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陆俨洲就是1号！


    “爸。”这次, 无奈的换成了陆俨洲。


    他来大口山的事没和陆老爷子讲，是他突然昏迷之后梁特助告诉陆老爷子的。


    知道父亲担忧自己的身体，面对打趣, 陆俨洲不好说什么, 毕竟, 他确实是因为林倦才从帝都赶来。


    “直接回帝都吧。”陆老爷子思考片刻，道。


    纵然他已经将医疗团队带到这边，但这里条件有限, 总归没有在自己地盘放心。


    林倦也想想念在陆园的咸鱼日子, 嘀嘀咕咕朝陆俨洲抱怨：“你们是不知道这幻境多变态，我在里面当了近一年的社畜, 七点半就得去实验室, 别人上班好歹有个单休双休的, 我在里面上班，是全年无休！”


    “怎么要上班？”陆俨洲同样低声问。


    林倦将自己进入大口山之后发生的事说了, 重点吐槽剥削人的实验室，顺便说了一些1号的事。


    陆俨洲似乎对1号很感兴趣，问了不少细节。


    提起1号, 林倦难免想到离开幻境前的最后一幕，有些难受：“傻1号，明明可以不遭那一场罪的。”


    一切都能和记忆中发生的事对上，陆俨洲心中掀起惊涛巨浪，昏迷之后，自己真的进了林倦所在的幻境, 变成1号，直到林倦破开幻境，才脱离幻境里的身体。


    “它不会后悔的。”即便知道只是一场幻境, 1号也不会让林倦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


    陆俨洲很笃定这点。


    “你怎么知道？”林倦没指望陆俨洲回答，自顾自继续道，“也是，1号傻乎乎的，空长那么大个，脑子不灵光，如果……”


    如果什么。


    林倦没继续往下说。


    1号只存在于幻境，就算他勒令【记忆回笼】创造出一个同样的幻境，新的1号也不是1号了。


    林倦将各种情绪藏进心底，到底不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了解他的陆俨洲看出他的不快。


    他伸手，握住林倦放在膝盖的手。


    林倦转头，疑惑看向他。


    “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在一个巨大环形透明箱里醒来，没有手，没有脚，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眼球，我自己也变成了一颗眼球。”


    “最初，我以为是因为自己当初吃了眼球，产生异变，很快，我发现不是，我看到了透明箱外身穿白色工作服的你。”


    “实验室发生意外，饲养箱不知被谁打开了，眼球蜂拥而上，涌向你，我才见到你，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被眼球吞没。”


    陆俨洲说了很多，每一个细节都能和林倦记忆里对上。


    被刻意压在心底的记忆随着陆俨洲的述说重新浮现，林倦呆滞一般，静静坐着，一动不动。


    陆俨洲声音很轻，却如惊雷般在林倦耳边炸响，连什么时候自己的手与陆俨洲十指相扣都不知道。


    他紧紧握住手，一并握住了与自己十指相扣的陆俨洲的手，声音微颤：“也就是说，你昏迷之后，变成了1号？”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倦在意的人、物不多，很少面对失去，他对1号，起初的确没什么感情，可感情本就是相处出来的，1号日日黏着他，又乖巧听话，林倦很难不对它生出感情。


    就像养了一只乖巧黏人的宠物，养了1号之后，林倦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把宠物看得那样重了。


    若在现实，他可能不会与1号产生这样深的联系，幻境中，他与1号朝夕相对，1号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打理，不知不觉中，1号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在林倦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告别。


    林倦一直不让自己回忆，理智告诉他，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从始至终都没有1号。


    他努力不让自己陷入负面情绪。


    可现在陆俨洲告诉他，昏迷之后，他做了一个梦。


    陆俨洲就是1号。


    想到1号还不是1号时，凭借微弱身躯，守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明明那样弱小，明明知道他很强不会受伤，仍拼着一口气，不顾自身被撞出一身伤口，不让任何一只眼球靠近自己。


    林倦眼前一片模糊，竭力掩藏声音里的哽咽：“陆俨洲，你知道我很强，为什么，为什么……”


    实验五区那次是，最后爆炸那次也是。


    “小倦，倦倦，冷静，”陆俨洲将颤抖的青年拥进怀里，“我无法看到你在我面前受伤，倦倦，你很强，我知道，我当时只是想保护你，没想那么多。”


    他轻轻拍着怀里青年的后背，车里挡板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陆老爷子没和他们坐一辆车，整个后座只有他们两人。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陆俨洲，看我一无所知的样子，很好玩吗？”林倦知道自己的话很无理取闹，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在外人面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是做好了和1号永不相见的准备，是以为1号从未存在过，现在陆俨洲告诉他，1号就是他，林倦心中积压的所有情绪一下子爆发了。


    他是人，会担忧，会难过，拥有一切人类该有的情绪。


    “不是不告诉你，倦倦，我后来自己也不知道，我是陆俨洲。”


    一下一下拍打起到安抚作用，林倦短暂失态后，快速调整好自己，闻言，疑惑：“怎么会不知道？你失忆了？是不是因为那次受伤太严重？”


    那个时候，在林倦眼中，1号和其他实验体没什么两样，对1号状态如何也没有过多关注。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用说对不起，”陆俨洲捧起林倦的脸，语气认真，“倦倦，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我只是想告诉你，1号对你的保护，是自发行为，1号永远不会离你而去，你不要为幻境里发生的事难过。”


    “我失去作为陆俨洲的记忆，受伤只是微不足道的原因之一，真正的原因是，我被幻境同化了，和那些被同化的异能者一样，就算不受伤，我的记忆也会被压下。”


    不是不愿和你相认，而是我已无法和你相认。


    即使没有记忆，我也将遵循本能，去爱你。


    陆俨洲眸光幽深，藏着林倦看不懂的情绪，林倦呐呐和他对视，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会儿是现实的陆俨洲，一会儿是幻境里的1号。


    “不用想太多。”陆俨洲手臂微微用力，将青年重新拥进怀里。


    林倦全身被熟悉气息包裹，多日紧绷的情绪骤然放松，眼皮越来越沉。


    他睡着了。


    清浅呼吸从怀中传来，陆俨洲垂眸注视怀中青年，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


    登机时，林倦没醒。


    陆俨洲将人打横抱起，登上私人飞机。


    陆老爷子先一步登机，见他抱着人上来，心中一惊：“小倦这是怎么了？”


    “睡着了。”


    陆老爷子松了口气，到底不放心：“回了帝都，你们俩都去做个身体检查。”


    尤其陆俨洲，怎么又昏迷了呢？


    这次虽然昏迷时间不长，陆老爷子怎么也放心不下，被吃下的眼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打听治愈系异能者下落的进程，必须加快。


    一觉醒来，陆家的私人飞机正好降落。


    黄昏时分，落日熔金，林倦眯眼看着外面的天色，睡了一觉，他心情平复许多。


    想到睡着前的失态，林倦脸色微僵。


    不等他别扭，一行身穿白大褂医生的到来终止他的种种情绪。


    稀里糊涂被带去检查了一遍身体，林倦从陆老爷子口中知道，陆俨洲昏迷一周的消息。


    想来，陆俨洲就是在昏迷之后进入幻境的。


    两人身体都没什么大问题，林倦有些睡眠不足，回到陆园，狠狠睡了三天，林倦恢复活力。


    再说起幻境发生的一切，林倦情绪起伏不像之前那么大了。


    林倦去了趟诡异特事办。


    范希文和沐小婉的疯都和眼球有关，大口山的诡异解决了，她们的病还没解决。


    林倦打算从【记忆回笼】身上找找有没有让范希文和沐小婉恢复的办法。


    【记忆回笼】被林倦抓住，剩下的收尾不需要费多少功夫，刘局当天带人赶回帝都，听说林倦过来，放下手边的事过去。


    “林先生来了。”


    “【记忆回笼】还在你们这边吗？我有些事想问她。”林倦直接说明来意。


    “在。”


    【记忆回笼】情况特殊，楚寄凡太像一个人类了，身上污染值也很低，关于如何处置她，诡异特事办高层开了几天会，都没达成一致。


    提起【记忆回笼】，刘局一阵头疼：“关于怎么处理【记忆回笼】，林先生有想法吗？”


    林倦：“按你们一贯方式处理不行吗？”


    刘局：“行是行，只是有些人觉得【记忆回笼】太像人了，按以往的处理方式处理太不人道，而且楚寄凡的研究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他们想让楚寄凡继续研究。”


    楚寄凡先他们多年研究诡异，对方本就有天赋，当初又为了救人钻研了很久关于延缓、逆转污染的研究，如果这些成果能投入使用，对整个华国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现在他们不会觉得诡异是这几年突然出现的了，别人领先他们研究这么多年，对华国来说，太被动了。


    刘局理解高层的想法，只是楚寄凡已经是诡异，不确定性太大，能不能用，怎么用，上面无法拿出足以信服反对意见者的章程。


    时隔三日，林倦再次见到楚寄凡。


    楚寄凡换了身衣服，是林倦熟悉的研究员打扮。


    见林倦盯着自己看，楚寄凡主动开口：“我还是觉得这个样子比较适合我。”


    说完，她微微一笑：“林先生觉得呢？”


    “你一笑，就不像她了。”林倦开了个玩笑。


    楚寄凡脸上笑容淡去，看向林倦的目光里，混了一丝复杂之色。


    林倦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看到楚寄凡手腕上银色手铐，挑了下眉：“手铐对诡异也有用？”


    陪同进来的刘局解释：“不是普通手铐，是实验基地那边新研究出来的成果，可以抑制诡异力量。”


    楚寄凡身份特殊，要见她，需要提前打申请，刘局干脆跟林倦一起过来。


    他没有在里面久待，走出被改造成收容箱的房间，来到隔壁监控室。


    楚寄凡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成为诡异之后，她的性格发生了一些细微变化，比林倦在幻境里接触的楚寄凡多了一层无所顾忌。


    关押楚寄凡的地方也是特制的大号收容箱，在里面，诡异的污染被压到最低。


    “你现在恢复了多少记忆？”林倦双手交叉，放在膝前。


    “作为楚寄凡的记忆基本都恢复了，林先生来见我，是想知道什么吧。”楚寄凡没有隐瞒。


    楚寄凡的价值很大，关于十多年前的实验室，关于诡异的研究，关于至今仍隐藏在暗处不为人所知的势力……


    林倦不奇怪诡异特事办对她的去处产生争执。


    有些事情，值得冒险一试。


    林倦不介意替诡异特事办先探一探楚寄凡的底：“我这边，有两个病人，她们因为你们实验室的实验体B-023疯了，我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让她们恢复。”


    “有。”楚寄凡甚至没问是怎么受到影响的，回答的干脆利落。


    “什么办法？”林倦身体微微前倾，看似急切。


    楚寄凡：“带我去见她们，我能让她们恢复，当然，你们若是不放心，也可以把她们带来见我。”


    “这点我做不到。”说话同时，林倦仔细观察楚寄凡表情。


    “我认为，请人帮忙，至少得拿出一点诚意，林先生觉得呢？”楚寄凡语意不明。


    林倦没有说话。


    监控室外，盯着监控室的异能者感叹：“我还是第一次见诡异在林先生面前如此大胆。”


    可不是。


    其他异能者在心中点头。


    看他们收容的【水塔】，看在林先生身边当武器的【林中木屋】，在看被林倦一拳揍趴的其他诡异，凡是在林先生面前冒头的诡异，没一个能硬气的。


    屋里交谈还在继续。


    “你该知道，现在外面的时代和你当初的不一样，诡异被世人所知，国家成立了专门的机构处理诡异事件，楚寄凡，好好配合，你或许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林倦没说，楚寄凡也没问。


    她垂下眼，陷入沉思。


    许久，她抬起头：“明天，你带人过来，让他们给我准备一些东西，我能制出让她们恢复的药。”


    林倦颔首：“我会传达。”


    打开门的前一秒，楚寄凡叫住林倦：“等等。”


    林倦停下脚步，回头。


    “你想知道，真实的过去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比如，他们有没有研究出真正的【天使之眼】。”


    手从门把手放下，林倦转身，坐回椅子：“我很乐意知道。”


    “他们没有研究出真正的【天使之眼】，但他们成功培育出B-023的进化体，进化体被命名为实验体A-023，它们体型不大，更容易污染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人的认知。”


    林倦瞬间想起，被邱丽淑欺骗多年的陆家二哥，和吃下眼球的陆俨洲。


    邱丽淑……


    “你们研究的实验体里，有蜘蛛吗？”


    林倦在幻境里，特意查过实验室里的所有实验体，没有发现里面有蜘蛛一类。


    昆虫都很少。


    楚寄凡：“我们那个实验室没有，但其他地方有，他们的实验室遍布全球，有专门研究动物的，有专门研究昆虫的，还有一些其他类，分的很细，我当初在的实验室，属于里面规模比较小的。”


    林倦：“你知道多少关于他们的信息？”


    “不多，”楚寄凡眼中闪过一抹憎恨，“我要是知道，当初就不会紧紧只毁坏一个实验室了。”


    死去的人无法复生，她在意的人，永远回不来了。


    “我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身后头发无风自动，淡淡光芒从楚寄凡身体里发出，收容箱里，污染值急剧飙升。


    “【记忆回笼】失控了！”监控室里，看到这一幕的异能者霍然起身。


    “别急，看林先生怎么做。”刘局老神在在。


    有林倦在，【记忆回笼】再怎么失控，也出不了乱子。


    监控里，林倦已经起身。


    他动作很快，不等楚寄凡完全失控，一掌劈下，半爆发的诡异倒了下去。


    林倦拍拍手，看向监控方向：“尽量别在楚寄凡面前提当年发生的事，会导致她失控。”


    林倦出来，一名异能者小跑过来：“林先生，请走这边。”


    “林先生，【记忆回笼】所说之事……”刘局拿不定主意。


    他是很心动的，但刚刚林倦只问起当年发生的事，【记忆回笼】就险些失控，若让她做实验，会不会想起更多不好的事？


    “既然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做实验应该不影响，你们把她说的东西准备好，看她什么时候做，我会过来看着。”


    如果任何一件事都能使楚寄凡失控，林倦也不可能和她正常交流那么久。


    触发点应该在当年那件事上，尽量不提就好。


    有林倦这句话，刘局着手安排。


    按照楚寄凡要求，刘局收罗来她要的材料、设备。


    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知道的人不多，实验时间不长，不到三个小时，楚寄凡做出成品。


    刘局和另外两名高层全程恍惚。


    诡异见得多了，会做实验的诡异还是头一回见。


    “成品有些多，你们可以拿一些先去化验成分。”知道自己的诡异身份不会轻易取得这些人的信任，楚寄凡主动开口。


    药剂一分为二，一半拿去研究所，另一半交到林倦手里。


    确定成分安全后，林倦带着药剂去见沐小婉和范希文。


    楚寄凡说，服下药剂，会沉睡二十个小时，再醒来，实验体B-023造成的副作用就会消失。


    喂沐小婉和范希文服下药剂，本来闹腾个不停的两人瞬间停下，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接下来是漫长时间的等待。


    对沐家和范家来说，这二十个小时注定难熬。


    一夜无眠。


    林倦也没睡，在外面等候了一夜。


    距离二十小时越近，两家人越紧张，他们不知道，醒来的会不会是他们熟悉的亲人。


    陆家二哥依然没进来，如雕塑一般守在外面。


    “叮——”


    时间到了。


    沐家人和陆老爷子紧张盯着床上。


    躺在床上的人动了。


    沐小婉睁开眼，眼中一片茫然。


    沐家人迫不及待围上去：“小婉？”


    他们不知道沐小婉有没有恢复，喊的格外小心翼翼。


    “大哥？”沐小婉撑着身体坐起来，“爸，妈，你们怎么都在这？”


    她看了一圈，纳闷：“我在做梦吗？你们怎么看起来都老了这么多？”


    “小婉！”多年期待成真，沐家人喜极而泣，“小婉真的好了！”


    一家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隔壁范家也是一样的场景。


    林倦紧绷的心弦松懈，看来楚寄凡没骗他。


    敲了敲门，屋里一静，沐家大哥过来开门，看到林倦，眼眶还是红的，语气激动：“林先生，多谢你，小婉真的好了。”


    他们无数次期盼这一天的到来，迎接的，是一次又一次失望，这次，终于等到了沐小婉真正清醒。


    等候在外的医护人员进来给沐小婉检查身体，庄羽枫也在。


    用异能探查了一遍沐小婉的身体，庄羽枫若有所思：“看来，科技也是能对付污染的。”


    异能者稀少，净化系和治愈系的异能者更少，且，他们力量有限，楚寄凡研究出的药剂却不一样，只要原料够，可以无限制生产。


    【记忆回笼】的价值，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等沐家人调整好心情，林倦走进病房。


    沐家人热情和沐小婉介绍林倦：“这位是林先生，小婉，你能清醒，多亏林先生带来的药。”


    沐小婉已从至亲口中得知自己疯了十多年的事，见到林倦，恍惚了一瞬。


    “大哥，我想单独和林先生说几句话。”


    经此一事，沐家人对林倦的信任值达到了最高，闻言，将空间留给两人，走出病房。


    等人离开，沐小婉轻声开口：“林先生，我见过你。”


    林倦很确定自己没见过沐小婉，除了上回去疗养院。


    “你在哪见过我？我之前去疗养院看你，你有印象？”


    “不是疗养院，”沐小婉摇摇头，“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林先生也穿着白大褂，站在玻璃箱外，观察我们。”


    “我周围都是眼球，有大有小，我们会经常厮杀，你吃掉我，我吃掉你，我不知道自己吃掉了多少眼球，更不知道自己被吃掉多少回，我的意识有时候是清醒的，大多数时间是混沌的。”


    “像跌进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我努力想要清醒，可我的意识在不断远离，到后来，我完全不知道我是沐小婉，不知道我曾经是一名人类。”


    “我迷失在了噩梦里。”


    “林先生，那不是梦，对吗？”


    她望着林倦，语气笃定。


    沐小婉的意识也被困在了【记忆回笼】中吗？


    那么，沐小婉的醒来，是楚寄凡给的药剂起了作用，还是她解除了控制？


    心中种种想法林倦没在沐小婉面前表现出来。


    “你现在已经醒了，不会再回到梦中，你可以只当那是一个噩梦，一个跨越十数年的噩梦，现在，你醒了，你会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迎来崭新人生。”


    “我知道了，”沐小婉收回目光，“林先生说的对，不管怎样，我已经醒了，不该沉湎于不知真假的噩梦中。”


    未来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生。


    第47章 要读书吗？


    沐小婉记起从前, 找回自己，唯独忘了和陆家二哥的所有过往。


    沐家人对此乐见其成。


    沐小婉恢复，他们被告知实情, 的确, 陆家二哥也是受害者, 那些事的发生和他无关，但伤害已经造成，虽不是出自他的主观意愿, 总归是由他引起。


    沐家人不迁怒于他, 已是最大仁慈。


    陆家二哥只躲在暗处偷偷见了沐小婉一次，确定她恢复的很好, 找回曾经的兴趣, 准备继续读书, 就不再靠近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和沐小婉之间, 早已有缘无分，沐小婉缺失的十多年人生，是他永远无法补偿的。


    收回目光, 陆家二哥转身离开。


    病房里，沐小婉本是背对窗户，像是感觉到什么，转身，走到窗户边，看到陆家二哥离开的背影。


    眼中复杂了一瞬, 很快恢复清明。


    林倦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不见见他吗？”


    沐小婉清醒前，陆家二哥经常来，虽然见不到人, 在外面看看也很满足，沐小婉清醒后，除了用药当天，他反而只来了这么一次。


    “没有见的必要，”沐小婉摇摇头，“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恩怨在她的“失忆”下画上终止符。


    她的人生已经缺失十几年，年少的梦想尚未实现，未来，她有很多很多可以做的事，没有时间沉湎在过去的恩怨中。


    “很快，我就要出院了，大哥为我申请了国外的学院，我准备继续深造。”沐小婉说出自己的计划。


    林倦面露赞赏：“你和范小姐，不约而同选了同一条路。”


    沐小婉知道范希文是被邱丽淑篡改人生的女孩，对她印象很好：“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朋友。”


    “范希文继续由陆氏资助，留在帝都上学，若有缘，你们自会相见。”


    范希文那边，范家父母只知道女儿当年的上学名额被邱丽淑顶替，并不知道范希文的疯和诡异有关。


    范希文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拜托他们，不要将诡异一事告诉父母，父母已经年迈，为她担忧太久，她不愿父母继续担惊受怕。


    林倦想到沐小婉说的被困在幻境中一事，旁敲侧击问起范希文当年的事。


    即使过去了十多年，范希文仍然对那天的记忆印象深刻。


    “那天月光很亮，我独自走在小路上，遇到了一个问路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长风衣，带着眼镜，看着像个文化人，他问的地方有几个岔路口，我看他走了几次都没找到正确方向，便走过去给他指了一下。”


    记忆洪流倾泻而下，谁都不会想到，只是一个好心之举，害那名无辜女孩的人生自此跌入深渊。


    “我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很快就没意识了。”


    “之后呢？一直到现在，你都处于无意识状态？”林倦问。


    “我也不清楚，我没有很明确的记忆，有时候，我好像被关在玻璃箱里，被什么人注视着，更多时候，我都是没有意识的，完全感知不到外界，像失去五感被包裹进一个与世隔绝的壳子里，意识不到逃离，也无法逃离。”


    范希文的遭遇和沐小婉相似，但不完全一样，得到想要的信息，林倦没继续问。


    转而聊起范希文的未来计划。


    他这次是代表医生也是代表陆氏而来。


    “不管怎么说，当年的错误也是陆氏审核不严导致，陆氏会出资继续资助你，你想继续读书吗？”


    林倦了解过，范希文当年的成绩非常优异，如果不是邱丽淑从中作梗，她的人生不该是现在这样。


    正好，他名下的诡异事件救助基金会马上成立，作为诡异事件受害人，和陆俨洲商量后，林倦决定第一个资助范希文。


    相关资|料助理已经准备好了，为了方便林倦了解基金会相关事宜，陆俨洲派了两名能力强的下属给林倦当助理。


    林倦把相关资|料递给范希文：“按你当年的成绩，上帝都大学没问题。”


    范希文接过文件，一行行看下来，不知不觉，她手上力道越来越大，紧紧捏住文件边缘。


    这是本该属于她的，一路向阳的人生。


    迟到了十数年，再次朝她伸出手。


    不管外界时间过去多久，对范希文来说，她现在仍是当年那个怀揣希望一心走出大山带父母过上好生活的女孩。


    她的心理年龄只有十七岁，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思想也没有历经世事的大人那样成熟，她脸上藏不住情绪，林倦轻易看出她的心动。


    她是想继续读书的。


    对大山里的女孩来说，唯一改变人生的道路，就是读书。


    靠知识走出大山，改变人生。


    但……


    范希文迟疑了。


    她知道，她疯了十多年，她父母年纪大了，她也成了大人，她该承担家庭责任，而不是继续做家庭负担。


    “我……”


    她的脸色变化林倦看在眼里，劝道：“你不用担心太多，你的读书费用全部由我们出，作为当年审查不严的补偿，不管你选不选择继续留在帝都读书，我们都会给你们一座帝都的房子，你和你的父母可以留在帝都生活。”


    看出范希文的意动，林倦继续说：“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帝都大学奖学金丰厚，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每年拿奖学金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从帝都大学毕业后，你能靠自己给父母更好的生活。”


    范希文被说动了。


    后续事宜林倦交给了助理去做。


    他对这方面不擅长。


    说起读书，陆俨洲问林倦：“倦倦，你想上学吗？”


    “嗯？”当时，林倦正在整理助理送来的各大学资|料。


    闻言，停下手里动作，用脚尖踢了踢陆俨洲：“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想送我去上学？”


    陆俨洲斟酌用词：“现代社会，读书是我们不可缺少的一种人生经历，校园生活和其他不一样，帝都有好几所不错的大学，倦倦想不想去体验一下？”


    陆俨洲不是突发奇想，他查过林倦的身世，林倦在山里出生，山里长大，被陆老爷子带出山，和他结婚，根本没有读大学的机会。


    他相信自己可以给林倦足够优渥的生活，但他不想让林倦留下任何遗憾。


    当初劝说范希文的时候，林倦是不是也曾遗憾，自己没能读大学？


    林倦总算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没读过大学的。


    难怪陆俨洲这几天在他面前说话格外谨慎。


    “我现在要忙的事好多，不想去读书。”他在这个世界确实没上过大学，但在原来的世界，他是上过大学的，还险些考了研究生。


    “难道陆总嫌弃我的学历了？”林倦转身面向陆俨洲，语气刻意。


    这个锅陆俨洲可不背：“我怎么会嫌弃？不管倦倦怎样，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


    爱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他只是想，将最好的一切捧到林倦面前。


    林倦比他小好几岁，二十来岁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在大学读书，每天最忧愁的事就是考试，像陆铭轩一样。


    而不是被迫过早承担起重任。


    林倦的强大实力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年纪才刚到二十。


    “没有嫌弃你的意思。”陆俨洲再次强调。


    “你还在想这事啊？”林倦放下文件，在明亮灯光下，注视男人的脸，“我知道你不嫌弃，我是开玩笑的。”


    “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陆俨洲话锋一转。


    早一点认识林倦，就不会让他在大山里这么多年，别的小朋友有的，林倦也会有。


    “早一点，说不定我还不是我。”林倦半开玩笑，毕竟，那个时候，自己还没穿过来。


    资|料差不多看完了，林倦边收拾边道：“我准备再去见一见楚寄凡，沐小婉和范希文都在被B-023污染后意识沉进幻境，不知道这种情况多不多，这么看来，你上次进入幻境，应该也是受了B-023的影响。”


    “你现在身体没什么影响了吧？”林倦有想过，把楚寄凡研究出的药剂给陆俨洲也吃一点，但陆俨洲人是清醒的，身上也没污染，和沐小婉范希文两人情况不太一样。


    药本来就不能乱吃，林倦权衡利弊，还是没让陆俨洲吃。


    “没有，”从大口山回来，陆俨洲再没突然昏迷过，身体状况也在一天天变好，“现在精力也比之前好了，倦倦不必担心。”


    “那就好，”林倦仍不放心，“怎么会突然昏倒呢？之前不都好好的？”


    陆俨洲也不知道原因。


    他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一些异常，但等他仔细检查，又和往常无异。


    尤其从大口山回来，担心林倦的时候还不觉得，确定林倦无事放松下来后，陆俨洲感受到一股奇怪的饱腹感。


    好像吸收到了足够能量，整个灵魂都舒展开，非常惬意。


    刚好林倦回来后陷入忙碌，等林倦忙完，那种饱腹感已经没了。


    他的身体一切正常，甚至比之前精力更加旺盛，就算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都不会感到疲倦。


    好像回到了读书时精力最好的时候。


    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小小苦恼。


    比如，心上人在怀，难免意动。


    好在，可以忍耐。


    想着想着，林倦思绪飞到别处。


    他出神的明显，陆俨洲看出来：“倦倦在想什么？”


    “在想邱丽淑，”林倦老实回答，“她为什么会异化成一只大蜘蛛，她生的三个孩子，是一开始就是蜘蛛吗？还是被污染变成蜘蛛的？”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陆家二哥只那天问了一嘴孩子的事，之后再也没提过，处理完帝都的事后，确定沐小婉康复，他离开了帝都。


    陆老爷子尊重他的决定。


    范希文是诡异特事办知道的唯一接触过黑风衣男人的活人，等她身体康复，诡异特事办找她询问当年的事。


    范希文很配合，她最后还是选了继续读书，她的记忆停留在一切没发生前，她没有选择直接去大学，而是打算再参加一次高考。


    “我当年能考进帝都大学，现在依然可以。”范希文很坚持。


    她的父母无条件相信她：“文文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一年一度的考试周，林倦坐在学校附近奶茶店里，看外面学子来来往往，感慨：“还好我不用考试。”


    陆铭轩咬住吸管：“还好我已经考完了。”


    “听说小叔想送你去上学，小叔父，你来我们学校吧，我们学校很好玩的！”


    “你听谁说的？”林倦吸溜吸溜奶茶。


    “我不小心听到爷爷和小叔的对话知道的。”陆铭轩不好意思挠挠脸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爷爷让我给他送东西来着。”


    “没事，”林倦不在意，“我已经拒绝你小叔了。”


    林倦没想到，自己前脚刚拒绝陆俨洲，后脚去诡异特事办就接到了一个特别的委托。


    林倦来诡异特事办见楚寄凡。


    楚寄凡的价值对华国来说太重要，经过商议，上面暂时决定不像对付其他诡异那样处决她，而是看能不能从她身上学一些技术。


    “要是她还是人类就好了。”刘局叹气。


    “也没多大差别。”林倦站在透明实验室外，看里面的楚寄凡忙碌。


    楚寄凡和其他诡异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许是因为执念所化，她对除当初实验室成员外的人攻击性不强，一心扑在研究上。


    研究出林倦要的药剂后，又找诡异特事办的人要了其他材料，做新研究。


    看到林倦，楚寄凡停下手里动作，靠近。


    他们隔着特殊材料制成的透明墙相望。


    门打开，林倦独自进去。


    话家常一般，林倦开口：“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楚寄凡收拾桌面上的文件，“要是有人打下手就好了。”


    林倦心念一动：“你愿意他们来帮忙？”


    “不是他们自己害怕不敢进来？”楚寄凡挑眉，“我可从来没说过不让他们进来的话。”


    “也是，”林倦点头，“你不怕你的研究成果被他们泄露出去？”


    “我都不是人了，又无法靠这些研究拿奖，我只是想做研究而已，如果你们能找来几个让我用得顺手的人，我不介意把我之前的研究成果都教出去。”


    “你真愿意？”林倦诧异。


    “如果我的成果能给实验室背后那些人带来危机，就更好了。”楚寄凡露出一丝恶意。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一点都没暴露，真让人不爽。”


    成为诡异之后，楚寄凡的情绪更不受控制，喜恶分明，对实验室可谓是恨之入骨。


    “说实话，如果不是被你们关在这，我现在可能去找他们寻仇了。”


    “那我们的目标可以说是一致的了。”


    楚寄凡没那么好忽悠：“据我所知，你不是诡异特事办的人，实验室和你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我有个朋友，可能被他们惦记上了，这也让我很不爽，”林倦大致说了下邱丽淑做的事，“不知道吃了眼球，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下诧异的变成了楚寄凡：“你是说，你朋友吃下眼球之后，没有任何异化迹象？”


    “对。”


    “这不可能，”楚寄凡下意识反驳，“那么多次实验里，没有一个人能抵御B-023的污染，要么，你朋友已经异化了，只是没让你知道。”


    “我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他确实没有异化迹象，身上污染值也很低，只是当时昏迷了许久，后来也醒了，哦对了，上次我进入幻境后，他有昏迷了一次，他说，昏迷后梦到了幻境里发生的事，和我在幻境里的经历能对上。”


    林倦没有说陆俨洲变成实验体的事，只说对方梦见幻境发生的事，楚寄凡以为和林倦他们情况一样，奇怪：“但是除了你们，我没感觉到有其他人进入幻境。”


    “可能是因为你当时没彻底清醒，感知有遗漏。”林倦道。


    楚寄凡真正醒来，是在林倦打穿幻境之后，某方面来说，如果没有林倦，楚寄凡永远不会恢复意识，【记忆回笼】将一直处在二维空间和三维空间之间，困住接近的人，但无法被人感知。


    “或许吧，”楚寄凡陷入沉思，“不过你朋友不受影响这点很值得研究，如果你愿意让你朋友来我这给我研究一下，我免费将我之前的所有成果送给你，怎样？”


    说到后面，楚寄凡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连带的，室内污染值显著上升。


    “不怎么样，”林倦毫不留情拒绝，“他是人类，你不是最恨人体研究吗？”


    “我不做人体实验啊，”楚寄凡拿起一根试管，摇晃，“我只是抽个血，取点样，看能不能用什么发现。”


    试管里，荧光绿液体流动，林倦注意力被吸引：“这是什么？”


    楚寄凡随意将试管一抛，林倦接住。


    “一点意外产物，会爆炸，可以用来炸诡异。”


    林倦盯着试管打量：“你这研究速度够快的啊，我记得你原来不喜欢研究这些吧。”


    “是不喜欢，不过后来想想，这东西也很好用，用来炸人渣再适合不过了。”


    林倦跳开这个危险话题：“那两个女孩已经恢复了，她们都选择了继续读书，两家都想当面感谢你，我说你不方便，他们便让我代替他们跟你说一声谢谢。”


    “还录了一个视频，我放给你看。”


    林倦打开手机，点进相册，按下播放键。


    先出来的是范家人，范家父母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话都很朴实，也因为这份朴实，显得格外真诚。


    怒气值缓慢上升的楚寄凡一愣，从愤怒状态清醒，许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段感谢视频，脸上出现短暂茫然。


    许久，她抿了下唇：“不用感谢我，别告诉他们，我是诡异。”


    如果知道她是诡异，他们会害怕吧。


    久违的，楚寄凡心中一阵刺痛。


    她如今的身体已经很难感知到疼痛，那份疼痛，来自灵魂深处，来自曾经还是人类的自己。


    彻底异化成诡异之后，真的无法逆转了吗？


    楚寄凡心中生出一股强烈渴望，新的执念取代原先的复仇执念，她不愿再做一个受本能左右的诡异。


    “我想继续未完成的研究，”楚寄凡声音微滞，“我要选几个助理，我可以将我之前的研究成果尽数交出，林先生，我想和诡异特事办高层谈一谈。”


    林倦没说话。


    楚寄凡知道自己的筹码不够，继续加码：“林先生，有一些信息，您或许会感兴趣。”


    “您听说过‘圣母计划’吗？”


    “圣母计划”是楚寄凡曾经工作过的实验室更上层人员提出来的，他们选择了一批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女性，楚寄凡不清楚他们的选择方式，只知道，被选中的女生将成为母体。


    那些人会一点点将诡异注入这些母体体内，同时注入克制诡异力量的药剂，降低诡异污染，让这些母体可以毫无知觉继续在人类社会生活。


    “这个计划是在实验体B-023有进化迹象之前提出的，邱丽淑很有可能是被选中的母体。”


    “等等，”林倦打断她，“邱丽淑是B-023的母体，为什么会异化成【人背蛛】？”


    “我不知道具体是不是这样，只能说我的猜测，人类母体很弱小，但是诡异实验体进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为了达到孵化出更强大诡异的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即将孵化前，将母体感染成更强大的诡异。”


    “邱丽淑生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是蜘蛛，”林倦想起三个大小不一的蜘蛛，“人和蜘蛛能生孩子？”


    不应该有物种隔离吗？


    “不能，生殖隔离不是说着玩的，那些人也不会提前那么多年把邱丽淑污染成诡异，你说的几个孩子，只能是后期污染。”


    和楚寄凡交谈完，林倦将她的诉求告诉刘局，诡异特事办内部的事林倦不会参与。


    “林先生认为楚寄凡的话可信吗？”刘局思索了一会，出声询问。


    “不可全信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信，”林倦意有所指，“就算是人类，也有生出异心的，这么看，诡异和人类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我明白了。”


    离开前，刘局叫住林倦：“林先生，我们想请您帮一个忙。”


    刘局说的帮忙，是给林倦安排了一个新身份，送他去上学。


    林倦将刘局送来的校服拿出来，换上。


    是最常见的华国校服样式，蓝白配色，穿上自带一股青春洋溢气息，林倦打量镜子里的自己，这么走出去，说是高中生完全有人信，难怪刘局要让自己帮忙。


    调整好衣领位置，林倦走出洗漱间。


    陆俨洲刚进来，就看到穿着一身校服的长发青年，呼吸一滞。


    青年本就长着一张足够晃动人心的脸，皮肤白嫩，穿上校服，像极了一个没走出过象牙塔的学生。


    让陆俨洲情不自禁设想，如果林倦真的是一名学生，会是怎样的情形。


    如果林倦去了学校，一定会很受欢迎吧。


    穿着校服，看起来乖乖的，又小又乖，陆俨洲不自觉生出一股保护欲，想将最美好的一切留在对方身上。


    林倦抬头，看陆俨洲盯着自己出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陆俨洲？”


    陆俨洲眨了下眼，从思绪里脱离。他握住林倦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倦倦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什么样？”林倦低头看了眼自己，恍然大悟，“你说这身校服？”


    陆俨洲点头：“倦倦改变主意，打算去上学了？”


    但是不对啊，这身校服，很明显是高中校服，陆俨洲目光挪到林倦左胸的徽章上，上面写着“向上中学”呢。


    向上中学，陆俨洲没什么印象，打算转头去查一查，不过从校服款式来看，应该是所公立学校。


    “倦倦拒绝我的提议，是不想直接上大学，打算从高中读起吗？”


    也不是不行，陆俨洲忍不住思考，家里有个高中生需要做哪些改变。


    “要是有课跟不上，我们可以请家教，这里距离学校位置应该不会很近，不然去那边买个学区房……”


    见他说着说着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林倦忙夺过他的手机：“等等，等等，你不觉得我去读高中很奇怪吗？”


    不知想到什么，陆俨洲眸光闪烁了一下。


    老婆突然成了高中生，是有些奇怪。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刺激感。


    陆俨洲喉结滚动，像在说服自己：“一点也不奇怪。”


    第48章 学校的怪物


    “看起来会不会不像个学生？”林倦自言自语, “不会露馅吧？”


    要不是刘局说，他们诡异特事办异能者都长得太成熟，还给了他一大笔委托费, 他是不会答应的。


    “露馅什么？”陆俨洲沉浸在自己思绪里, “倦倦想读书, 不考虑离陆园近的学校吗？向上中学位置在哪，离这里近不近？”


    “不是我选的学校，我也不是真的去读书, ”林倦总算意识到陆俨洲想岔了, 解释，“是刘局那边, 发现这个学校有点问题, 找我去看看。”


    向上中学位于京郊, 是一座全封闭式管理的中学，恰逢暑假, 本该考试完放假的日子，却有学生家长反映，学校不给学生放假。


    不仅不放假, 还不许家长探望，不过学校本身是全封闭式管理，以往家长们也见不到自家孩子，起初，没人发现不对，是好几个家长联系不上自家孩子, 在家长群里一对，家长们才意识到不对劲。


    林倦先和异能者去家长那边了解情况。


    “学校说马上高三了要补课，以前升高三的学生也是这样, 但往年考试完他们怎么都会放几天假的，今年直接没让放假。”学生母亲脸色憔悴，几欲哽咽。


    学生父亲将手里的纸递给她：“今年期末考，我们家小平考的成绩很不错，学校那边给我们报喜，然后说，会将成绩最好的一批留在学校补课，用最后一年时间冲刺高考，很多学校都会这样，我们也没想到，这一答应，直接失去了和小平的联系。”


    “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做民警打扮的异能者问。


    “他们学校有公用电话，每隔一周，小平都会打电话过来，这次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七天没和家里联系了，我们想着给孩子送点吃的过去，和老师联系，被老师拒绝了，说想和孩子说几句话，老师也不肯答应。”


    小平母亲补充：“到这个时候，我们仍没起疑，有一天，一名家长联系我，说他们家孩子也联系不上，人们拉了个群，群里三十多个家长都说，联系不上孩子了。”


    本就是暑假时间，即使补课，也不至于不让家长联系孩子。


    几名家长一商量，离得近的家长当即赶去学校，却被门卫告知，学生早就放假了，这个时间也不属于补课时间，学校根本没人。


    孩子有没有回去，家长心中最清楚，当然不信门卫的话，冲进学校，找了一圈，惊恐发现，学校真的空无一人。


    家长们第一时间报了警。


    警方前来取证，没找到孩子们，这件事兜兜转转到了诡异特事办手里，刘局派人来一查，探到了学校不正常的污染值。


    诡异特事办的人在学校找了许久，没找到诡异，也没找到失踪的孩子。


    刘局告诉林倦，这次的诡异和之前遇到的不一样，必须通过考核，才能进入诡异区域，试了许久办法，他们查出，考核一看成绩，二看年龄。


    刘局给林倦伪装了一个身份。


    来自小地方的高中生，成绩优异，高三随父母来帝都读书，选择了向上中学。


    从小平家出来，林倦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陆俨洲。


    陆俨洲不放心林倦一个人过来，正好刘局那边忧愁派谁来当林倦家长，陆俨洲主动提出由他来。


    陆俨洲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向上中学的校长不认识他，看完林倦成绩，笑呵呵开口：“林家哥哥，小舟这孩子成绩属实优异，您放心把他交给我们学校，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让他在明年高考中取得满意成绩。”


    “那就麻烦校长和老师们了。”


    做戏做足，陆俨洲今天穿的很简单，看起来没那么富贵的，但他本身气势摆在那，校长是个会识人的，和他说话时下意识用了敬称。


    陆俨洲带林倦出来，看到最后校长露出的满意表情，两人心中清楚，第一关算过了。


    接下来就是进入孩子们被困的地方，他们需要等。


    为了达到逼真效果，这两天两人没回陆园住，而是住学校附近的酒店。


    入夜，林倦收到一封来自学校的邮件。


    邮件称，高三学习紧张，他既已选择向上中学，请于明天凌晨五点前往学校。


    这个时间，一看就不正常。


    刘局派来的异能者守在两人房间对面，这会儿得到消息过来，将邮件拍下来传到总部。


    “这算入场券吗？”林倦半靠在桌上，挑眉。


    “是不是，明天一看便知。”陆俨洲坐在林倦所靠位置旁边的椅子上。


    “早上五点，它可真会选时间。”林倦从上一个幻境出来，好不容易过了几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又要开始早起。


    为了早上能起来，林倦决定早睡。


    八点一过，他拿起衣服去洗漱，陆俨洲在处理公务。


    洗完澡出来，陆俨洲姿势不变，依然在处理公务。


    林倦带着一身水汽走过去：“你要早点睡吗？”


    他刚洗漱完，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沐浴露是从陆园带来的，得知他们要在外面住几天，管家收拾了两大车东西给他们带上。


    林倦觉得太扎眼了，挑挑拣拣选出去一部分，在管家不赞同的目光中，只留下半车。


    里面有他用惯的床上用品，刘局派人送来的校服，陆俨洲的换洗衣服，和一些用惯的生活用品。


    里面包括了味道很得林倦喜欢的沐浴露、洗发水。


    考虑到在外面泡澡不方便，林倦没带浴盐。


    陆俨洲盖上笔记本电脑：“去。”


    等他从浴室出来，林倦已经躺到床上了。


    “陆俨洲，你什么时候换的床上用品？”林倦进浴室的时候，床上还是酒店惯用的一次性白色床单被套。


    房间开了空调，林倦卷在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像只探头探脑的毛茸茸小动物。


    陆俨洲走到床边，坐下：“刚才换的。”


    林倦往旁边挪挪，挪出一个位置：“这床比家里的硬一点。”


    林倦觉得，自己快要被金钱腐蚀了，睡惯陆园的舒适大床，怎么躺都觉得酒店的床缺了点感觉。


    “管家收拾的床垫被你选出去了。”陆俨洲躺到林倦让出的位置上。


    “带个床垫出门也太夸张了，”林倦想起来这一茬，“没事，只睡一晚，不知道这次需要在学校待多久，等我进去，你就回去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不用一直留在这里等我。”


    陆俨洲“嗯”了一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林倦当他答应了，侧了侧身子，面向男人，没话找话：“你困了吗？”


    说要早睡，众所周知，越是需要早睡的时候越不想早睡，林倦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他一点也不想睡，恨不得直接熬到凌晨。


    为了方便入睡，林倦把屋里的灯全关了，一缕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陆俨洲依稀可以看清林倦的脸。


    眼睛亮晶晶的，比清透月光更让人心动。


    借着夜色遮掩，陆俨洲肆意注视这张脸，青年有着一张让人难以忘怀的脸，处处都长在陆俨洲审美上，陆俨洲以前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直到遇到林倦。


    第一眼，便沦陷了。


    陆俨洲目光逐渐柔和，声音比月色更温柔：“还没有，这个点不是我的入睡时间，倦倦不困吗？”


    “不困。”林倦诚实回答。


    陆俨洲没有说让林倦早睡的话，与他聊起天。


    两人漫无目的，想到哪说到哪，大多数时候是林倦说，陆俨洲听，偶尔，林倦停下，陆俨洲接过话题，说两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在熟悉气息包裹下，林倦眼皮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彻底消声。


    陆俨洲垂眸打量快要拱到自己怀里的人，月色撩人，青年比月色更美。


    陆俨洲抬手，轻轻拢在青年身上，阖上眼。


    他的倦倦。


    早上五点，天刚刚亮，为了五点赶到，林倦四点多就起了。


    迷迷糊糊坐起来，林倦嘟嘟囔囔：“果然，选择不上学是正确的。”


    陆俨洲取来他的校服，坐在床边将人扶住：“伸手。”


    林倦伸手。


    陆俨洲脱下他的睡衣，将校服套上。


    短袖、裤子、袜子。


    林倦像个等身玩偶，半眯着眼，任陆俨洲装扮。


    坐上车，林倦一连打了三个哈欠：“选这个时间，这诡异是生怕别人察觉不到不对吗？”


    “靠着我再睡一会？”陆俨洲搂着林倦肩膀，让他倚在自己身上。


    林倦从不委屈自己，放松身体靠在陆俨洲身上。


    酒店距离向上中学不远，十分钟不到，就到了。


    车停下，林倦从车上下来，陆俨洲提着他的书包，和充当司机的异能者一起往里学校走。


    校门紧闭，从外往里看，学校里仿佛蒙了一层纱，白色雾气弥漫，朦朦胧胧。


    校门口，保安打扮的人将他们拦下。


    他动作僵硬，像个提线木偶：“上学时间，只能学生进入，家长请留步。”


    林倦勾住陆俨洲手里的书包：“好了，你们就送我到这里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他懒得背书包，将书包往后一甩，搭在肩膀上，大步走进学校。


    进入学校，迷雾更明显。


    林倦若有所感，停下脚步，回头。


    只是一道门，学校里学校外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迷雾中，一切看不真切，林倦只隐约看到外面两人的轮廓，他朝外挥了挥手，转身。


    这次没再回头。


    陆俨洲在外面站了许久。


    久到异能者不得不提醒他：“陆先生，我们该走了。”


    陆俨洲收回目光：“嗯。”


    两人转身的瞬间，背后刮起一阵大风，迷雾被吹散，学校的异常也被一并吹散。


    林倦在迷雾里走了半分钟，周围迷雾散去，脚步声传来，林倦扭头，看到学校里来来往往背着书包的学生。


    进来之前，他看过失踪学生的相片，这些来往的学生，基本都是他在照片里看到过的。


    “你就是林同学吧？”


    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倦转身。


    “我是A班班长，老师让我来带你去教室。”


    班长是个女生，扎着马尾，戴眼镜，很符合一般人心中的好学生形象。


    林倦跟在她身后前往教室。


    “现在学校只有A班一个班吗？”林倦边走边问。


    “对，我们是尖子班，比其他班先上课，过两天整个高三就都开学了。”


    A班教室在一楼，高三是独栋教学楼，外围用各种建筑与外界隔开，单独成一个小世界。


    知道林倦是刚来的转学生，班长多介绍了几句：“我们平时多在这块区域活动，学习紧张，老师们对成绩要求很高，下课时间，同学们基本不出教室。”


    来到教室，班主任简单介绍了一下林倦，让他下去。


    林倦数了数，班级里大概三十二个学生，比外面失踪的少了三人。


    还有的三个人呢？


    一直等到大课间活动，林倦都没见到剩下三人。


    失踪的人里，有林倦昨天见过家长的小平。


    据小平父母说，小平以前学习成绩中等偏上，这次期末考试突然考了个高分，被选去尖子班，学校一说尖子班需要额外补课，他们不做犹豫就同意了。


    没想到，人去了学校，直接失踪。


    报警后，警察去学校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人，不止小平，剩下的三十四个学生全部离奇失踪了。


    警方将这件事上报，意识到事情不对，案件到了诡异特事办手里。


    刘局也派了好几名异能者前来查看，都没找到失踪学生。


    “我们怀疑，这次遇到的是A级诡异，A级以上的诡异，可以形成大小不一的领域，若领域主人不想，外人无法探知到该领域存在，这些失踪的学生，很有可能被困在了领域里面。”


    刘局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很凝重。


    A级诡异，不仅仅是比B级诡异高了一个等级，A级以上的诡异，一旦形成领域，对他们来说，更难对付。


    因为领域里的一切都由领域主人主宰，他们进入非常被动，而且不是想进入就能进入，必须达到领域主人制定的规则，才可以进入。


    经过他们的数次尝试，终于试出进入领域的规则。


    权衡之下，为了确保顺利救出被困的三十五名学生，刘局和高层一致决定，请林倦出手。


    找上林倦的时候，刘局语气无奈：“诡异特事办里A级以上异能者太少，仅有的几个一看就不像是高中生，天纵和星辰都去试过，第一个要求都没达到。”


    成绩他们可以想办法伪造，年龄伪造不了。


    林倦虽然过了十八，但他刚满二十，长得又嫩，换上校服说是高中生毫无违和感。


    庄羽枫经历过未来，知道领域有多难对方，但未来，领域出现的时间没有这么早，为了引起上层重视，不重蹈前世覆辙，他以【预知梦】能力整理出一份文档，连夜提交。


    文档里，他详细介绍了领域的难缠之处，有领域加持，A级诡异比B级诡异难对付百倍，上层果然引起重视，得知向上中学可能出现领域后，派了数名异能者给刘局调动。


    进入学校前，刘局和庄羽枫再三提醒，让林倦一定小心，林倦不会轻敌，没有贸然行动，准备先观察一下，领域是怎么回事。


    目前看来，除了老师和学生人机了一些，没其他异常。


    林倦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污染，充斥每一处。


    高三学习任务繁重，一节课刚下，另一节课的老师就来了，学生们像旋转的陀罗，一刻也不停歇。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翻卷子、笔落下的声音，老师严厉，除了教学，不会多说一句额外的话，整个环境说不出的沉闷、压抑。


    一天下来，林倦先受不了了。


    抓的再紧的学校也不该是这样。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一个个比人机还人机，林倦被裹挟在其中，头晕脑胀。


    这破学校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终于，熬到一天课程结束。


    林倦从宿舍翻出来，在学校游荡。


    他准备用最简单的方法，找到诡异，直击诡异。


    物理降服。


    夜晚的校园静悄悄的，路灯昏暗，天空仿佛蒙着一层厚重的纱，不断下坠。


    “呜呜呜。”


    压抑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林倦脚步一顿。


    寻着声音找去，林倦发现哭声是从地下传来的。


    “有人吗？”林倦站在草坪上，大喊。


    没想到突然听到喊声，哭声戛然而止。


    “我听到声音了，你在哪？地下吗？要不要我把地挖了救你出来？”


    地下。


    这是一处废弃枯井，班长为了躲避怪物，意外掉了进来，怪物是躲过去了，自己也出不来了。


    她想过呼救，又担心呼救声引来怪物，只能强忍着害怕，缩在角落里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下温度急剧下降，阵阵寒意侵入身体，班长抱住自己，在无尽黑暗寂静中，忍不住哭出声。


    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今天之前，她经历的最大苦难，是考试成绩跌出年级前五十。


    可这个晚上，她先是遭遇怪物袭击，好不容易躲过，又掉进深不见底的枯井，爬不上去，等不到救援。


    我会死在这里吗？


    黑暗最易滋生负面情绪，班长越想越绝望，起初还能控制哭声，后来再也无法控制。


    她想，被怪物吃了也好，就不用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等待死亡。


    我会饿死，还是会冷死？


    我死了，爸爸妈妈一定会难过吧。


    早知道今天熄灯后不出来了。


    可惠美还没找到。


    我怎么什么事都做不成？


    各种负面情绪挤满脑海，班长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最绝望之际，她听到上方传来声音。


    有些熟悉的男声。


    幻听了吗？


    班长屏住呼吸，不敢拥抱希望。


    她已经失望过太多次。


    许是没得到回应，上面的人再次出声。


    这次，班长听出来了，是转学生的声音！


    不管了。


    班长一咬牙，大声回应：“有人，我在下面，是林同学吗？”


    “是我，你等一会，我找个东西来拉你。”


    林倦看到了掩盖在草丛后的枯井。


    声音是从枯井里传来的。


    林倦站在枯井边，往下望，隐约可以看到一道人影，枯井很深，林倦无法直接把人拉上来。


    好在这里位置偏僻，长了各种藤蔓，林倦选了几根结实的，扭在一起加固，将加固后的长藤一端扔进枯井。


    “能够到吗？”林倦估算了枯井深度，绳子长度应该是够的。


    “能！”


    林倦又往下放了些：“你把它绑到身上，绑紧一点，我拉你上来。”


    井底传来窸窸窣窣声音，没多久，林倦听到下面的声音。


    “我绑好了。”


    “我先往上拉一点，你再确定一下，有没有绑紧。”


    “好！”


    林倦将绳子往上提。


    还是【林中木屋】好用，不需要他费心。


    但【林中木屋】只是B级诡异，怕惊扰学校领域的主人，林倦没带它进来。


    确定绳子已经绑紧，林倦手上用力。


    他力气大，拉一个女生上来很容易，班长只觉得十秒钟不到，自己就从枯井里出来了。


    “这就出来了？”班长坐在地上，脸上泪痕未干。


    她抹了把脸，站起来，向林倦道谢：“林同学，多谢你救我。”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没有林倦，自己会怎样。


    会崩溃吧。


    朦胧月光下，青年迎风而立，在班长眼中，身形格外伟岸。


    “林同学，你要小心。”踟蹰了一会，班长一咬牙，提醒。


    林同学救了她，虽然现在怪物不在这边，班长也不想看到林同学被怪物伤害。


    “你刚转来可能不知道，熄灯之后，是不能在学校里乱逛的，会遇到怪物。”


    生怕林倦不信，班长伸出自己的手，手臂上，有一道长长抓痕：“我手臂就是被怪物抓的，我会掉进枯井也是为了躲避怪物。”


    “学校真的很危险……”话没说完，班长看到林倦身后的庞大身影，瞳孔剧缩，恐惧涌上心头，声音不自觉颤抖，“背后……它在你背后！”


    林倦转身，看到小山一样的物体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


    “刚才是它抓伤你的？”


    班长点点头，什么也顾不上，一把拉住林倦：“林同学，我们快逃！”


    她此刻的唯一念头，是绝对不能被抓住。


    怪物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只要跑的够快，他们有希望躲过怪物的攻击。


    “你先等等。”


    “等什么？不能等！”班长语气急切，“我们得快一点，不然怪物就追上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等什么？林同学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班长急的不行，要不是拉不动林倦，估计直接拉着他跑了。


    林倦刚救了她，她不可能抛下林倦独自逃跑。


    也罢。


    班长一咬牙，大不了她到时候引开怪物，至少，至少不能让林同学被怪物抓住。


    光线太暗了，什么都看不真切，林倦眯起眼：“那边似乎有人。”


    “什么？”班长朝怪物方向看去。


    真的有人！


    难怪林同学说要等等，原来是为了救人。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躲躲。”林倦左右看了看，找到一处可以躲避的草丛，让班长先在里面躲一躲。


    说话间，怪物离他们更近了。


    林倦终于看清，被怪物追赶的，是三名学生，其中一个，正是林倦找了一天没找到的小平！


    这三人，很有可能是没在教室出现的那三个。


    为什么会被怪物追？


    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吼——”


    怪物嘶吼声传来，白雾越来越浓了，白雾深处，接连传来几声怪物吼叫。


    不止一只怪物！


    迷雾中，显出三只怪物身影，它们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


    转眼间，怪物已近在眼前。


    人在极度恐惧状态下，会失去所有反应。


    那一瞬间，班长忘记所有动作，她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来。


    浓臭味道笼罩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林倦动了。


    他一跃而起，一脚踢向足有两米高的怪物。


    “轰隆”一声，怪物被踢飞出去数十米远。


    林倦动作没停，继续朝剩下三只怪物攻去。


    一脚一个，四只怪物朝不同方向飞去，砸到地上，震起一地灰尘。


    踹飞所有怪物，林倦看向狼狈逃命的小平一行人。


    三人齐齐打了个激灵，互相搀扶站直身体，眼底满是期盼：“您是来救我们的神仙吗？”


    林倦嘴角抽了下：“我只是力气有一点点大，不是神仙。”


    从恍惚中回神的班长在心中呐喊：你管那叫只、有、一、点、点、大？！


    第49章 追杀怪物


    不管林倦怎么说, 互相搀扶的三人已将林倦当成下凡拯救他们的神仙。


    尤其林倦长着那样完美的一张脸，长发飘逸，像极了仙人。


    “可是我们从没见过你。”小平左边的少年呐呐。


    许是跑了太久, 也或许是林倦长得实在太好看, 少年脸颊通红, 不敢看人。


    “神仙，啊不……”小平卡住了，他该怎么喊人？


    “我姓林, 刚转学过来的, 你们没见过我很正常，我也没见过你们, 你们是怎么回事？还有刚刚的怪物, 学校怎么会有怪物？”林倦抓紧机会, 没让话题跑偏。


    小平正要开口，林倦想到什么, 打断他：“先等一会儿，我去确定一下那几只怪物是不是没有威胁了，除了这几只, 还有其他怪物吗？”


    可别他们说着说着有新的怪物从迷雾里冲出来。


    “没有其他的了，一直追我们的就是这几只。”


    林倦点头，走向砸进坑底的怪物之一。


    小平几人又害怕又好奇，最终好奇心战胜一切，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挪动脚步, 往林倦方向靠近。


    他们没敢离太近，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停下，探头探脑。


    怪物本身重量摆在那, 重力砸下的位置，有一个很深的大坑，怪物瘫在坑底，小幅度抽搐了一下。


    林倦跳进坑底，哐哐补了两拳，怪物彻底不动了。


    其他几只被林倦用同样办法砸晕。


    三名少年看得眼睛越来越亮，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怕林倦反感，他们恨不得当场上去抱大腿。


    好强。好帅。


    三人不约而同的想。


    确定几只怪物彻底晕厥，不会突然袭击，林倦和班长在三名少年带领下，来到一间闲置器械室。


    “我们之前会躲在这里，这里比较安全。”器械室里有灰，一名少年用袖子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尘，殷勤把椅子搬到林倦面前。


    林倦没有拒绝少年的好意，在少年忐忑的目光中，坐下。


    少年紧绷的神情明显松懈了些。


    椅子不多，几人干脆围着林倦坐到地上，仰头看他。


    同时被几双干净眼睛注视，林倦轻咳一声，开口：“我白天上课没见到你们，你们那会在哪？”


    他没有直接开口说自己是学校外来的救援，这里是A级诡异领域，他需要先弄清楚，这些学生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困了，如果不知道，他贸然说出真相，会打草惊蛇。


    他不怕惊动诡异，只担心诡异发狂伤害这些学生，毕竟，他的任务重点是把被困的三十五名学生安全带出去。


    小平和同伴对视一眼，又看了眼班长。


    班长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


    小平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含糊问道：“这么晚班长怎么在外面？”


    班长双手叉腰，露出被质疑的不悦：“怎么，只许你们半夜在外面游荡，不许我半夜出来找人吗？”


    说起找人，班长想起自己出来的正事，她是出来惠美的。


    “有谁不见了吗？”


    小平神色突然严肃，班长气一下子泄了：“是惠美，我查寝的时候，看她不在，问室友，都说没见过她，就出来找找。”


    “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回事？”班长脑子有一瞬间的混沌，“林同学说没见过你们，你们白天没来上课吗？”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仅她，班里的同学、老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意识到这点，班长心中陡然一惊。


    这很不正常！


    如果是平时，即使只是一个学生消失一节课，都会引来一片讨论，绝不会像今天白天一样，没有在班上激起任何水花。


    如果不是今天碰巧遇到，她什么时候才会想起，班里少了几个人？


    除了面前的三人和惠美，班上还有其他同学消失吗？


    班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脸上惊恐难掩，下意识向林求助：“林同学，我白天完全没想起来，我们班上少了三个人……”


    说着，她捂住头：“我是班长，我怎么会忘记，班里有多少同学？怎么会不知道，有同学没来上课？这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窥探到一丝真实，班长脑子一阵剧痛。


    越想，疼痛越剧烈。


    像是有人拿了把电钻，用力往她脑子里钻。


    巨大轰鸣声炸响，灵魂仿佛被撕裂。


    “别想，放空自己。”


    极度痛苦下，犹如天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班长听从声音的意思，放空脑子。


    疼痛慢慢平息。


    “我感觉我忘了什么，”生理性泪水流下，班长语气笃定，“我一定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窗外月光大盛，变成了罕见的绿色。


    从窗户照进，阴森、死寂。


    小平三人没说话，良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小平开口：“班长，你不记得我们，是正常的，因为我们的痕迹，从我们违背规则的那一刻起，就被学校抹除了，如果你能记得，能发觉我们好几天没去上课，才不正常。”


    “为什么？”班长更恍惚了，她仿佛一脚踏进自己从不认识的世界，整个认知发生了巨大转变。


    “这个学校很不对劲，”小平定了定神，说起这件事，他表情惊惧，“永远在循环，一遍一遍的相同考试，一次一次重复课程，我们被困在时间循环里，无法跳出。”


    第一个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对劲的，是小平朋友，班级倒数第一，施浩晨。


    施浩晨挠了挠自己下巴，很不好意思：“我是班里的吊车尾，是我爸通过关系硬塞进班的，成绩在整个向上中学，勉强算中等，平时成绩能有多少分，我自己心里最清楚，可我发现，我这回模拟考，考出了超出我想象的成绩。”


    六百三十七分，对平时最高只考过五百二十分的施浩晨来说，是个不敢想的分数。


    坐在考场上，下笔如有神助，那些平时直接放弃的题目，被顺利解出，可施浩晨分明没有自己如何学会这些解题思路的记忆。


    就好像，有一些知识，被人以不知名方式，硬塞进他脑子里。


    起初，施浩晨没起疑，只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可之后上课，老师讲题，都给他一种经历过许多次的感觉，施浩晨不再心大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同寝室好友周平。


    两人一合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有很多，比如他们能准确说出食堂第二天换的菜单，能精准猜到下一节课老师会被突然开会叫走，等等许多不在计划之内发生的事。


    一件可以说是巧合，三件、五件、十件呢？


    当一件事不是偶发而是频发，足以说明这件事有隐情。


    他们试图寻找不对劲的地方。


    到了不知第多少次，施浩晨考试成绩稳定在六百五十分左右了，他们还没找到具体哪里不对。


    直到一天深夜，同寝室室友朱志辉突然肚子疼，没睡着的两人陪害怕的室友去外面上厕所。


    他们看到寝室外，有一道奇怪的绿光。


    “那是什么？”在外等候的施浩晨推了推周平。


    周平看向窗外，绿色的光只是一个点，离他们位置不远不近：“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绿光在朝我们移动？”


    凌晨两点，诡异绿光，看过无数鬼故事的两名少年吓出一身冷汗。


    “不是错觉，我也发现了。”施浩晨声音不稳，“快叫他快点，我们回寝室。”


    喊了几声，厕所毫无回应。


    “你在吗？再不吱声我们进来了！”


    依然没有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打开厕所的门。


    厕所空无一人。


    他们那么大个室友呢？


    总不能掉厕所了吧？


    厕所是马桶，这么大个人也掉不进去啊。


    “要不，我们先回去？”太诡异了，周平哆嗦着开口。


    施浩晨又看了一眼窗户外的绿光，猛地拉住周平：“你看那！”


    楼下，一道身影正朝绿光走去。


    “是朱志辉吗？他什么时候下去的？”施浩晨趴到窗户边，往外看。


    他们所在的，是二楼，不算高，但想直接从窗户爬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朱志辉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为什么他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太不讲义气了吧？出去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白等这么久。”


    “去看看？”


    “找到他我们立刻回来。”


    做出决定，两人下楼。


    楼下一片漆黑。


    “真要去吗？”周平站在宿舍楼大门前，踟蹰。


    施浩晨推了下眼镜：“你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学校不对劲一事吗？我们白天哪里都去过，没发现任何补地价的地方，可，真的一切都正常吗？”


    周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白天学校没问题，不代表晚上学校也没问题，我们无论怎样，我不想一直在这个不对劲的学校待下去，你呢？”


    “我也是。”


    不需多说，两人同时踏出寝室大楼大门。


    他们没看到，被他们甩到背后的宿舍墙上，淡绿色字体正发出淡光：


    规则二十八条：十二点之后，学生禁止离开宿舍。


    走出宿舍，突然起雾了，能见度降到五米，周围一切看不真切，唯有绿色亮光，成为迷雾里唯一指明灯。


    既然出来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雾太大了，我们找不到方向，只能往绿光方向走，当时我们想，朱志辉是不是也迷失在了大雾里，才朝绿光走的。”


    他们自然找到了朱志辉，不然这会儿他们不会是三个人。


    找到人之后，三人发现，他们回不去了。


    迷雾消失，校园一切如常，但，他们的太阳再也没有升起过，他们迷失在了永无止境的夜晚里。


    “我们试图回宿舍，可我们回去的宿舍里，空无一人。”


    不仅仅空无一人，他们住的宿舍刚翻新过，墙壁、门窗什么都是新的，他们进去的宿舍，从外面看和白天的宿舍没有区别，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破破烂烂，充满岁月痕迹。


    越往里走，施浩晨的心提的越高，一路来到201，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里面不再是熟悉的环境，而是明显废弃的场景。


    床板七零八落，墙上痕迹斑斑，窗户烂了，铁床锈了，一切的一切，昭示着，他们进入了一个和白天截然相反的世界。


    “我们一开始很崩溃。”那种崩溃，是无法用语言述说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我们想着，等天亮，或许就好了。”


    “事实证明，不是的，我们没等到天亮，我们被困在了夜晚的校园里。”


    少年人要面子，三人没有说，当初发现这点时的崩溃，没有说，三人险些闹掰，更没有说，自己的一系列丢脸行为。


    总之，经过短暂的崩溃期，三人打起精神，想办法离开这里。


    高中生多多少少都是看过网文的，施浩晨苦中作乐和周平、朱志辉说：“说不定我们是上天选中的主角，班上的同学，都靠我们拯救呢！”


    调整好心情，三人开始寻找线索。


    他们既然能进入夜晚版校园，一定有办法出去。


    “我们找了很多地方，也想办法给其他同学留下警告，不要在半夜离开宿舍，不知道我们留下的痕迹有没有人发现。”


    “发现了的，”一直安静倾听的班长开口，“我们发现了不止被谁刻在墙上的字，说‘半夜不要出去，会遇到怪物’，你们留下线索的时候，已经遇到那些怪物了吗？”


    “真的可行，”施浩晨一喜，继续回答班长的问题，“当时看到一些身影，我们没敢靠近，昨天晚上，我们第一次遇到怪物。”


    “你们是在哪遇到怪物的？”林倦问。


    “在宿舍。”


    他们从宿舍大门进入这个世界的，就想着，能不能通过宿舍大门回去。


    “我们当时是从这里出来的，”带林倦来到宿舍大门前，施浩晨指着前方，“我们从这里进去过几次，都没回到正常世界，直到昨天在里面遇到怪物，我们没敢继续进去。”


    怪物两米高，长手长脚，还有锋利爪子，他们三个普通高中生，不是对手。


    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可能是上天选中的主角，但他们也是很惜命的，没敢和怪物硬碰硬。


    “我们今天刚过来，只准备在外面看看，没想到被里面的怪物发现了，一路追过来。”


    “也是奇怪，之前怪物只在宿舍里面活动，我们一旦离开宿舍，它们想追会被什么东西拦住，这次我们以为在外面观察是安全的，没想到怪物会直接追出来。”


    那段记忆，三人不愿回想。


    奔跑速度达到极致，身后怪物紧追不舍，仿佛不管他们往哪逃，都无法逃离它们的掌控。


    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缺氧导致呼吸紧促，周平不慎被石子绊倒，整个人摔出去。


    极度恐惧之下，是感知不到疼痛的。


    眼看怪物越来越近，他闻到了从怪物身上散发出的腐臭味，一阵一阵恶心。


    “快起来！快跑！”发现周平摔倒，施浩晨大喊。


    周平也想站起来，可他的四肢不听使唤，越想站起来，越做不到。


    “我起不来，”周平忍着哭腔，“别管我，你们快跑，不要被抓住！”


    施浩晨做不到放着最好朋友不管，在四周找了找，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扑上周平的怪物：“SB！有本事来追我啊！”


    怪物被惹怒，朝施浩晨扑去。


    朱志辉找准机会，扶起周平，继续往前跑。


    不知疲倦，不敢停下。


    如果不是林倦，他们不敢想象，被怪物追到，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想到这，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我进去看看。”想离开领域，必须找到诡异所在，解决了制造领域的诡异，领域自然会解开。


    林倦也是没想到，自己来学校第一天，就意外找到了学校的不对劲之处。


    “你们一起吗？”


    问完，林倦听到不约而同的一致回答。


    “一起。”


    比起独自留在外面，还是跟在林倦身边更安全，毕竟怪物都能从宿舍出来了，谁知道外面藏了多少怪物？


    万一林倦刚进去，就有怪物窜出来怎么办？


    至少，他们见识过林倦的恐怖武力值，揍怪物跟揍西瓜似的。


    “你们跟在我身边安全一点。”林倦带头走了进去。


    宿舍里如施浩晨所说，往好听了说，叫充满岁月痕迹，真实情况是，里面又破又烂又脏，还充斥了一股难闻气味。


    像霉味，也像尸体腐烂的味道。


    林倦捂住鼻子：“你们之前进来，也有这股味道吗？”


    周平也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回答：“之前没有。”


    如果有，他们不可能不说，这味道太难闻了，直冲脑门，真睡里面，他们估计不是睡着的，而是被熏晕的。


    到处都是蛛网，施浩晨挥开飘到面前的蛛丝：“白天和晚上的宿舍区别也太大了。”


    “该不会我们现在看到的才是宿舍的真正样子吧？”不知想起什么，周平脸色难看的厉害。


    “有可能啊，”班长脸色同样不好，纯粹是被臭的，“以我看无限流小说的经验看，白天的新宿舍才该是假象。”


    “所以我们一直住在垃圾堆里吗？yue——”朱志辉没忍住，干呕出声。


    “这里有东西！”他的手撑着墙壁，感受到掌心有一些凸起，挪开手掌，看清墙壁上，刻有什么。


    “我们之前也是这么在墙上刻字的，这会不会是和我们遇到一样情况的人刻的？”施浩晨凑过来，眯着眼睛仔细看墙上刻了什么。


    “刻的什么？”林倦走过去。


    等看清墙上的痕迹，林倦目光一凝。


    与其说墙上被刻了什么，不如说，那是一道道抓痕。


    不知用了多大力气留下的抓痕。


    “这是刻的什么？”


    “看不清啊，很杂乱。”


    “你能看出来吗？”


    “看不出来。”


    四人展开讨论，无果之下，求教林倦：“林同学能辨认出这些痕迹写的什么吗？”


    “这不是字，这是抓痕。”林倦没有隐瞒。


    “抓痕？！”施浩晨等人震惊，“怎么会有抓痕？这么深的痕迹，得多大力才能留下？”


    重点是，为什么宿舍墙上会有这么深的抓痕？


    这些抓痕是谁留下的？


    是在什么情况下留下的？


    这座宿舍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林倦也需要知道这些信息，他进来前，重点在救人上，对向上中心的了解仅限于刘局送来的资|料。


    他知道，这是一座建立了五十年的老学校，培养出了无数名校生，无数家长把孩子送来这里卷，只为考出好成绩，上好大学。


    因为培养出的学生成绩优异，向上中学在家长中风评很好，从刘局给的资|料看，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


    一瞬间，脑子里思考了很多，难道是学校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学校隐秘？”现在无法和外界联系，林倦只能从学生身上找线索。


    “隐秘？没有啊。”


    四人都说没有。


    “之前你们见到的绿光，是在哪看到的？”林倦换了个话题。


    “在这边。”


    四人来到厕所位置，从残破窗户往外看，正好看到窗外悬挂在半空的绿色月亮。


    “诶？就在这个位置，我们那天看到的原来是绿色月亮吗？”


    林倦想起施浩晨说过，他们是为了找朱志辉离开宿舍的，转头问他：“朱同学，你当时也是看到了绿光才出去的吗？你是怎么从厕所下去的？”


    朱志辉愣愣的，一副出神模样，被周平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我也不清楚，我当时睁开眼就在外面了，我肚子很疼，好像疼晕了。”


    他挠了挠头发：“睁开眼我发现我站在外面，直愣愣跟着绿光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听到周平他们喊我，才猛地惊醒，意识到不对。”


    “我都怀疑他喊我们起来陪他上厕所是在梦游。”施浩晨没好气道。


    找到人的第一时间他就问过朱志辉，朱志辉什么都回答不出来，作为当事人，比他们还茫然。


    “那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梦？”林倦继续问。


    朱志辉仔细回想：“好像有，我在梦里看到一双眼睛，很大的眼睛，像车灯，对了，那双眼睛是绿色的！”


    “我也看到了绿色眼睛，一晃而过，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班长一听，瞬间知道，那双绿眼睛不是自己的错觉。


    “林同学看到了吗？”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林倦。


    “我看到了绿色月亮，”林倦思索，“看来，进入夜晚校园的关键点，很有可能在绿色月亮上。”


    不管那是月亮还是眼睛，极有可能和诡异有关。


    “我们先出去。”


    施浩晨几人虽然不清楚林倦为什么没查出什么直接说出去，但他们对林倦有种近乎茫然的信任，林倦说出去，他们就跟在林倦身后往外走。


    “咚——咚——咚——”


    沉重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林倦脚步一顿。


    跟在他身后的四人跟着停下脚步。


    “有东西来了。”不等他们询问，林倦主动开口。


    他们在楼梯口，脚步声很杂乱，且各个方向都有，安全起见，林倦踹开最近的寝室门，快速在里面搜寻一圈，确定里面没危险，道：“你们先在这里待一会儿。”


    施浩晨等人也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不难猜出，来的东西体重惊人。


    “林同学……”


    “别怕，”林倦将最后一人推进去，“我守在门口，不会让他们接近你们。”


    说话间，楼梯下方，走廊深处，庞大身影浮现。


    那是比林倦他们在外面见到的体型更庞大的怪物，青灰色皮肤，头部鼓起，皮肤上长满肉瘤，越靠近腐臭味越明显。


    林倦简直服了这个世界，遇到的诡异就没几个不臭的。


    随着第一只出现，第二只、第三只……从四面八方靠近。


    怪物头部眼睛鼓了出来，身躯笨重，四肢瘦长，像极了一只只放大无数倍的癞|□□。


    林倦在外面打趴的四只怪物至少还维持人形，这几只已经连人形都没有了。


    林倦手指微动，怪物靠近的刹那，冲了出去。


    他动作极快，屋里四人只能看到残影。


    所到之处，一片凄厉惨叫声。


    看着转眼间倒了一地的怪物，本该害怕的几人实在害怕不起来。


    谁懂啊，怪物还没发招，已经被打趴的爽感。


    打完一圈，林倦退回寝室门边。


    不远处，两只怪物刚出现，看到满地的同伴，飞快缩了回去。


    林倦抬步：“追。”


    四人紧随其后，看着前面夺命狂奔的怪物，心神激荡。


    太爽了！


    就该让这些怪物也尝尝被追杀的滋味！


    第50章 从黑夜到白天


    林倦追上了其中一只怪物。


    这只怪物身形比较小, 只有比成年女性高一些，被林倦制住时，一个劲发抖。


    和其他怪物有些细微区别。


    林倦皱眉看向手底下的怪物。


    班长等人追过来, 气喘吁吁, 缓了一会, 见林倦没动作，开口询问：“林同学，这只怪物……”


    “等等！”说到一半, 班长睁大眼睛, “它手臂上有道划痕，我记得同样位置, 惠美也有一道划痕, 我能过来看看吗？”


    林倦往旁边侧了侧, 示意班长过来。


    班长咽了口口水，看了眼可靠的林倦, 慢慢靠近。


    “是一样的！”班长仔细观察怪物手臂上的划痕，“惠美受伤后，还和我打趣过, 说这道划痕像弯月，我记得很清楚。”


    那么，这只怪物会是惠美吗？


    惠美为什么会变成怪物？


    无数疑惑充斥班长脑子，她有些蒙圈：“我是跟着惠美出来的，我们出来时间应该差不了多少，为什么单单惠美变成这样？”


    按时间长短, 周平三人明显比他们进入夜晚版学校时间长，周平三人是正常的，她也是正常的, 唯独处于他们中间进入的惠美变成了怪物。


    “惠美，你还认识我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班长没抱什么希望，没得到回应时，没有太失望，她下意识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林倦。


    周平壮着胆子绕怪物转了一圈：“如果这只怪物真是惠美变的，那么其他怪物呢？”


    所有人沉默下来。


    那些怪物，也是人变的吗？


    会是由什么人变成的？


    林倦适时开口：“参与暑期补课的，目前只有一个班，其他班级都没开学，你们平时发现学校只有这一个班吗？”


    班长愣了下神：“好像是哦，林同学不说，我好像下意识忽视了这点。”


    不细想还好，一细想，周平三人脸上露出骇然表情。


    本来以为学校走不出黑夜够怪异了，现在看来，还有更怪异的地方。


    他们真的是在学校补课吗？


    率先反应过来的施浩晨张嘴：“林同学，你是不是从外面来救我的？”


    他心思活跃，既然林倦一开始没明说，他问的时候也没点明。


    林倦赞赏看他一眼，点了下头：“你们来我背后，我等会会放开手底下的怪物，我得看看，它会去哪。”


    四名少年嗖的站到林倦身后。


    林倦松手，怪物获得自由，马不停蹄往外跑。


    林倦这次没追太紧，始终不远不近坠在怪物身后。


    四名少年无人说话，他们潜意识已经感知到，即将发生的事，将颠覆他们的认知。


    怪物跑了很久，整座宿舍楼仿佛变成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他们无数次经过相同地方，怪物不停，他们也不停。


    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类似的怪物，那些怪物仿佛看不见他们，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举止行为非常像人。


    班长心中有个恐怖的猜想。


    不知过去多久，肺都快跑出来，那只怪物终于停下了。


    林倦往旁侧身，五人一同躲进墙壁背后。


    怪物拿出门卡，打开布满蛛网的寝室门。


    班长捂住嘴，用气音说：“这是我们的寝室，怪物离的有些远，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它手里拿的，很像我们的门卡。”


    说完，班长从兜里拿出自己的门卡：“你们看，颜色大小都差不多。”


    确实，林倦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来到了我住的那栋宿舍，可我们从开始到现在并没有离开过宿舍楼。”


    向上中学的男生宿舍楼和女生宿舍楼隔了一段距离，要从男生宿舍楼到女生宿舍楼，必须先出男生宿舍楼，可他们一直在宿舍楼里打转，并没有离开过。


    “这座只有夜晚的学校，不能用外面正常学校来套，”林倦打了个比方，“你们听说过表世界和里世界之说吗？可以把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当做里世界，白天的正常学校是表世界。”


    “表世界里，日出日落，没有怪物，一切正常，而到了里世界，将看到世界的真实面，里世界发生的一切，表世界是感知不到的。”


    “惠美在里世界是怪物，那么，表世界的所有同学都是怪物吗？”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和一教室怪物朝夕相处几个月，班长打了个哆嗦。


    “不一定。”林倦否认这点，如果都是怪物，林倦一开始就能感受到。


    人和诡异的区别很明显。


    “如果我们现在过去打开门，会不会看到一寝室的怪物？”周平嗓音微颤。


    林倦：“你可以试试。”


    “还是不了，”周平猛摇头，“小说里都写了，不该好奇的时候绝对不能好奇。”


    林倦笑了下：“天马上就该亮了。”


    “林同学，不是我想打击你，而是我们在这呆了好久好久，天就没亮过，这里唯一的光就是那颗绿色月亮。”施浩晨语气无奈。


    他们想过无数办法，试图从黑夜逃离，无一成功。


    “那是它没受到威胁，”林倦透过走廊尽头窗户往外看，“你们有人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绿色眼睛，我们姑且认为，绿色月亮是其中一只，那么，另一只呢？”


    顺着林倦的话往下想，施浩晨恍然大悟：“是白天的太阳！”


    “可太阳颜色是正常的。”周平呐呐。


    是啊，如果太阳也是绿色，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问题。


    “一点小把戏，就像白天的你们也感知不到整个校园处于一种不正常状态一样。”


    林倦没有过多解释，四人都是聪明的，他一说，他们就明白了。


    “林同学的意思是，我们看到的正常太阳，其实是因为我们的感知被蒙蔽了？”


    “不错。”


    得到肯定，施浩晨脸色微红，掩饰振奋情绪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测：“林同学是想靠月亮重新进入白天的校园吗？”


    “嗯。”林倦点头。


    确定接下来怎么做，他们没有继续待在宿舍的必要，一起下楼。


    许是感受到秘密被他们发现，离开之路，比来时难走许多。


    一只只怪物从寝室门后出来，狰狞朝他们扑去，一副要将他们永远留下的架势。


    比之前遇到的怪物都凶。


    林倦要护着四名学生，动作必须够快。


    班长只看到怪物张开血盆大口，腥臭味扑鼻而来，来不及反应，林倦已闪到她面前，将如小山般的怪物一脚踹开。


    没一会儿功夫，怪物要么被砸进墙里，要么被嵌在地上，林倦太强大了，强大到，让只知道冲锋陷阵的怪物生出畏惧，退缩不前。


    只敢不远不近盯着他们。


    施浩晨等人缓缓松了口气。


    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后腿。


    四人背对背走在林倦身后，警惕盯着四周，防止有怪物突袭。


    怪物被打怕了，接下来一段路走的很顺利。


    “宿舍大门怎么关了？！”班长震惊出声。


    施浩晨上前，推了推门，脸色难看：“门被锁了。”


    本来在夜晚学校里，整个宿舍都破破烂烂的，门也大多是半坏不坏的木门，可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泛着银光的金属门。


    施浩晨试过，门非常坚固，他用了最大力气，门纹丝不动。


    “周平，你们过来帮一下我，看能不能把门撞开。”


    看林倦揍怪物看的热血沸腾一直想要表现的周平和朱志辉二话不说跑到门前，三人一起用力，门仍一动不动。


    “这门也是奇怪，连锁都没有。”周平捂着撞疼的肩膀，在门前找了一圈。


    “深夜不许外出。”


    突然出现的嘶哑声音吓了周平几人一跳：“谁？！”


    林倦若有所感，望向左边方向。


    那是宿管值班室。


    “吱呀——”


    门推开的声音，然后是沉重脚步声，混着铁棍晃荡声，逐渐朝他们移来。


    小山一样高的、穿着宿管制服的怪物，手里拿着铁棍，朝他们走来。


    “我去，怎么还有！”


    周平三人猛地窜到林倦身后。


    林倦盯着怪物，这只怪物和之前在宿舍遇到的那些又有细微差别，体型更大，四肢粗壮，头部隐隐看出人类头颅轮廓，唯一不同的，是高高鼓起的一对眼睛。


    那双眼睛高在头顶，三百六十度旋转，在昏暗环境中，散发出明显绿光。


    又是绿色眼睛。


    “不遵守纪律的学生，要接受处罚。”宿管怪物咧开嘴，声音充满不怀好意。


    它盯着林倦几人，像是盯一盘主动送货上门的美味可口食物。


    施浩晨几人被看得头皮发麻，仗着有林倦在，硬着头皮瞪回去。


    怎么？就你眼睛大？


    没料到这回遇到的食物胆子这么大，宿管怪物愣了一下，嘴角裂的更开：“我喜欢有个性的学生，这类学生最容易犯错了，犯了错，我可以随意惩罚。”


    林倦他们背后，是成片的小怪物，前方，是坚固大门，宿管怪物位于他们唯一能逃离的路线上，面露垂涎。


    “呵，”林倦嗤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惩罚我们。”


    说完，林倦一跃而起，带着雷霆之势，抬腿从上往下劈。


    宿管怪物下意识双臂交叉，挡在头顶。


    但，林倦的力气又岂是它能阻挡的？


    一声轰鸣，地面被震出一个巨大坑洞，怪物深深陷进里面，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林倦借力跳到旁边，居高临下看了眼生死不知的宿管怪物：“还以为有多强呢。”


    一副“就这”的语气，特别招人恨。


    周平小心拽了拽林倦衣角：“林同学，这样会不会太拉仇恨了一点？”


    “没事，”林倦压低声音，“我特意做给那东西看的，它躲在天上，我不好上去。”


    有双翅膀就好了。


    施浩晨走过来，低头看着被卡在地板里的宿管怪物，语气震撼：“林同学，你也太强了。”


    这么大的怪物，只一腿，就让它毫无还手之力。


    有林倦出手，再坚固的门都不起作用。


    直接一脚踹开，林倦带着四人走出宿舍。


    外面，绿色月亮高悬头顶，似乎比之前大了些。


    “太高了，”班长仰头，“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打下来就知道了。”


    林倦话音落下，眼前景色突兀一变，烈阳高悬，忽然出现的强光刺得他们不得不闭上眼睛。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校园。


    白天的校园。


    周平看看自己，又看看操场上来往的同学，不可置信：“我们出来了？”


    “马上要上课了，周同学，你们还在外面干什么？”


    严厉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周平看过去，是他们的班主任。


    “老师，我们马上就回教室。”


    来自老师对学生的天然威慑下，周平下意识回答。


    “你们动作快一点，高三时间紧迫，不要在外面逗留浪费时间。”班主任深深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向教学楼。


    “林同学，我们要去上课吗？”已经知道这座学校不正常，他们做不到若无其事继续上课。


    刚刚看到操场上走来走去的学生，他们忍不住想，这些学生，会变成怪物吗。


    “先去上课，”看他们忐忑的神情，林倦安抚了一句，“别怕。”


    有林倦一起，周平几人缓慢放平心态，尽量不在老师同学面前表现出异常。


    “马上月考，同学们好好准备，考好了，学校有奖励，若考不好，可能从班级里刷下去，希望这次考试，我们班没有被刷下去的同学。”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声音威严。


    教室里，寂静无声。


    一下课，班长迫不及待来到林倦桌前：“林同学，月考时间提前了。”


    他们现在才上了不到半个月时间的课，要月考，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只有班长、周平几人意识到不对，他们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暗地里试探过好几次，除了他们，其他同学都没发现学校的不对劲。


    班长还看到了惠美。


    惠美完好无损出现在白天校园，不是怪物样子，而是真正的惠美。


    班长和她关系好，但见过惠美的怪物一面，不太敢单独与她待在一个空间。


    她也试探性问过惠美，惠美和其他同学一样，表现的很正常。


    她没有变成怪物的记忆。


    四人将打探到的消息逐一告诉林倦。


    考试开始，林倦盯着试卷出神。


    怎么说呢，有一种看题目很眼熟，但解不出来的感觉。


    毕竟，距离他读高中已经过去好些年了。


    林倦不动声色观察四周，学生做题都很认真，但也有几人，脸上明显露出不安神情。


    林倦记下几人样子，考试完，问班长这几人的信息。


    “这三名同学，好像是班里成绩垫底的……”说到一半，班长停下，“不对，我记得他们的成绩不算最差，为什么我会下意识说，他们成绩垫底？”


    脑海深处传来一阵刺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继续往下想。


    “放空，什么都别想。”见她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林倦连忙提醒。


    班长也算轻车熟路了，停止思考没多久，疼痛平息。


    “林同学……”


    “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说。”


    这三名同学，按班长的话来说，是班级里的吊车尾，但班长又说，她记得这三人以前的成绩不算差，那么，他们成绩变差显然是在领域笼罩学校之后发生的。


    他们的脸色变化，是不是他们知道，考差了被刷出班级会发生什么？亦或者，他们经历过？


    从施浩晨几人之前说的，不难推测出，他们很有可能在这座被领域笼罩的学校里，经历过多次循环。


    想要离开，必须打破循环。


    循环的起点是什么？终点又是什么？一次次的循环又是为了什么？


    林倦来这里，满打满算不过两天，他只知道，天上的太阳和月亮是形成领域的诡异的眼睛，诡异本体是什么？它躲在哪里？


    整座校园都弥漫着诡异气息，就好像，这一整座学校都是诡异一样。


    总不能，诡异真的就是这座学校吧？


    才两天，不着急，林倦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月考一共两天，第二天又一次坐在考场，林倦捂住额头，开始装病。


    “我头好疼，老师，我想请假。”


    除了班长四人担忧看过来，其他几人毫无反应。


    这很不正常。


    学生时代，好奇心最为旺盛，就算是考试时，遇到突发事件，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不关注。


    林倦感觉，这些学生的人机感更强了。


    老师站起来，眉头紧蹙：“林同学，这是你进班的第一场考试，很关键，你能再坚持一下吗？”


    “可是我头真的很疼。”林倦一副生病难受至极的样子。


    “那你可要想好了，”老师不再劝阻，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期待，又像是惋惜，“如果这次没考好，你可是会被刷出我们班的。”


    “我想好了。”


    “周平，”老师目光在考场逡巡，落在探头探脑的周平身上，“你送林同学去一下医务室。”


    送林倦去医务室，势必会耽搁考试时间，影响最终成绩，老师此举无疑是断了周平留在班里的路。


    目的达成，林倦装也不装了，在周平一脸担忧过来扶他的时候，直接起身，大步往外走。


    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病弱的样子？


    老师也反应过来，不过没有阻止，而是带着看好戏的笑，注视两人离开。


    周平也反应过来，林倦是在装病。


    两人走在过分安静的校园里，周平忍不住问：“林同学装病不考试是故意为了拿低分吗？”


    “那倒不是，只是我好不容易毕业了，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考试。”昨天在考场待一天已经是林倦的极致了。


    让一个毕业几年的人重新考高中内容，简直折磨。


    周平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怔了怔。


    林倦看他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继续说：“还有个原因，我想看看白天的校园，平时课太满了，正好今天是个机会。”


    话是这么说，周平莫名觉得，不想考试才是林倦装病离开考场的真正原因。


    其实林倦还有个想法，想看他故意装病不参考月考，会不会激怒盘踞在这座学校的诡异。


    对付诡异，首先得找出诡异，两天了，他只找出一双诡异眼睛，万一和上次在实验室幻境一样，一呆就是几个月，林倦无法想象。


    他、真的、不想、再上几个月高中！


    两人先去了医务室。


    “你们是来看脑子的吧？”医务室门打开，一身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他动作僵硬迟缓，好像有无数无形的线系在他身上，操控他的一举一动。


    周平下意识往林倦身边靠了靠。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天校园的不正常。


    也让他刚清晰意识到，这座学校的不对劲。


    “你们老师跟我说了，你是脑子疼吧？”校医拿起台子上的刀具，声音雀跃，“让我切开看看，是哪里在疼。”


    “卧槽，只是头疼为什么要切开脑中？！”周平大惊失色。


    校医转向他，目光冷冰冰的，如躲藏在暗处的蛇，随时准备伸出来咬人一口，他的眼白比正常人大，瞳孔只剩下细细一点，说不出的诡异。


    “林，林同学，他也是怪物吗？”周平声音哆嗦。


    “很明显，是的。”


    白天的怪物维持人类外表，只在行动间给人一种违和感，林倦不知道这只怪物是一直待在这里，还是因为他过来刷新出来的。


    两下把怪物揍晕，林倦带着周平在翻了一遍医务室，找到一些病历单。


    “这些名字，好像不是我们班的。”周平看完所有病历单，里面的名字和他认识的同学完全对不上。


    “头疼，肚子疼，发烧……怎么什么病都要开刀？这里的医生是个变态吧？！”


    “去手术室看看，”林倦将所有病历单收起来，“据我所知，向上中学的医务室并没有配备专门的手术室。”


    “没有啊，我在这里读了两年书，我们学校的医务室只能买买药，输输液，如果是严重一点的病，需要去外面的大医院。”


    推开手术室的门，林倦闻到一阵很浓的血腥味，只一瞬间，血腥味淡去，里面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周平在里面找了一圈，纳闷，“难道得从夜晚的校园进来？”


    白天看到的，只有表象。


    但问题来了，藏在暗处的诡异像是怕了林倦，昨天林倦大半夜出来晃悠，连绿色月亮都没看到，更别说进入夜晚的校园了。


    从医务室出来，林倦想着，请假出来总不能浪费，和周平走遍校园每一处区域。


    废弃的体育室、游泳馆都没放过。


    最后，他们到达档案室。


    整座学校都是安静的，除了正在考试的冲刺班，空无一人。


    没有学生、没有老师、没有校园职工，艳阳高照下，周平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明明处处不正常，他们之前为什么一点都没发现？


    蒙蔽他们感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周平不敢细想。


    档案室里，所有档案都被锁在柜子里，周平从前来过这里帮忙，知道钥匙在哪，免了林倦砸坏柜子这一步。


    柜子里，摆放有所有学生的档案，周平看到了自己的，也看到了好友的，一份份翻下去，有眼熟的，也有不眼熟的。


    直到翻到一份生日明显不对的。


    “林同学，你看这个，”他将档案拿到林倦面前，“这个人的生日比我们早十年！”


    档案有些泛黄了，照片上，是个羞涩低头的男孩，忽视出生年份，一切都没异常。


    但，出生年份，是这份档案的最大破绽。


    一般来说，学生毕业，档案会被带走，不会一直留在学校，这份档案的主人至少是十年前上学、毕业，为什么档案会留在这里？


    巩思源。


    林倦记下这个名字，可惜不能和外界联系，不然让刘局查一查，大概就能知道这人的身份了。


    夕阳西斜，不知不觉，他们在档案室呆了好几个小时，林倦动了动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有些僵硬的腿：“走了，先回教室。”


    正好最后一趟考试结束，老师看到两人若无其事走进来，脸色难看：“林同学回来的时间可真巧。”


    “不巧，”林倦微微一笑，“我特意选的时间，老师，我捡到个东西，想了想，应该上交给学校。”


    老师深吸一口气：“是什么？”


    林倦拿出一个没封口的空白档案袋，一点点取出里面的东西，好整以暇：“老师自己看看。”


    档案袋里的东西一点点露出，看到照片的刹那，老师瞳孔剧缩。


    天，陡然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