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不停刺入顾席实的神经，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握着枪柄的手指不自觉地发颤。
这不该发生。
他通过另一个“视野”已经扫描了整个地下据点——这座深海教会的巢穴不算广阔，却像迷宫般错综复杂。潮湿的隧道蜿蜒曲折，连接着三个出口，其间还散布着几个泛着幽光的地下湖。
但就是找不到楚风眠的踪迹。
……还有那个叫“向温”的七号失踪者。
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
顾席实强迫自己停止想象那些可怕的可能性，也许向温带着楚风眠主动离开关押处是有某种目的，而现在他的目的达成，已经带着楚风眠离开。但是如果是这个猜想，那楚风眠对向温有什么用处？被向温欺骗？还是他们早就认识？或者是被向温推出去的替罪羊？
他猛地掐断这个念头，连“尸体”这个词都不敢在脑海中完整浮现。
然而很快，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程辉。
这个本该在另一处深海教会据点的人物，此刻却出现在这里，让情况更加扑朔迷离。两个据点的成员暗中联络，背后显然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队员们已经按照计划悄无声息地潜入。
顾席实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不安，第二次彻查了整个地下迷宫。依然没有楚风眠的踪影，连那个行踪诡秘的向温也如同人间蒸发。
但命运给了他另一个“惊喜”——
那个被标记为最高危险等级的目标，自称“程辉”的黑袍人。
可如果眼前这个是程辉，那么之前在地下湖围观深海教徒互殴满脸笑嘻嘻的年轻人，又是谁？
顾席实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混乱的线索在脑中搅成一团。
在确认其他小组进展顺利后，他如同幽灵般潜至黑袍人身后，发动突袭。
被躲开在意料之中。
然而很快，短暂交锋间，一股无名怒火突然窜上心头，烧得他眼眶发烫。
眼前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太像了，连说话时微微偏头的角度都像极了那个人。
有时候，在刀光袭来的刹那，顾席实会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
那袭来的黑袍下不是敌人，而是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张开双臂，带着记忆中的温度向他扑来。
但下一秒——
“锵！”
刀刃与枪身相撞的锐响撕碎幻觉，刀刃震颤的寒意顺着虎口直窜心脏。顾席实眼底最后一丝温度随之冻结，化作冰封的杀意。
他恼火自己竟仍能从对面黑袍人身上捕捉到楚风眠的影子，更气自己会对相恋之人产生这般猜疑。
他绷紧身体站稳，所有情绪瞬间冰封，只剩刀锋般的冷峻：“你不可能是程辉——摘下面具。”
“瞧瞧，瞧瞧，多么笃定的话语，但显而易见，你在急躁。”黑袍人低笑出声，经过面具过滤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失真感：“你在渴望从这张面具下的脸上找寻什么答案？对未知太过好奇，又一个执着于皮相的，这张脸很重要么？”
黑袍人突然甩开没什么用处的匕首，金属撞击岩壁的颤音在洞穴中久久回荡。下一秒，他身形如鬼魅般前冲，右手在虚空中一抓——
刺眼的白光骤然炸裂，一柄通体惨白的长刀凭空显现。刀身泛着幽蓝的冷光，像是隐隐有种光点在跳动。
顾席实瞳孔骤缩，右手本能地按在配枪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终究没有扣下扳机——枪声会惊动整个据点的深海教徒。
他咬牙侧身，鞋底在潮湿的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堪堪避开那柄诡异长刀的第一次横扫。
“你不是深海教会的人。”顾席实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死死锁定在对方持刀的手势上，“你的力量不具有污染性，但你在帮他们……你的同伴是程辉，对吗？和跨江大桥的那次一样，你只是为了帮助程辉而来。”
说话间，他已从腿侧抽出匕首。两刃相撞的瞬间，金属震颤的嗡鸣震得他虎口发麻。
距离拉近后，那种熟悉的恍惚感愈发强烈。顾席实的指节微微发抖，每次呼吸都仿佛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楚风眠早已察觉顾席实偶尔的恍惚，却不动声色地放缓了战斗节奏。此刻见对方眼神重归清明，他手腕陡然翻转，长刀划出一道冰冷弧光，以刁钻至极的角度再度袭去。
——必须将“楚风眠”与“黑袍人”彻底割裂。
顾席实太过敏锐，也太过熟悉他了。
但在刀锋即将触及对方的刹那，顾席实突然收势后撤，转身就要往洞口方向走去。
楚风眠的刀尖悬在半空，面具后传来一声错愕的：“……这就走了？”
“没时间陪你玩。”顾席实头也不回，脑海依旧格外混乱，从黑袍人不停放水留手的举动来看，对方的立场显然存疑，因此他判断此刻最重要的并不是与对方在这里战斗，而是去寻找失踪者，以及尽快控制住整个深海教会据点。
他压低的嗓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似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下次见面，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楚风眠闻言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声里带着一股饶有兴致：“有意思。从交手开始你就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他猛地提高音量，“什么事能比我这个‘敌人’还重要？”
“找人。”顾席实的脚步顿了顿，不知出于某种心态，承认道：“被绑的人找到了，还差两个。”
“哦？”楚风眠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笑了，一个失踪者不断变脸模仿异教徒的身份四处搞破坏，一个就带着面具站在这里，顾席实但凡能在其他地方找到一个都算他厉害。
看着急匆匆离开的顾席实，他舔了舔嘴唇，想起先前揍自己的那一拳，又想起此刻这人的急切，不由产生几分兴趣。
他故作好奇地问：“能让你这么上心的，难道是什么心上人？”
洞穴里突然陷入死寂。
顾席实的背影僵在原地，最后干巴巴道：“嗯……”
楚风眠：“……”
为什么你迟疑了？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走过去，同时嘴上说道：“往西北走，说不定你还能看到他们俩，当然，你看到的也可能是他们的尸体。”
顾席实心头微动，正要转身说话时，剧烈的咳嗽便吞没了喉咙间的话语。
楚风眠藏在面具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慢悠悠收回方才狠狠捣向对方腹部的拳头，语调漫不经心道：“这是之前的回礼。”
完全没收力的那种。
顾席实踉跄着站直身躯，眼底满是迷茫与困惑交织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冷静。
“你似乎并没有阻拦我的打算？”顾席实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将心底的疑问抛了出来，而脑海中却在思索着两方深海教会势力间的矛盾。
他原本的猜想或许是对的，程辉，或者说，他背后盘踞的深海教会势力与这座洞穴中的教会分部，早有龃龉？
楚风眠神色坦然，语气轻慢：“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我又不是这里的人，他们的死活关我屁事。”
话锋陡然一转，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对了，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顾席实沉默片刻，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几天前在跨江大桥上，顶着暴雨和狂风疯狂进攻要自己命的黑袍人身影。
“不信。”他面色冷淡，只觉得对方在挑衅，“既然不打算阻拦，就别在我眼前晃悠。”
说完，转身就走。
楚风眠愣住，有些不敢置信。
等等，这家伙竟然说不相信一见钟情？那一个月前究竟是谁打着一见钟情的幌子，假装熟练但浑身僵硬的凑到自己跟前的？！
他勉强忍住了，再次高声询问：“上次和我在跨江大桥上战斗的人，是你们的最高领袖吗？”
顾席实头也不回：“我不可能回答你。”
几分钟后。
仍在人群中游走、挑动着异教徒们互相猜忌的程辉，忽然察觉身侧多了一道阴冷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段感情矛盾。”楚风眠顿了顿，阴森森道：“我要杀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