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饶春白怔在了原地。


    指尖灵气紊乱,眼看着符咒上的封印要失效。动作更快一步,不假思索捏住了符纸。须臾,一声闷响后,引爆符在掌心炸开,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


    血珠顺着手腕留下,耳畔嗡嗡作响。


    “……你不要命了!”


    尖锐的爆鸣响起。


    饶春白在对方的眼瞳中看见了一张恍惚陌生的脸。


    没有久经病痛而导致的虚弱苍白,更没有临死前的歇斯底里。


    年轻,眼尾圆润,脸颊处沾了点灰,依旧能看出白皙柔软。


    这里是……


    饶春白的太阳穴一阵突突作响。


    “就算有几个师弟要养也不用这么拼命,有几条命可以给你用的?”


    “不要仗着年轻就乱来。”


    “快点去处理伤口!”


    手指舒展,掌心的伤痕可怖。指节生着老茧,缝隙中残存着陈年朱砂,难以洗净。


    这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


    劣质的伤药倒下,在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血肉发出“滋滋”声响。


    光是听着就让人牙龈一凉。


    饶春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绷带紧紧缠上伤口,一点猩红渗出。黑白分明的眼中终于透出一点神采。


    “这里……”嗓音意外的沙哑,“这里是黑石矿脉?”


    不知是谁回了一句,“不是黑石矿脉,还能是哪个鬼地方?”


    矿脉深入地底,暗无天日,石壁上游走着一道道黑影。


    黑石矿脉中盛产一种炼器需要的矿石,每年都需要大把的人手下矿。


    这活报酬不菲,但除非实在缺钱,没人愿意来矿脉中。全因矿脉中的地煞气会侵蚀体魄,时间一久,轻则经脉堵塞,重则无法修炼。


    全是用命换钱。


    饶春白是黑石矿脉中的常客。


    都知道他底下有好几个师弟要养,缺钱,不管是脏的还是累的都抢着去干。


    年轻的时候看不出什么,等到了后来,经脉被煞气侵蚀,修为不得寸进,成了被所有人嫌弃的废物。


    饶春白握紧了手。


    绷带下的伤口再度开裂,但对比起浑身的寒意,不值一提。


    饶春白出身一个名为磨剑山的小宗门。


    说是宗门,无非是一处能够容身、遮风挡雨的屋檐。


    他的师父是一个烂好心的散修,捡了路边的流浪儿就收做弟子。饶春白是第一个被捡到的,就当了大师兄,师父临死前,将整个宗门都托付给了他,让他照顾好底下的几个师弟。


    不过是比别人多吃了几顿饭,虚长了几岁,就自然而然地扛起了重担。


    在外摸爬滚打,攒了钱全花在了师弟们的身上。


    二师弟天生剑骨,成了一剑破万法,众人敬仰的剑尊;


    三师弟半妖之体,洗净铅华,登上了妖王之位;


    四师弟嫁入了鬼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晚进门的小师弟徐宁一无是处,不过美貌孱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


    只有饶春白付出了太多,年少时疲于奔命,赚钱供养师弟,无暇修炼,平白浪费了上好的天资,最后成了一个温吞无趣的废人,浑浑噩噩地死在了一个无名的冬日。


    而他的几个师弟正忙着为徐宁准备赏雪宴。他的死讯甚至都没传入他们的耳,只得了下人的一句“晦气”。


    没想到一睁眼,竟回到了百年前。


    “你也要为自己着想,为了一时快钱搞垮了身体,不值得。”


    认识的人劝了几句。


    整个矿脉中的人都知道,饶春白心疼那几个师弟,任劳任怨。


    旁人劝他多休息也不管用,也没觉得光凭这么几句就会回心转意。


    “……好。”饶春白咽下了舌尖一点腥味。


    旁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想通了?”


    饶春白点了点头:“以后不来了。”一顿,“多谢。”


    “不用谢……”


    旁人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青年擦肩而过,往外走去。


    矿洞由矮及高。


    越往外,青年的腰背就越发挺直。如同新笋破土而出,就算满身泥泞,也掩饰不住生机勃勃。


    ……


    黑石矿脉外。


    管事打着算盘,劈啪作响:“跑了一批人,又要招新的了。”


    手下讨好:“炼器宗新出了一款机关人,精于挖矿不知疲倦,不比人好上百倍?”


    管事睨了一眼:“蠢货!”算盘拨动,说得头头是道,“购置机关人要花费一笔,机关老爷动起来要吃灵石,磕了碰了要请人修缮,桩桩件件都是费用。还不如人来的划算!”


    “人饿了吃饭,累了病了会自个儿买药吃,在矿脉里受伤了,还能扣他们工钱——”


    手下一脸讪笑:“我们这儿这么苦,也没人愿意来。”


    管事“啐”了一口:“说你蠢你还真装上了,你就照着饶春白那样的找!”


    “家中有拖累,住屋出门都要花费,身上背着飞剑贷,要养几个白眼狼师弟,比你还蠢……你怎么不说话了?”


    手下支支吾吾。


    一道阴影在面前落下,抬头看去,口中说的“蠢货”就活生生地站在了面前。


    管事不免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掩饰:“什么事?”


    饶春白面色如常。


    人人都道他蠢,只有他的眼睛被蒙住,最后才知道。


    “结清工钱,以后不来了。”


    管事犹疑:“找到新活了?”


    “没有。”


    管事多看了一眼。


    总觉得今天的饶春白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心中疑惑,手上动作不见停,工钱装了满满的一个袋子。


    口中说饶春白蠢,但他做工干活都一点不含糊,管事还有些不舍得。


    “要是没找到活计,我可以给你安排点好活。”


    上辈子倒是没这么一出。


    在饶春白的印象里,管事以利为先,待下面的人如牛马,不压榨出最后一丝苦力不罢休。


    没想到要走了,倒是面目和善了起来。


    重生一回,饶春白还没意识到该做什么,但本能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先应了下来。


    钱袋子入手,沉甸甸的。


    这是他的卖命钱,用浑身劳痛换来的。


    结果到了手还没捂热,就给二师弟买了一口本命飞剑。


    饶春白心念一动,发间插、着的木簪化作了一口飞剑,轻身踏上,化作一道清风凌于云霄上。


    磨剑宗地处偏僻,灵气匮乏。


    他在外挣来灵石,给师弟们租最好的灵脉,换最合适的功法……只有他自己一身落魄,衣服缝缝补补,连本命灵剑都是普通廉价的款式。


    低头看去,连绵不绝的黑石山脉化作了一个黑点,天地宽阔,一眼望不见边际。


    清风拂面,吐出一口浊气。


    饶春白的眼眸逐渐清明。


    重来一次,他不会重蹈覆辙。


    反倒是要看看,没有他的牺牲以后,几个师弟还有没有前世的成就。


    ……


    飞剑跨越数十里,化作一道流星,落在一处荒芜的山坡上。


    面前矗立着一座破屋,里面传来声响。


    饶春白推门。


    院落中,有人投来目光。


    少年眉目清丽,唇颊微白,眸子琉璃般易碎。


    “饶师兄!”徐宁如乳燕投怀,脚步轻盈,叽叽喳喳,“你不是说最近矿脉里很忙,没空回来吗?”


    饶春白脚步一动,避开了少年。


    徐宁生得精致漂亮,又孱弱多病,磨剑山里所有人都哄着他护着他,养成了一个娇贵的性子。


    小巧的鼻头一皱,展开了一个笑,“饶师兄现在回来,必定是攒够了买飞剑的钱吧!”


    说着,就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拿。


    还没碰触到,就被饶春白挡下。


    徐宁一怔,手背吃痛了一下,上面生出了一道红痕。


    “你在做什么!”边上传来一声质问。


    饶春白挪动目光,默然地落在了来人身上。


    二师弟,顾长然。


    天生剑骨,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是磨剑山最为出色的弟子。


    饶春白对他的期望也最大。


    日日督促练剑,一日不缀。求来最好的灵剑,为他补足不全。


    此时,未来的剑尊正一脸焦急,将剑弃之如履,反而珍惜万分地捧着徐宁的手。


    顾长然质问:“大师兄在外受了什么气,一回来就对阿宁下如此重手?”


    饶春白缓缓道:“我受伤了。”


    顾长然看得见徐宁手背上一点红痕,却瞧不见他缠着绷带的手。


    顾长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师兄受伤了……”他干巴巴地说,“怎么受伤的,严重吗?”


    饶春白一向强撑。


    在外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伤都一声不吭。现在摊在明面上,反倒是显得不合时宜。


    顾长然说了一通客套的话,期望饶春白说上一句“无事”。


    “严重。”饶春白淡淡地说,“矿脉上的活,我不会去了。”


    顾长然的第一反应是:“可是我的飞剑?”


    下矿来钱快又多,要是不去做活,哪里买得起合适的飞剑?


    饶春白舒展着发麻的手指:“自己想办法。”


    说罢,懒得听他们废话,直接从一旁走过,关上了房门。


    顾长然吃了个闭门羹,碰了一鼻子的灰。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他焦躁关切,“伤多久能好?”


    到不是关心饶春白的伤势,只是担心要到手的飞剑会不会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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