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可人的,有娇俏活泼的,还有那等艳若桃李的◎
“你真是司少棠?”
司少棠回到房中,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微微皱眉:“没错,我就是司少棠。今日有些醉了,有事明日再说吧。”她绕过女子,径直走到桌边,饮下一杯茶水润喉。
年琼翠走到桌边坐下,仔细打量着她,见她模样与渡仙门时一般无二,仍有些不敢置信:“你真是渡仙门那个……已经死了的司少棠?”
“没死,不久前才逃出业火。”司少棠淡淡道,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年琼翠瞳孔微缩,缓了缓神,才低声道:“予竹她……”
司少棠一听到“年予竹”三字,酒意瞬间散了大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道:“你认识我师姐?她怎么了?失忆了吗?为何今日见到我,却像不认识一般?”
年琼翠被她连珠炮般的追问弄得一怔,摇头道:“她没事,也没有失忆,但确实……不记得你了。”
司少棠眉头紧锁,声音微沉:“前辈,可否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年琼翠点了点头,目光渐冷:“今日在殿上见到你时,我也吓了一跳。因为我和予竹都以为,你早在六十年前就……”她顿了顿,继续道:“六十年前,我们回到降真城,也就是如今的栖棠城后,魔尊因连年征战受了伤。当时魔族已占据五洲大半疆土,众魔将纷纷请战,可魔尊却突然宣布止戈,与人族签订互不侵犯之约,随后便闭关不出。”
司少棠:“人族魔族和平共处,不是好事吗?前辈,这些与我师姐何干?”她根本不在乎什么两族之争,如今大仇得报,她只想与师姐长相厮守。
年琼翠眼神骤然一寒,厉声道:“你懂什么?人族倚仗神族,欺压魔族数百年!多少魔族英杰死在他们手中,如今这所谓的和平,如何能平息我族万千将士的恨意!”
司少棠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意震得一愣,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头,苦笑道:“前辈教训得是……那后来如何了?”
年琼翠敛去周身戾气,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说来,我也算看着你入门的。当年在渡仙门,我始终陪在予竹身边。你身死之后,予竹她……竟想逆天改命,用无相珠再次将你重生带回。”
司少棠呼吸骤然一滞。
年琼翠声音低哑:“可逆天改命岂是儿戏?无相珠仅能催动一次,她耗尽心力却徒劳无功……那丫头见救不回你,便连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
司少棠猛地攥紧衣袖,指节发白。胸口仿佛被利刃生生剖开,疼得她几乎弓起身来。“是我……对不住她……”话音未落,喉间已染上哽咽。
年琼翠见她如此动作冷笑一声:“魔尊岂会放任她寻死?便骗她说有法子救你回来。起死回生之术,连上古真仙都未必能做到,何况魔族?十年前予竹察觉真相,执意要回渡仙门寻你,魔尊不得已……只得将她关于你的记忆尽数封印。”
最后一字落下,司少棠脸上已是一片冰凉。泪水砸在桌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我这样的人……怎配得上师姐如此……”她颤抖着手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最终将脸埋进掌心,发出一声呜咽。
“你知道就好,此番回来要么你以后好好待她,要不趁早离开。我本就觉得你配不上她。可她封了记忆以后,过得似乎更差了,整天如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修炼和处理事务。”年琼翠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司少棠擦去泪水着急问道:“师姐她现在住在何处?”
“栖棠城正上方悬着一片海棠林,每到月亮最亮的时候,满树海棠映着月光,远远望去像浮在天上的红云,予竹就住在那里。”
司少棠仓皇出门,跃上屋顶朝南边看去。
时近子夜,栖棠城仍浸在一片暖融融的灯火里。长街两侧的灯笼明明灭灭,与天边疏星遥相呼应,明月如银盘高悬在天际。
城中央银月下,千株海棠凌空而立。层层叠叠的绯色在月下舒展,恍若天上宫阙垂落的云锦。忽而晚风拂过,万千花瓣簌簌而落,纷纷扬扬洒向人间,如同下了一场绯色的雪,城中人纷纷出门接住散落的花瓣,当作是魔尊的祝福。
司少棠纵身而起,如燕般掠过城中央,顺手从小贩的草靶子上摘了串糖葫芦。足尖轻点屋檐,几个起落便飘入了那片绯色海棠之中。
海棠树夜夜都会开,落在林中的海棠花瓣经久不衰,积了薄薄一层,每一步都踏出沙沙的轻响。
深处凉亭里,年予竹斜倚栏杆,白玉般的手腕垂落,指尖松松勾着酒壶。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口滴落,染湿了一大片的海棠花瓣。
司少棠看到年予竹的一瞬,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攥紧了一样,喘不上气来。
师姐难道夜夜都是这样渡过的吗?
想到这里司少棠不由感到有些难过。
要知道师姐以前可是很少喝酒的,更别提会喝醉了。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月光下,年予竹双颊绯红,长睫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司少棠心头一酸,缓缓蹲下身来。
借着几分酒意壮胆,她小心翼翼地环住眼前人。年予竹被惊动,迷迷糊糊地抬眼,含混地嘟囔了句:“大胆…”
司少棠瞬间全身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想着编出个理由来时,年予竹头一歪又靠在她的颈边睡了过去。
脖颈处一点温热,瞬间点燃了司少棠的全身,肌肤上浮起一层淡粉,看起来比年予竹醉的还厉害些。
她小声道:“师姐,我给你带了零嘴,酸酸甜甜的,以后你就别喝酒了,喝酒伤身。而且怎么能睡在亭中呢?喝酒发了一身的汗,夜里起风再吹着凉了可怎么办。我抱你回房休息可好?”
说完怀中人好像哼唧了一声,她也听不真切,只当是应了。掂了掂怀里的人,从海棠林中漫步找起居所处来。
夜风拂过,扬起满地落花,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年予竹,忽然觉得这飘摇半生,终于找到了归处。
海棠林不大,她很快便发现林中最中央处,用竹子建了一处竹屋,脚尖轻抵木门,房门缓缓打开,司少棠迈步进去,待看清屋内陈设,司少棠不由怔住,这竹屋的格局摆设,竟与渡仙门那间竹林小屋分毫不差。
她轻手轻脚地将年予竹放在床榻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先是小心翼翼地褪去鞋袜,又捧起那双玉足轻轻放在锦被中。
取来铜盆盛了温水,司少棠拧干面巾,细细擦拭年予竹沾了酒渍的纤手。
忙完这些,她终于得以坐在床沿,借着月色静静端详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容。长睫如蝶翼般投下阴影,鼻息轻浅,唇角还带着些许酒意的嫣红。
年予竹沉睡的面容笼着一层薄愁,黛眉轻蹙,长睫不时颤动,似在梦中辗转难安。
她掀开锦被一角,纤长的手指滑入年予竹的掌心,十指相扣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渡仙门的日子。
司少棠俯身凑近,唇瓣几乎要贴上青丝:“师姐…从前是少棠不懂事,总为些琐事拈酸吃醋,平白惹你忧心。又抛下你一个人消失了这么久。
往后岁岁年年,我都要这样牵着你的手。你抚琴我为你调弦,你作画我为你研墨,你饮酒我为你温茶,再也不离开你身边,永远守着你。”
床榻上的人似有所感,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洇入锦被的暗纹里,转瞬便没了痕迹。
天光初破晓时,栖棠城的第一缕晨曦穿透海棠林。
司少棠在榻前守了整夜,眸光片刻不离那张睡颜。见年予竹睫羽轻颤似将转醒,她慌忙起身,指尖恋恋划过床幔流苏,终究悄声退出竹屋。
回到年语夕府邸时,手中糖葫芦的饴糖早已融化。她木然咬下半颗山楂,黏腻糖浆裹着酸涩滋味在舌尖蔓延,苦得喉头发紧。
司少棠得知年琼翠如今贵为魔尊左使,思忖数日,终是按捺不住。这栖棠城这么大,如何能得见那人一面?只得硬着头皮寻到年琼翠跟前。
“年左使如今魔族可还招人?我想求个魔尊亲卫的差事。在业火下我潜心修炼,如今也有合体期的修为了。”
年琼翠手中茶盏一顿,抬眼看她:“魔尊修为通天,这世间能伤她的人屈指可数,何须亲卫?”
“那丫鬟侍女也行!”司少棠急道,眼中带着几分恳求,“我不挑的…”
年琼翠淡然道:“当年予竹待你,比贴身侍女还要周到。可你呢?连句道别都没有,连具尸首都不曾留下。”她长叹一声,眼中尽是痛惜。
司少棠倏地低下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那时我不懂情爱,分不清对师姐的喜欢,几分是因魔血作祟,几分是真心实意,满脑子只想着报仇。等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时,已经太迟了,我怎能拉着师姐一起去死…”
“那遗言都不留下一句是怎么回事?”年琼翠觊了她一眼。
司少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时师尊才走,我脑子乱糟糟的,只想着让她快点离开渡仙门,别受了业火的波及。”
年琼翠,神色淡漠:“此事容后再议。若有机会,我自会举荐。”她暗自思量,这丫头虽已至合体期,可品性究竟如何,还需细细察看。当年予竹口中的司少棠,与自己亲眼所见的,分明判若两人。
司少棠黯然垂首,正欲退出,忽听“砰”的一声,年语夕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娘!”少女嗓音清亮:“表姐既说了不喜男子,族老们又张罗着给她物色侍妾啦!这回送来十多位,个个都是魔族大将家的千金。”
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有温婉可人的,有娇俏活泼的,还有那等艳若桃李的…今早我看表姐竟没推拒,怕是要松口了呢!”
话到一半,年语夕才瞧见立在阴影处的司少棠,诧异道:“咦?你怎么在这?”
年语夕见司少棠脸色发白,紧咬牙齿,身体还隐隐有些颤抖,像是得了什么疯病,“身体不舒服就先下去吧,别在这侍奉我母亲了。”
她转身挽住年琼翠的手臂,声音刻意扬高几分:“我看那画像应该不是表姐以前的恋人,要不然不会那夜一个眼神都没给司少棠。莫非军中谣传的那位右使明昭,才是表姐以前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温婉可人的,有娇俏活泼的,还有那等艳若桃李的。年予竹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嘞[哈哈大笑]
72采补了你!
◎长相竟这般顺她心意……◎
“简直胡说八道!”司少棠怒道。
年语夕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还没走?”
“我……其实我也可以去做侍妾的。”
年语夕皱了眉头:“且不说表姐对你并无此意,单论你这人族身份……”
未等她说完,年琼翠忽然开口:“既如此,便将她一并送去罢。不过不是作侍妾,是当炉鼎。”
她目光如刃,直刺司少棠:“你可愿意?”
“我愿意。”司少棠毫不犹豫。
年琼翠指尖一顿,眼底掠过一丝错愕。她本意不过是试探,若司少棠稍露怯意,此事便作罢。可没想到,她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你可知……炉鼎是什么?”
司少棠迎上她的目光:“我知道,供修士采补修炼的工具。”
年语夕不明所以:“没想到你还挺痴情,只见了魔族一面就被迷住了?”
虽然修道中人炉鼎的地位最低,可以说是连侍女都不如,用过便扔。司少棠却丝毫没有主动去当炉鼎的羞耻心,她与师姐六十年不见,自己现在也就修为还能看得过去,就算是当炉鼎能帮师姐修炼也是好的。
很快在年语夕的安排下,司少棠就同一众献给年予竹的美貌侍妾,送到了魔尊的宫中。
此处并非是海棠林,而是栖棠城中的一处宫殿。
身边的莺莺燕燕果真如年语夕说的一般,如百花盛开一样,这些女子或娇媚或清冷,对魔尊的样貌和修为很是向往。
穿过长长回廊,众人进到一处殿中。
殿内只有两名看管带路的*魔将,安全送到此处后,便退了出去。
人一走,殿中就响起了各种窃窃私语声。
“听说魔尊不到二十岁就征战中州,修为突破合体期,这般修炼速度,在我魔族历史上简直前无古人。”一名狐族与魔族的混血少女压低声音,眼中闪着敬畏的光。
“何止?”旁边雪域来的女子接话,嗓音清冷,“她接任魔尊之位后,三月内就镇压了中州五大世家,连姚家也没能在她手下撑过一月。”
“嘘”另一名侍妾突然打断,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吗?这次送来的美人里,有个自愿当炉鼎的。”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炉鼎?怎么这么想不开?那不是要活活被吸干?”
“喏,就是那个穿青衣的。”说话的侍妾朝司少棠的方向努了努嘴,眼中带着几分怜悯和几分幸灾乐祸,“听说还是人族呢,真是不知死活,以为这样就能得魔尊青睐了吗?”
司少棠恍若未闻,只是将目光投向大殿深处。那里垂着层层叠叠的玄色纱幔,隐约可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坐在长案后,似乎是在处理政务。
“都安排下去吧。”声音清冷如碎玉投冰。
纱幔后出来两名魔将,对众侍妾施了一礼。
“魔尊事务繁多,还请先去后殿各位住处歇息,待魔尊传奉后,再行侍寝。”
众侍妾的脸上均露出失望之色,却无人敢造词,老老实实跟着魔将出去。
司少棠也不例外,她还以为今日能再见上师姐一面呢。
魔将把她安排到一处十分偏僻所在,院中原本种着棵柳树,如今早就剩些枯枝烂叶,地上杂草成堆。再行数十步进到屋中,屋内灰尘积了一层,袖口一摆,就被扫起的灰尘呛的咳嗽,让司少棠不禁想到民间皇宫中的冷宫。
她走出屋子,在柳树下,取出一躺椅合衣躺了下去。手上掐诀一挥,一道精纯灵力注入柳树中去。
那株枯槁的柳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干裂的树皮如蛇蜕般片片剥落,露出内里翡翠般的新生枝干。
枯枝抽芽吐绿,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成细长柳叶。垂落的枝条疯长,如同千万条碧玉丝绦在风中狂舞,转眼间便织成一道翡翠瀑布,把司少棠和躺椅围住,遮挡住烈日阳光。
她不想收拾屋子,只想快些见到师姐,便施了术法使这被魔气侵袭将死的柳树复活过来。
树中出来一道青烟,渐渐凝聚成一位身着烟青罗裙的女子。她发间簪着嫩柳新枝,衣上绣着若隐若现的叶脉纹路,她对着司少棠盈盈下拜:“恩人再造之恩,柳青没齿难忘。若非恩人点化,柳青只怕要命不久矣。今日得脱桎梏,愿结草衔环以报。”
司少棠躺在摇椅上淡淡道:“结草衔环倒不必,你去帮我把屋子打扫一下就行,里面灰尘实在太重了。”
柳青一听此话瞬间僵住,问道:“恩人只需要我帮您打扫屋子了?”
司少棠“嗯”了一声,躺回椅子上想着,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接近师姐。
想来想去,直到柳青把屋子都打扫干净了,司少棠也没想出个花样来。
柳青将素青的袖口轻轻挽起,露出一截如玉般莹润的小臂。手上提着水桶走到司少棠的旁边擦了下额角的汗水,见她在躺椅上一动不动,柔声问道:“恩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司少棠扫了她一眼,这小妖得自己一道精纯灵力也才堪堪金丹,收回视线看着远处房檐上的蓝天:“大人的事,你不懂……”
柳青见状轻笑一声:“可是感情之事?”
司少棠视线悠悠转回:“你怎么知道?”
柳青虽修为低,但起码在这宫中呆了几百年,皇朝更迭在成为魔尊忘川宫之前是人族皇宫,世间情爱之事,她可懂得不少。
司少棠听她这样说,便把自己的烦心事,讲给柳青听了。
柳青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舒展开来:“恩人既然想见魔尊,那我便帮你留意呢,待魔尊召了谁侍寝,你便打晕那个人幻做她的模样去顶替。这样不管魔尊召了谁去,见到她的人都是你。”
司少棠眼前一亮,猛地起身坐直:“好主意!”
入夜,魔尊寝宫中。
年予竹看着手上文书,旁边一位女官小小翼翼道:“魔尊,您前日说待那些侍妾来了,便隔几日随意召来一个侍寝,那今日……”怕惹恼了魔尊,她不敢再说下去。
殿内死寂。
良久,年予竹声音冰冷:“随意唤来一位来吧。”
女官如蒙大赦,倒退着退出殿门时。
与此同时,司少棠正坐在躺椅上,对着月光笨拙地绣着青竹。银针又一次扎破食指,血珠滴在绢面上,晕开一抹暗红。
“其实市集上买个现成的香囊也好。何况魔尊那样的人物,怎会在意这等俗物?”柳青坐在柳枝上,青丝垂落如瀑。
司少棠瞬间垮了脸:“啊?魔族不兴送这个吗?”
“倒也不是……”柳青心道:就是那么丑,任谁也戴不出去吧。
柳青得了其他院子小妖传音,忽然噤声;“恩人快去!魔尊召了那狐族少女,就是眼角有泪痣的那个!”
司少棠放下手上针线,瞬间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打晕那狐女,化作狐女模样跟着女官进了年予竹殿中去。
殿中人退去,司少棠站在原地,两人之间隔着纱幔,她等了许久也不见年予竹开口。
她忍不住问道:“魔尊,我能进去吗?”
纱幔后传来清冷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司少棠想着:原来魔尊竟不知道自己传了谁进来吗?
她大着胆子化作原本样子,拨开帷幔走了进去:“司少棠……”
年予竹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倒也没怪罪她擅自走进去。
殿中烛火摇曳,年予竹不说话,她便坐在一旁守着,取过砚台帮她研墨。
不知过了多久,年予竹的耳垂渐渐变红,眉眼间也染上一丝不悦,停下手上动作,把笔置于一旁,冷声道:“看够了吗?”
司少棠正支着下巴看她,闻言眨了眨眼。她从未见过年予竹动怒的模样,此刻那冷艳面容因薄怒更添生动,不由看得更入神:“还没有……”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年予竹突然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按在怀中。熟悉的雪松香扑面而来:“那个非要当我炉鼎的,就是你?”
“是我。”司少棠仰起脸,指尖刚要触及对方下颌,就被一把扣住手腕。阴寒魔气瞬间侵入经脉,她却全然不设防,任由那股力量在体内游走探查。
年予竹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堂堂合体期人族修士,竟自甘堕落,要做我这魔修的炉鼎?”
司少棠仰着脸看她:“是啊,我心甘情愿。”
年予竹呼吸一滞,竟被她这毫不掩饰的直白晃了心神。她猛地松开钳制,广袖一甩背过身去,冷笑道:“荒谬。”
司少棠追着她起身拦住,急道:“哪里荒谬了,我倾慕魔尊许久,为了见你一面,甚至愿意拜入年语夕的府中做丫鬟。那日一见魔尊容貌,我便心驰神往,一心想再见魔尊一面,只是苦于无门,所以只能以炉鼎的身份到魔尊身边。”
“一派胡言!”
年予竹自是不信人魔两道会有人仅因一面之缘就倾心于己,料定其中必有蹊跷。她抬手便朝司少棠挥出一掌,凌厉掌风破空而来。
司少棠不躲不避,硬生生接下这一掌,闷哼一声连退两步。她捂着胸口抬头,眼中水光潋滟,却仍固执地望着年予竹。
见她这般模样,年予竹心头莫名一颤,下意识追出两步又猛然顿住:“为何不避?”
司少棠拭去唇边血迹,粲然一笑:“人魔殊途,魔尊本就疑我。若我再躲,岂非更显得心虚?”
年予竹被她搅得心绪不宁,一时竟辨不清眼前人究竟是痴心一片,还是人族派来的细作。
那个真心倾慕的念头刚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她冷着脸再度出手,司少棠见状紧闭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既已打定主意要死缠烂打,便是挨上十掌八掌又何妨?横竖师姐已忘却前尘,这次便由她主动追求便是。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反倒是腕间一凉。司少棠低头看去,竟是流云剑化作银环缠在她腕间,剑穗轻摆,似在讨好。
年予竹举着手愣在原地,见本命法器如此反常,一时也怔住了。她指尖一转,改掌为指,借流云剑为媒,瞬间封住了司少棠周身灵力。
年予竹感觉事有蹊跷,只能威胁道:“再敢乱动,本座现在就采补了你!”
司少棠轻点下颌,知道年予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在她转身出去时又小声嘟囔:“那倒是好。”
被年予竹听到回眸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再迈步出去殿外时,手指轻揉耳垂降低温度。
看着派出调查司少棠身份的魔将离去,年予竹一时有些茫然,这次她竟一点也看不出到底是魔族还是人族派来的人。
而且长相竟这般顺她心意……
【作者有话说】
年予竹:坏了,这回这个奸细是真喜欢可怎么办?
73巴掌
◎你竟敢偷看我洗澡,我非挖了你的眼睛不可!◎
司少棠:“需要侍寝吗?”
年予竹侧过头:“不需要……”
司少棠又问:“那我今晚睡在哪里?”
“回去自己的院子就是了。”年予竹的声音恢复以往的清冷,转身朝着床走去。
司少棠眼见她要踏入内室,哪肯这么早就回去,扯住她的袖口急道:“不是疑心我别有用心?就这样放我独处,不怕我夜半生事?”
年予竹冷笑一声:“你灵力已经被我锁住,如何生事?”
司少棠却不依不饶:“若是有人趁夜来袭,魔尊失了佩剑如何是好?”见年予竹蹙眉,她话锋一转,眼波流转:“不如让我宿在外间?既全了礼数,又遂了尊上监视的心意……”
“随你。”年予竹甩袖转身进了内室。
司少棠斜倚在湘妃榻上,目光穿透重重纱幔向内室探去。正胡思乱想间,忽闻潺潺水声,恍然间又回到姚英密室那日。
那时还是她第一次与师姐共浴,师姐的肌肤细腻如暖玉,光是回想就令她心跳加速。
氤氲热气中,师姐的肌肤如暖玉一般,青丝浮在水面如墨。水珠顺着锁骨滑落的画面,至今想起师姐坐在她怀中的样子,仍令她耳尖发烫。
要是师姐没有失去关于自己的记忆,肯定不会留自己一个人在外间。
她忽然觉得热得厉害,抬起袖子给自己扇风。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打量起外室陈设。熟悉的青玉案、素屏风,与青露灵圃如出一辙。可到底不如竹林小筑温馨,那里衣橱里挂着各色罗裙,妆台上摆满珍珠发钗,才是她记忆里师姐住处该有的样子。
内室水声渐歇,司少棠忽然瞥见案几上的一根竹箫,低头细看果真是自己送给师姐的那根金雷竹竹箫,她心头一颤,指尖刚要触碰,却听内室传来珠帘轻响……
“别动!”
年予竹快速闪过,先她一步拾起竹箫抱在怀里,用袖口小心擦拭过竹箫后,气恼地看着她:“谁许你动我东西了!”
司少棠蜷起指尖,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没动。”见她十分宝贝自己送她的礼物,心中又有些暗喜:“这竹箫是谁送给你的,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年予竹抱着竹箫,眼神迷茫了一瞬:“我……我不记得了,或许是我娘送给我的。”
“……”
司少棠怔在原地,暗道:什么你娘!明明是我送的好吧!
说来她还见过师姐的娘亲,也不知道前魔尊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对师姐好不好。
又一想到,师姐好像七岁时就去了渡仙门,想来是不好的,要不然哪个母亲能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那么久呢。
看向年予竹的眼神都多了些怜爱。
年予竹狐疑地看她一眼,径自走回内室,珠帘落下时传出一声:“记得沐浴。”
忘记刚刚的委屈,司少棠应了一声,进到一旁浴池中。
池中池水清透,没有灵气,师姐现在已经是万人之上的魔尊,再也不能泡灵泉了。
她轻轻褪去衣衫,身形纤长而紧实,肌肉线条如流水般流畅,既不过分嶙峋,也不显蛮横,而是恰到好处的柔韧与力量。肌肤莹润如玉,宛如新剥的荔枝。
温热的池水漫上来,一寸寸包裹她的脚踝、小腿、腰肢,直至没至肩头。暖意如丝绸般抚过肌肤,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淡淡硫磺香,将一日的疲惫丝丝抽离。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声,心道:师姐还是太会享受了,不愧是魔尊。
“沐浴就沐浴,能不能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年予竹的声线泠泠如霜,不带一丝波澜。司少棠却从这平静的语气里听出师姐定然又恼了。
她慌忙将头埋入水中,温热的池水瞬间吞没了她发烫的耳尖。水波荡漾间,她懊恼地咬住下唇,原以为那些细碎声响足够轻,没想到还是被师姐听了去。
待到胸腔传来细微的窒息感,她才猛地探出水面。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绯红的脸颊滚落,她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知道了。”话音未落,又心虚地往水里缩了缩脖子。
想着师姐每日都在此处沐浴,司少棠一直泡得指尖有些泛白,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浴池,施了个术法除净身上水汽,换好干燥整洁的寝衣后,回到殿外的榻上,躺了下去。
榻上没有柔软的被褥,硬的咯人,但司少棠却觉得十分舒服,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隔壁,就连榻上也都是师姐身上的雪松味。
她将手臂垫在脑后,盯着房梁上摇曳的灯影出神。
在心底为自己鼓劲,虽然追妻路漫漫,但是自己这么真诚,一定会打动师姐的吧。
窗外树影婆娑,沙沙作响。司少棠的呼吸渐渐绵长,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突然,一声极轻的瓦片碎裂声从屋顶传来。司少棠倏然睁眼,睡意全消。
几乎同时,隔壁年予竹冷冽的喝问:“何人?!”
司少棠一个翻身跃起,赤足点地的瞬间已取出凛狱。直奔内室而去,正看见三道黑影从年予竹的窗口翻入,寒光闪烁的刀刃直逼榻上之人!
“师姐小心!”她纵身一跃,刀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为首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肩头顿时绽开一道血花,其余两人当场毙命。
司少棠顾不得去追,回身跑到床边去扶年予竹,却见她唇角溢出鲜血,斜斜侧倚在床边。
“怎么伤的?”她声音发紧,目光急急扫过年予竹苍白的唇色。魔尊之躯本该刀剑难侵,寻常刺客怎可能伤得了师姐?
年予竹却死死盯着她的凛狱:“这把刀你从何得来?我让流云锁了你的灵力,你又为何能让流云听从于你?”
见她仍不信任自己,司少棠被她质问得心头火起:“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伤的!”话音未落,她自己先愣住了,这是她六十年来第一次对师姐这般疾言厉色。
年予竹明显一怔,长睫轻颤间竟流露出几分罕见的无措:“你…你凶我?”那语气竟带着几分委屈,哪还有半分魔尊威仪。
司少棠盯着她的双眸,见她眸子波光闪动,似有泪光闪动,握着她手腕的手不由攥紧了些,心中愧疚不已:“对不起,我只是…见不得你受伤。你身上没有剑伤,却口吐鲜血……”
年予竹双手撑在她的肩膀,眼波流转似埋怨似委屈:“你先告诉我,从哪得到的这把刀,我再告诉你谁伤的我好不好?”
年予竹这般温软情态,司少棠一时有些晃神,竟觉得好像回到了渡仙门的竹林小筑,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年予竹染血的唇瓣柔声说道:“凛狱是师姐你赠予我的,你忘记了吗?至于流云为何听我的话,我也不知……”
年予竹伸手环住她的脖颈,依靠在她胸膛,眸子闪过一瞬暗芒:“好些事我都不记得了,那又是何时赠予你的?”
司少棠收紧环抱她的胳膊,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唇瓣轻吻她的青丝:“是在渡仙门时,外门比试前,你担心我打不过姚英……”
话音未落,颈间骤然一凉。
她惊愕低头,年予竹倚在她怀中的身子倏然绷直,方才的柔弱荡然无存。一手掐着她的咽喉:“胡说八道!我与母亲征战中州,从未去过什么渡仙门。更别提从来没有过什么师妹了。”
司少棠这才惊觉上当。怀中人分明还是那副容颜,眼神却陌生得令人心颤。她忽然想起古籍记载的摄魂之术,原来方才的温言软语,都是为了套她的话。
她眸光黯然又倏然亮起:“所以,你也没有受伤对不对?那三个人难不成是你找来骗我的?”
年予竹不回答她,掐着她脖颈的手力度骤然收紧,厉声道:“快说实话,莫非你这条命真不想要了?”
司少棠实在冤枉,没有办法只能柔声道:“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与你说个清楚好了,原本我是不想告诉你的……”
长话短说,司少棠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把两个人之间的纠葛粗略说给年予竹听,年予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掐着司少棠脖颈的手,渐渐松了力气。
年予竹听后红了耳垂,抬眸扫了司少棠一眼,见她姿容昳丽,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这时才惊觉自己竟近乎偎在司少棠怀中。更可怕的是,当对方的手虚扶在她后腰时,她非但没有被人触碰时的厌恶,反而脊背窜起一阵陌生的酥麻。
仍旧强撑着道:“荒谬!我怎么会对你一见钟情,你真是好不害臊。”
司少棠心中一阵刺痛,软言软语道:“那师姐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年予竹:“总之不是你这般…轻浮放浪之徒!”
环在年予竹腰间的手不禁松了力道:“那要怎样,你才信我。要不然你直接去问年琼翠好了,她什么都清楚。”
年予竹斜了她一眼,怒道:“你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翠姨今日才离魔域,还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
“这也不信,那也不信。”司少棠愁容满面,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什么,“师姐的左胸下面,有一点朱砂痣,足以证明我与你的关系斐然了吧。”
岂料此话一出,司少棠结结实实受了一巴掌,打得她侧脸显出四道鲜红指印。
年予竹从她怀中钻出,俏脸面带愠怒:“你竟敢偷看我洗澡,我非挖了你的眼睛不可!”
司少棠后退两步,伸手挡住她往前的前进:“等等!你若还是不信,就对我搜魂吧!挖了我的眼睛,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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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唯穿书了,一睁眼,大红喜烛高燃,满堂宾客喧闹,她正穿着喜服,迎娶全书最疯批的恶毒女配虞芝芝。
更要命的是,原著里“自己”就是个活不过洞房夜的炮灰人渣:当街强抢民女,打断岳父双腿,甚至谋划着新婚夜用强……死状极惨。
林唯:……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作为阅尽千书的老书虫,林唯熟谙套路。
下跪认错,当舔狗,用真心感化黑莲花!
于是她战战兢兢捧出地契房契:“娘子,这些都是你的!”
虞芝芝含笑接过,反手把她推下楼梯。
她跳湖救下失足落水的虞芝芝,却被对方踩着脑袋往水底摁。
就连她高烧不退时,虞芝芝端来的那碗清粥,都被她偷偷下了砒霜!
林唯终于哭了:这女配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说好的虐恋情深呢?说好的追妻火葬场呢?
更要命的是,她准备反击先下手为强时,家中竟无一人相信她的话,全都向着恶毒女配。
最绝望的是,当她试图揭穿虞芝芝真面目时:
老管家痛心疾首:“小姐又犯癔症了!”
丫鬟们泪眼汪汪:“少夫人对您多好啊!”
连街边乞丐都摇头:“林小姐真是丧良心!”
虞芝芝倚在门边轻笑:“妻主~该喝药了。”
林唯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哭了:这哪是穿书,分明是进了高端杀猪盘!
直到林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出家门,以为阅尽千帆总算迎来了好日子,却发现新家外面里里外外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虞芝芝一袭白衣站在雨中,眼泪簌簌而落:“妻主不要我了吗?”
说着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刀尖抵住心口,在暴雨中笑得凄美绝伦。
“要么跟我回家…要么现在就替我收尸…”
74接纳
◎耳尖微微泛红,快步朝殿外走去。◎
年予竹:“搜魂?”
司少棠捂着脸点头,心里委屈极了,还没人打过她巴掌呢,自己要是真偷看也就罢了,可自己分明没有偷看师姐沐浴。
“你就不怕搜魂过后变成痴傻之人?”年予竹挑眉问道,这种要求她还是头一次听过。
搜魂对修士伤害极大,不说搜魂能探取道对方的所有隐私记忆,一不小心便会损伤神魂,变得痴傻,许多修士被擒,宁可自爆与对方同归于尽,都不想被搜魂。
司少棠转头不看她,倔强道:“反正你不信我,活着也没意思了,我在业火中苦苦撑了六十年,一出来你不是打我,就是要挖我的眼,你再也不是我以前的师姐了!”
年予竹见她这幅样子,自己又有些下不了手,仔细想想自己刚刚沐浴时外放神识,确实没见她偷窥自己。那司少棠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左胸下方有一处朱砂痣的呢?
难不成自己与她真曾经那么亲密过?想到这里年予竹顿觉耳尖发烫,看向司少棠的眼神都变了味道。莫名想要知道司少棠口中与自己的过往。
年予竹:“我先不对你搜魂,但是我问你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司少棠瘪嘴,依旧委屈:“你尽管问吧!我要是有一事说谎,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年予竹听她这么说既放心又紧张,心知她既然发誓那定然不会隐瞒了,可又担心从她口中说出一些惊人的故事出来。
她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说我从小逃难到的渡仙门?而后便一直留在那里,作为渡仙门剑阁的大师姐?”
司少棠答:“没错!”
“胡说八道!我确实是去过渡仙门,但是只呆了数月便去了魔域寻我亲生母亲,可从来没在渡仙门呆那么久。你竟发了毒誓也不肯说真话,看来我还是对你搜魂好了。”年予竹说完就朝司少棠的头伸手,暗自观察她的表情。
司少棠后退一步,伸手挡回她伸过来的手:“等等!你修炼的术法中,是否有一门术法可以分身?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年妄真吗?她去渡仙门时,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当时我便奇怪的很。”
年予竹眨了眨眼睛:“记得。”
没错她所修习魔功确实有这样一门功法,只有自己亲近的几人才得知,而这些人又绝对不可能会告诉司少棠吗,她又怎么会知道的呢?
司少棠眼前一亮,好像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便是了,我怀疑你现在只留了你那分身年妄真的记忆,而当时留在渡仙门的你记忆被你娘封住了。”
年予竹陷入沉吟,过了会儿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她的脸颊变得有些绯红,眼神也躲闪起来:“你口中的我并没和你结成道侣,那你我两人之间应该一直都是遵循礼数,没有越雷池半步的对吧。”
问出此话后,她似松了口气般,转头盯着司少棠看,作为魔族魔尊这么久了,司少棠有没有说谎话,她一看便知。
司少棠一听此话,脸腾地一下就热起来了,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但是……”
年予竹有些着急,催促道:“你倒是快说!”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她定然不会允许未结道侣,就同喜欢的人有肌肤之亲,但还是问清楚的好些。
其实自司少棠发誓之后,她便信了九分,修道中人对于誓言看得极重,若是违约极易引起心魔反噬,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她想着或许两人之间有些牵手已经是自己能接受的最大范围了。
如果情至深处,轻轻吻过一次…那也能勉强接受……
想起前世两人几次亲密,都是自己受魔血影响,不受控制。再加上那夜荒唐,也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师姐。眼下师姐失去记忆,肯定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司少棠支支吾吾:“对不起……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
年予竹一听此话脑中一阵轰鸣,不死心的拽着她的衣襟逼问道:“你说什么对不起!磨磨蹭蹭什么?”
司少棠被她这么一推,脚下打滑一不小心摔倒在床上,年予竹紧追不舍,一步跨过她的腰间,坐在她的小腹压了上去,双手还死死攥着她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问你有没有,你就点头,听明白了吗?”
司少棠被她这幅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气势吓到,不敢再说话,咽下一口口水呆呆地点头。
年予竹掰着她的下颌面向自己,一字一句问道:“你牵过我的手没有?”
司少棠点头。
年予竹心道:这也算正常。
又问:“那你有没有抱过我?”
司少棠又点头。
年予竹心道:这也应该,两人那时应该还年轻,偶尔躁动些也正常。
她再问时声音略微有些紧张:“那你亲过我没有?”
司少棠也紧张起来,眼睛眨了眨,有些怕她再给自己一巴掌。年予竹抓着她的衣襟紧了紧:“快点摇头!”
司少棠吓了一跳,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想起是在问话,赶忙又点了点头。
见她摇头年予竹本来松了口气,不准备继续再问,岂料这口气还没呼出去,司少棠又开始点头,气得她轻咬贝齿,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就差最后一个问题了,她几次三番欲起身离开,又觉如鲠在喉,不问出来难受的很。
此时她已经有些害怕,声音都带着些紧张,眼光涟漪尽显一副小女儿家的样子,她轻咬下唇:“那……你有没有碰过我的身子?”
司少棠见她这幅欲哭的样子,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就好像自己像个恶霸,欺负了一位无知少女,整个人僵住一般动弹不得,一想到昔日爱人这么厌恶自己的亲近,眼角一滴泪水流下,洇入枕巾。
司少棠虽未点头,年予竹却已经知道结果,眼中泪珠啪嗒啪嗒掉落下来,砸在司少棠的脸上。
这次她没再打司少棠一巴掌,只是伤心起身坐到床榻一旁,屈起双腿双手趴在膝盖上小声呜咽起来。
司少棠见状无奈起身,只会比年予竹更加难受,她想伸手去安慰年予竹,又担心对方觉得自己恶心,局促不安道:“我…对不起…但那日你被人下了药,也是情非得已,平日里你一直很守礼数的。都是我不好,你都不记得以往的事情了,我还非要让你想起来,我该死,我这就离你远远的去。”
说罢,她左右打了自己几巴掌,希望年予竹能解解气,然后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年予竹终于抬头愿意看她,睫毛被泪水打湿,眼中还带着迷茫,可自己见司少棠离开,心中又觉得有些发紧:“别……你先别走。”
司少棠顿住离开的脚步,站在远处一直盯着她看,见年予竹对自己的敌意少了些,试探着往前挪了几步,她还是不舍得离开年予竹,天大地大离了师姐,她真不知道该去哪里。
年予竹没了往日魔尊的冷冽和肃杀之气,带着鼻音,像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我那时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吧,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愿让不喜欢的人碰我。”
司少棠又往前挪了两步,年予竹坐在床边,双手抱着小腿,她便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眼神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可怜小狗:“嗯……那时师姐对我很好。”
过了好久年予竹才空出一只手来,帮她擦拭掉脸上泪水,又摸了摸她被打红的脸,脑中乱糟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么多事情,我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你先别走…就留在我身边做我……”她身边从不缺人,一时想不出来什么职位给司少棠。
司少棠盖上她的手背,侧脸在她手里轻轻摩挲,眼神赤诚无比:“让我做你的护卫吧,我想保护你,就算你以后不会再喜欢上我也好,可以吗?”
年予竹被她滚烫的眼神灼地手瑟缩一下,被司少棠紧紧攥住手,心跳乱得厉害,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猛地把手抽回。
司少棠顿感失落,以为她后悔了,就听年予竹又开口道:“好。”
折腾了一晚,两人俱是心力交瘁,年予竹伤心的累了,很快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司少棠则是不敢再出去外室,生怕再有真的刺客过来,自己来不及赶到屋内。
就站在距床一丈远的柱子后守着,偶尔侧头出去看一眼年予竹的睡颜,见她睡得安稳,自己也觉得心中暖暖地。
心中暗忖:既然师姐能允许我这个在她眼里曾经轻薄过她的人,在内室中守护她,是不是也能说明她其实没有那么抗拒自己。但又一想到年予竹刚刚落泪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不敢再有丝毫妄想,只求能够伴她身边,护她一生一世就好。
月落日升。
或许是察觉屋中有人,年予竹始终不太习惯,早早便醒了。
梳洗过后,她如常勤于政事,有太多事情要去查证,倒不是不相*信司少棠,只是她一贯如此,单凭司少棠一人的说辞,终究太过片面。
经过司少棠时,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你跟着我吧,娘亲和翠姨都不在,待我处理些事情后,再一同去往北洲一趟。”
司少棠点头应下,她又忽然开口:“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还有些疑惑。”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解释,司少棠一时愣在原地。
年予竹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耳尖微微泛红,快步朝殿外走去。
见状,司少棠赶忙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要记得年予竹是对司少棠一见钟情来着。
75五味居
◎貌美女子?挽臂同行?那女子与我比如何?◎
司少棠始终跟在年予竹几步外,从未见过师姐这副模样的她,还觉得很是新鲜。
所过之处众人无不低头朝她拜见,师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像是要冻死人。
一直走到勤政殿,年予竹也没给她一个眼神,司少棠只得站在她的身边,不时偷偷看她一眼。可看的时间长了,就挪不开了,像黏在她身上一样。
年予竹本想忽略她的视线,谁知道她越来越肆无忌惮,直到一位魔将进到殿上,司少棠才堪堪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闫革是跟在前任魔尊身边的大将了,也是前任魔尊最是信任的几位魔将之一,她身高八尺,身材健壮,说话时嗓子大得很。
闫革与她甚是熟稔,平日相处便如长辈一般:“尊上,听说您近日有侍女侍奉在您身边了?您贵为魔尊,要我说早该如此了。”
她打量了司少棠一眼,见她眉清目秀身材瘦小勉强合她心意,但唯一不好的一点,这人是个人族。
她皱着眉头:“但是不该让她进勤政殿,毕竟您在这处理的都是魔族重要事件,不合规矩。”
年予竹回头看了司少棠一眼,见她仍旧一副淡然模样,又想到她刚才一直紧盯着自己看,也觉得不太合适,便随意道:“不是侍女,是炉鼎。你先出去吧,我与闫将军有要事相商。”
司少棠也不生气,能换来片刻相处已经很满足了,瞪了闫革一眼,乖乖听话便出去了。
她对闫革的不满,自然逃不出年予竹的眼,是她没想到的。见状,不由轻笑一声。
闫革一时怔住,多少年了啊…自前任魔尊闭关,年予竹接任大位后,这位新魔尊就再未展露过这般鲜活的笑意。以至于此刻,她竟忘了计较司少棠方才的冒犯之举。
年予竹笑靥渐收,指尖轻叩扶手:“闫将军乃我娘亲座下肱股之臣,予竹继位以来,多蒙将军扶持。”
闫革连忙躬身:“老臣惶恐。”
“在予竹心中,将军如同长辈。”年予竹眸光微转,话音忽沉,“眼下确有桩心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闫革闻言精神一振:“尊上但说无妨!老臣愿效犬马之劳!”
年予竹突然攥紧扶手:“我娘亲是否对我的记忆做过手脚?”
闫革身形一僵,额间渗出细汗:“说实话,老臣并不是很清楚。但……”
年予竹:“说。”
闫革:“记着还记得六十年前,有一段时间小姐十分…十分奇怪,那些时日每每见到您,您都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总是没事就往北洲跑,还各种打听关于如何在业火下能够生存下来的事。”
年予竹的手指紧握扶手,指节变得有些泛白,心道:司少棠的话语竟与闫革所言一一对应
她道:“那后来呢?这些事情,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闫革:“您就像变了个人,再不提北洲之事…修为进境更是一日千里。魔尊成长之快,也是让我们这些老臣瞠目结舌啊……”
年予竹深深陷入椅背中,她不敢相信娘亲竟真封锁了自己的记忆。
***
司少棠出了勤政殿,便直奔厨房去了,心里想着:师姐一早上都在处理那些政务,也没见她喝过水,虽然身为这个层级的魔修,早就不需要吃喝,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她原本想做些凉饮蜜饯之类的给师姐当零嘴,可厨房平日也不开火,连个人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食材,转身又出了府。
烈日灼灼,栖棠城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蒸腾的热浪裹挟着市集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耳边尽是各州郡的方言,北境商贩粗犷的吆喝声、南疆修士绵软的讨价还价。
她先停在一处支着青布棚子的果脯摊前。摊主是位驼背老妪,竹筛里琥珀色的果脯泛着糖霜。
“姑娘要哪样?金丝蜜枣是新渍的,润肺最好。”老妪掀开陶罐,蜜香混着桂花味猛地涌出来。
司少棠犹豫着拈起一块桃脯尝了尝,甜中带酸,果肉厚实,也不知合不合师姐的口味。“劳烦婆婆了,每样都来点。还有能不能把制作蜜饯的法子也一并告知我。”说着她从怀中取出几块中品灵石放在摊上。
老妪咧嘴一笑,出手大方的修士见得多了,也没见过花这么大价钱买制作蜜饯方子的:“哎呦!可用不了这么多,加上配方也就五两银子就够啦。”
司少棠只是笑笑,她观察许久卖蜜饯的摊子就属这家卖的好,天气这般热,这老妪热的满头大汗仍在这摆摊,她未见过自己亲人模样,却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您就收了吧,待我以后再来买蜜饯,就别收我灵石就好啦。”
老妪在这栖棠城摆摊摆的多了,有的修士一言不合当街杀人的也有,从不敢和修士多加争辩,只得老老实实收了。
她把方子口述给司少棠听,司少棠记性好,一次就全都记下来。老妪又取过油纸把蜜饯包得方正,足足有六个样式,麻绳扎紧时还塞进两片薄荷叶:“天热,压压腻味。”
转到卖鲜果的摊子却犯了难。绿豆好买,梨子青皮的太涩,白皮的肉粗,她皱着眉挨个儿挑过去,终于挑中两枚皮薄水多的雪梨。卖梨的是个戴斗笠的魔族少女,指尖隐现鳞纹,见她挑剔也不恼,反而削了一片梨肉递来:“天墟城产的,甜得像蜜,包您家道侣喜欢。”
司少棠耳根一热,速速给了灵石就往回走。
“司少棠!”
忽然,一只纤细的手从身后拍上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回头,只见一名身着杏色罗裙的少女正笑盈盈地望着她。少女身形娇小,一双杏眼清澈透亮,宛如林间小鹿,透着几分灵动。
司少棠微微蹙眉,这面容分明有些熟悉,可一时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略偏了偏头,迟疑道:“你是……?”
少女闻言,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下来:“我是薛采萱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失落。
“薛采萱?!”司少棠蓦地瞪大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当年那个和她一起逃难的小姑娘,面色蜡黄,头发枯黄如草,与眼前这个肌肤胜雪、明眸皓齿的少女判若两人。
“竟然是你?我还以为你……”她的话戛然而止,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薛采萱却已明白她的未尽之言,白皙的脸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以为我死了?”她抿了抿唇,低声道,“那日我们失散后,我遇到了师尊……她将我带回了山门。后来我曾回去寻过你,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几分懊悔,“若当时能找到你,我定要拉着你一同拜入师门。”
对于自己曾经救下薛采萱,改变她的既定命运这回事,司少棠还是感到很开心的,她定睛看了薛采萱一眼,欣喜道:“没想到你也成为修士了,竟然都已经化神期了!”
薛采萱重重“嗯”了一下,似有些娇羞:“以后再遇到危险的话,我也能保护少棠姐了。”
司少棠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哄小孩一般:“那就太好啦,以后再遇到危险,可就靠你了。”
薛采萱见她手上提着包东西便问道:“少棠姐,你是人族修士,怎么会来到魔族圣地栖棠城居住呢?”
想到年予竹,她挠了挠头道:“没错,因为这里住着我以为很重要朋友,以后大概率会定居在这边了。”
薛采萱眸子又暗了下去:“可以一起用个午饭吗?我陪师尊来这边办事,可能不久后就要回到北洲去了。”
司少棠有些为难,毕竟她还着急回去给师姐做绿豆汤呢,但一想到或许这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好。”她终是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
薛采萱顿时眉眼弯弯,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城中有家五味居,专以灵药入膳,不仅滋味绝佳,还因食材金贵,而且还见不到讨厌的魔族。”少女的嗓音清亮雀跃,让人很难拒绝。
司少棠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将手中的蜜饯包微微提起示意:“采萱,我手上还拿着东西。”语气温和,却带着丝疏离。
薛采萱讪讪地松开手,脸颊微红,“啊,是我太高兴了。那……我们走吧?”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谁都不曾注意到,街角阴影处,一道身影正静静凝视着她们。
城主府内,沉香缭绕。
年予竹将信笺掷于案上,纤长的手指按揉着太阳穴:“如何?她出府后去了何处?”
殿内烛火忽地一晃。姬灵秀自梁柱阴影处无声显现,黑衣裹着她纤细的身躯,宛如一抹化不开的夜色。
她单膝跪地,说话没有起伏:“禀尊上,少棠姑娘离府后先至厨房,继而前往市集,购置了杏脯、桃脯、蜜枣、苹果脯……”
“够了。”年予竹抬手打断,玉雕般的指节在案上轻轻一叩,“说重点。”
姬灵秀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后与一貌美少女同行,往五味居去了。亲昵,挽臂同行。”
年予竹的倏地睁开双目,眼中一道寒光闪过:“貌美女子?挽臂同行?那女子与我比如何?”
姬灵秀闻言竟当真偏头思索起来,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迟疑:“尊上与她不是一种风格……呜呜呜……”话音未落,一道绯色身影倏地从梁上翻下,纤纤玉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灵秀!”姬婉瑶急得额角沁汗,一边制住妹妹,一边朝座上盈盈下拜:“萤火之光,安敢与九天明月争辉?”
“是么…”年予竹忽然轻笑一声,广袖一拂站起身来,“那本座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萤火……”
76醋意大发
◎你要是想看,回去再说……◎
五味居坐落于栖棠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中央,金色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往来行人经过此处,无不驻足侧目。不仅因它独占寸土寸金的城心要地,更因那雕梁画栋间萦绕的灵气,以及门前飘荡的“百味灵幡”昭示着:这是栖棠城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只以灵株仙草入馔的酒楼。
朱漆大门两侧,两株千年紫灵芝被雕作迎客松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楼内更是别有洞天,南海鲛绡织就的帷幔无风自动。
司少棠拎着价值几贯铜钱的蜜饯,顿时有些土包子进城的感觉:“这…有点太夸张了吧,寻常人哪吃得起,看来采萱你现在过得确实很好啊。”
薛采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道:“此处主人与我师尊关系甚好,每次过来栖棠城都会过来吃上几次。少棠姐,你跟我来,以前咱们逃难,连饭都吃不饱,你还那么照顾我,今天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
司少棠笑笑:“好,那今天就让你大出血一次了,你一会可别心疼。”
二人所在的雅间位于五味居二楼,名为“醉棠轩”。四壁以千年沉香木为架,窗外便是栖棠城最负盛名的奇景。
悬浮于半空的海棠林正值花期,千万朵绯色海棠如云霞流转,偶有花瓣随风飘落,在穿过酒楼外围的结界时泛起粼粼灵光,恍若一场绯色的星雨。
“当真是…极美。”司少棠轻声呢喃,指尖不自觉地探向窗外。一片绯红的花瓣恰好落在她掌心,那抹艳色衬得她肌肤如玉。
薛采宣瞧见她这般情态,心头蓦地一软。她初次踏足这醉棠轩时,也是这般怔怔望着花雨出神。
“少棠姐可知…我第一次见这景致时,就想起了你。”她执壶为司少棠添了盏新茶,唇角噙着浅笑。
司少棠转头看她笑道:“难不成是我的名字里带了一个棠字?”
“没错…”薛采萱侧头看到窗外有两位魔族进来五味居,眉头微微蹙起,转头对着司少棠道:“少棠姐,真是没想到你也入了道,而且我竟看不出你的修为,眼下人魔两族纷争将起,你有没有入鉴心盟的想法?我可以亲自引荐。”
司少棠一怔,轻笑道:“啊?你这话题未免转的太快了。”她抬手拂去肩头落下的海棠花瓣,绯色映着她如玉的指尖,莫名透出几分旖旎。
薛采宣见状,心跳微乱,正欲再开口。
“砰!”
房门猛地被人从外推开,凛冽的魔气瞬间席卷雅间。
年予竹一袭玄衣立于门外,眸色森寒,唇角勾着一抹冷笑:“怎么?现在鉴心盟策反,都策反到我炉鼎这来了?”她缓步踏入,每一步都在施加威压,逼得薛采宣不得不绷直脊背。
司少棠一怔,眸中透着欣喜:“你怎么来了?”
年予竹垂眸扫她一眼,坐下后状似亲昵的扣住司少棠的手腕:“本座若不来,岂不是要错过一场好戏?”
薛采宣强压下心悸,不动声色按住剑柄:“魔尊说笑了,少棠姐本就是修道之人,何来‘炉鼎’一说?”
年予竹挑眉:“薛仙子这般笃定?不如你亲口问问你的少棠姐,究竟是不是自愿做本座的炉鼎?”
司少棠自她一进来就盯着不放,见年予竹面色不虞,老实答道:“是。”
“你!”薛采宣猛地拔剑出鞘,剑锋直指年予竹咽喉,“定然是你用邪术操控了少棠姐!”她声音发颤:“你手上沾满人族鲜血,少棠姐最是嫉恶如仇,定是你逼迫她的!”
屋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年予竹冷冷瞥了她一眼,眼看两人下一瞬就要打起来。
司少棠赶忙起身阻拦:“采萱,不是你想得那样,我确实是心悦魔尊,更没有任何人逼迫我,是我自愿做她炉鼎的。你坐下来好好说,这个中有许多事情你不了解。”
薛采萱本欲和司少棠离开此地,再换个地方,可她见司少棠这般说,一时又没了底气,怕司少棠不会跟她离开,只得愤愤地收剑坐下。
年予竹冷眼旁观,见薛采萱偃旗息鼓,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她本可以当场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正道修士,但司少棠方才的维护让她心情稍霁,便也懒得计较,只一挥袖,撤去了笼罩雅间的威压。
司少棠察觉到气氛稍缓,暗自松了口气。她抬手轻拂衣袖,雅间门外的禁制无声解除,几名侍女端着精致的灵膳鱼贯而入。
“五味居的雪霞羹最是养神,少棠姐你快尝尝。”薛采萱执起玉勺,正要为司少棠盛汤。
年予竹却忽然伸手扣住司少棠的手腕冷声道:“还不快过来服侍我用餐?”
司少棠呆了一瞬,还不知道该怎么个服侍法,年予竹伸手一拽,她便离了座位落到了年予竹的怀里去了。
司少棠不知她这闹得是哪一出,瞬间羞赧不已,挣扎着要起身,却在此时,一道带着威胁的传音直入灵台:“不许动。你敢走,就别再回城主府。”
司少棠浑身一僵。她能清晰感受到身后人胸腔的震动,年予竹的心跳竟比平时快了几分。
“喂我。”年予竹突然开口,温热的气息拂过司少棠耳垂。
司少棠咬了咬下唇,抬眸略带歉意地望了薛采萱一眼。对面少女的脸色已经煞白,握着筷子的指节都泛了青。
她拿起竹筷夹起一片薄薄鱼片送到年予竹的身前。
“张嘴。”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
年予竹红唇微启,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目光却挑衅般地看向薛采萱,仿佛在宣告所有权。
“味道不错。”年予竹意有所指地说道,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司少棠垂落的一缕青丝,“不过,本座更想吃你亲手做的。”
薛采萱的眼眶已经泛红,手中的玉箸“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道了声:“少棠姐,我先回去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司少棠下意识想要起身挽留,却被腰间骤然收紧的手臂禁锢得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薛采萱踉跄离去的背影。
待房门重重合上,司少棠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发烫。她轻轻挣了挣想要起身,却被年予竹更用力地按回怀中。
“就坐在这吧。”年予竹的声音忽然软了几分,带着些许不自然的别扭。
司少棠疑惑地低头,正对上年予竹闪烁的目光。那双平日里凌厉的凤眸此刻竟带着几分躲闪,长睫轻颤着在她视线里投下细碎的阴影。
这模样……
司少棠心头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难不成师姐是在吃醋?可师姐看样子并没有恢复记忆,或许是魔尊的脸面不容许她的炉鼎与别人在外面聚会?
她又悄悄观察年予竹的反应。对方虽然依旧板着脸,可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她轻声发问:“你该不会是……”
“闭嘴,吃饭。”年予竹突然凶巴巴地打断她。
司少棠忽然轻笑一声,从一旁捻起一块蜜饯,送到她的嘴边:“这菜怕是不合你胃口,尝一口这个蜜饯吧,甜甜的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年予竹抬眸看她,语气有些埋怨:“你还说以前和我如何如何,连我喜不喜欢吃蜜饯,你都不知道?”却还是微微启唇含住那蜜饯,温软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见她手指有些发颤,这才满意地眯着眸子,享受司少棠的喂食。
司少棠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那时在山门修行,早早便辟了谷。再加上满心只想着报仇雪恨,确实…很少在意这些零嘴小食。”
“借口。”年予竹忽然别过脸去,发间的金钗随着动作轻晃。“若真在意一个人,便是天大的事也会记得她爱吃什么。”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忽然蹙起眉头,“太酸,不喜欢。”可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分明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司少棠看是一块杏肉脯,便又拾起一块桃肉的送入她的口中:“那这个呢?我以后定会好好待师姐,把这些年欠下的,都补回来。”
年予竹轻哼一声:“这可是你自己应下的,本座可没逼你。”她小口咬着桃肉脯,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却又故意板起脸道:“尚可入口,但终究不是你亲手做的。”
司少棠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心头微软:“我以后亲手做给你吃。”
年予竹点点头,忽然又道:“刚刚那姑娘和你怎么回事?我看她像是不怀好意!明明知道你是我的炉鼎,竟然还想策反你,我看她就是想要害你。”
司少棠失笑“不过是旧识。害我?这话怎么说?”
年予竹又道:“笨,你敢背叛我,我就会…会杀了你,还说她不是想害你。”要说到杀时,她抬眸看了一眼司少棠的表情,见她没有伤心的样子,才又继续说下去。
司少棠瞧着她这副较真的模样,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她知年予竹向来心高气傲,便也不与她争辩,只煞有介事地点头应和:“师姐明鉴,说得极是。”
暮色渐染窗棂时,两人仍在雅间絮絮低语。年予竹软软倚在雕花凭几上,难得显出几分慵懒之态。她时而追问渡仙门旧事,时而打断司少棠的叙述点评几句:“那个姓姚的少主果真这般可恶?”或是“你当时就该直接掀了明昭的炼丹炉!”眉宇间流露的鲜活气韵,是司少棠从未见过的模样。
司少棠望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忽然恍神,或许正是因为失了渡仙门的记忆,又有魔尊娘亲百般呵护,才让这个本该冷心冷情的师姐,骨子里仍保留着这般纯粹的心性。
“后来呢?”年予竹忽然倾身,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她浑然不觉自己的衣袖扫翻了茶盏,满眼都是催促之色,“我怎么会拿剑刺你丹田呢……现在还疼不疼?”司少棠讲的惟妙惟肖,似乎事情就发生在昨日。
司少棠伸手扶正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年予竹的手背。她望着窗外渐沉的落日,声音轻柔似梦:“后来啊……当然不疼了,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你让我看看伤口!”年予竹不由分说就要去扯司少棠的衣带,“我才不信我会做这种事!修道之人最重丹田,我怎么可能……”她的声音突然安静,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像是才意识到这个要求有多逾矩。
司少棠看着她这副又急又恼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都过去多久了,你要是想看,回去再说……”
77伤疤
◎反正你说我们早已有过肌肤之亲,我看看也不算逾矩吧……“◎
经此一下午的闲谈,两人明显更亲近了些。
回到府中,年予竹径自往浴房去了,司少棠却拎着那一袋青翠欲滴的绿豆,脚步轻快地转进了小厨房。
夏夜闷热,一碗冰镇绿豆饮最是解暑。司少棠指尖轻点,灵力流转,绿豆瞬间覆上一层薄霜,冻得透亮。她将绿豆倒入锅中,清水没过,灶火一燃,咕嘟咕嘟的水声便在小厨房里回荡起来。待绿豆煮得绵软开花,她再捻碎几块冰糖撒入,甜香顷刻间弥漫开来。
不多时,年予竹沐浴完毕,发梢还滴着水,便见司少棠端着碗迎面走来。碗中绿豆汤澄澈透亮,浮着几粒饱满的豆仁,热气袅袅。
司少棠指尖微动,冰霜自掌心蔓延,转眼间,滚烫的汤水便化作一碗沁凉的冰饮,碗壁凝着细密的水珠,在烛光下莹莹发亮。
“喏,趁凉喝。”她递过去,唇角微扬。
年予竹接过,指尖触及碗沿,凉意丝丝渗入,在这暑气未消的夜里,格外舒爽。
年予竹嗓音里带着几分娇嗔,眼底却漾着掩不住的欢喜,被司少棠这般惦记着,她心里像是浸了蜜似的:“在五味居都吃过那么多了,你怎么还给我做这个?”
司少棠一怔,以为她当真不喜,伸手就要将碗收回:“是我思虑不周,那改日再给你做。”
话未说完,年予竹已灵巧地侧身避开,眸子倏然亮了起来:“等等!这是你亲手熬的?”
“嗯。”司少棠点头,眸光清亮地望着她,“暑气重,又见你嗜甜,想着你夜里或许会渴。”
年予竹执起瓷勺,轻轻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绿豆沙绵密冰凉,冰糖的甜意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心尖上。她忽然抬眸:“你从前……可给我做过?”
她口中的我自然是没失忆前的年予竹。
见司少棠抿唇摇头,年予竹心尖蓦地窜起一簇小小的雀跃,又追问道:“那……这可是头一回给别人做?”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年予竹心口忽地涌上一股暖流,又酸又涨,还夹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她咬着唇低声道:“我就知道……你从前根本不在意我。都那般亲密了,竟连一碗绿豆饮都……”话到一半,耳尖倏地红了,剩下的话便再说不出口,只低头又舀了一勺,将发烫的脸颊藏在氤氲的凉气里。
司少棠心中一阵酸涩,也觉得自己以前对师姐好像并没有多好,都是师姐在照顾自己,她想要上前给年予竹揽在怀中,又觉得自己不配:“对不起……”
年予竹轻“哼”一声,故意调侃她:“你先去沐浴吧,小师妹。待会儿再同你慢慢算账。”
待司少棠抱着素白中衣转入屏风后,年予竹面上的春水般的柔色顷刻凝结成霜。
她端着一碗绿豆冰饮出了殿门,面色恢复以往的冰冷,轻声唤道:“出来吧。”
一阵轻风吹过,姬家姐妹如一对紫燕翩然落下。
姬灵秀吸吸鼻子,闻着绿豆香气,不禁咽了口口水。
年予竹端起绿豆冰饮尝了一口:“鉴心盟最近在栖棠城活动频繁,恐会有动作,严加注意些,五味居极有可能是她们在栖棠城的一处据点。还有那名叫做薛采萱的女子给我详细调查一下她的来历。”
姬婉瑶立即会意:“属下这就去查那薛采萱的底细。”
年予竹指节敲着栏杆:“你们二人都去吧,过几日我要去一趟北州,不必跟我一起。”
姬婉瑶:“可……”
“听令就是了,别忘了现在的魔尊到底是谁。”她声音冰冷,不容抗拒。
姬家姐妹在她威压之下,急忙喊道:“是!”
年予竹:“下去吧。”
又是一阵清风吹过,二人便又没了身影。
回到屋中饮下一碗绿豆冰饮之后,司少棠很快也沐浴完,换上寝衣出来。
她擦拭着头发,小心说出口:“师姐……夜里让我守着你吧。”
年予竹:“又在我屋里站一夜?我半夜醒来猛一看怪吓人的,不要。”
“那你夜里关好窗户,我去外面守着。”司少棠说罢便要转身出门。
年予竹蹙着眉头:“别叫我师姐。我根本不记得从前的事,你这般称呼,倒像在提醒我是你道侣一般。”
司少棠背影一僵,低声道:“是……魔尊大人。”
年予竹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你唤那薛采萱倒是亲热,到我这儿便只剩冷冰冰的尊称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司少棠转过身,眼底带着几分茫然。
年予竹忽地背过身去,衣袖翻飞间带起一阵幽香:“没什么,回去睡觉吧。”她的声音闷闷的,“不许守在外面,不然我会生气。”
见司少棠仍站着不动,她又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府中自有暗卫,若有刺客入府第一刻,我就能知道。”
司少棠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应下。
她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出神。现在的师姐确实比从前鲜活许多,可这性子也愈发难以捉摸,像是一本被撕去关键几页的书,叫人读不懂其中深意。
她本不想睡着,可连日来的疲惫和屋内若有若无的安神香让她渐渐陷入混沌。
就在她呼吸渐匀之时,年予竹从内室悄然走出,素手轻挥,熄灭了案上最后一缕熏香。她赤足踏过冰凉的地面,停在司少棠榻前,月光描摹着沉睡之人的轮廓。
“呆子。”她轻声呢喃,指尖悬在空中迟疑片刻,终是落下。从英气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年予竹忽然笑了:“也不知我以前怎么看上的你,除了样貌尚可,其它时候都呆头呆脑的。”
说着赌气似的在那人侧脸上拧了两把,这才觉得出了口气。指尖顺着寝衣滑落,丝绸面料下肌肤的触感若隐若现。她喉间不自觉地滚动。
她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手指轻轻捻住腰间系带,往上轻轻一扯:“我、我只是想看看那道剑伤……”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反正你说我们早已有过肌肤之亲,我看看也不算逾矩吧……”
她又小声道:“你也说我们两个之前有过肌肤之亲,可我没了记忆又什么都不记得,好事都让你占了便宜,我看你一眼你也不吃亏……”
衣襟渐开,露出白玉般的肌肤。月光下,紧致的小腹线条分明,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年予竹指尖一颤,指甲不经意划过腰际,留下一道浅浅红痕。
目光不经意间移到小衣上,她怔怔望着那处,手指鬼使神差地向上游移,直到触及小衣边缘才猛然惊醒。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她倏地收回手,双颊烧得滚烫。指尖残留的触感让她慌乱地捂住脸,却又想起这双手方才碰过何处,顿时连指尖都发起烫来。
盯着脚尖,她故作镇定:“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你的皮肤光滑水润,跟谁家的大小姐一样,哪里有什么被剑刺过的痕迹,我看你就是在骗我,博我同情,好叫我对你心软。”
过了会儿,待脸上热度稍退,她又不死心地转回视线。指尖不经意掠过小腹,惹得睡梦中的人发出一声轻哼。
年予竹手忙脚乱地要拉回衣襟,却在动作间瞥见腰侧一道淡色疤痕。
她呼吸一滞,指尖挤进裤边轻轻往下褪了一下,丹田处一道狰狞剑痕赫然映入眼帘。
月光下,那道伤痕泛着淡淡的银光。年予竹的指尖悬在伤疤上方,最终轻轻落下。此刻她心中再无半分旖旎,只剩说不出的酸涩在胸腔蔓延。
她想着司少棠的脾气真好,要是换做是她自己的话,自己道侣对她做出同样的事,她绝无法再原谅对方。
不说杀了对方,也得斩下她拿剑的那只手才行。
轻叹口气,年予竹轻轻为那人拢好衣襟,又看了好几遍,感觉熟睡的人醒后应该察觉不到异常,这才缓步回了房中。
***
一夜无话,司少棠对夜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太阳初升,司少棠早已醒来。她侧耳倾听内室的动静,确认年予竹仍在安睡后,轻手轻脚地披衣起身。
厨房里,她挽起衣袖,动作不太娴熟地淘米下锅。灶火映着她专注的眉眼,米粒在清水中渐渐舒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手中木勺顿了顿,现在的年予竹,在她面前总带着几分少女般的任性,与记忆中那个清冷的师姐判若两人。
“光是清粥怕是不够。”她自言自语着,又取来南瓜细细切块。金黄的瓜肉在刀下化作*整齐的小块,蒸熟后捣成泥状,与米粥慢慢熬煮成香甜的南瓜粥。
案板上,春卷皮摊开,裹上豆沙馅料,在油锅中炸至金黄酥脆。
司少棠望着做好的早点,想着年予竹可能会露出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一切做好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把餐食放入食盒中,拎着回了房间。
只是屋内还是没有声音,她又不愿意惹年予竹生气,只得拎着食盒在外面老老实实地等她睡醒。
日影渐移,廊下的影子从西边慢慢缩回脚下。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司少棠回头这才知道,年予竹,她竟早就醒了。
年予竹正与一位身着劲装的少女并肩而来,两人衣袖相触,说不出的亲昵。
那少女眉目如刀,腰间悬着一柄缠金软剑,行走时马尾辫在身后轻晃。见到司少棠时脚步微顿,眉头蹙起:“人族修士?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
司少棠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衣袖上停留一瞬,默默将食盒往身后藏了藏:“属下来送早膳。”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年予竹又干回老本行了
78魔终究是魔
◎今夜就圆了你的梦,正好让我也尝尝…合体期修士的元神是何等滋味◎
“蓟凌,你别闹!这是我……”她想说是炉鼎,又觉得有些侮辱司少棠,但是侍妾又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听。
见司少棠提着饭盒背在身后的样子,她竟觉得司少棠此时看着有些落寞,迫不及待地想做点什么……
她快走两步,弯腰从司少棠的身后接过饭盒:“是给我准备的吗?”
看司少棠面无表情点头,她便知道司少棠定是吃醋了,她有意想逗弄她一番,但脑中突然闪现昨夜看到的疤痕。
破天荒的,她挽着司少棠的胳膊朝殿内走去,不再管身后的蓟凌如何叽叽喳喳。
年予竹:“那位是我找到娘亲之后结识的朋友。”
司少棠点头,她不想自己太丧气,想回以年予竹一个体面的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觉得自己站在这等了半天,像个傻子一样。
年予竹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一副老婆跟人跑了一样的表情,轻笑一声:“我不喜欢她,你不用担心。”
“我叫她来,是因为她精通医术,去找她寻了一种药膏,能够生肌去腐,使皮肤变得更加滑嫩。还能……还能去掉疤痕,你不说我之前捅了你一剑吗?就当做是我弥补以前那个我对你做的错事,好不好?”
司少棠闻言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些,对着她浅浅地点了点头。
年予竹挽着她的手骤然收紧:“但是你可得记着,功劳都要记在我的身上!”
司少棠唇角微扬,顺从地应道:“好。”
踏入内室,年予竹迫不及待地揭开食盒。两碗清粥配着一碟金黄酥脆的春卷,虽已凉透,却仍让她心头泛起暖意。她伸手就要去拈那春卷,指尖刚触到酥皮就被阻拦住。
“别吃。”司少棠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肌肤,“放这么久,早就不脆了。”
年予竹手腕灵巧一转,躲开她的阻拦:“就尝一口。”
司少棠直接扣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春卷夺了过来:“我重新给你做,本来手艺就一般,凉了更不好吃了。”
年予竹见争抢不过她,抱臂背过身去小声道:“你一点也不听话!”
司少棠见状只能无奈的抱着食盒双手奉上,讨好道:“那你可只能吃一点,尝尝就够了。”
年予竹见状当即没了脾气,露出一丝微笑,把食盒里的三样个个尝了一小口。
蓟凌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我靠!年予竹你中邪啦?”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蓟凌不知何时已斜倚在门框边,双臂抱胸,一脸戏谑地盯着他们。
年予竹迅速抽回手,春卷“啪嗒”地落回食盒,她面上那抹罕见的柔和瞬间褪去,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疏离的模样:“谁准你进来的?东西既已送到,还不回去?”
蓟凌几步凑上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啧啧啧,你啊你!”她摇头晃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有了心上人,转头就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下回再有事求我,我定要闭门谢客!”
她夸张地捂住心口,踉跄着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还在闭关呢,就为你这点破事破关而出,结果……”她拖长音调,悲愤地捶了下桌案,“寒心!真是寒心啊!”
年予竹脸颊泛红,不再理她,搂着司少棠的腰一跃飞离了城主府。
蓟凌还在后面追着喊着:“你记得兑现诺言啊!”
等再落地时,脚下已踩着柔软的海棠花瓣,簌簌碎红铺了满地。微风拂过,栖棠城的海棠林簌簌摇曳,如绯色的云霞浮在枝头。
年予竹松开司少棠的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她耳尖微烫,索性径直走在前头,步履比平日快了几分。司少棠知她是羞了,也不点破,只噙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穿过蜿蜒小径,两人走到竹林小筑。年予竹推门而入,熟稔地煮水沏茶,待一盏清茶入喉,翻涌的心绪才稍稍平复。她指尖摩挲着杯沿,轻咳一声:“蓟凌那丫头……是我母亲故交之女,性子向来跳脱,我懒得同她计较,今日便不回去了。”
她抬眸环顾四周,竹帘半卷,窗外海棠如雪。忽而眉眼一软,语气里带了几分罕见的雀跃:“这儿是我做魔尊前的住处,如何?还算雅致吧?尤其是这片海棠林……”话音蓦地一顿,她似想到什么,倏然转头望向司少棠。
满林花影落在她眸中,漾开细碎的光。
“司少棠。”她忽然唤他名字,唇角翘起,“你说……我当年种这片海棠的时候,是不是……就为了等你来找我?”
司少棠自发现这片海棠林是年予竹居住时的那刻,就已经猜到了。
此时也觉得有些羞涩,轻轻点头:“或许是吧……”
年予竹盯着她看得深了,她越发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的很喜欢司少棠的,她的眉眼,她的羞涩,她对自己保护,让她觉得心里胀胀的。
她起身走到檀木柜前,指尖轻轻拉开抽屉,取出几本装帧精致的话本,转身便拽住司少棠的袖口往外走。
“当魔尊累得很,这些本子买来都堆灰了……”她晃了晃手中的书册,眼里漾着狡黠的光,“带你去个地方,林子里那处亭子,视野最好。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司少棠轻笑,任由她牵着自己穿过落英缤纷的海棠林。
亭中陈设简雅,一张宽榻,一方茶案,四周垂着轻纱,风过时如云雾浮动。司少棠端坐在榻上,随手翻开一册,嗓音清润,逐字念起。
起初两人还端坐着,渐渐地,日影西沉,余晖为书页镀上一层金边。年予竹不知不觉歪了身子,发丝垂落在她肩头。待到暮色四合,司少棠指尖轻抬,林中忽而浮起万千萤火,如星河倾泻,环绕在亭周。
年予竹早已靠在他肩上,呼吸轻缓。
“……左寒修为初成,匆匆赶回镇上,却见张灯结彩,满街红绸。”司少棠的声音低了几分,“她攥着新裁的嫁衣,正要出门提亲,忽闻叩门声急。开门一瞬,烫金喜帖递到眼前……”
书页沙沙作响,萤火在她眉睫投下细碎的光影。
“那‘尹婧琪’三字与陌生名讳并列,底下‘喜结良缘’四字刺得她眼前发黑。翌日喜乐喧天,她隔着人群望见凤冠霞帔的身影对旁人三拜,杯中酒涩如黄连……此后百年,她再未踏入此镇半步。”
夜风掠过,年予竹忽然愤愤道:“我看这左寒也不是什么良人,要回早回了,她的心上人又不能修炼,而且家中父母尚在,等她到了二十五岁,也没回来接她,她和别人成亲也是应该的。”
司少棠陷入沉思,片刻后点头:“你说得是,左寒确实没有顾及尹婧琪的难处,她并非良人。”
年予竹:“而且回来当晚收到请柬时,她也能去找尹婧琪啊,可她没有!跟个鹌鹑似的躲在暗处,看她与别人拜堂成亲,要我说她心里还是介意尹婧琪不能修炼,不能陪她一辈子。”
司少棠点头,忽觉手臂一疼,低头看年予竹离了她的肩膀,指尖掐着她的小臂,不悦地看着她:“就跟你当初一样,根本就没问过我,自己就私自决定送我出来,与年妄真同归于尽!我看你也没那么在意我,满脑子就想着复仇,灭了渡仙门满门!”
“对不起,是我不好。”司少棠声音低哑,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眸中倏地亮起一簇光,双手紧紧握住年予竹的肩膀:“师姐…你想起来了?”
年予竹被她这副模样刺痛,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她狠狠拍开司少棠的手:“没有!我就是替从前的自己不值!”
夜风卷着海棠掠过两人之间,她看见司少棠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你就这么盼着我恢复记忆?”年予竹冷笑,“可我现在过得也很好,从前那个傻子,等了你几十年,等到以为你死了,等到心都枯了,这样的记忆,我要它做什么?”
现在你做我的炉鼎,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还全都得听我的,这样有什么不好?”
魔气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心口疼得发紧。她不明白,为什么重来一次,自己还是栽在同一个人手里。更不明白,司少棠喜欢的究竟是那个活在记忆里的师姐,还是现在这个满手血腥的魔尊?
从司少棠的许多反应里,她能知道自己与以前是有很大差别的。
她想知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是否都会喜欢呢。
年予竹眸底骤然掠过一抹猩红,周身魔气如沸腾的墨海翻涌不休。那些被强行压抑数日的魔性,此刻终于挣破桎梏,在她经脉里掀起滔天巨浪。
魔终究是魔。
她忽然低笑出声,玉指轻抚过对方紧绷的下颌,魔纹自雪白颈侧蜿蜒而上,忽地掐住那人咽喉将人抵在玉柱上。
发间墨金簪抽出,青丝如瀑垂落,遮住她半边泛起魔纹的脸庞。另一只手已扯开对方腰封:“不如今夜就圆了你的梦,正好让我也尝尝…合体期修士的元神是何等滋味。”
司少棠看着她周身魔气,攥着她的手腕,急道:“师姐,你入魔了?”
她轻笑一声:“好笑,我本就是魔界至尊,何谈入魔?”
她用魔气震开司少棠束缚自己的手,压在司少棠的身上,死死压住她的手腕,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可是觉得我性格乖张,变幻莫测害怕了?”
司少棠被她呼出气息激的颤栗,仰头想要躲过,声音破碎道:“没…没有。只是我有些不习惯……”
79求之不得
◎將人欺負得更狠了些。◎
“是不习惯现在的我?还是不习惯身为魔尊的我?”
说实话,司少棠也不太清楚。
但现在就……实在是有些快了点。
两人身体交叠躺在榻上,忽然一声豹鸣响彻海棠林。
司少棠侧头看去,一只跟人一样高的雪豹从远处狂奔过来,她惊呼道:“团子?”
年予竹:“你认识它?”
年予竹听到豹鸣,眸子魔气就散了大半。她抿着唇线起身,有些生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当然,团子可是咱们两个一起捡的。”司少棠话音未落,那团雪影已挟着落花扑进纱帐。重逾千斤的灵兽将她整个儿按在榻上,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往她颈窝里钻,喉间溢出委屈的呜咽,似乎在诉说着自己委屈。
年予竹伸到半空的手臂僵住了。她看着自己耗费几十年心血养大的雪云豹,此刻正拿湿润的鼻头疯狂蹭着司少棠的下巴,蓬松的大尾巴扫落了三四个软枕不说,肥硕的屁股还毫不客气地将她挤到了榻角。
年予竹冷眼旁观一人一兽腻腻歪歪,直到过去快半个时辰,团子才没有那么激动,转头时不小心看到年予竹,耳朵瞬间耷拉下来,拿头去顶了一下年予竹的手示好。
“啧。”魔尊大人冷眼瞧着这一人一兽黏糊了足有半个时辰。直到团子终于平静些许,扭头时耳朵突然警觉地竖起,这才发现被晾在一旁的主人。它讨好地去顶年予竹的手心,却被年予竹一记巧劲推得滚了半圈。
“现在想起本座了?方才不是蹭得挺欢?”年予竹揪住雪豹的后颈皮质问,团子立刻四脚朝天地露出肚皮,尾巴却还偷偷勾着司少棠的衣带。
司少棠望着这对别扭的主宠,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她突然伸手扣住年予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人拽进怀里,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团子立刻会意,乖乖挪过去,一人一豹就这样将年予竹团团围住。
年予竹猝不及防跌进她怀中,耳尖瞬间烧得通红,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她羞恼地瞪她:“放肆!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炉鼎?”
司少棠低笑,额头轻轻抵上她的,嗓音压得极低:“孩子还在这儿呢,别说些少儿不宜的话。”指尖顺着她的发丝滑下,又揉了揉雪豹毛茸茸的脑袋,最后落在年予竹纤薄的脊背上,轻轻抚了抚。
年予竹被她这一套动作弄得浑身僵硬,脸颊发烫,原本那点醋意和恼火竟不知不觉散了。
司少棠悄悄松了口气,她实在没辙了,如今的年予竹比从前敏感许多,动不动就吃飞醋,软的哄不住,她只好来硬的。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转身背对着她,整个人蜷进她臂弯里,双手还死死按着她的胳膊,不许她乱动。团子见状,立刻得寸进尺地往前拱了拱,毛脑袋钻进年予竹怀里。司少棠失笑,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环上她的腰。
“!”年予竹腰身一颤,猛地回头瞪她,唇语警告:“不、许、动!”
司少棠却像是摸清了她的脾性,现在的年予竹表面张牙舞爪,内里却藏着少女般的羞赧。她故意往前贴紧,下巴抵在她发顶,轻笑道:“怎么觉得……你比团子还像只猫?”
团子一听,立刻竖起耳朵,圆溜溜的兽瞳亮晶晶的,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嘶——”手臂骤然一痛,年予竹羞恼地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又甩来一记眼刀。司少棠闷笑,指尖在她腰间轻轻一掐,低声道:“年年这样……好可爱,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年予竹听她叫自己年年,耳根更红,索性把脸埋进团子蓬松的毛里,不肯理她。司少棠也不急,只是收紧手臂,将这一人一豹牢牢圈在怀中。
两人一豹呼吸渐浅,齐齐睡了过去。
司少棠醒来时,还未睁开眼就觉得怀中甚是温暖,指尖触感发软,忍不住轻轻握了一下,瞬间感觉整个胳膊都软了。
“嗯~~~”
忽然听到一声嘤咛声,司少棠猛地睁眼,与此同时年予竹也被自己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惊道,玉指捂着小口,双目微微瞪大,顺着感觉视线慢慢下移,刚好看到一只作乱的手,从她衣襟里面抽出。
吓得她立马就要起身离开,哪想到司少棠实在无赖,又把她拽了回去,双臂给她环地紧的没有一丝缝隙,头埋进她的脖颈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还十分不要脸地说了句:“好喜欢。”
年予竹脸微微一红,双手想要推开司少棠,却整个人身子发软,使不上力气。
脖颈处被司少棠细密地啃噬,年予竹不自觉地伸长脖颈,被这种既舒服又奇怪的感觉折磨的眼尾发红,她轻声呜咽:“别欺负我,团子一会该回来了。”
司少棠的唇瓣移到她的下颌,轻咬她的下巴:“不会的,年年,我好想你,想……”
要知道上一次开荤都是二十年前了,司少棠被昨晚年予竹那么一闹,再加上早上的插曲,早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年予竹脸颊烧得绯红,指尖抵在司少棠肩头想推开她,却连指尖都酥软得使不上力。细密的吻沿着颈线游走,她无意识地仰起脖颈,眼尾洇开一抹艳色,喉间溢出小兽般的呜咽:“别…团子随时会回来…”
司少棠的唇蹭过她精巧的下颌,齿尖在那处软肉上轻轻研磨:“不会,它方才追蝴蝶去了。”灼热的吐息烫得年予竹轻颤。
年予竹慌乱地望向纱帐外,明媚的天光透过轻纱,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映得纤毫毕现。最羞耻的是,她竟在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被司少棠的唇舌驯服得浑身发烫。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威胁:“你…你可是炉鼎…不怕我…嗯…吸干你…哈…”破碎的尾音突然拔高,化作一声惊喘,“别碰…那里…”
司少棠低笑:“求之不得…”话音未落便封住那张逞强的唇。年予竹起初还紧咬齿关,却在对方指尖划过腰窝向上的瞬间溃不成军,任由温软的舌长驱直入。
当这个缠绵的吻终于转移阵地时,年予竹急促的呼吸里都带着甜腻的颤音。她无意识地将手指插入司少棠发间……
她猛地弓起背脊,足尖绷直勾住了床单,眼前炸开一片白茫茫的星光。
司少棠哪肯放过她,三两下便剥去年予竹身上仅剩的衣物。灼热的吐息越发粗重,力道也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她含住年予竹通红的耳垂,诱哄般低语:“就一次,好不好?年年…”
她早发现这个称呼是年予竹的软肋,每当她这般轻唤,怀中人便会浑身紧绷,连带着绞得她指尖发麻。年予竹果然颤抖着推她胸口,眼尾泛着湿漉漉的红:“够…够了…明明说好一次…”
司少棠故作惊讶地挑眉:“可我才刚进…”指尖恶劣地勾了勾,“堂堂魔尊大人,不会这么弱的吧。嗯?”尾音上扬,带着促狭的笑意。
年予竹羞恼地咬住下唇,泪光潋滟的眸子瞪着她,却倔强地不再讨饶。这副模样反倒激起司少棠更深的欲念,她扣住年予竹的手腕压在枕上,时而蒙住她湿润的双眼,时而掐着下巴逼她看清两人交缠的模样。
“……”(省略五千字)
【作者有话说】
[狗头]
80第80章
年予竹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她躺在床上半边身子都被压得不能动弹,全身灵力却充沛得很,似乎像是刚结束一场历时许久的闭关一样。
颈侧不断被一股温热的吐息打扰,侧头朝始作俑者看去,那人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餍足的笑意。
思绪回到白天,讨饶过后,迷迷糊糊中只记得司少棠抱着自己回了竹屋,周身温热舒服,似乎被司少棠抱到水中,洗去身上的黏腻,然后又进了一处温暖的怀抱,再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想她堂堂魔尊,竟被司少棠勾引的青天白日在亭中任其摆弄,就觉有些恼怒。
目光扫过恍惚间又被拽回亭中。
栏杆硌着腰肢的触感,脚踝上残留的红印,颈侧未消的指痕,以及被手臂禁锢着强行下压的记忆……年予竹想起自己承受不住呜咽求饶的模样,羞愤得几乎想埋进被子里。
“睡醒了?”司少棠声音慵懒,又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
“嗯……”年予竹先是乖乖应了一声,而后突然反应过来,凭什么要这般顺从?回眸瞪了她一眼:“司少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到底做了什么……唔…唔”
未等说完,嘴唇就被司少棠堵了个严实,推也推不开,直到有些头晕脑胀,全身发软,喘不上气来,司少棠才餍足地退开。
此时的司少棠眼中全无初见时的小心翼翼,撑在床上嘴角带笑地看着她:“不知魔尊要怎么惩罚我?”
年予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上了条贼船,司少棠本来面目好像才展露出来,忘了惩罚,她问出心中疑问:“前两日都是你装出来的?”
“怎么会呢,我只不过是想把年年以前见过我的样子,都表现出来而已,这么久不见,谁知你还会不会喜欢现在的我。”
年予竹冷笑一声:“可你也没撑几日,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司少棠的脸微微一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话音一转她又问道“年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做给你吃。”
年予竹一怔,随即红着脸啐道:“呸!苦的是我才对。”
“魔尊肉身强横,无妨的。”司少棠悠然起身,赤足踩过满地衣衫。年予竹盯着她背影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此番采补确实让修为暴涨,抵得数十年苦修。
“你背上这些疤……”年予竹忽然蹙眉。司少棠穿衣时露出大片脊背,肌理匀称的腰线间横亘着数道狰狞疤痕。
“说来话长。”司少棠抚过后背,眼底怅然转瞬即逝,回身时已挂上浅笑,“年年要替我报仇?”
年予竹五指抵住她凑近的脸:“跪着求我,或许本座今日发发善心。”
司少棠当即跪在床边,握着年予竹的手贴了上去,年予竹的手先是颤了一下,却也没躲,被她吻过,为了找回面子又放在司少棠的发顶大力地揉了揉:“好乖…你说给我听听,究竟是何人敢伤你?只要还活在世上,本座就有办法帮你报仇。”
闻着年予竹身上的雪松香气,司少棠跪在地上被她抚摸,感觉自己像是个虔诚的信徒,在请求魔尊垂怜。
“快说啊,磨蹭什么?”年予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司少棠:“算啦,那人也是逼不得已,而且她修为很高,我不想让你受伤。”
她说得无比真诚,可年予竹却一把挣脱开她紧握着自己的手:“那又如何,以我的修炼速度,早晚会把所有人碾压。胆小鬼,你要是担心我打不过她,就让我把你采补干净,你死之后,我定会给你报仇雪恨的。”
“好啊!”
司少棠撑着床榻起身,抓住她的脚踝拉向自己,两人腰腹紧紧贴在一处,托着年予竹的腰臀便起身站起,在年予竹的一声惊呼中,抱着她往梳妆台方向走去。
她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长衫,年予竹却只松松垮垮披着一件薄衫,被司少棠搁置在梳妆台上时,已经垂落在腕间,春光尽览无遗。
“你疯了!”顾不上垂落的衣服,忙推搡着司少棠。
“不是尊上要榨干我所有修为的吗?”司少棠一脸无辜地扣住她后脑深吻。年予竹被迫后仰,梳妆台吱呀作响的声音混着短促喘息,最终化作绵软的呜咽。
不到片刻便再使不出力气,软了下去……
梳妆桌被撞得“吱吱”作响,耳边尽是司少棠短促的喘息声。
她攀着司少棠的手臂,上好的料子在她白玉般的指尖变得褶皱。
不经意间打翻了桌上的杯子,粘稠的水声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染上司少棠的腰带。
年予竹从未恨自己的听力这么清楚过,也没想过自己身体这般不争气。
好在这次司少棠没把她折腾地太狠,只一次便放过她,她也没真那么狠心,想要榨干司少棠的修为。
帮她沐浴时,也是算得上老实,与一炷香前的禽兽样如天壤之别。
云收雨歇后,她懒懒趴在床上,看着司少棠在清理水杯的碎屑,还不忘问:“那人到底是谁?”
擦拭梳妆台的人笑着斜看她一眼:“没事,方才已经报过仇了。”
话音刚落,枕头便朝她飞了过来。
两人在海棠林中腻歪了许多天,团子一只陪在两人身边,再也没敢偷跑出去玩,生怕一出门就被一道结界拦住,再也回不来了。直到传音符一道又一道的往海棠林飞,年予竹才黑着脸回到下方。
待年予竹再回来时,脸上漾着笑意:“事务我都交给闫长老处理了,总是听你说我们两个以前的事,我想和你回一趟渡仙门。”
司少棠一怔,虽然渡仙门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废土,可能与年予竹同游她还是很开心,毕竟这样就就能一直陪在年予竹的身边了。
两人皆是修炼有成的修士,自然不必如凡人般大包小裹。趁着团子打盹的间隙,她们衣袖翻飞间便化作两道流光掠出山门。
一路上,见山观山,见水戏水,也不用传送阵,端得是逍遥自在。却也因此,月余也没能走出中州地界。
这日两人夜宿于一处河岸。
司少棠掀开帐帘时,晨雾正漫过河面。四野群山如黛,将这一湾碧水环抱。那河水清得能数清河底卵石上的纹路,三五尾银鱼穿梭其间。
她忽然想起昨日黄昏,年予竹蹲在岸边青石上,眼巴巴盯着游鱼的模样活像只馋嘴猫儿。
此刻朝阳才爬上东边山脊,司少棠已褪了鞋袜,拎起昨夜削好的鱼叉踏入河中。
初春的河水还裹着残冬的凛冽,寻常人沾着便要跳脚。她却觉得这凉意恰到好处,水流拂过脚踝时像一匹冰绡在皮肤上流淌。河底细沙从趾缝间涌出,几尾傻鱼竟凑过来轻啄她的脚背。
司少棠屏住呼吸,鱼叉破水的刹那,一条银鱼结结实实插在鱼叉上……
年予竹是被一缕鲜香勾醒的。她懒懒掀开帐帘,晨风拂过发梢,便见不远处司少棠正半蹲在篝火旁,衣袖挽至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火堆上架着一口小锅,奶白的鱼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旁边斜插着两根木棍,两尾银鱼被烤得金黄酥脆,鱼皮微微翘起,油珠顺着焦脆的边缘滴落,溅起细小的火星。
她赤足踩在圆润的鹅卵石上,足尖被晨露浸得微凉,走动间裙摆轻晃,堪堪掩住莹润如玉的脚趾。
“司少棠!”她斜睨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三分嗔怪七分慵懒,走到她身旁时却又泄了气,软绵绵地往她怀里一靠,活像只没骨头的猫儿。
司少棠低笑一声,拾起一根烤得恰到好处的银鱼递到她唇边,指尖还沾着一点炭灰,却衬得她笑意愈发清润:“怎么了?魔尊大人?”
年予竹接过鱼,先深深嗅了一下,随即轻咬一口,酥脆的鱼皮在齿间碎裂,内里的鱼肉却鲜嫩多汁,咸辣的香料混着鱼脂的清香在舌尖绽开。她鼓着腮帮子嚼了两下,含糊不清地嘟囔:“你说怎么了?你到底多少岁了?怎么这么能折腾人……”
司少棠不答,只是又舀了一勺鱼汤递过去,汤色澄澈,浮着几片嫩绿的野菜,热气氤氲间,鲜香扑鼻:“那你好好补补身子。”
年予竹瞪她一眼,葱白的指尖在她手臂内侧狠狠一拧,这才接过鱼汤,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待吃饱喝足,她懒洋洋地倚在树下,后背贴着司少棠的胸膛,指尖百无聊赖地勾着她腰间的系带,缠绕、松开,再缠绕。晨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偶有一两片花瓣飘落,轻轻落在她的发间。司少棠伸手替她拂去。
司少棠倚在古树虬结的根部,指尖正缠绕着年予竹的一缕青丝把玩。闻言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两座山峰如巨门对峙,中间那道细若游丝的白色缝隙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她忽然蹙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年予竹的腕骨:“这山势有些特别还有些眼熟。”
“嗯?”年予竹懒懒应声,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往她怀里又陷了陷。这些时日她愈发贪恋这般肌肤相亲,司少棠的衣襟总染着她身上味道。只是这人也忒经不起撩拨,日子一久,她都觉得自己有些荒。淫。
“说来也巧,我魔教前右护法元昭本来的家族就在那处天堑。也是你的老熟人了,而且那两座山峰可是另有特别之处。”
司少棠:“哦?有什么特别的?”
年予竹:“那两座山另有玄机。是上古留下的传送阵,直通北洲一处城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