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特殊实验体1号


    陆俨洲下意识想起身。


    骇然发现自己没有手。


    不止手, 他的四肢都消失了，视角也变得特别奇怪。


    短暂慌乱后，陆俨洲镇定下来, 打量四周。


    他应该是在一个大型透明环状箱里, 四周有很多眼球一样的东西, 轻微起伏。


    这是哪里？


    他不是在酒店吗？


    怎么会突然到这里？


    头倒是不晕了，陆俨洲艰难挪动身躯，费了好一番功夫, 才驯服这具新身体。


    也搞清楚, 自己亦变成了眼球的一员。


    陆俨洲对这些眼球印象深刻，毕竟他曾看到【回忆之眼】里的自己一口一口把剁碎的眼球吃下去。


    所以, 是因为我吃了眼球, 才变成眼球的？


    陆俨洲脑子飞快转动。


    还能变回来吗？


    这个样子怎么去见林倦？


    林倦能认出他吗？


    陆俨洲尝试了几遍, 确定自己无法发声，他只是一颗眼球, 能看、能听，但不能说。


    感受到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身上，陆俨洲侧身, 看清那是一颗有自己两倍大的大眼球，正垂涎欲滴望着自己。


    危机感蔓延而上，陆俨洲凭借本能躲过大眼球攻击。


    这一攻击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不断有眼球盯上同类，展开捕猎。


    活力不强的、个头较小的眼球成了活力强、个头大眼球的盘中餐。


    陆俨洲好不容易躲过一轮轮攻击，精疲力尽。


    他个头比较小, 是被攻击的主要对象之一。


    陆俨洲操控新身体，躲在暗处，将不断靠近的眼球杀死。


    一波接一波, 仿佛永无止境。


    不知过去多久，厮杀停止了。


    陆俨洲立在原地大喘气，当然，新身体没有喘气功能，是他的心理作用。


    外面变得安静，稀稀拉拉撕扯声响起，后知后觉的，一股强烈饥饿感席卷了他。


    好饿。


    我要进食。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属于人的意识被饥饿感压下，陆俨洲不受控制转动身躯，来到被自己杀死的眼球前。


    等他恢复理智，四周眼球少了许多，他的身躯大了一倍。


    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怪物。


    陆俨洲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没有自暴自弃，而是继续打量四周，他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他要出去，他要去找林倦。


    林倦。


    林倦。


    没休息多久，陆俨洲迎来新一轮厮杀。


    想要活下去，只能打败对方，吃掉对方，强大自身。


    属于人类的意识被这具身体压到最底部，本能占据上峰，唯有“林倦”这个名字，被深深印刻在脑海。


    投喂时间到了。


    为了不让眼球们饿死，吃完同类，每隔三天，都会进行一轮投喂，林倦熟练操控机械臂，将底下送来的兽肉放进透明箱。


    闻到食物香味，眼球一拥而上。


    唯一一只没有扑上去，贴在透明箱壁上注视林倦的眼球就变得格外显眼。


    咦？


    怎么不去吃？


    受伤了吗？


    林倦多次投喂实验体B-023，知道这些东西会为了食物发疯，饿了就吃，没食物就吃同类，没哪一次会有不去吃食物而看他的情况出现。


    难道是觉得自己更好吃？


    林倦往旁边走两步。


    贴在透明壁上的眼球沿着林倦移动方向挪动。


    很奇怪，林倦没有从这只眼球身上感受到令人作呕的恶意，它好像只是很单纯的在观察自己。


    林倦心下奇怪，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在这个破地方待了很长时间了，他需要尽快查到当年真相，找到离开办法。


    外面还有人在等他。


    林倦想起陆俨洲。


    本来答应每天给他报平安的，消息发不出去，这么多天过去，不知道陆俨洲有没有担心。


    陆俨洲知道自己的实力，即使担心应该也不会过多担心，看来通讯器还有很大改进空间，像这种进入诡异幻境无法和外界联系的情况太被动了。


    不管是对他们来说还是对外面的人来说。


    透明箱里的眼球到了厮杀最后阶段。


    林倦作为主要记录员，可能是养的眼球比之前更有活力，得到上面认可，被告知了不少关于眼球的信息。


    实验体B-023，来自一只变异禽类，被抓捕后，留下眼球，经过特殊培育达到今天的规模。


    他们所在的这座实验室，是专门为研究B-023建立的，这里的其他实验体都是附带，有些甚至是专门饲养给B-023当口粮的。


    比如之前林倦见过的死气沉沉人造人鱼，确定没有研究价值，被送到这里，投进B-023饲养箱，不到十分钟，就被啃噬干净。


    这里简直是一个大型你吃我我吃你循环。


    喂完食，吃饱的眼球安静下来，沉在饲养箱底部，进入休息状态。


    如果不出意料，他们会在未来24小时长大一圈。


    林倦关掉大灯，准备离开。


    走到门边，林倦脚步一顿。


    他听到细微玻璃滑动声。


    手放在门把手上，打不开。


    林倦又试了几下，确定以正常人的力气无法打开门，笑了。


    这是想将自己关在里面，当B-023的口粮？


    林倦回头，不出意外看到巨大环形透明饲养箱被打开一道口子，本该陷入休息状态的眼球支棱起来，沿着口子爬出。


    目标一致往林倦方向爬来。


    饲养箱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打开的口子，里面的眼球仿佛受到召唤般，源源不断爬出来。


    林倦闻到了很淡的香味，香气吸入，脑子有一瞬间混沌，很快，恢复清明。


    难怪不吝于将实验室的秘密告诉他，是打定主意把他当成B-023养料吗？


    难怪每一任B-023记录员干完一段时间都会被调走。


    原来不是被调走，是被吃了。


    林倦站在原地，装作快被迷晕的样子，踉跄一步，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监控里，看不到他垂下的眼眸里，已是一片冷意。


    林倦绝不是一个甘于被算计的人。


    他这段时间也不是只记录B-023各项数据，借着实验室的人对他警惕降低，他摸清了实验室每一处，和保留自己意识的异能者制定了毁坏实验室计划。


    既然常规方法无法破开幻境，林倦不介意用一些非常规方法。


    一直等待不过是为了更清楚弄明白当年发生的事。


    他已经知道，他们进入的，多半是建立在当年实验室被遗弃前发生的事，如果不中途打断，他们很有可能会一直待到实验室被毁那天。


    林倦没有耐心等到那一天，和宿星辰、盛天纵等人商议后，决定将实验室被毁一事提前。


    但没想到，实验室的人会先对他下手。


    眼球跳动着朝林倦涌来。


    林倦静静等待。


    对付这些眼球不是难事，只是动了手，他们原定计划就得改一改了。


    就在第一颗眼球即将触碰到林倦的时候，一只皮球大小的眼球飞快从后面跳过来，挡在中间，把快要触碰到林倦的小眼球撞烂。


    第二只、第三只……无数试图靠近林倦的眼球都被这只眼球撞烂，它像是不知疲倦，没有痛觉，如骑士一般，死守在林倦面前，不让任何危险靠近。


    怎么会？


    林倦讶然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眼球。


    脑海里冒出进食时盯着自己不放的那只眼球。


    是同一只吗？


    为什么会违背本能守在他面前？


    监控后。


    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


    太奇怪了。


    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实验体违逆本能，保护一名人类。


    “难道是长时间投喂产生了感情？”一名研究员迟疑着开口。


    “之前的记录员也是这么喂的，还时间更久，怎么没出现这种情况？”另一名研究员不认同。


    乔先生死死盯着屏幕，眼睛越来越亮：“计划改变，这个人，暂时不能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他们第一次遇见实验体和人类的正向交互，对他们的研究很有价值。


    林倦感觉到，守在自己前面的大眼球有些力不从心了。


    它身上留下不少伤痕，眼球里，不乏有比它个头更大的，把它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它也没放弃，再次移回来，守在林倦身前。


    林倦眼中露出一抹复杂情绪。


    一颗足有人头大的眼球冲过来，毫不留情撞向守在林倦面前的眼球。


    那颗眼球已经破破烂烂了，根据林倦从这里学到的稀薄知识判断，可能活不成了。


    可它依然守在林倦面前。


    不知疼痛，不知恐惧。


    林倦正要动手，实验室四周隐蔽处喷出几道气体，已到半空的眼球直愣愣掉落。


    与此同时，室内广播响起急切声音。


    “小林，你没事吧？屋里已经喷了麻醉药品，我们很快带你出来！”


    危机解除，守在林倦身前的眼球再也支撑不住，回头看了林倦一眼，摇晃倒下。


    林倦眼疾手快捞起它。


    他手上戴着白色手套，皮球大的眼球被他捧在手里，沉甸甸，也破破烂烂。


    麻醉药物无差别攻击，林倦知道自己该伪装出晕倒的样子，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保护了自己这么久的眼球，等实验室的人进来，撑着说出一句“救它”才晕了过去。


    他知道，但凡有一丝可能，实验室的人都不会放弃这颗眼球。


    因为他们暂停计划留他一命很有可能是因为这颗眼球的行为。


    亲近人类的，违背本能的，守护行为。


    林倦得到救治，半个小时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那颗眼球怎么样了。


    “它身上破损有些多，你放心，已经没事了。”守在林倦床边的，是乔先生本人。


    “乔先生怎么在这？”林倦露出恰到好处的警惕。


    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生疑。


    林倦的警惕没有引起乔先生不悦，反而得到了乔先生的安抚，和一定会惩罚失误人员的保证。


    “真的只是失误吗？不是有人想害我？”林倦惊疑不定望着乔先生。


    当然不是失误。


    乔先生在心中回答。


    不过现在小林还有用，得稳住他。


    “我们会仔细调查，但从目前查出的结果看，确实是操作人员失误造成的，你放心，我们会给与赔偿，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我要离职。”林倦做出普通人遇到这种事的第一反应。


    “这个，”乔先生面露为难，“恐怕不行，进实验室的时候，大家都签了保密协议，即便你现在离职，实验没结束之前，也无法离开。”


    好不容易实验有进展，乔先生当然不愿放林倦离开，好处开了一堆，半是威逼半是利诱，说服林倦留下。


    林倦提出，需要两个保镖保护自己，他现在是不敢一个人待在实验区了。


    乔先生还指望他继续研究实验体B-023，思考片刻，答应下来。


    “我要自己挑人，我要找厉害一点的人保护我。”林倦做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


    乔先生对他这幅样子嗤之以鼻，不过介于现阶段实验还需要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一副关切模样：“可以，我将厉害的人挑出来，你自己确定最终人选。”


    盛天纵等异能者知道了这个消息。


    紧随其后的，是林倦遭遇意外，险些出事的消息。


    盛天纵和宿星辰实力摆在那，不出意外，进入候选名单。


    乔先生亲自带着选好的人来到病房。


    林倦装作为难的样子，选了好一会，选中盛天纵和宿星辰。


    他闹这一出的目的就是将这两人调到自己身边。


    整座实验室他们已经探索的差不多了，盛天纵和宿星辰留在他身边，更方便行动。


    等乔先生离开，避开监控，宿星辰问出担忧了许久的问题。


    “听说你出事了，发生了什么？”


    林倦将实验五区发生的事说了：“我猜测他们改变计划是因为那只眼球。”


    这里的实验体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至今没查到。


    “原先计划搁置，正好，我们看看当年乔先生究竟对范希文做了什么。”


    出于补偿也出于实验目的，在乔先生授意下，林倦在实验室地位直线上升。


    许多研究项目不再对他保密，当然，他主要负责的，还是实验体B-023的研究。


    是的，他现在不仅仅是记录员，还是实验体B-023的主要研究员。


    林倦再次见到那只眼球是在三天后，研究员将恢复如初但缩小两倍的眼球送到林倦面前。


    眼球被装在单独饲养箱里，看到林倦，扑到箱壁上，如果不是有饲养箱阻拦，林倦觉得，它想扑到自己身上来。


    研究员打趣：“看来它是真喜欢你，现在它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


    “我会的，”林倦接过饲养箱，“怎么说，也算它救了我一命。”


    “是啊，”听说了这件事的研究员面露羡慕，“什么时候我养的实验体也能这么通人性就好了。”


    “对了，这颗眼球情况特殊，上面的意思是，暂时分开饲养，当然，其他眼球你也要仔细照顾，万一再出几个护主的呢。”


    林倦低头看饲养箱里的眼球。


    饲养箱大概只有一个仓鼠笼子大，即使缩小到只比拳头大一点，眼球待在里面还是占据了不少位置，此刻，眼球紧紧贴着饲养箱壁，不知是不是有意，正好挨着林倦手触碰的地方。


    林倦将饲养箱放在自己的工作台上。


    陆俨洲觉得自己在做梦。


    变成眼球后，他起初以为自己是吃了眼球完全异化，直到看到林倦。


    被这具身体压到深处的自我意识重新涌现，他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想起来自己在找下落不明的林倦。


    可林倦怎么在这里？


    看四周摆设，这里很明显是一间实验室。


    他被关在透明箱里，很有可能是实验体，而穿着白大褂、研究员打扮的林倦是研究他的研究员。


    陆俨洲被困在透明箱子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隔着透明箱，看林倦。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失去下落的林倦会在这里，会被人喊“小林”或者“林记录员”，好像一直生活在这里一样。


    短短三天时间，绝不可能做到这点。


    联系自己在酒店昏睡过去，陆俨洲认为，这是一个梦。


    林倦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一点都不奇怪，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有林倦。


    醒来就能见到躺在身边的林倦。


    要是等会醒来，林倦也躺在身边就好了。


    陆俨洲视线随着林倦移动，他紧紧贴着透明箱壁，不理会其他眼球的厮杀，不理会被机械臂送进来的食物。


    一只半死不活的人鱼。


    陆俨洲知道这是它们的食物。


    但他不想吃，他现在很饱。


    他不去细想自己很饱的原因，只盯着林倦，观察林倦的一举一动。


    穿白大褂、头发利落束起的青年，和往常看到的，给人感觉很不一样。


    在他面前，林倦是随性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在这个陌生地方，林倦是谨慎的，一举一动都被框在框架里。


    陆俨洲想打破框架。


    他想出去，他想靠近林倦。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始终紧闭的饲养箱被打开多道口子，刚吃了个半饱的眼球嗅到人类味道，迫不及待涌出去，涌向林倦。


    那一刻，看到跌坐在地上被眼球包围的青年，陆俨洲脑子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没想，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守在青年面前，撞开一个个眼球。


    精疲力竭，剧痛传来，他像感觉不到一般，一次次弹起，一次次用不大的身躯挡住涌向林倦的眼球。


    他可能要坚持不住了。


    力气用尽，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裂开无数道裂缝，疼到极致已经麻木，最后回头看了林倦一眼，义无反顾撞向比自己大了许多的眼球。


    一阵刺鼻味道传来，陆俨洲瞬间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他无意识吸收周围液体，身体一点点充盈，巨大疼痛的后遗症让他变得浑浑噩噩，听不清外面声音，行动萎靡。


    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戳了一下，他顺着力道动了一下。


    “活性下降好多。”


    “被送来的时候都快到报废程度了，要不是乔先生要求不计代价把它救活，这会儿它应该在饲料堆里。”


    “可算活了，听说这东西护主，真不想还回去。”


    “你可别忤逆乔先生，赶紧送过去。”


    “知道知道。”


    陆俨洲终于又一次见到了林倦。


    他本能朝那人靠近，不关心外面说了什么，只紧紧隔着饲养箱壁贴在青年手上。


    之前的事对他影响很大，他的意识摇摇欲坠，作为陆俨洲的记忆正一点点褪去，他开始变得像一个实验体改有的样子，失去思考，每天除了盯着林倦就是盯着林倦发呆。


    乔先生不会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分出去一部分眼球，派了另外研究员，一比一复刻林倦在实验五区做的事，试图制造出第二个会主动保护人类的实验体。


    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


    “问题究竟出现在哪？”乔先生坐在上首，拧眉问。


    坐在下方的研究员一声不吭，他们也没个头绪。


    一阵安静后，有人提议：“不如我们把1号给我们研究一下？”


    他们觊觎这只特殊实验体很久了。


    1号就是林倦手里那颗眼球，是乔先生寄予厚望提升等级的实验体。


    思考一会，乔先生点头：“也好。”


    两名研究员来到林倦实验区，道明来因。


    林倦看着工作台上的眼球，笔尖点了点：“这只实验体很特殊，在我这好不容易恢复了点活力，如果你们带走出现意外，我概不负责。”


    两名研究员对视一眼，皱眉：“这是乔先生的安排。”


    “我知道。”这两人想研究1号很久了，林倦心里清楚，一个实验体而已，按理说，给出去就给出去了，但林倦莫名不想让这俩人如愿。


    他们看1号的目光很让人不适。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们，1号在我这好好的，若你们带走损坏了，你们能陪我一只一模一样的吗？”


    “这是我培育出的成果，你们不会以为，随意损坏了不用负责吧？”


    两名研究员从未想过这点，被问住了。


    “我知道实验有损耗是正常的，但1号情况特殊，在我这边，我都是不敢对它有大动作的，毕竟实验五区研究了这么多年，只出了一只1号，需要我提醒你们它的珍贵程度吗？”


    两名研究员铩羽而归。


    他们是想研究1号不假，可他们承受不起损坏1号的代价。


    不止乔先生，上面知道了1号的情况，也很重视，若这个时间点出了岔子，林倦不会怎样，他们可就难说了。


    送走脸色不好的两人，林倦回到工作台边，用笔尖点了点透明饲养箱。


    里面的眼球慢悠悠移过来。


    林倦不清楚这颗眼球是自己出现产生的变异还是原来时间线就发生过的，他很明显能感觉到，这颗眼球和其他眼球的不同。


    整个实验五区都有监控，为了不引起怀疑，林倦很少在这里和盛天纵、宿星辰交流，偶有几次也是公事公办。


    身份转变，林倦不止要记录实验体B-023数据，也要做相关实验。


    好在，他主要负责研究1号，乔先生对1号很看重，不需要做太血腥的实验。


    1号最喜欢实验时间，因为这个时候，它会被林倦取出来，它可以只隔着轻薄手套，短暂触碰到青年的手。


    它渴望青年的触碰。


    为此，它可以违背一切自身本能。


    实验室里的东西不能带出去，林倦将1号放回饲养箱，1号伤势没恢复，目前都是单独饲养，偶尔林倦会丢几个小眼球到里面给它吃。


    1号不爱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挤在饲养箱上，看林倦忙碌。


    林倦记录其他眼球数据的时候，若太专注，1号会撞饲养箱，直到林倦投来目光。


    后来，林倦干脆找来一个刚好能装下1号的饲养箱，抱着小型饲养箱工作。


    1号不闹腾了。


    看得宿星辰和盛天纵啧啧称奇。


    私下问林倦：“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林倦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为了方便保护，盛天纵和宿星辰住在他隔壁。


    宿舍是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也是他们私下交流的最佳场所。


    “1号是不是太黏人了些？”宿星辰问，“和有分离焦虑的小狗一样。”


    有吗？


    林倦思考，好像是有。


    回想关上门的前一秒，林倦还通过缝隙，看到饲养箱里的眼球目不转睛注视自己。


    平时也要和他挨着，从饲养箱里取出来的时候，恨不得黏他手上。


    林倦换下工作服，感觉到什么，拿起衣服抖了抖。


    抖出一只眼球。


    盛天纵和宿星辰如临大敌。


    它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林倦拎起眼球，打量：“越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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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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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实验体也怕打针？


    眼球无辜和林倦对视。


    “林先生, 要把它送回去吗？”宿星辰观察了会，见眼球没特别反应，试探性开口。


    谁知, 话还没说完, 眼球骨碌碌转动, 不善盯着他。


    宿星辰双手举起做投向状：“我不说了。”


    眼球慢悠悠转回来，继续注视林倦。


    忽略它是诡异这一点，只这么看, 别说, 还挺无害的。


    林倦垂眸打量眼球。


    1号和其他眼球不一样，作为照顾它们的人, 林倦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会不同, 林倦也不清楚。


    “送回去吧。”要是实验室那些人知道他擅自把实验体带出来，恐怕会有麻烦。


    1号紧紧贴着林倦的手, 一副不想被送走的样子。


    也不知道一只眼球是怎么做出可怜兮兮惹人怜爱样子的。


    宿星辰和盛天纵心中稀奇：“要不，先把它留下？”


    看来看去，这只特殊眼球, 很有可能是这个实验的突破点。


    “如果你担心被发现，我们离开实验五区已经有一会儿了，现在送回去，起不到多大作用。”盛天纵分析。


    他说的有道理，林倦想了想，点头：“也行。”


    顾忌有1号在, 他们没说太多，不多久，盛天纵和宿星辰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林倦一个人。


    林倦找了个空盒子把眼球装进去，1号不想待在里面，蹦跶着想跳出来。


    林倦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摁下去：“想留下就乖乖待在里面。”


    1号顺势蹭了蹭林倦手指，不动了。


    林倦收回手，转身进洗漱间，很晚了，他洗漱完睡觉。


    十分钟后，林倦出来，先看了眼盒子，眼球位置不变，和他转身时一样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留下一盏小夜灯，林倦躺到床上。


    昏暗灯光下，林倦呼吸平缓，睡着了。


    1号等了许久，确定林倦睡着，慢慢从盒子里跳出来，一路跳到床边，跳上床。


    挨着林倦手臂不动了。


    林倦做梦了。


    梦里，他躺在实验五区空旷地面上，环形透明饲养箱消失不见，一只眼球立在他旁边，一眼不眨盯着他。


    是1号。


    林倦撑着身体坐起来，手下触感软腻、湿滑，不像地面，他低头一看，他躺的，哪是地板，分明是层层叠叠的眼球。


    那些眼球全在看他。


    奇异的，林倦不感到害怕，只是平静坐起来。


    他一动，眼球也动了。


    它们跃起来，朝林倦靠近。


    大大小小的眼球形成一个圆形包围圈，层层叠叠挤挨着林倦。


    滑凉触感传来，林倦仿佛能感觉到，眼球挤压他的皮肤，似乎想要挤进他的身体，与他融为一体。


    理智想要挣脱，身体却提不起来什么劲，林倦一惊，醒过来。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林倦第一时间看向盒子。


    盒子里，眼球无辜望着他。


    林倦收回视线，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


    得起床了。


    要说这里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早起。


    雷打不动的七点前起，起床气下，林倦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幻境打穿。


    尤其在做了一个不太好梦的情况下。


    带着一身起床气洗漱，换好衣服，林倦把1号塞进口袋，开门。


    盛天纵和宿星辰已等候在外面，他们的日常工作之一便是护送林倦上下班。


    林倦身上的怨气太明显，宿星辰观察四周，确定没人，低声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他不知道林倦把1号放在哪里，如昨天回来时一般，他们完全感知不到1号的存在。


    “是它……”


    林倦摇摇头：“没什么，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没睡好。”


    不想让人发现端倪，林倦很快调整好情绪。


    进出实验五区内部区域，都要经过安检，林倦不清楚1号昨晚是怎么避开安检的，尽早他进去，也没触发警报。


    装1号的饲养箱摆在工作台上，饲养箱是全透明的，这么设计是为了方便清晰观察里面的实验体。


    此刻，饲养箱角落，正蹲着一颗一动不动的眼球。


    林倦放在兜里的手按了按，真正的1号在他口袋里，那么，饲养箱里的，是什么？


    心中疑惑面上不显，林倦走到饲养箱边，打开侧面的投喂孔，喂了点食物进去。


    兜里一轻，真正的1号回到饲养箱，如活过来一般，蹭过来吃东西。


    难怪监控室那些人没发现端倪。


    林倦不在的时候，或者得不到林倦关注的时候，1号要么一动不动观察林倦一举一动，要么缩在饲养箱角落，沉寂不动。


    林倦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和往常一样记录、实验。


    晚上回去，不出意料，兜里又多了只眼球。


    一连三天做同样的梦，还都是在1号跟他回来之后，林倦将怀疑目光投向1号。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两次、三次都一样，就很难说是意外了。


    躺到床上，林倦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


    1号观察了一会，等待半小时，悄无声息跳出盒子。


    轻车熟路跳上床，它不再满足隔着被子挨着林倦，钻到被子下，挪到林倦手臂边。


    找了个贴的最紧的位置，不动了。


    它刚闭上眼，身体突然腾空。


    宿舍大亮。


    睁开眼，对上林倦审视目光。


    “果然和你有关。”林倦双眼微眯，打量手里眼球。


    对实验五区的眼球，林倦从来分不出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直到一只眼球不顾性命也要护在他身前。


    1号，和其他眼球实验体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它身上有很多谜团，林倦想要弄清楚，纵容了它的一些行为，但这不代表，他会纵容它的一切。


    梦里想将他彻底淹没、融为一体的景象，是不是1号的真实意图？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喂养，1号长大了许多，油光水滑的，一看就养得很好。


    林倦正要说什么，屋外响起刺耳警报声。


    他飞快穿上衣服，将1号往兜里一塞，警告：“安分点，你的账等会再算。”


    冲出宿舍，盛天纵和宿星辰也出来了，三人对视，林倦低声问：“怎么回事？”


    听警报声传来方向，是实验五区。


    三人已有默契，不用多说，动作一致往实验五区赶。


    一路上，遇到不少往这边赶的人。


    盛天纵和宿星辰充当保镖，护在林倦身侧，实验五区已被安保人员严密包围，无法进入。


    林倦挤开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拿出自己的工作牌：“我是1号负责人，1号还在里面，我需要知道它的情况。”


    实验五区的人都知道1号的重要性，不敢拦林倦，只好多派几个人护送林倦进去。


    看似护送，实则也是监视。


    林倦没管他们的真实目的，脚步不停来到自己的工作区域。


    果然出事了。


    饲养箱被砸开，眼球涌出，兴奋聚在某处，外围牵起防护网，任何人无法靠近。


    “不能进去。”为首之人沉声开口。


    “这里发生了什么？”林倦边问，边寻找装1号的饲养箱。


    本该在工作台上的饲养箱不知所踪，不论乱子是谁造成的，很明显，1号是他的目标。


    “1号呢？”林倦声音急切，像极了一个担心实验体的研究人员。


    负责实验室安全的安保人员清楚，这些研究员把实验体看得比什么都重，没有起疑：“1号应该在那堆眼球中间。”


    “它们在干什么？”林倦继续问，“我离开的时候这里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事了？”


    负责人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好一番安抚，终于把林倦请到一边。


    因为涉及到1号，林倦没有离开，看到了安保人员是怎么处理失控实验体的。


    他们用带有电流的高压水枪冲散眼球，释放麻痹物质，等所有眼球陷入昏迷，操控机械臂将它们装进新的饲养箱。


    一大坨眼球挤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林倦站在巨大饲养箱前，皱眉：“都放一起了，怎么找出1号？”


    “1号我们做了特殊记号，不用担心分不出来。”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乔先生开口。


    林倦转身，拧眉：“其他实验体怎样我不关心，我需要知道1号的情况，还有，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倦坚持，他又是1号的主要负责人，除了他，1号对谁都和其他实验体一样。在没找到复刻1号的办法前，林倦的利用价值不容忽视，乔先生不会轻易放弃他。


    因此，查明这件事前因后果，乔先生告知了林倦。


    有研究员眼馋林倦的成果，想着既然当初林倦是因为一场“意外”得到1号，他是不是也能制造出一场意外，得到属于他的1号？


    强烈念头下，他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他没权限打开饲养箱，便用提前藏好的工具将之砸开，可惜，实验体没有理智，嗅到食物香味，蜂拥而上，这名研究员直至被啃噬殆尽，也没等到属于他的1号。


    林倦对此不置可否。


    先不说，那名研究员是怎么带着足以砸碎饲养箱的工具通过层层安检的，就说实验五区里的遍地监控，他进去的第一时间，就该被发现。


    多半和他上次遭遇的“意外”一样，这次事故也是人为制造的。


    可能是一直研究不出成果，他们试图复刻林倦得到1号的过程，看能不能获得新的1号。


    即使失败，也只是损失一个无关紧要的研究员而已。


    不过，虽然没造出第二个1号，他们在吞吃研究员的眼球中，找出一批种子眼球。


    这些眼球发生了显微异变。


    实验室的研究员们据此提出一条新的实验方法，用人体培育眼球。


    这些眼球被分为五组，其中一组被乔先生带走。


    林倦知道，事情发展到了关键期。


    1号重新送回林倦身边，因为有了新发现，乔先生对1号的关注降低，连带的，整个实验室关注重点转移。


    宿舍里，林倦开口：“我们得想办法，打听到乔先生的踪迹，最好能混进他的团队。”


    第无数次越狱成功的眼球趴在盒子里，想跳出来，得到林倦警告的一眼，不动了。


    它有时候会陷入沉眠状态，怎么戳都没反应，近来，陷入这种状态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林倦嘴上不说，心里有些担忧。


    他用实验室的仪器检查过1号的情况，数据全部正常。


    “如果这里发生的事真的是过去的回放，乔先生一定会离开实验区，去范希文所在的山村，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能离开实验区吗？”宿星辰不得不提醒同伴，“期间我试过很多次，无法走出实验区的大门。”


    林倦作为研究员，一直待在实验区，没有出去的机会，好奇问：“怎么个走不出去法？”


    宿星辰：“走出大门，外面是一片迷雾，进了大雾，不管从哪个方向走，都会重新回到大门前。”


    林倦：“你是独自出去的？”


    宿星辰：“对。”


    林倦：“如果我们跟这里的人一起出去呢？”


    盛天纵：“我试一下。”


    除了寻找同伴，为了打探到更多线索，保留自身意识的异能者都尽可能和生活在这里的土著打好交道，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了解更多细节。


    盛天纵正好与一名负责护送物资的安保人员交好。


    三人商议后，盛天纵因犯了点小错被从林倦身边驱逐，为了前程，用一些好处贿赂那名安保人员，顺理成章混进采购队伍。


    两天后，盛天纵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我和他们一起离开，确实不会遇到宿星辰说的情况，我们一路往外走，我看到的始终是迷雾，那些人仿佛不受迷雾干扰，从迷雾里得到物资。”


    “难道有问题的，是这座实验室本身？”林倦突发奇想。


    “怎么说？”宿星辰问。


    “实验室里一切都是正常的，说明幻境主人对实验室里发生的事一清二楚，外面只有迷雾，说明它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无法模拟，我们接下来的重点，找到实验室的破绽。”


    林倦有预感，只要找到实验室的破绽，就能找到出去办法。


    “你们查线索查的怎么样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正常时间线的实验室已经毁坏，能查到的东西有限，盛天纵、宿星辰和林倦联系上后，确定他们被困在过去，就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实验室的背后操控人线索。


    宿星辰摇摇头：“不是很多，目前只知道，他们的上层机构叫‘天堑’，可我在外面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搜过这里的资|料室，里面很多文件都是保密的，我破解了一些，不过，我在里面看到一个被反复提起的日期，四月十八。”盛天纵补充。


    林倦记下这个日期。


    “你们记得你们之前跟我说的，你们发现了一个地下仓库的事吗，我后来打探过，那里是用来放失去活性的眼球的，但很奇怪，大部分眼球被剁碎当成其他实验体的养料，为什么要分出一部分放到地下仓库？”


    这些眼球是用来做什么的？


    总不能是用来给人吃的吧？


    不，如果真的是给这个实验区的人吃的呢？


    怪物是实验体，焉知在乔先生等人眼中，低等级的研究员不是实验体。


    毕竟，他们已经做出利用意外将人类喂给实验体的事了。


    还有经过人为缝合的人鱼……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这座实验室被毁，会不会是里面的人发现真相，暴动了？


    林倦说出自己的猜想，盛天纵和宿星辰心中一凝，如果林倦说的是真，这座实验室更不应该存在。


    “现实的实验室已经毁了，那些人不可能特意留下当年的证据，我们现在经历的，很有可能是毁坏实验室的人刻意留下的。”林倦继续猜测。


    “很有可能，我们得想办法找到日后可能毁掉实验室的人。”盛天纵开口。


    “我这边试着接触一下研究员，你们从其他人身上下手。”林倦做好分工。


    另外两人没意见。


    有了新方向，林倦便不执着于跟乔先生一起出去，了解当年真相了，如果那人去了，他自然会看到当年真相，如果那人不知道这件事，他跟乔先生出去了也不会看到当年发生的事。


    有1号在，林倦想和其他研究员建立交流很容易。


    他的频繁动作乔先生注意到了，汇报实验进度时，特意留下他，询问：“小林，听说你最近和其他研究员走得近，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是有一些，关于1号的，1号最近总是长时间一动不动，我有些担心，给它做各项检查又没问题，我就想着，多问问其他人，看能不能找到原因。”


    “原来是这样，”乔先生点头，“1号是很重要的实验体，确实该重视，这样，我给你一个名单，都是实验室里经验足的研究员，你找他们问问。”


    瞌睡来了递枕头，林倦正愁怎么快速找到所有研究员名单，欣然接下。


    根据名单，林倦见了所有研究员，为了使自己的理由更有说服力，去找人的时候，都带着装在小型饲养箱里的1号。


    林倦不算完全说谎，1号沉睡时间越来越久了，这么下去，林倦担心哪天1号会一睡不醒。


    恢复意识，眼前是一片白色，1号知道，自己正被青年抱在胸前，隔着饲养箱，眷念蹭了蹭。


    要是没有饲养箱就好了。


    像每天晚上一样，直接贴着青年肌肤。


    “这会儿醒了，”林倦将箱子放在桌上，看到里面的眼球动了动，“什么数据都没问题，就是精神不好。”


    “我来看看，”戴着无框眼镜的研究员接过箱子，“可以打开吗？”


    这是一名女研究员，莫约三十来岁，姓楚，是乔先生给的名单里对各种实验体疑难杂症很有研究的一名研究员。


    长发束在脑后，看着很有亲和力。


    “可以打开。”林倦打开饲养箱，将眼球从里面托出来。


    1号似乎睡懵了，突然被取出，在林倦掌心蹭了蹭，瘫着不动了。


    林倦戳了戳它，在眼球上戳出一个浅浅的坑。


    “早听说你养的1号非同一般，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楚研究员看得惊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通人性的实验体。”


    林倦捧着1号送到楚研究员面前：“它不怎么让别人碰。”


    楚研究员没有上手，除了1号这个另类，所有实验体都是不能上手的。


    当然，1号也只有林倦可以上手，在其他人面前，和其他实验体没有区别。


    “我这里有一些仪器，你带它过来吧。”


    林倦和她走到里间。


    里面是一间巨大检查室，许多设备是林倦没见过的，听楚研究员介绍，林倦了解到它们的用法。


    有林倦在，不论做什么，1号都很配合。


    检查很快完成，楚研究员盯着检测仪器：“大概半个小时能出结果，你在这边等一会还是？”


    “我在这等一会吧，麻烦楚姐了。”


    将1号装回饲养箱，林倦和楚研究员来到外间等待。


    走出门的前一秒，林倦看到，不起眼墙壁上，有一张相片。


    姿态亲密的两个人，其中一人是楚研究员，另一人隐在暗处，看不清容貌。


    门合上了。


    半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楚研究员果然擅长实验体的疑难杂症，查出1号体内缺少一种酶。


    “1号嗜睡和缺少的这种酶有关，需要按剂量补充，我给你开一张单子，你去后勤处领药。”


    林倦抱着1号出门，临走前，神使鬼差往后看了一眼。


    缓缓合上的门后，女人坐在办公桌前，给人一种缓不过气的孤寂感。


    林倦回想看过的名单。


    楚寄凡，三十三岁，二十三岁进入实验室，从助手做起，天赋出众，一路升职，如今已是实验室的高级研究员。


    她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几乎没有特别交好的人，但因为她的研究方向，和每个研究员都有不错交情。


    林倦取了药回来，盛天纵看他拿的大包小包，上前帮忙：“这是什么？”


    “1号的药。”


    “它们也会生病啊？”宿星辰忍不住打量紧紧贴着挨着林倦一面透明箱壁的眼球。


    “楚研究员说它是缺少一种酶，才会嗜睡。”


    打开袋子，里面有注射的药剂，也有药片，林倦一一取出，按照说明书使用。


    “不仅会生病，还得打针吃药。”林倦将药水吸入注射器，寻找方便注射的地方。


    “往哪扎都行吗？”一颗眼球，林倦感觉有些无从下手，“早知道多问楚研究员一句了。”


    将1号从饲养箱里取出来，林倦拿着针比划。


    细长的针不断在1号面前挪动，1号瞳孔一缩，掩藏在潜意识深处的某种记忆复苏，Duang的一下从桌子上跳了下去。


    林倦忙放下针去捞。


    “怎么做实验都不怕还怕打针？”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颤意，林倦奇怪。


    1号死死扎进林倦掌心，如果不是一颗眼球，林倦觉得它会全身缩起来。


    “怎么办？”林倦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茫然。


    盛天纵摩挲下巴，提议：“不然，你摸摸它？”


    林倦：“啊？”


    盛天纵：“安抚安抚，要不，我们换个人来给1号打针？”


    林倦疑惑：“为什么要换人？”


    “如果是你打针，说不定它以后就不亲近你了，”盛天纵一副后悔语气，“想当年，我带我家猫去绝育，就是没装装样子，导致后面好长一段时间它都不让我抱，哄了特别久，我朋友装作救猫，他家猫绝育后对他可亲近了。”


    他怂恿林倦：“不然，你去找个你最不喜欢的研究员给它打针，然后你再好好哄一哄？”


    第43章 新发现


    林倦不得不提醒：“它不是猫。而且, 我刚才试图给它打针，它看到了。”


    “那不是还没打吗？”盛天纵不以为意，“你听我的, 不然到时候它不黏你了怎么办？”


    林倦不觉得1号和猫一样, 但……


    看着缩在他手心抖啊抖的眼球, 叹了口气：“我还是先问问楚女士，有没有其他办法吧。”


    为了方便联系，离开前, 楚寄凡给了林倦她的联系方式, 实验室里用的是统一通讯器，只能联系内部, 无法链接外部。


    林倦编辑了一会, 将1号情况发过去。


    那边很快传来回应。


    [楚：怕打针？]


    [林：对, 有没有其他办法让药剂吸收？]


    [楚：难怪1号对你格外不同。]


    说完这句话，楚寄凡两分钟没说话, 两分钟后，发来长长一段话，意思是, 想办法让1号把药剂喝了也行。


    [林：直接喝没关系吗？]


    人类打针的药剂是不能直接引用的。


    [楚：没关系，1号体内没有血管也不需要靠血液吸收，你只需想办法把药剂弄到它体内就行。]


    林倦明白了，打开药剂，用手指戳了戳眼球：“不打针了，你直接吃, 行吗？”


    眼球悄咪咪睁开半条缝，确定林倦手里没拿针，缓慢转过来。


    林倦取了个小盘子, 把药剂倒进去，顺带把药片也放了进去，再将眼球放进盘子里。


    不一会，盘子里的药剂消失了，药片没动。


    “怎么不吃？”林倦拨了拨眼球，把眼球拨到药片前，“这个也要吃。”


    1号似乎有些抗拒，最终在林倦的坚持下将药片吃了下去。


    吃完没一分钟，“呸呸”吐出两片。


    一副难受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许是想起养在家里的猫，盛天纵对1号态度变了不少，见它吐药片，心中生出一丝担忧。


    林倦也不知道，只好请外援。


    “总不能是因为太难吃。”林倦道。


    “也有可能，”盛天纵回忆养猫过程，“我家猫吃到不喜欢的猫粮，也是差不多表现。”


    “剩下两片要继续喂吗？”宿星辰敢发誓，自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同伴一起商量怎么给诡异喂药。


    太超前了。


    “喂吧，”林倦看了眼消息，“楚研究员说得吃完，1号体内缺少的酶太多，需要大补。”


    说完，林倦用细长金属夹夹起药片，放到1号前：“听话，吃完药给你吃别的好吃的。”


    1号不情不愿吃了。


    “要不是外观吓人，1号其实挺适合做宠物的。”盛天纵托着下巴，道。


    “确实。”宿星辰煞有其事点头。


    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眼球背对他们，不动了。


    “它这是怎么了？”密切关注眼球的盛天纵奇怪。


    “你们当着它的面蛐蛐它，它不高兴了。”林倦拿过一张消毒巾，给眼球擦了擦。


    “我感觉林先生已经将1号当宠物养了，我们出去的时候，能把它带出去吗？”盛天纵是养猫的人，清楚知道，养一个小动物时间长了，会生出感情。


    更别说，林倦和1号几乎是朝夕相处。


    1号又那么通人性。


    林倦随意拨弄眼球，没有说话。


    1号只存在于过去，不是他们想带走就能带走的，况且，林倦不清楚，1号出现是因为他的到来，还是正常时间线上也出现过。


    如果正常时间线上，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1号呢？


    “好了，别想这么多，我们还是想想，这座实验室是怎么回事吧。”宿星辰说起正事。


    “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是不是一样，如果一样，我们在这呆的时间不短了。”


    “是啊。”林倦算了下时间，他们进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没有音讯，陆俨洲应该很着急。


    刘局他们估计更急。


    时间紧迫，林倦几人决定加快进程。


    因为1号的病，林倦和楚寄凡交流多了起来。


    每隔两天，他带1号去楚寄凡那查一下身体数据，补充体内缺少的酶后，1号没之前那么嗜睡了，精神好了，对林倦来说不是一个太好的消息。


    用盛天纵的话来说，1号如果是宠物，绝对是高需求的那种。


    随着精力恢复，1号胃口也越来越好，林倦每天会将它放进环形饲养箱，熟悉里面的环境。


    1号不可能一直单独饲养。


    进入环形饲养箱，1号表现出极端攻击性，它会攻击周围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眼球，和在林倦面前表现出的温和性子完全不同。


    盛天纵和宿星辰站在环形饲养箱外，看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凶残了……”盛天纵忍不住感慨。


    “它本来就不是宠物。”宿星辰始终清醒，没被1号表现出的温和表面欺骗。


    诡异的本能是吞夺一切，1号表现出的再怎么通人性，也改变不了它是诡异的实质。


    盛天纵小心观察林倦，担心他承受不住。


    察觉到他的目光，林倦回头：“怎么了？”


    这么看他做什么？


    “1号这样，你会觉得受到欺骗吗？”联想一下，如果自家养的嗲嗲猫实则是个暴力猛男，盛天纵觉得自己会心梗。


    “为什么会觉得受到欺骗？”林倦奇怪看向他，“诡异不都是这样吗？我只觉得它之前的表现很奇怪，现在这样才正常。”


    凶残嗜杀……


    正常吗？


    好吧，对诡异来说，确实是正常的。


    1号在环形饲养箱里饱餐一顿。


    林倦从楚寄凡那得知，实验体B-023需要不断吞噬同类壮大自身，所以在确定1号恢复良好后，林倦会每天将它放进环形饲养箱一会。


    几天下来，1号长大了两圈。


    需要林倦两只手才能捧下了。


    看到1号和林倦相处，盛天纵总会感到恍惚，尤其是每天1号在饲养箱大杀特杀后，被林倦取出来，挨着他撒娇的时候。


    割裂，十分割裂。


    见得多了，盛天纵逐渐习以为常。


    他深刻领悟到一点，发生在林先生身上的大事，都不算事。


    半个月后，1号长到篮球大，攻击性更强，林倦不方便再带着它到处跑，反而是那些研究员，很是不舍。


    毕竟，那般配合的实验体实在太少了。


    为了方便林倦带1号出来，有研究员给林倦送来一个小车，类似于超市购物车，林倦可以将换成大号的饲养箱放在里面，推着走。


    “更像养了个宠物了。”盛天纵跟在林倦身后，和宿星辰一起护送林倦去楚寄凡那。


    一段时间下来，林倦和楚寄凡熟悉了许多，楚寄凡对林倦的态度越发温和。


    路上，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乔先生。


    这行人步履匆匆，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双方擦肩而过，乔先生没有停下。


    林倦停下，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到背影，低声开口：“看来，他们开始行动了。”


    在这里，不能使用异能，对异能者限制很大。有几个地方看守严密，异能者们无法潜进去。


    正常办法行不通，林倦说：“没有机会，我们可以自己制造机会。”


    三人商议后，制定初步计划。


    用了两天时间完善计划，今天，等到一个最佳时机。


    果然，在林倦进入楚寄凡办公室十分钟后，楚寄凡得到消息，实验体暴动，需要她前往支援。


    “我得过去一趟，”楚寄凡起身，“1号的检查可能要往后挪挪。”


    “没关系，”林倦也收到了消息，“我跟你一起过去，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楚寄凡快速收拾好要带的仪器，林倦看了盛天纵和宿星辰一眼，两人上前帮忙。


    有两人帮忙，楚寄凡轻松很多，没有推拒。


    一行人往出事地点赶。


    发生乱子的是实验二区，正常投喂后，实验体突然发狂，击碎饲养箱，攻向站在饲养箱前的研究员。


    乔先生带人刚赶到实验二区，实验四区也传来警报。


    紧接着，是实验一区、实验三区、实验五区。


    五个区同时出现意外，实验室上下乱成一片，林倦和盛天纵宿星辰趁机脱离，前往地下仓库。


    经过盛天纵和宿星辰的多次查看，地下仓库有一间不起眼的暗门，暗门无法打开，谁也不知门后是什么。


    林倦和盛天纵前往查看，宿星辰和其他异能者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去查其他地方。


    守在地下仓库外的人被提前调走了，林倦和盛天纵一路畅通无阻，下到地下仓库。


    地下仓库墙边堆了几个箱子，一踏进，饲养箱里的1号不安扭动。


    林倦和盛天纵对视一眼，果然，这里有问题。


    盛天纵带林倦走到暗门处，越靠近，1号表现的越明显。


    暗门在地上，是向下的。


    “我试过，打不开，这道暗门有三把锁，必须同时打开才行，”盛天纵从衣兜取出三把钥匙，“钥匙我已经拿到了。”


    林倦拿了一把，盛天纵拿两把，钥匙转动，一阵地动山摇。


    林倦扶了把墙壁才站稳。


    这么大的动静，幸好现在外面很乱，实验室的人无暇他顾。


    暗门后，是一道向下的楼梯，蜿蜒看不到底。


    机会难得，两人没有犹豫，一前一后往下走。


    林倦把1号从饲养箱里取出来，抱在怀里，带在身边比放在外面安全。


    越往下，能见度越低，不是正常黑暗，而是像有一层黑雾，浓郁到遮挡视线。


    不知走了多久，楼梯到底了。


    林倦停下脚步，往前看去。


    这里和上面布置差不多，空旷、黑暗，唯一不同的，是正中央有一根巨大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


    “这里为什么会有人？”


    林倦和盛天纵没有贸然上前。


    本来安静待在林倦怀里的1号开始剧烈扭动，不受控制一般想要冲上去。


    林倦按住它：“1号有些不对。”


    盛天纵看出来了：“看样子，和前面的人有关。”


    他们来这里这么久，从来没听说，实验室底下，有这样一座囚牢。


    昏暗中，无法看清那人是什么情况，盛天纵用电筒往前照去。


    看清前面景象时，盛天纵瞳孔剧缩。


    被绑在巨大十字架上的，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某种人形怪物，它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密密麻麻拇指大小的眼珠长在它身上，时不时掉落下来。


    像成熟的果子脱离果树。


    十字架下方有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管道，眼珠掉下来后，会直接进入管道。


    上方，两指粗的管子插在人形生物嘴里，不知名粘稠物从管子流入人形生物嘴里。


    这是什么？


    这就是这座实验室的最大秘密吗？


    地下囚牢密不透风，四周墙角安装有不太亮的灯，黑雾源源不断从人形生物身上溢出，弥漫。


    为了看得更清楚，两人慢慢靠近。


    离得近了，林倦看出，人形生物外表是名女性，她的脸上同样长满眼球，无法辨别身份。


    粗长锁链从十字架上方垂下，穿透女人身体，将她牢牢固定在十字架上，一动，就会有浑浊脓液从伤口流出，腥臭难挡。


    林倦快要按不住怀里的1号。


    趁林倦观察女人，1号猛冲出去，扑向女人。


    林倦正要上前，眼前一花，像电视出现的雪花，短暂卡顿后，面前场景变了。


    刺眼的光从头顶洒下，林倦眯起眼，打量四周。


    不再是空旷地下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教堂。


    四周无人，教堂上方，有一座巨大神像。


    神像垂首，似悲似悯的目光将林倦笼罩，如有实质，如影随形。


    1号呢？


    盛天纵呢？


    林倦没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教堂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活物。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和那座神像。


    林倦停下寻找，来到神像前。


    靠得近了，林倦看清，神像身上，密密麻麻不起眼的眼球。


    眼球跟随林倦的动作转动，林倦跳上神像，神像如活过来一般，扬起嘴角。


    林倦比划了一下，干脆利落一拳砸下。


    神像碎了。


    诡异笑容凝固在脸上，那双睁眼的眼睛里，残留着不可置信。


    林倦才不管揍的是不是神像，拍拍手，跳下来。


    眼前再次出现卡顿，重新恢复正常视觉，林倦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实验室。


    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看，只能听，不能说。


    他看到，一只翅膀上长满眼球的鸟被解剖，鸟死了，从鸟翅膀上取下的眼球却还活着。


    眼球拥有强大能量，可控人心，可制幻境，还有强大攻击力，他们称之为【天使之眼】。


    【天使之眼】骨碌转动，恶劣、垂涎、仇恨的目光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有人恐惧，有人兴奋。


    恐惧者想要逃离，却在逃离前夕骇然发现，自己身上长出了一模一样的眼球。


    兴奋者将眼球和长满眼球的人带进实验室。


    眼球越来越多，长到每一个人身上，整个实验室失控了。


    无法，上层只能启动自毁程序，剧烈爆炸将整座实验室夷为平地。


    清理废墟时，有人发现了半死不活的眼球，将之带走，再次培育。


    画面再次转换。


    这次出现的，是林倦所熟悉的实验五区。


    乔先生亲手将眼球交给这里的负责人，吸取上次失败教训，经过两年精心培育，他们终于培育出大量可控的眼球。


    可，眼球也失去了部分能力，各项数据只剩下不到原来百分之一。


    不满足的实验者想重新得到【天使之眼】，尝试了各种办法，他们发现，以人体为培养皿培育出的眼球，更加强大。


    他们不断做实验，将各种生物与人类结合，想研究出更完美的培养皿。


    终于，他们成功了。


    他们找到一名从强烈排异反应后活下来的培养皿。


    他们用各种办法吊着培养皿的性命，将她关在不为人知的地下囚牢，剥夺她作为人的意识，让她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培养皿。


    再睁眼，林倦回到了地下囚牢，眼前，是熟悉的巨大十字架，和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人。


    1号不知所踪。


    盛天纵也不在。


    于是林倦知道，这里和之前林倦经历的画面一样。


    林倦很有耐心的等待。


    始终垂着头的女人缓慢抬起头颅，只这一个动作，她身上伤口裂开，裂开的伤口里，眼球和腥臭脓液一起流出。


    林倦观察她，突然，目光一顿。


    他在女人锁骨上方，看到一个小小印记，这个印记，他在楚寄凡身上也看到过。


    这个被锁在地下囚牢的培养皿是楚寄凡？！


    林倦心中升起波澜。


    “楚寄凡？”他试探性叫出这个名字。


    女人抬头的动作一顿。


    她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她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她嘴里，长满了眼球，密密麻麻眼球长在她的舌头上、喉咙里，让她无法发声。


    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倦所在的时间点，楚寄凡还是实验室的高级研究员，因为擅长医治实验体的疑难杂症，备受景仰。


    为什么她会成为培养皿？


    而且，他所在的时间点，培养皿和楚寄凡是同时存在的，两个楚寄凡，哪个是真？


    或许，两个都是真的。


    林倦心中千思百转，各种线索混在一起，像一团乱麻。林倦隐隐抓住了什么，但，缺少最关键的一根线。


    一根可以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的线。


    女人面向林倦，她眼眶里的眼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看不到，说不出，在无尽黑暗里，度过了漫长岁月。


    每时每刻，都是折磨。


    巨大的十字架，明明是神圣的产物，却成了禁锢她的枷锁。


    那些人认为眼球是【天使之眼】，又用巨大十字架禁锢生产眼球的培养皿，是不是根据圣经来的？


    关于天使，有个说法，天使是一颗巨大的长有翅膀的眼球，翅膀上同样长满眼球。


    画面继续变化，林倦发现，这一回，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林先生！”


    身后传来盛天纵的声音，林倦没有回头，继续往前，1号已经扑向十字架前的女人，林倦选择最快捷的方式，将它拍开。


    林倦用了点力，1号被拍到角落，好一会儿没动静。


    因为惯性，林倦冲到女人面前。


    密密麻麻眼球直冲眼球，林倦忍住心头涌上的强烈不适，观察看似失去生机的女人。


    他有预感，破局的关键就在这个人身上。


    停顿片刻，林倦回头，走到1号旁边，捞起它：“先上去，我有一些发现。”


    盛天纵没有异议。


    出来后，1号恢复正常，盛天纵有很多问题要问，知道眼下不是好时机，将疑问憋回心里，按计划行事。


    两人悄无声息融入忙成一团的实验室成员中。


    宿星辰也带人回来了。


    晚上，林倦和盛天纵、宿星辰对了一下信息。


    盛天纵没看到林倦看到的画面，林倦身临其境度过的时间，在盛天纵看来不过过去一秒，林倦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两人陷入沉思。


    “这座实验室牵扯到的事，比我想象的还麻烦。”林倦总结。


    “目前我们只知道，实验室背后还有人，且这些人比我们预料中提前很久知道诡异的存在，并在我们探知到诡异存在之前已经开始利用诡异做实验了。”


    宿星辰：“我也有一些发现，我们查了一直没法靠近的档案室，发现里面有很多人的档案被打上浅灰色记号，根据我们的推测，浅灰色记号是观察对象，深灰色记号是失败对象，剩下没打记号的，只有几个。”


    宿星辰专门记了没打记号的名单，里面都是林倦少有接触的，算这座实验室的最高层。


    林倦：“楚寄凡呢？她的档案上有没有记号？”


    宿星辰：“有，是浅灰色，后面还有一个问号，林先生的是浅灰色加一个感叹号。”


    宿星辰拿来纸笔：“我画下来你们看。”


    说是灰色记号，实则是一对翅膀交叠的图案，林倦盯着纸上的图案，感觉有些眼熟，应该在哪看过。


    “这个图案，我看过，在我看到的第一个画面里，教堂里，神像背后的墙上，有一个巨大的交叠翅膀图案，第二个画面里，被炸毁的实验室里，也有这个图案。”林倦边回忆边说。


    “这个图案，是个线索。”三人记下图案，出去后，可以从图案入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明天，我去找一下楚寄凡。”林倦很在意在地下囚牢看到的女人，如果她就是楚寄凡，现在的楚寄凡身上一定能找到某些痕迹。


    正好，1号的异常因地下囚牢的女人而起，把1号带去接触一下楚寄凡，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想起1号，林倦看向安静待在饲养箱里的眼球。


    随着体型长大，1号外观改变明显，它身上，长出一层细密绒毛。


    从被林倦拍走，到现在，1号一直待在饲养箱里，没有任何动作。


    篮球大的眼球上覆盖一层毛茸茸黑色绒毛，一动不动时，像个毛绒玩偶，摸起来手感也比光秃秃时好。


    不会真被我拍出问题了吧？


    带着疑惑，林倦走到饲养箱前，打开盖子。


    1号仍然一动不动。


    林倦戳了下，戳一下动一下，不戳就不动，也不像之前那样，林倦一靠近就贴过来，一打开盖子就迫不及待往林倦身上跳。


    “它不会受伤了吧？”盛天纵是知道林倦力气有多大的，刚才那一下，林倦明显没省力。


    主要是，1号的异常太明显了，它在林倦面前有多黏人，他们有目共睹。


    “应该不至于吧？”林倦挠挠脸颊，虽说他是抱着拍晕1号的打算动的手，一个能单挑所有同类的实验体，不至于这么脆皮。


    “那它这是？”宿星辰不解。


    “难道是……”资深猫奴盛天纵猜测，“挨打之后，感到委屈了？”——


    作者有话说：月底啦，求一波营养液[猫头][猫头][猫头]


    第44章 炸毁


    1号和其他实验体不同, 它有明显拟人化的情绪，林倦知道，盛天纵和宿星辰也知道, 因此, 当盛天纵说完, 林倦很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


    他没养过宠物，无法揣摩宠物心态。


    “不然，你哄一哄？”盛天纵轻咳一声, 提议。


    “怎么哄？”林倦毫无经验。


    “呃……”盛天纵回忆自己哄自家小祖宗的样子, “抱起来，顺顺毛, 说说好听的话？”


    林倦第一次做这些, 抱起1号的动作略有些僵硬：“要不还是算了, 让它自己消化吧。”


    “有没有可能，1号是受到地下那东西影响了？”宿星辰开口, “你不是说，它刚才很不对劲吗？”


    思来想去，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林倦如释重负, 放下1号：“我带它去做个检查。”


    实验五区设备齐全，但刚遭遇一场实验体暴动，里面乱糟糟的，剩下的实验体被转移到别处，林倦先去了实验体被转移的地方，晃悠一圈, 装模作样带出1号。


    楚寄凡要忙的事很多，林倦找过去的时候，她正给最后一只实验体处理伤口。


    “不是说明天来？”见到林倦, 楚寄凡停下动作。


    “我还是不怎么放心，带它来看看。”林倦把1号往前一推。


    不用林倦说，楚寄凡发现了1号的不对劲。


    往常每次来，1号都很活泼，即使精神不济，黏林倦的行为不会少，今天从林倦把它带来到做完检查，1号都没怎么动弹。


    拿到检查结果，楚寄凡紧蹙的眉头松开：“有个好消息，1号表现异常是因为它正处于进化重要阶段。”


    “进化？”林倦想起自己看到过的画面，难道那些人的设想是真的？眼球真的能进化成【天使之眼】？


    “你知道它会进化成什么样吗？”


    问出问题的同时，林倦仔细观察楚寄凡表情，发现楚寄凡脸上出现一瞬间茫然，好像机器加载信息，很快恢复正常。


    若不是林倦一直注意观察，可能察觉不了。


    “我也不知道，上面一直想让我们培育出它们的进化种，但我们一直没成功，不过，”楚寄凡压低音量，“我不建议你将这件事说出去，我们不知道1号需要多久才能进化成功，也不知道1号最终能不能成功，如果1号正在进化的事被乔先生他们知道，你保不住1号。”


    林倦当然知道这点，谢过楚寄凡的好意：“我知道了，我会先当做不知道，你知道它为什么会突然开始进化吗？”


    “可能和补充的那种酶有关？”楚寄凡摇摇头，“没有前例，我也无法判断。”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林倦问。


    “多给它补充营养，任何物种进化都需要充足养料，尤其是这些情况特殊的实验体。”


    楚寄凡好像意有所指，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带1号回去的路上，林倦一直在思考她说的话。


    实验体进化需要充足的养料，楚寄凡是什么时候成为培养皿的？实验室的毁坏和她有没有关系？


    林倦直觉有。


    因为被困在地下的女人是这里的唯一变数。


    所有人按规则行事，除了地下多出来的那个女人。


    将新发现告诉盛天纵和宿星辰，半夜回来的两人对视一眼。


    宿星辰：“我和盛队趁乱又下去了一次，我们找到了暗门，往下走，下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空荡。


    要不是说地下有离奇十字架和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女人的是盛天纵和林倦，宿星辰都要觉得，是有人在耍他了。


    “不错，”盛天纵点头，“我们在地下很仔细的找过一遍，没有十字架，也没有长满眼球的女人。”


    “难道是被带走了？”宿星辰猜测。


    “可能是你们没有触发见到她的机制，”林倦有不一样的想法，“当时我和盛队下去，也是两个人，唯一多出的，是1号，怎么会这么巧，偏偏1号表现的那么不正常，又为什么1号从那回来后，有进化迹象？”


    林倦梳理脑中思路：“我想，1号和地下那人之间，定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不然，下回我和盛队带一只其他眼球下去试试？”宿星辰道，“这样，我们至少可以知道，变数是所有眼球，还是只有1号。”


    说做就做，林倦利用职务之便，偷渡出一只眼球。


    许久没反应的1号发现自己饲养箱里多了只眼球，全身的毛炸开，控诉看向林倦。


    林倦顺了顺它的毛，见它恢复意识，心中微微松一口气。


    1号体型从小长到大，林倦这里各种尺寸的饲养箱，转身拿个饲养箱的功夫，林倦偷渡出来的眼球险些被1号吃掉。


    眼疾手快将眼球抢救出来，扔进刚找出来的小号饲养箱，再连眼球带饲养箱一起扔给等在一边的盛天纵。


    1号维持毛炸开的姿势。


    林倦压了压，发现毛竟然压不下去。


    1号的目光已经从控诉变成不可置信。


    刚从混沌中找回一缕意识的1号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它只是失去了意识一段时间，怎么青年要养别的眼球了？


    它不允许！


    全身毛炸开的1号像只张牙舞爪野兽，仇视盯着盛天纵手里的饲养箱，大有冲上去将里面眼球嚼碎的架势。


    “早知道激一激能让它恢复，我们该早一点搞只眼球出来。”盛天纵看1号护食的样子，不会再拿猫和1号对比了。


    这哪是猫？分明是护食的狗。


    “别刺激它了，”1号力气大的很，林倦险些没捉住它，“你们快去吧。”


    直到盛天纵带饲养箱与宿星辰离开，屋里只剩下林倦一人，1号身上的刺才慢慢软下来。


    林倦好笑戳了戳它：“怎么？不想让我养别的眼球？”


    1号身上的绒毛长长了，林倦手指戳下去，埋进毛毛里，绒毛有意识般，往他手指上缠。


    似乎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1号讨好蹭了蹭林倦。


    有些担忧1号的情况，林倦把1号举起来，观察。


    除了绒毛长长了点，体型又大了点，林倦没发现1号有什么大变化。


    进化之后，1号会变成最初的【天使之眼】吗？


    林倦不知道。


    没人能给出答案。


    盛天纵和宿星辰带着眼球回来了。


    “我们带眼球下去，一下去，它就和1号一样，发狂了，我们制不住它，只能将它销毁。”


    死去的眼球被林倦丢给1号，1号嚼吧嚼吧吞了。


    “真不错，”宿星辰面露赞扬，“毁尸灭迹的一把好手。”


    “你们看到十字架了吗？”林倦不得不打断跃跃欲试想把1号带出去的宿星辰。


    “没有，”说起正事，宿星辰表情变得凝重，“地下依然什么都没有，我们还试探性问过外面看守的保镖，和一些交好的实验室成员，他们都不知道地下仓库之下，有另一个空间。”


    “我们打算再带几只眼球去看看。”盛天纵道。


    “不必了，”林倦将吃饱喝足的1号放回饲养箱，“地下囚牢的女人应该是只有1号才能触发的特殊剧情。”


    “按实验室的时间流程看，这个时间点，楚寄凡还没有沦为实验体，也就是说，成为培养皿的楚寄凡处于这个时间点的未来时间线上。”


    “真实的过去没有我们，我不确定有没有1号，很有可能也有，但不是在这个时间线，而是在邱丽淑事件之后，因为现在的眼球不具备更改人记忆的能力，这种能力应该在它们进化之后。”


    “林先生的推测很有道理，”盛天纵赞成，“真实过去没有1号存在，这些人一定不会放弃继续研究，我们既然到了这个时间点，说明这个时间点一定发生过什么大事，很有可能是眼球的第一次进化。”


    眼球的进化关键在哪？


    林倦想起成为眼球培养皿的女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念头浮上脑海。


    “我打算想办法调到乔先生身边，真实时间线上眼球进化的关键，多半在他身上。”


    林倦手握1号，想调到乔先生手下做事很容易，操纵一番，林倦顺利调到乔先生团队。


    因着1号，林倦轻易在乔先生团队占据重要位置。


    接触到乔先生实验项目核心，林倦发现，自己的猜测没出错。


    乔先生团队在用人体培育眼球。


    他们将新生的眼球通过手术缝合进人身体里，观察眼球生长数据。


    不同人体培养出的眼球数据不同。


    乔先生偶尔会离开实验室，只带自己的亲信一起，没有人知道他们出去做了什么。


    傍晚，林倦给进完食的1号清理身体。


    1号绒毛长了，林倦虽然没有洁癖，但是个爱干净的人，对它绒毛上残留的食物残渣看不过眼，找了个刷子，给它刷毛。


    1号很享受这个过程，躺在水里，一动不动。


    “乔先生。”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林倦回头，看到脸上带着明显喜悦笑容的男人从外走来。


    “我找到一个非常完美的母体，小林，你带上1号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除了林倦，乔先生没带任何人。


    林倦抱着饲养箱跟在乔先生身后：“乔先生说的母体，不在实验室里吗？”


    乔先生手下那些用人体做实验的项目是不让林倦插手的，一方面是乔先生对林倦不算信任，不会将最机密的实验展现在林倦面前，另一方面是1号，1号对林倦是占有欲非常强，偏偏1号又是实验体B-203里最强的，每次分到林倦手下的眼球，最后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沦为1号的口粮。


    林倦看乔先生和其他实验员一副肉痛又拿1号没办法的样子，心中直乐。


    他的纵容，使得1号越发肆无忌惮。


    乔先生旁敲侧击提醒林倦管一管，林倦只当听不出来。


    要不是这次的母体各项数据都非常完美，有极大可能养育出一只进化体，乔先生不会带林倦出来。


    不得不承认，他的所有实验体，都没有1号发育的好。


    他们检测1号各项数据，得出如果真能培育出【天使之眼】，1号是最有可能成功的这一结论。


    对于成功的渴望胜过一切，乔先生决定，冒险带林倦出来一试。


    来这里这么久，林倦第一次走出实验室。


    眼前不是一望无际的白雾，而是一条山中小路，沿着小路向前，他看到了站在一起的两个女孩。


    是少年时代的邱丽淑和范希文。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邱丽淑先一步离开，留下范希文一人。


    “小林，你在这等我一会。”


    没让林倦跟着，乔先生独自上前。


    林倦听到了他问路的声音，看跟在范希文身后往前走，没走几步，范希文身体一软，往后倒去，被接了个正着。


    乔先生抱着范希文来到事先选好的地方。


    “把1号给我。”


    林倦将大号饲养箱递出去。


    乔先生接过饲养箱，比划了一下1号的体型，沉默了。


    这么大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轻易放进母体里。


    他抬头看向林倦，林倦无辜和他对视。


    1号为什么会长这么大，他也不知道啊。


    可能是因为吃的多吧。


    到现在，林倦也明白了，真实时间线的过去，乔先生同样带了一枚眼球出来，种进范希文身体，等待眼球发育完，伪装成医生，神不知鬼不觉取出范希文腹中的眼球。


    两人铩羽而归。


    回去后，林倦忍不住好奇，问：“那个女孩有什么特殊吗？乔先生为什么会选择她？”


    其实林倦更好奇的，是乔先生为什么没将范希文带进实验室，而是选择放任她在外面。


    这和他们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关注实验体的本质相悖了。


    “她身体里有一种特殊物质，可以催化B-203进化。”是什么物质，乔先生没有说。


    林倦也没继续问。


    “特殊物质？会不会范希文是一名潜在的异能者？”听林倦说完，盛天纵思索。


    林倦：“怎么说？”


    盛天纵：“我们异能者体内比普通人多一种抗体，现阶段没人知道这种抗体具体是什么，这种抗体的存在，使我们比普通人对污染的耐受度更高。”


    林倦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那岂不是可以通过检测抗体的存在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机会成为异能者？”


    盛天纵摇头：“只有在异能者体内能检测出来，没成为异能者之前无法检测出来，具体怎样我不是很清楚，上面没让继续研究，除了我们第一批成为异能者的人，估计后来成为异能者的人也不知道这点。”


    林倦只是顺口问一嘴，听盛天纵这么说，将话题转回来：“如果这里的一切是过去发生的重现，不出多久，B-203的进化体就该出现了。”


    林倦猜的不错。


    1号的存在取代了过去时间线的进化体，从外面回来第二个月，它开始掉毛。


    惯例给1号清理完身体，林倦望着刷子上的毛，沉思。


    掉毛可大可小，林倦找楚寄凡探讨。


    因着1号，林倦和楚寄凡联系日渐紧密，交流多了，林倦对楚寄凡也多了些了解，同样的，楚寄凡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给1号检查完身体，楚寄凡道：“是正常现象，小林，1号的进化，我可能瞒不了多久了。”


    为了隐瞒1号正在进化，每次给1号做检查，楚寄凡都会修改一些数据，但1号变化越来越明显，不是只靠修改几个数据能瞒下去的。


    林倦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能瞒到现在，已经很感谢楚姐了。”


    就算楚寄凡不说，林倦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


    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小林，”临走前，楚寄凡突然叫住林倦，“我想请你帮个忙。”


    “楚姐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楚寄凡已经没有办法，她在实验室看似地位高，实则因为没有经手任何项目，一直处于边缘地带，能做的事有限。


    “我有一个妹妹，是养母后来生的孩子，我听说她在这次实验助理名单上，小林，我想请你帮忙，把她从名单里剔除。”


    实验助理，说是助理，进到实验室，和其他实验体没多少区别。


    研究员不会透露真正的实验项目给他们，更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进入这里，运气好可以在实验后活下来，更多的，是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楚寄凡看到名单时，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有很久很久没听到家人消息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妹妹名字。


    她不相信这里的所有人，只有林倦，她愿意试着相信一次。


    从跟乔先生去了一趟外面，乔先生似乎认可了他的自己人身份，将一些可大可小的实验项目透露给他。


    林倦知道，他们从外面招来一批新助手。


    拿到名单，林倦没有按楚寄凡所说，将人遣走，而是调到自己身边当助理。


    谁知道实验室的人会不会真将他们送走。


    保险起见，放在自己身边更安全一点。


    林倦在最出乎人意料的时候，公布了1号的进化消息。


    全实验室沸腾。


    乔先生更是心绪复杂。


    他研究了那么久，都不如林倦短短几个月的成果。


    “我想加快进程，”林倦对盛天纵和宿星辰说，“如果按我们的推测，实验室被毁得在好几年后，太久了，我等不了这么久。”


    知道楚寄凡妹妹被选来这里，林倦通过蛛丝马迹查到，真实发生的过去，没有他参与，楚寄凡妹妹很有可能成为了实验体，楚寄凡一定会为了救下妹妹做点什么。


    盛天纵和宿星辰无条件支持林倦的决定。


    1号进化的消息传开，林倦得到了全实验室的关注，有研究员想抢夺1号的实验权，可1号不配合，它进化后力量暴涨，可以在无形中影响人的意志，在第三个研究员险些因为被影响自杀后，乔先生发话，除了林倦，其他人不许再打1号主意。


    林倦摸了摸1号脑瓜，做得好。


    他知道，1号进化消息传出，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来自实验室内部人员的，以及来自未知操控者的。


    这一天，林倦没有等太久。


    巨大十字架从外面运进来，林倦抱着1号的饲养箱站在高楼，俯视下方人群围着十字架忙碌。


    多眼熟的十字架。


    林倦的猜想再一次得到验证。


    十字架上，由内自外散发出诡异气息，林倦看到，整座实验室发生一瞬间扭曲。


    实验室成员毫无所觉，狂热围着十字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正在出现恐怖异变。


    林倦要的，就是真正十字架出现。


    怀里1号焦躁扭动，想往十字架上扑，又顾忌着什么，没有上前。


    林倦低头看了一眼。


    1号的自制力比上回好多了。


    十字架被人群推动向前，看似圣洁的十字架，由不同骨头粘合而成，骨刺凸出，扎进附近人群身体，鲜血被十字架吸收，十字架光芒更甚。


    被扎的人神情越发狂热。


    宿星辰从楼梯上来，面露骇然：“这是什么？”


    “我在地下囚牢见过的十字架，破局的关键之一。”


    另一个很快来了。


    盛天纵以林倦之名，将楚寄凡请来。


    “小林，你叫我来这边做什么？”登上旋转楼梯，正好看到下方巨大十字架。


    楚寄凡双眼睁大，面部扭曲，似恐惧、似憎恶、似渴望……


    无数表情融合在一起，她皮肤上，鼓起一个个小包，小包里，漆黑眼珠钻出，布满全身。


    转眼间，一个正常人类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仿佛有所感受，十字架发出嗡鸣，巨型锁链从十字架探出，精准绑住长满眼球的楚寄凡。


    林倦飞快将饲养箱往宿星辰怀里一塞，上前握住锁链，手上用力。


    锁链在他手中断开。


    巨型十字架震动的更加剧烈，实验室不堪重负，墙壁、天花板裂开数道缝隙。


    长满眼球的楚寄凡攻向林倦，林倦反手制住，触碰到楚寄凡的地方，林倦感受到，掌下眼球正拼命往自己身体挤。


    林倦用了点力，眼球在他手中碎成渣。


    饲养箱里的1号越发躁动。


    “1号！”


    听到盛天纵大声呼喊，林倦抬头，1号冲破饲养箱，身后长出一对巨大翅膀，朝前飞去。


    那双翅膀上，同样布满眼球。


    像极了圣经里描述的天使。


    “是【天使之眼】！”


    底下传来狂热呼喊，林倦拎着长满眼球的女人从五楼一跃而下。


    “将他绑在十字架上！”乔先生大喊。


    疯狂人群朝林倦涌来，盛天纵与十来名异能者护在林倦周围，不让人群靠近。


    林倦朝十字架奔去。


    越靠近，感受到的诡异气息越强。


    无数锁链从十字架上伸出，攻向林倦。


    长了翅膀的1号从空中跃过，撞碎锁链，飞向林倦，想将他带到安全地方。


    林倦偏头躲过朝他脸呼来的翅膀：“别捣乱。”


    1号不屈不挠，态度坚决，不让林倦靠近十字架。


    它从十字架上，感受到非常恐怖的气息。


    它是拦不住林倦的。


    林倦速度非常快，等1号反应过来，林倦已经来到十字架面前。


    长满眼球的楚寄凡身形变得透明，再次出现，是在十字架上，几乎与之融为一体。


    圣洁光芒下，她身上眼球消失，一身洁白长袍，仿佛天国来客。


    陷入疯狂的实验室成员突然停下，不管阻拦的异能者，呆滞走向十字架。


    十字架上的骨刺伸出，扎进他们身躯，将他们牢牢束缚。


    这些人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带着安详笑容闭上眼。


    十字架变粗了一圈。


    “林先生！”异能者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


    “你们别靠近！”


    话音落下，林倦一拳砸下。


    “砰——”


    一声巨响，十字架被砸出一个窟窿。


    十字架上颤动幅度更大，散发的光芒更刺眼。


    林倦几乎要睁不开眼：“你们小心，要爆炸了！”


    “轰！！！！！！！”


    巨大爆炸声响起，林倦眼前忽然一黑，被强光冲击的视觉恢复，他看到一双黑色翅膀将他牢牢包裹。


    陆俨洲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洁白。


    是医院。


    没有爆炸，也没有身处爆炸中心的长发青年。


    陆俨洲拔掉输液针，不顾身后医生叫喊，跑出病房。


    得到消息的助理匆匆赶来：“陆总？”


    “我要出去一趟，车钥匙给我。”


    拿到车钥匙，陆俨洲一刻不停驱车前往大口山。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要立刻、马上，确定林倦的安全。


    车速开到极限，诡异特事办在大口山的营地到了。


    陆俨洲从车上下来，一眼看到被围在异能者中的长发青年。


    那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想，陆俨洲大步向前，将青年拥进怀里。


    他没事。


    真好。


    第45章 黏人大反派


    陆俨洲抱的很紧, 炙热体温从对方身上传来，林倦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后怕、担忧，推开人的动作一顿。


    抬起的手臂方向转动, 林倦拍了拍男人后背：“我没事, 已经没事了, 别担心。”


    陆俨洲抱紧怀里人，没说话。


    他无法阐述梦里看到林倦身处爆炸中心的恐惧，无法言明醒来发现只是一个梦的庆幸, 可心中不起眼角落升起的“万一是真的呢”念头不受控制蔓延, 陆俨洲放弃理智，屈从本能, 来到这里。


    直到见到林倦完好无损站在面前, 心中悬起的巨石才缓缓落下。


    “真的没事。”感受到从陆俨洲身上传来的不平静情绪, 林倦再次开口。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俨洲一连说了两次，缓缓将人松开，“等会去做个全身检查。”


    “好。”林倦很难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冷下心肠。


    安抚好陆俨洲, 林倦才继续和刘局说起正事。


    幻境里发生的一切林倦已经和刘局等人说了，始终保持清醒的异能者在旁补充，剩下被同化的异能者在废墟里被找到，他们目前处于昏迷状态，刘局已安排人将他们送往最近医院。


    想起在最后阶段用自己身躯护住林倦的1号，宿星辰唏嘘：“没想到有朝一日, 我能看到这么通人性的诡异。”


    被留在外面的【林中木屋】从林倦身后窜出来，朝宿星辰不满扬了扬木绳。


    “1号，确实可惜了。”从林倦口中听说了1号事迹的刘局惋惜。


    不放心检查林倦身体的陆俨洲听到熟悉名字, 动作一顿。


    1号。


    梦境里，失去作为人记忆的自己，就叫1号。


    林倦他们从幻境出来，外面还有许多事要收尾。等陆俨洲确定自己没有受伤放下心，林倦将他领到安全地方：“有些猜测我得去验证一下，你在这等我，可以吗？”


    陆俨洲眷念目光落在林倦身上，他的目光很专注，明明现场那么多，他眼里始终只有他一人。


    莫名的，林倦想起幻境里的1号。


    1号也喜欢时刻注视他。


    抛开脑子里的无关杂念，确定陆俨洲一个人可以，林倦起身离开。


    陆俨洲的目光依然没从林倦身上离开。


    他脑中什么都没想，只是遵从本能，注视林倦。


    就像实验室里的1号，无法表达，只能看着他。


    他做的梦，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看不到林倦身影，陆俨洲脑子恢复思考，他低头，给梁特助发了一条消息。


    很快传来回信。


    一周前，梁特助突然联系不上陆俨洲，担忧之下找来，发现了昏迷在酒店的老板。


    紧急将人送到医院，梁特助第一时间联系陆老爷子，同样是突然昏迷，陆老爷子一下子想到林倦出现前小儿子的怪病。


    他现在已经知道，小儿子不是得了怪病，是被邱丽淑害了，邱丽淑已经死亡，经此一事，陆俨洲已经知晓诡异的存在，不可能一点警惕心都没有，那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突然昏倒？


    是上次昏迷不醒的后遗症吗？


    陆老爷子无法判断，吩咐梁特助暂时瞒下陆俨洲昏倒的实情，秘密赶来。


    除了怎么都唤不醒，陆俨洲各项身体数据都很正常。


    七天吗？


    陆俨洲关掉手机，沉思。


    他变成眼球后，一开始保留有自我意识，后来眼球身体本能压过他作为陆俨洲时期的记忆，使他只剩下本能。


    他不清楚自己在实验室里呆了多久，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待在里面的时间绝不可能只有短短七天。


    由此推断，现实和幻境之间，时间流速不一样。


    他为什么会变成幻境里的实验体？他见到的，是真正的林倦吗？


    陆俨洲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怎么看，这都是一双正常人类的手。


    也没有异能。


    过去近三十年的记忆告诉他，他确实是一名人类。


    徐徐呼出一口气，陆俨洲挥开杂乱思绪，他要确定自己在梦里见到的，是不是真正的林倦。


    安排好陆俨洲，林倦和刘局等人会合。


    “我们在幻境的实验室里找到一个隐蔽地下囚牢，现实里，一定有一个同样的地方，找到那里，我们或许会有一些新发现。”


    地下囚牢，盛天纵和宿星辰去过很多次，对路线很熟悉，即使毁坏的实验室和幻境里大不相同，费了一番功夫，两人带队找到地下囚牢入口。


    这里毁坏的更厉害。


    断壁残垣，堆满碎落的石头，不像是自然损毁的。


    “难道这里也经历过一场爆炸？”盛天纵挪开石头，疑惑。


    幻境里的爆炸，是因为林倦砸了巨型十字架，现实里的爆炸，因何而起？


    看规模，如果是爆炸，这个地方爆炸的没有幻境里那么厉害。


    说起爆炸，林倦想起出幻境前被1号牢牢护住的事，问：“我当时只能看到1号的翅膀，我们出幻境前，还有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宿星辰仔细回想，“爆炸响起，地动山摇，我们就直接出来了。”


    出来的地方和进入幻境的地方一样，在实验室遗迹前方，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他们做的一个漫长梦境。


    “我们出来后，信号恢复，第一时间联系外面，我们又往前探查了下，这次没再进入幻境，成功进去实验室遗迹。”


    “幻境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宿星辰顿了下，继续道，“包括1号。”


    1号是否真实存在过，没有人知道。


    说完，宿星辰小心打量林倦，幻境里度过的好几个月，林倦和1号形影不离，路边养条狗，这么长时间都能养出感情，更遑论朝夕相处一手带大的1号。


    最后关头不顾自身安危护住自己的1号。


    设身处地想一下，宿星辰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林先生会难过吗？


    他不敢问。


    无人敢在这个关头问林倦这件事。


    林倦倒没想那么多，他从异能者清理出的通道往下，走了许久，终于到达尽头。


    入目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原本空旷的地方，堆满碎落的墙壁、石头，正中间，巨型十字架消失不见，底部位置，有一个大坑。


    林倦朝大坑走去。


    先一步进来的异能者将四周清理出一片空地。


    “这里有东西！”


    “是一具骸骨！”


    一具人类骸骨。


    林倦走近了，看到坑底蜷缩着一具人类骸骨，骸骨主人脸部朝下，身体弯曲成一个人体无法做到的弧度，近乎形成一个完整圆盘。


    异能者站在坑边，面面相觑。


    “对比一下信息，看能不能查到这具骸骨的身份。”盛天纵吩咐。


    纵然现在科技发达，确认身份信息也需要不少时间，林倦走到坑边，坑底距离上面有一定距离，林倦看了看，跳下去。


    “林先生！”盛天纵刚吩咐完就看到林倦往坑里跳，连忙上前。


    距离更近，观察的也更细致，林倦发现，这具骸骨上，并不平整，每处都有细小的浅坑，指头大小，正好和幻境里楚寄凡身上长的眼球大小差不多。


    是巧合吗？


    林倦不觉得。


    既然留下骸骨，一定有可以确定骸骨身份的东西。


    果然，经过林倦仔细寻找，林倦在骸骨下方靠近心脏位置，找到一张只剩一半的照片。


    林倦目光一凝。


    照片已经模糊，隐约可见的轮廓，正好和林倦当初在楚寄凡办公室里间墙上看到的那张对上。


    这具骸骨，很有可能就是楚寄凡！


    不等林倦将发现说出，骸骨动了。


    寂静环境中，任何声音都清晰可闻，细微的骨头摩擦声从坑底响起，密切关注坑底动静的盛天纵一惊，大声提醒：“林先生，骸骨在动！”


    先是缓慢的、悄无声息的，直至骸骨动作越来越大，带动地面，如地震般，地动山摇。


    守在周围的异能者不可置信睁大眼：骸骨下方的坑在往上升！


    就好像坑底有什么东西，嗅到人类气味，蠢蠢欲动，欲破土而出。


    脚下不稳，林倦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


    短短两秒，骸骨已凸出地面，还在往上升。


    地面剧烈摇晃，林倦跳下来。


    “林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盛天纵走到林倦身边。


    “这具骸骨的主人很有可能是楚寄凡，这里，应当发生过我们在幻境里遇到的一切，只不过现实没有我们出现，没有1号，最终成为实验体B-023培养皿的，是楚寄凡。”


    不知过去多久，震动停止了。


    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损毁的地下囚牢，而是熟悉的明亮实验室。


    盛天纵正要开口，林倦食指抵唇，比了个噤声手势。


    和之前不同，这次，他们只是旁观者，无法改变幻境中发生的一切。


    真实的过去里，没有林倦，也没有特殊的1号，研究进入瓶颈，不甘放弃的研究员意外发现，感染活人之后的眼球，各项数据都有不同幅度的上涨。


    乔先生只要结果，不管过程会不会有违常伦，得知实验有新进展，只不过需要足够多的活人，从外带来一批新成员。


    名为助手，实则是充当实验体B-023培养皿的。


    不止这些人，实验室的所有实验体、地位低下的工作人员，都沦为培养实验体B-023的培养皿。


    一时间，整座实验室沦为人间炼狱。


    随处可见被B-023污染的人，无人在乎他们的痛苦，他们遭受的折磨，即使死去，也只会得到轻飘飘一句“怎么又失败了”的惋惜。


    不是惋惜他们的离世，而是惋惜实验失败。


    楚寄凡作为实验体疑难杂症专家，因为能力出众，没被划分到实验体一方。


    最初知道实验室在进行这些丧心病狂实验的时候，她提出过反对，可她的力量太小了，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提高那些被感染人类的生活质量。


    实验室的生活压抑、煎熬，楚寄凡好几次提出离职，但她已经知晓了实验室的秘密，乔先生等人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楚寄凡从震撼、愤怒、到麻木，她不再动容，看似被说服，在自己擅长的方向深耕。


    实验室的人压榨她，利用她，殊不知，她也在利用实验室，暗地里，她开始研究逆转污染的办法。


    污染是不可逆的。


    楚寄凡绝望发现这点，人类基因一旦被污染，只能共存，无法逆战，外力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有延缓污染进度。


    研究出成果的当天，她私下的研究被发现了。


    高层勃然大怒，他们没惩罚她，因为她在实验室的作用无人替代，作为惩罚，他们招来了她养母的女儿为研究员助手。


    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楚寄凡恨到极致。


    她用尽一切办法，无法将妹妹送走，高层抓住了她的软肋，警告她，如果她再私下做些什么，她的妹妹将不再是助手。


    不是助手，就只有一个作用。


    成为实验体B-023的培养皿。


    为了妹妹，楚寄凡不敢再有小动作。


    有了她的配合，研究顺利进行。


    大量人体实验下，实验室高层发现，有一类人，培育B-023效果最好，取得二阶段成果后，乔先生带着一盒成果离开实验室。


    半年后，乔先生带着进化得更完美的实验体回来。


    这天之后，实验进度飞涨，为了确保最终效果，乔先生向上面申请，调来一件特殊物品。


    由当初长满翅膀的巨鸟骨头制成的十字架。


    那时的十字架没林倦他们后来看到的大，只有一人高，从特制容器取出时，散发出莹莹光芒。


    他们选中了一名“幸运儿”，作为【天使之眼】的最终培养皿。


    意外得知被选中的“幸运儿”是自己妹妹时，楚寄凡再也控制不住，冲到高层办公室大闹一番。


    实验到了最后阶段，对高层来说，楚寄凡的利用价值不再如之前那样高，对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刺头，高层忍耐很久了。


    楚寄凡无法救出自己的妹妹。


    高层的无情打破了楚寄凡最后幻想，好在，因为她擅长方向的特殊，这些年，在实验室有了一些人脉。


    虽然人脉里，大多数是地位低下的污染者。


    可，也是这些不起眼的人，不顾性命掀起了一场暴乱，只为给楚寄凡创造一个送出妹妹的机会。


    他们失败了。


    败的很惨烈。


    血流遍地，尸痕遍野，那场暴动，和楚寄凡关系好的实验体都死了，妹妹承受不住巨大刺激，被B-023污染，死去。


    实验室高层庆贺，从实验体中拼杀出的眼球，是下一批实验的优质实验体，楚寄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最后布置。


    她知道，依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报仇的。


    在意的人都死了，如果能用这条命为他们复仇，她愿意。


    她深入这个实验项目，知道很多隐情，比如她知道，实验失败被感染成污染物的最后一刻，强烈执念会促使污染物按本能行事。


    她只有一次机会。


    她知道那些人需要什么样的培养皿，深入实验多年，她更知道，怎么伪装出那些人想要的培养皿数据。


    面无表情将一管管试剂注入身体，楚寄凡忍着不适，扛过一轮接一轮排斥反应。


    很痛苦。


    痛苦使她清醒，使她铭记血仇。


    果然，得知她的各项数据完美符合孵化B-023培养皿，高层想也不想，将新的B-023种子注进她身体。


    为了确保最后的成功，他们将楚寄凡绑在鸟骨十字架上。


    绑上的瞬间，十字架上伸出数根骨刺，深深扎进她的身体，吸食她的血液，也将无法看到的污染注入她体内。


    那是一段漫长、痛苦、看不到未来的绝望时光。


    巨大痛苦深入骨髓，楚寄凡一次次疼到昏迷，又在疼痛中清醒。


    她被关在实验室最底下的囚牢里，不见天日，无人交谈。


    她失去了作为人的一切。


    她不知道过去多久，所有情绪都离她远去了，她忘记了作为楚寄凡的一切，只记得，要毁了这里。


    毁了这里！


    毁了一切！


    B-023开始孵化，但各项数据均不理想，实验室高层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可能受骗了。


    已经晚了。


    楚寄凡被彻底污染。


    强烈执念下，她和鸟骨十字架融合，诞生B级诡异【使女】。


    【使女】的最终形态和林倦离开幻境前看到的一样。


    光明圣洁的巨大十字架散发刺眼光芒，十字架上，一袭白袍的女人如天国来使，让人不敢直视。


    之后的画面一片混乱。


    实验室付出惨痛代价，将【使女】销毁，整个实验室沦为一片废墟，和里面的实验体、研究员一起，被永远掩埋。


    耀眼光芒熄灭，实验室遗迹如风化般，化为一缕沙，随风飘散。


    定睛再看，他们所在的，哪是什么实验室遗迹，分明是一座掩藏在山腹的废墟。


    所有人心情都很复杂。


    他们想过种种实验室毁坏原因，唯独没想到，会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一阵沉默。


    最终，林倦出声打破沉默：“如果这里早被毁灭，我们进入的幻境，是怎么回事？”


    众异能者从难言情绪中回神。


    确实，如果【使女】已死，实验室如果被彻底覆灭，他们第一次来探查的时候，为什么会毫无知觉进入幻境？


    这里，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


    异能者都不是傻子，经林倦提醒，猛然回神。


    不错，现在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楚寄凡死后堕为B级诡异，实验室那么多实验体，不可能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你们很聪明。”


    突然响起的女声让众人心中的警惕提到最高。


    循声望去，一袭白裙的女人从半空袅袅走来。


    那女人赫然长着和楚寄凡一样的脸！


    异能者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林倦抬头看一步步走近，在离他们不远不近位置停下的女人，试探：“楚寄凡？”


    “是我。”女人颔首。


    “【使女】？”林倦继续试探。


    女人摇摇头：“现在不是了。”


    “你找到逆转污染的办法了？”之前画面里，林倦看到，楚寄凡一直致力于研究逆转污染的办法，但没有成功。


    一众异能者不约而同看向被询问的对象。


    逆转污染。


    四个字，重比千金。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四个字代表的份量。


    如果真的有逆转污染的办法，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同伴使用力量过度堕为诡异，再也不用为普通人沦为诡异悲伤。


    十余双期待目光下，楚寄凡缓缓开口，打碎他们的希望：“污染是不可逆的。”


    “越研究，我越确定这点。”


    “那你现在……”林倦能感受到楚寄凡身上的污染，非常微弱，远远达不到B级诡异程度。


    “我是诡异，不是B级诡异【使女】，而是B级诡异【记忆回笼】，我也不仅仅是楚寄凡，”说话间，女人声音改变，变成一道男声，“我是无数实验体执念形成的混合物。”


    实验室上层并不知道，污染物死后，污染并不会立刻消失，若不及时处理，残留的污染中，将诞生新的诡异。


    【使女】死后，庞大污染残留下来，催化掩埋在山腹的众多尸体异化，诞生新的诡异。


    他们因执念诞生，并非实体，只是一团混合的执念，直到林倦进入幻境，唤醒尘封的记忆。


    执念中，属于楚寄凡的那道最强，她死前又是诡异，是以，【记忆回笼】以她为主体重新降临这个世界。


    林倦理清其中关系：“所以，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你的记忆？”


    “是根据我的记忆演化出的幻境，”楚寄凡眨眨眼，恢复自己的声音，“小林，和你共事的那段时间，是很美好的记忆。”


    “如果当年，真的有‘小林’和1号出现，多好。”


    很多悲剧可能就不会发生了吧。


    楚寄凡的表现太像人了，即便知道它是诡异，一晃神，还是会将它当人类看。


    该怎么处置它？


    这个问题还是交给刘局头疼去吧。


    林倦将楚寄凡捆了，带到刘局面前，简单说了下情况：“前因后果盛队都知道，刘局知道什么细节可以问他，我去看看陆俨洲。”


    趁林倦不在，陆俨洲处理了一些昏迷时期需要他处理的文件，期间接了好几个陆老爷子的电话。


    陆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去吃个饭的功夫，陆俨洲就醒了，醒了不说，直接从医院跑了。


    幸好他心脏没毛病，不然指不定被吓出个好歹。


    陆老爷子在电话里好一通抱怨，陆俨洲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妥，让父亲担心了。


    但他当时真的考虑不了太多，唯一想法就是确定林倦安然无恙。


    直到见到林倦那一秒，强烈的失而复得涌上心头，让他不顾一切将人抱住。


    看到林倦回来，陆俨洲目光落在他身上，再也挪不开。


    不自觉起身，朝那边走去。


    “陆俨洲！”看到他，林倦匆匆和刘局说了两句，朝他跑去。


    “结束了吗？”


    林倦在自己面前站定，陆俨洲没忍住，抬手为他理了理头发。


    “嗯嗯，我们回去吧。”


    刚出去，就遇到了等候在外面的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见两个孩子安然无恙从里面出来，上下打量一番，关切问：“没事吧？”


    说着，拉过林倦，仔仔细细检查他的身体。


    林倦手上有一道不起眼的口子。


    陆老爷子拉住他的手：“手都伤了，等会去处理一下。”


    “刚才都没有，”陆俨洲看过来，面露心疼，“疼不疼？”


    伤口不大，可能是刚才剐蹭到了，林倦自己都没注意到：“你们不说，我都没发现，一点感觉也没有。”


    “去消下毒。”


    诡异特事办带来的医用品很齐全，里面有各种消毒工具，陆俨洲取了消毒水和棉球过来，给林倦手上的伤口消毒。


    消毒水沾到伤口上，带来轻微刺痛，林倦缩了下手指。


    “很疼？”陆俨洲皱眉，放轻力道。


    “不疼，”林倦看了眼自己的手，“真没事。”


    到底拗不过陆俨洲，被认真消了遍毒。


    “伯父怎么来了？”林倦还不知道陆俨洲昏迷的事。


    “还不是放心不下我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陆老爷子一天经历了好几次心情起伏，语气无奈。


    “嗯？”是哦，林倦回头，“陆俨洲，你怎么也来了？”


    从进去到出来不过十来天，算不上太久。


    陆老爷子看了眼自家儿子，见他双眉微压，打趣道：“小倦，你别看他这么大个人了，黏人的紧，一天见不到你，都不行。”


    想起陆俨洲一来就紧紧抱住自己的行为，林倦抬眸，看不出来啊，大反派原来这么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