的电话听筒,放到耳边:“喂?琪琪?”

    琪琪兴奋的嗓音隔着听筒很快传来:“禾禾!我爸爸接我去他家住啦,爸爸家的房子好大哦,还给我买了小霸王学习机,你来找我做客吧!我们可以一起玩超级玛丽!”

    禾禾没有小霸王学习机,更没有玩过超级玛丽。

    她瞬间心动了:“好呀,听起来感觉好好玩的样子~那我明天来找你玩吧!”

    琪琪给禾禾说了遍地址,很快挂掉了电话。

    “爸爸。”

    禾禾担心自己忘掉琪琪家的地址,连忙重复了一遍告诉虞光城,“明天,我要去找琪琪玩!”

    她刚说完,眼前突然再次浮现出画面——

    画面里的人是琪琪妈妈,她坐在铺满白布的房间里,抱着琪琪的照片哭得撕心裂肺。

    而她和张小胖两个人扒住桌子腿,抵抗试图抱走他们两个的大人们,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在嘴里喊着“我要琪琪”。

    【作者有话说】

    禾禾:因为不认识字,我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可怜]

    桑今天上班太累了,明天休息,保六争九[彩虹屁]争取下午之前就发出来[竖耳兔头]

    第20章 重合

    ◎我好开心呀,我和你一样,终于又有爸爸啦!◎

    第二十章

    禾禾还没有记忆的时候, 妈妈上官婕就牺牲在缉毒行动里。

    她从来没有见过灵堂的样子,也没有见过葬礼的情景。看到画面里白茫茫的一片,有点困惑地歪歪脑袋, 不明白画面里她为什么要哭喊着“我要琪琪”。

    难道说,琪琪和她的爸爸出国了嘛?

    禾禾记得琪琪在幼儿园说过, 她爸爸是省医院有名的心脏内科专家, 还去A国进修学习过。A国的大医院还邀请过琪琪爸爸, 希望他可以去A国工作。

    琪琪每次说起这件事,都可自豪啦, 还会幻想自己去A国的场景。

    向日葵班的小朋友们都很羡慕琪琪, 很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像琪琪一样的爸爸。

    禾禾倒是没有多羡慕琪琪,因为琪琪的爸爸很忙, 很少有时间陪琪琪,更别提来幼儿园接琪琪啦!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爸爸虞光城,因为哪怕虞光城再忙,也会每天抽出时间陪她玩, 给她讲故事。

    她摇摇小脑袋,把刚刚的画面从记忆里赶出去。

    琪琪如果去A国的话, 她肯定会伤心的,但她才不要和张小胖一起哭啦!

    和爸爸去A国生活是琪琪的心愿,禾禾觉得, 她应该替好朋友琪琪感到开心才对。

    ……

    虞光城不知道禾禾的小脑袋瓜里想了这么多东西。

    他看禾禾一会儿满脸困惑,一会儿又高兴得眼睛发亮,感觉格外好笑,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禾禾明天要去找琪琪玩, 那是不是应该给琪琪带一份礼物呢?”

    “礼物?”

    禾禾重复了一遍, 重重点头, “好!我要给琪琪带礼物!琪琪喜欢芭比娃娃!”

    虞光城掐腰抱起禾禾,径直往公安局外走去:“好,那爸爸现在带你去买芭比娃娃,明天早上直接送你去琪琪家。”

    百货大楼距离市公安局隔着两条商业街的距离,这会儿正是下午下班的高峰期,许多人骑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赶。

    行人等红绿灯的间隙,看到虞光城怀里玉雪可爱的禾禾,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禾禾察觉到路人的目光,冲他们甜甜地笑了下,然后害羞地把脑袋埋进虞光城的肩膀里。

    虞光城平日里最讨厌受人瞩目,但每次带女儿一起出门,却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的宝贝禾禾到底有多可爱。

    此时,他心里暗爽,面上却冷着一张脸,抱着禾禾径直走进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现在还是国营模式,每天下午六点下班。放在平时,下午这个点百货大楼已经没什么人了。

    但今天,禾禾和虞光城刚刚进门,就听到不远处有一阵吵吵嚷嚷的喧闹声。

    “报警!报警!今天我们非要报警抓你!”

    “就是啊,抢生意也不是像你这样抢的吧?我们柜台出什么新品,你就偷什么新品带回家绣一样的,绣完还跑来我们百货大楼偷偷拉顾客推销,你要不要脸啊?!!”

    “保安!先把她关到咱们的仓库去,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禾禾听到几人三句话不离报警,忍不住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

    碍于距离有点远,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瘦削的矮个子女人,女人头发斑白,正佝偻着腰,冲百货大楼的店员们连连作揖道歉。

    店员们不理睬女人的道歉,保安从人群中挤上前,不顾女人的挣扎,揪住她的衣领往仓库的方向拖。

    虞光城见状,抱着禾禾大跨步走上前,出声喝止:“住手,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是警察。”

    他亮出自己的证件。

    女人看到虞光城的证件,吓得脸色更加惨白,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虞光城咣咣咣磕头求饶:“对不起警察同志,对不起,求求您别抓我,我再也不敢了。”

    虞光城没想到女人的反应如此激烈,连忙开口:“你别这样,你先起来。”

    女人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还在拼命磕头,额头上都鼓起一个大包。

    周围的百货大楼店员们只是冷眼看着,没有一个人阻止女人磕头求饶的举动,在一旁抱臂冷笑:“警察同志,她根本就是小偷,天天尽会在这儿装可怜卖惨,快把她抓回去拘留!”

    虞光城眼底闪过无奈,弯腰把禾禾放在地上,上前拽住女人的胳膊,想阻止她继续磕头的动作。

    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蹿出一个小男孩,他像炮弹一样冲上来,拼命捶打虞光城的腰:“坏警察!你不许欺负我娘!不许欺负我娘!”

    禾禾看到爸爸被人打骂,忍不了一点儿。

    她气得咬咬米粒似的小白牙,猛得冲上去,重重推开小男孩:“你不许打我爸爸!他才不是坏警察!”

    她挡在虞光城身前,两条小胳膊完全张开,呈现出保护的姿势。

    禾禾没想到的是,明明看起来比她高一个半脑袋的小男孩,经过她用力一推,后退了几个趔趄,直接跌坐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

    她懵了一瞬,心里有点慌慌的,脸上却还挂着不服输的表情,小声嘟囔:“哼,让你欺负我爸爸。”

    女人见状,也顾不上继续磕头求饶,顶着破皮流血的额头跑上前,连忙抱住儿子:“毛蛋,你没事吧?”

    母子俩开始抱头哇哇大哭,吓得其他顾客刚走进商场,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又急匆匆从门里退出去不见踪影。

    百货大楼的经理见状,气得直冲保安摆手:“保安,保安,赶紧把他俩赶出去哇!算了算了,就当我们柜台吃了个哑巴亏,不追究了不追究了。”

    他对虞光城扯出一个苦笑,又觉得有些憋屈,扭头又冲保安喊道:“以后把门看仔细一点哇!不许再让她偷偷溜进来!否则损失都从你们保安工资里扣!”

    ……

    母子二人很快被保安带出百货大楼,经理上前伸出手,跟虞光城浅握了一下,道歉:“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打扰您了。”

    他又看了眼气成小河豚的禾禾,心下了然:“您是带女儿来买东西的吗?要买什么,我带你们去对应的档口。”

    虞光城还是比较在意刚刚的那个女人,听百货大楼的工作人员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女人手脚不太干净。但根据女人刚刚的表现,以她的胆子,真的敢偷东西吗?

    经理察觉出他的想法,叹了口气,解释:“她隔三差五就来我们这边的柜台偷手帕,偷回家仿照着绣出一模一样的,然后又跑到我们这儿偷偷卖给想要的顾客。”

    女人每次偷了手帕都会还回来,手帕也没毁坏,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看在手帕没问题的份上,售货员一开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装不知道。

    可后来,柜台的手帕一条都卖不出去,不少人手里又都拿着她们柜台专供的手帕。

    售货员经过打听调查才知道,女人仿照柜台的手帕样式绣了好多!而且就在百货大楼里偷偷拉顾客推销售卖!卖的价钱还比柜台低好几毛钱,摆明了是在抢生意。

    今天女人又来了,在她又准备动手偷拿刚到的新款手帕前,被售货员直接现场抓了个人赃并获。

    虞光城回忆起女人和孩子的破旧穿着,剑眉不自觉地紧了紧。想来女人的家庭条件应该真的困难,才会想出这样的赚钱手段。

    他扫了眼还跟在身旁的经理,冲对方微微颔首,叮嘱道:“下一次她再来,你们可以直接打电话报警,把事情交给警方处理,但是不能再像刚刚那样。”

    让保安把女人关进仓库,擅自限制对方的人身自由,还是有点过分了。

    经理连连点头,还冲虞光城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知道,知道。下一次她再来,我们一定第一时间报警。”

    ……

    百货大楼的玩具柜台种类很多。

    放在平时,禾禾肯定会兴奋地东看看西看看,撒娇恳求虞光城多给她买几个玩具。

    但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她只是闷闷不乐地抱着要送给琪琪的芭比娃娃,贴紧虞光城的腿乖乖站好,等他结账离开。

    虞光城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结完账,用手指戳戳禾禾的小脸,笑道:“小孩子一直生气是会长不高的哦。”

    禾禾抱住虞光城的大腿,蹭了蹭,仰起小脸看他:“禾禾好气哦,那个小哥哥凭什么说爸爸是坏警察,真是气死我啦。”

    她爸爸明明是世界上最棒最棒的警察!

    “不过……”

    禾禾直勾勾地盯着虞光城,仔细看了半天,也没有在他脸上找到半分生气的痕迹:“爸爸不生气吗?”

    虞光城被她关切的模样逗笑了,一手接过她怀里的芭比娃娃,另一只手牵起她往外走:“如果我说禾禾是坏孩子,禾禾就真的是坏孩子了吗?”

    禾禾立刻反驳:“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

    虞光城温声向她解释,“所以,爸爸并不会因为被别人说是坏警察,就真的变成坏警察。世界上不了解你的人很多,没有必要因为他们的不好的评价感到生气,或者感到难过。”

    再说了,他从警多年,更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从犯罪分子嘴里听过。

    对于犯罪分子的诅咒他都不在意,更不会把一个比禾禾大不了几岁的小孩的话放在心上。

    但他想起禾禾刚刚护在他身前的奶凶模样,心里熨帖得一塌糊涂。

    他一直都扮演着一个守护者的角色,无论是在社会上,还是在公安局里。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保护的感觉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在大学的时候。

    那时,他被人诬蔑,上官婕直接将证据甩在对方脸上,逼得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道歉。

    虞光城回忆起亡妻,忍不住鼻头一酸,硬生生将眼底的酸涩憋回去。

    禾禾认真听完虞光城的话,乖乖嗯了一声:“禾禾明白啦,那——禾禾也不生气了。反正在我心里,爸爸就是世界上最棒最棒的警察,也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爸爸。所以……”

    她吸溜了一下口水,小鹿眼里透出狡黠:“爸爸可以给我买两个纸杯蛋糕嘛?我夸了爸爸两句呢~”

    虞光城屈指轻轻敲了下禾禾的额头,惹得她用小手捂住脑门,气鼓鼓地瞪他。

    “爸爸是大坏蛋!”

    虞光城:“哦?是吗?可爸爸本来打算给禾禾买四个纸杯蛋糕呢,既然爸爸是大坏蛋,那……”

    禾禾不等他说完,连忙打断:“嘻嘻,禾禾什么都没说~”

    ……

    蛋糕店就开在街道转角处,临街的玻璃橱窗里摆着一排各式各样的纸杯蛋糕。

    各色的蜡质杯托里盛着对应颜色的蛋糕,蛋糕上有用奶油做出的小动物和花朵造型,上面还点缀着樱桃和小纸伞。

    禾禾在店里的橱窗前,小手指点点,很快选好了喜欢的四个纸杯蛋糕。

    不等店员包装起来,她踮起脚尖,指着台面上小兔子造型的蛋糕对虞光城说:“爸爸,这个纸杯蛋糕我想拿着现在吃,可以吗?”

    虞光城伸手拿下蛋糕递给她,让店员把其他三个纸杯蛋糕包起来。

    禾禾舀了一勺小兔子的“耳朵”,啊呜送进嘴巴,奶油冰冰凉凉的甜腻触感瞬间在口腔绽开,她开心的忍不住蹦了蹦。

    “拿着叉子不要蹦蹦跳跳,小心戳到自己。”

    虞光城拉住她的胳膊,一边叮嘱,一边推开店门,“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明天爸爸早早送你去找琪琪玩。”

    禾禾乖巧点头,不蹦了。走出蛋糕店前,她又舀了一勺蛋糕送进嘴巴,嚼嚼嚼的同时,欣赏着街上刚刚装好的霓虹灯:“哇,这个亮亮灯和香江影片里的一样诶!”

    广海政府最近两年卖出不少地皮,有了钱,第一时间把城市建设安排上。街道上不仅装了烟花状的霓虹灯,公用电话亭和公用座椅更是随处可见。

    禾禾刚说完这句话,无意撇头看到靠近蛋糕店的长椅上,坐着下午在百货大楼偶遇到的女人和小男孩。

    小男孩此时眼睛死死盯着蛋糕店的玻璃橱窗,满眼都是渴望。

    女人的额头红肿,刚从洗得发白的旧包里掏出两个高粱面窝窝头,将其中一个塞到男孩手里:“吃吧,毛蛋。你爹应该快上完工了,等他过来,咱们一起回医院。”

    毛蛋接过窝窝头,却只掰了一半,把另一半重新还给女人:“娘,你吃,我吃半个就饱咧。”

    女人背过身擦擦眼角,语气有些哽咽:“好孩子,娘知道你是给娘省口粮,不用,你吃。”

    说完,她又顺着毛蛋的视线望向蛋糕店的橱窗,摸摸毛蛋的脑袋:“毛蛋,娘跟你保证,下周,下周娘一定也给你买个纸杯蛋糕尝尝。”

    毛蛋赶紧收回视线,摇头:“不,娘,我不喜欢吃那玩意儿。”

    ……

    禾禾听到母子两人的对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杯蛋糕,抿抿唇。

    她刚刚都看到毛蛋的眼神了,毛蛋看蛋糕的表情,和她遇到非常非常喜欢吃的东西的表情是一样的——他明明很想吃的。

    虞光城同样注意到那对母子,低头看禾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陪着她站在一旁。

    “爸爸。”

    禾禾伸手扯了扯虞光城的衣角,声音小小的,“他骗他妈妈,他明明很想吃蛋糕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妈妈没有钱买给他呀?”

    就像程爷爷,他每次给家里买肉,只买时泽哥哥、秀珍奶奶还有她喜欢吃的肉,从来不买自己最爱吃的猪蹄。每次大家说他,他都会说自己不喜欢吃猪蹄,不浪费这个钱。

    可禾禾知道,程爷爷最爱吃猪蹄啦,他说不喜欢,只是为了给家里省钱。

    她想,毛蛋跟程爷爷“骗人”的原因应该是一样的。

    不等虞光城回应,她又问:“爸爸,我可以分给他一个蛋糕吗?虽然他说你是坏警察,但是他好像有点可怜……我下午还在商场里面把他推倒了。”

    禾禾有点想不通,她的力气明明不是很大呀,为什么毛蛋被她推了一下就倒了。

    虞光城下午就看出了这对母子的困窘,他不是见一个可怜人就帮一个的老好人,但也不愿意去限制禾禾的行为。

    小孩子有善心是好事,他只需要教女儿正确辨别好人坏人,分清到底谁是骗子,谁又真的需要帮助、值得帮助就够了。

    虞光城揉了揉禾禾的脑袋,把选择的权利交给禾禾自己:“纸杯蛋糕是你的,不是爸爸的。你是它的主人,你想把它送给别人不需要征求爸爸的同意。”

    禾禾重重点头,把自己吃了一半的纸杯蛋糕放到虞光城手里,让他帮忙拿着。

    自己在袋子里拿了一个新的纸杯蛋糕,哒哒哒跑到毛蛋面前,把蛋糕放在了他身旁的长椅上:“这个请你吃。”

    她抛下这句话,又很快迈开小短腿跑回虞光城身边,继续吃着刚刚还剩一半的纸杯蛋糕,慢吞吞地跟在虞光城手边,往家的方向走去。

    ……

    毛蛋刚刚被突然出现的禾禾吓了一跳,他一眼认出对方是“坏警察”的女儿,推他的那一下,可疼可疼了。

    他本来是要张嘴骂她,可她只给他旁边放了个盒子,还没等他说话就跑了。

    毛蛋本来没打算打开盒子,谁知道这是不是城里小孩的恶作剧。城里的小孩可坏了,跟他同一个病房的男孩嫌他咳嗽吵人烦,男孩爸妈就给他塞了几块钱,要求他白天的时候不要出现在病房里。

    这件事,他没告诉他娘。他怕他娘心疼他,不愿意,只跟他娘说,他白天不想在不治疗的时候一直待在病房。

    他家太穷了,为了来广海给他看病,他娘天天坐在医院的楼道里绣手帕,眼睛都快绣瞎了。他爹去了工地做工,每天累得躺在哪里都能睡着。

    毛蛋啃着手里的高粱窝窝头,纸盒子里却有股甜丝丝的味道直往他鼻子里蹿,馋得他忍不住咕咚口水。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打开纸盒子,看清盒子里装的是橱窗里的纸杯蛋糕,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一时间结巴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娘……是、是纸杯……蛋糕。”

    女人望着街道上虞光城和禾禾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

    她和毛蛋是遇到好人了呀。

    她也不想偷百货大楼的手帕,但她没办法。百货大楼的柜员嫌她买不起,根本不让她碰手帕,她只能隔三差五偷条手帕带回来,研究上面的花样,等学会了,再把手帕完好无缺地送回去。

    她的毛蛋生病了,需要好大一笔医药费。

    她什么都不会做,只能偷偷学着百货大楼的新手帕绣花样,然后卖掉赚点钱,勉强够一家三口在广海的吃喝用度费用。

    “娘,你吃。”

    毛蛋舀起一勺纸杯蛋糕递给女人。

    女人只是浅浅抿了一点,连味道都没尝到,就给毛蛋重新推回去:“太甜了,娘吃不进去,你吃吧,吃完咱们回医院。”

    毛蛋到底还是年纪小,以为女人是真的不喜欢吃。

    他这才送进自己嘴里,脆脆的彩色糖针混着奶油在唇齿间交织,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娘,蛋糕真好吃。”

    多年后,毛蛋已经成为世界首屈一指的心脏科医生,在人物访谈栏目里,他再次回想起第一次吃到蛋糕的情景:“那是我第一次从陌生人身上汲取分温暖,也是虞禾禾女士对我的第一次帮助。”

    ……

    第二天一早,禾禾准时抱着芭比娃娃出现在琪琪爸爸家门口。

    不同于虞家住的家属院,琪琪爸爸住的是广海市中心近两年新修的大平层,房子在二十七楼,禾禾坐着直梯,抬头望着显示屏上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感觉神奇极了。

    琪琪早早在电梯口等着,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扑进禾禾怀里:“禾禾!我好想你呀,你太久太久没来上幼儿园啦。”

    禾禾拥抱着琪琪,两人像两只小企鹅一样,搂在一起摇摇晃晃走进大平层。

    琪琪爸爸很早就出去上班了,家里只有两小只。

    琪琪开心地拿出爸爸买给她的酒心巧克力:“禾禾,你吃巧克力,很好吃的~不过每次吃完,我都有点晕晕的,要睡一会儿才能起来。”

    禾禾闻言,默默放下了刚拿起的酒心巧克力:“那我先不吃啦,我们一起玩超级玛丽吧!”

    她可不想吃完酒心巧克力以后睡着,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玩超级玛丽啦!

    琪琪连忙跑进卧室,取出爸爸刚买给她的小霸王学习机,将红色游戏手柄插进学习机里,大方地递给禾禾:“喏~你先玩吧~我们可以比赛,看谁能最先救出公主!”

    禾禾接过手柄,蹭了蹭琪琪的脸颊:“嘻嘻,琪琪你真好~那我开始啦~”

    琪琪被臊了个大红脸,她轻轻推开禾禾的脑袋,明明心里开心极了,嘴上却傲娇道:“哼,你夸我我也不会让你哦,我赢定了!”

    两人盘腿坐在地板上,禾禾捧着手柄在玩,琪琪在一旁指挥:“快!快快!左边有蘑菇!”

    禾禾连忙摁手柄,但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她操纵的马里奥扑通一声坠入深渊:“啊哦~死掉啦。”

    她把游戏手柄还给琪琪:“该你啦~”

    琪琪打游戏的间隙,禾禾想起她看到的画面,问:“琪琪,你要和你爸爸一起去A国吗?能不能……把你妈妈一起带着呀?”

    画面里,琪琪妈妈哭得好伤心,肯定很舍不得琪琪。

    “啊?”

    琪琪一个分神,她的马里奥也死掉了,她奇怪地偏过脸看禾禾,“我不去A国呀,爸爸说,他也不去。他决定以后要多多陪伴我成长哦,禾禾,我好开心呀,我和你一样,终于又有爸爸啦!”

    琪琪向后仰去,大半个身体靠在背后的真皮沙发上。

    她爸爸和妈妈离婚很久了,她一直跟着妈妈生活,爸爸几乎从来不会来看她。

    可这一次刚放暑假,她爸爸主动联系她妈妈,说他在市中心买了大平层,想要邀请琪琪来住一个暑假。他还告诉妈妈,以后一定会多抽出时间来陪琪琪。

    禾禾见琪琪这么开心,也忍不住跟她一起翘起唇角:“那……那我也替你开心!”

    ……

    两个小朋友聊得正开心,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琪琪噌得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开心极了:“应该是爸爸叫人来给我送好吃的啦~”

    禾禾跟她一起跑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满身泥浆破衣服的男人,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请问是胡医生的女儿胡琪琪吗?他让我给你送这个,说是提……提拉米苏……还有酒心巧克力。”

    琪琪接过东西,还没来得及道谢,男人转身欲跑,似乎十分赶时间。

    这时,禾禾又看到了新画面——

    画面里,是熟悉的白色布景,面前的男人躺在棺材里,脸色苍白。

    棺材边,毛蛋和毛蛋妈妈趴在上面,凄厉地哭嚎着:“当家的……你怎么就能从施工的楼上摔下去咧?你上手脚架干活的时候,为啥不系安全带啊……呜呜呜……”

    “叔叔!”

    禾禾赶忙在男人上电梯前追上他。

    男人疑惑地低头看她:“还有啥事吗小姑娘?”

    禾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叮嘱道:“叔叔,你上班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呀。”

    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点点头,道了声谢。

    禾禾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关闭,两次看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重合,她突然意识到,琪琪根本不是去了A国,而是和刚刚看到的叔叔一样,去世了。

    可是……

    琪琪怎么会去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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