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问心

    到底说错了什么?


    危衡日夜思寐,辗转反侧睡不着。


    干脆深夜起来练刀。


    刀足有半人高。


    沉甸甸的,落在地上都能砸出一个深坑。对于危衡来说,却是轻飘飘的,单手就能握起。


    肩一沉,手腕一抬。


    刀光如擂鼓,每一下都大开大合,让人看着便胆战心惊。


    一套刀法练下来,危衡低头吐出一口浊气,卷曲的发丝垂下,湿漉漉的,在眼前晃动。


    ……冷清的月色落下,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饶春白同样也睡不着。


    气的。


    他明明记得上一世危衡看他几个师弟都很不顺眼,动辄出言讥讽,怎么重来一次,倒是对徐宁产生了别样的兴趣?


    危衡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察觉到不善的目光,动作一顿。


    滚烫的,顺着下颌流淌,流过凸起的喉结,最后没入结实有力的胸膛。


    他不说话。


    像他这样的男人,嘴巴不是拿来说话解释的,而是用来做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不会问饶春白为什么生气。


    夜深露重,若是没事不如早些歇息。


    话到嘴边,却成了:“闲着没事,别挡路。”


    饶春白侧过身让出一条路来:“……”


    危衡拎着刀,从旁走过。


    光影交错间,饶春白看见他冷峻不羁的侧脸,有些失神。


    危衡抬起眼皮,铂金色的眼瞳深邃,如狼一般充满野性。


    “有事就说。”他嗓音有些哑,“别一直盯着我。”


    一张口就是熟悉的味道。


    饶春白想起白日时说的话,手有点痒。


    “大半夜一个人练刀多没意思。”他发起邀请,“不如一起。”


    说罢,抬手,发髻间插、着的木簪环绕周身一圈,化作一口长剑浮于掌心。


    夜灯徐徐,一缕长发散落。


    危衡目光一深:“……好。”


    饶春白出剑。


    手中剑是最普通的剑,出自最普通的锻剑师之手,用废铁回炉打造,在金玉堂的货架上不过售卖六十七灵石。


    可就是这么一口朴实无华的剑,在他的手上,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一点月光乍现,割出阴阳分晓。


    如电如蛇,刁钻地刺向危衡的肩膀。


    危衡下盘极稳,巍然不动,抬刀相挡。


    一个攻势狂风暴雨,一个守得滴水不漏。


    饶春白辗转腾挪,身姿纤细,好似清风拂柳,缠绕在了危衡的周身。


    突地一个扭腰,腰肢异常柔软,衣衫纷飞。


    饶春白着一身白衣。


    发带是白的,脸也是雪色。唯独腰间系着一条红穗,犹如一点朱砂点下,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好细。


    危衡一个失神,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一滞。终于被抓住了破晓,冷粼粼的剑身微颤,最后一晃,落在了咽喉处。


    剑气太锐。


    都没碰到,依旧有一点猩红沁出。


    危衡的喉结上下一滚。


    没察觉出疼,反倒是先闻到了一股香。


    很淡,很浅。


    像是水一样的香,飘渺不定,却又无处不在,缠得人心生荡漾。


    危衡仰起下颌,不由自主地追寻着,却只找到冰冷的剑。


    雪亮的剑刃上,倒映出一双眼睛。


    里面夹杂着的是难以言喻的欲念。


    “……没收住手。”饶春白取出一块帕子,“擦擦?”


    危衡眉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生硬拒绝:“不用。”


    饶春白正要收回,就见一只大手伸来,直接夺走了帕子。


    手指屈了屈,空余炽热的气息。


    一抬头,眼前早就不见了危衡的踪影。


    ……奇奇怪怪的。


    ……


    窗前月光落下。


    危衡捏着帕子,仔细而贪婪地看着。


    帕子是丝绸的,柔软得不像话,他的指腹太糙,生怕一用力就在上面留下痕迹。


    许是在饶春白的怀里放得久了,上面还残存着一股温度,还有……淡淡的香。


    手指陡然收紧。


    似乎隔着这一层帕子,可以触碰到那纤细的腰肢与柔而韧的皮肤……


    闷哼一声。


    危衡闭上了眼睛,在忍耐着。


    片刻后,他重重喘了一口粗气,冲出了房间。


    弯腰从井里提起一桶水,“哗啦”一声,冰冷刺骨的水就这么从头顶倒下,勉强压抑住了心中的火与冲动。


    仰头,眼前被汗水遮住,瞧见一轮弯月在云端若隐若现。


    好白。


    好细。


    和饶春白的腰一样。


    该死。


    又是一桶冷水浇下,危衡单膝跪在青石砖上,呼吸微喘。


    ……又有反应了。


    ……


    “阿嚏——”


    危衡打了个喷嚏,眼睛红红的。


    饶春白侧目。


    昨晚的动静他也听见了,这个人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半夜起来用井水冲澡,还一连洗了两次。


    都已是深秋,不生病才怪。


    饶春白心道一声活该,礼貌性地问一句:“没事吗?”


    危衡:“没事。”


    嘴硬。


    倒是看看能有多硬。


    危衡转移了话题:“潜龙会,我报名了。”


    饶春白出乎意料。


    危衡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学的浑身都是杀人技。这样的人,是不会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至少上一世,没听说过危衡参加过潜龙会。


    是什么让危衡改变心意?


    饶春白假装不经意间提起:“为了谁去的?”


    危衡:“你。”


    饶春白:“?”


    危衡:“怕你死在外面。”


    饶春白:“……”


    危衡冷冷地说:“死了就还不上钱了。”


    就知道这个人说不出什么好话。


    饶春白是从危衡手上借过钱,但不太相信就是为了这么点钱。


    眉梢一挑,“说实话,是不是为了你的心上人。”


    危衡回得不假思索:“不是。”


    饶春白同样不信,饶有兴趣:“刀很快?”


    危衡改口:“……是。”他压低了嗓音,恼怒,“都说了我有名字。”


    不要再在广众之下喊他的灵界网络代号。


    饶春白微微眯着眼睛。


    每次提起危衡的心上人,他的反应都很大。


    这个心上人到底是谁?


    在印象里,危衡一直独来独往,从未有过于亲密的人接触。


    饶春白冷不丁地说:“徐宁,你还记得吗?”


    危衡当然记得。


    对于饶春白的师弟,每一个他都记得很清楚。


    顾长然,蠢货一个。


    林照,没用的蠢货一个。


    明离,更加没用的蠢货。


    徐宁……


    危衡说:“他有病。”


    饶春白唇角的笑意一淡。


    看来危衡真的是在关心徐宁,连他有病都知道,至于是什么病、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得病都不重要。


    饶春白轻轻:“哦。”


    危衡敏锐地察觉了饶春白的情绪波动,不说话了。


    心想,还是这么维护这几个师弟,说一句“有病”就不高兴了。


    但他也没说错,徐宁确实有病,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抽抽个不停。


    两人保持沉默。


    身后不远处,徐宁暗自咬牙。


    什么叫眼睛抽抽?


    这分明是在暗送秋波。


    徐宁不信邪,专而说:“长然哥我有点担心……”眼波转动,深情款款。


    顾长然果然上钩:“阿宁,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有用的。


    看来不是他的问题,那就是别人的问题。


    欲求不得,徐宁越发在意。


    饶春白的东西,他都要抢,也都抢成功了,这个危衡也绝对不会成为例外。


    徐宁满腔雄心壮志。


    直到一声钟音响彻。


    怀中的木牌轻颤,无数剑气腾空而起,首尾相衔化作一条剑气长龙。龙身巍峨,在半空盘旋一圈后,化作一阵剑雨落下。


    剑雨还未接触到地面,就又化作灵雾弥漫。


    饶春白仰头看着这番奇景,心中生出一种感悟,也想乘风而起,今日化龙一飞冲天。


    念头戛然而止。


    只见雾气中缓缓升腾起几行大字——


    “买东西,上金玉堂就购了。”


    “灵草谷出品的药就是好,一口气突破三段,直接上金丹不费劲。”


    “凭此次潜龙会参与者令牌,宝器阁装备全线优惠。”


    饶春白:“……”


    出尘如仙的氛围在这里整段垮掉。


    ……习惯就好。


    宣传语一直高悬上空,闪闪发光,让人无法忽视。


    苍老而沉重的声音随之响起:“潜龙会,由今日初启——”


    “第一程,蜃境问心。”


    灵气一转,化作洪流冲刷众人。


    隐约间,眼前浮现一片大海,海浪席卷拍打。蔚蓝海洋中,贝壳开合,其中一枚硕大的珍珠散发着氤氲的雾气。


    蜃境珠。


    可构三千大梦。


    饶春白眼前一晃,已经来到了另一片天地中。


    雾气散去,所见的景象逐渐清晰。


    暴雨如织,海浪高高仰起,张开血盘大口,几乎要将所有人吞没。


    “……船长,船尾破开了一个大洞,要沉了。”


    瞬息,饶春白得知了所有的讯息。


    这是一场考验。


    他必须要让船在暴雨中抵达目的地。可以不择手段,一切全看他的选择。


    副手的话传入他的耳中:“船的吃水线太深了,再这么下去,就要船毁人亡了。”


    风雨飘摇间,他看见一张张惊恐慌乱的脸。


    这艘船不仅载货,还渡人。货物价值不菲,只要抵达彼岸,所有的东西都能化作灵石,带出问心蜃境。而人,都是累赘,大多老弱妇孺,还能听见其中婴儿啼哭尖锐,引起本能的烦躁。


    副手和船夫等待着他的指令。海水从破洞涌出,已经浸湿到了脚踝。


    饶春白:“……舀水,修船。把吃水深的货先扔下去。”


    同样的画面,做出的选择不同。


    顾长然当机立断:“把这些没用的人都推下去!别浪费船上的位置。”


    不管是什么命令,副手都照做。


    船上的其他人不肯束手就擒,开始反抗。船夫也畏手畏脚,不敢下死手。


    场面一度失控。


    眼看着船又沉下半寸,顾长然一脚踹开副手,毫不留情地夺过妇人怀抱中的幼儿,高高举起,“咚”得一声扔入了水中。


    一声啼哭过后,缓缓消失在了水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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