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不用上班,不需要蹭车。◎
医院里,贺祯揣着血清检测报告从检验科到发热门诊病房,月拂已经挂上第二瓶水了,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多,病房比白天安静,旁边床上是位年轻妈妈抱着她五岁大的女儿,母女俩挤在狭窄病床上相互依偎睡的正香,刚进来的时候贺祯提议换间病房,五岁的孩子不亚于戴着小蜜蜂的蜜蜂在耳边嗡嗡。
有责任感的家长总是能先察觉到周围的眼神,她只好表示抱歉,家里没人带孩子,会尽量让孩子安静点。月拂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手上又挂着水,于是掏出平板下了个儿童益智游戏,一大一小在病床上无障碍小声交流,孩子妈妈在旁边没一会困的睡着了。
月拂从病床上下来舒展筋骨,贺祯给她推着吊瓶,“报告出来了,寨卡病毒感染,轻微型,不严重。”
“就说你小题大做,开点退烧药不就好啦。”月拂慢慢悠悠在走廊晃荡着。
“蚊子叮一下能感染病毒,属于免疫力下降的表现,可不是小事。”贺祯劝她:“想办法提高免疫力,补充维生素,规律饮食和正常作息。”
后面两个要实现还是有难度的,月拂工作有多投入贺祯不要太了解,于是无奈道:“主要还是你这工作性质,一工作随便糊弄自己,饮食作息全乱了,作息不规律免疫力自然下降。”
“那能怎么办,不工作你养我?”月拂开起玩笑。
贺祯笑道:“哪里轮的上我养你,你爸给你留下的钱,你养我还差不多。”
月拂也笑着回她:“咱俩还没在一起,你就惦记上我爸给我留下的财产。”
“我是惦记,那也要看月照会不会念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分我一点。”
“你去色|诱姐姐,她有可能把自己的分你一点。”
贺祯哭笑不得,“色|诱你姐,这不玩命嘛,还不如色|诱你呢。”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医院走廊尽头的贩卖机前,月拂选中一瓶桃子味汽水:“贺医生,色|诱之前能请我喝个饮料当晚饭吗?”
贺祯豪横地扫了一瓶价值六块的饮料作为月拂的晚饭,熟练拉开易拉环,水蜜桃的芬芳喷薄而出,“你晚上真不吃点别的,趁我还没离开方陵,请你吃个宵夜?”
月拂仰头灌了半罐,带小孩玩闯关游戏给她嘴都说干了,“不吃了,吃了要失眠。”
贺祯不再劝,月拂工作后失眠也是老毛病了,还以为回去读了几年书毛病好了,谁成想还是照旧,除非乏得不行,否则只能靠药物佐助。
“上次开的药,你吃了感觉怎么样?”贺祯关心道。
“感觉跟刚开始吃褪黑素差不多,睡是能睡,要是中途醒了只能睁着眼到天亮。”
“你失眠的原因主要是压力大,案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能破,放松些,看开点。”
窗边有徐徐晚风扑面,月拂现在背不疼头不涨舒服得微微眯起眼,案子压力只是一部分,压着她的是更加沉重的东西,她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宽慰好友道:“我会听建议的,你放心去学习吧。”
能放心才见鬼,贺祯正是关心则乱,才把今晚飞机往后改签到了凌晨两点,“还有一瓶补液没挂,我要赶飞机来不及送你,你自己打车回,还是开我的车?”
“我打车吧。”月拂清楚自己车技有多烂,月照送的车开了三回,补了两次漆,“车漆哪有十几块车费贵。”
“你找时间精炼下车技,不然买回来的车只能供在停车场。”
“知道了知道了,术业有专攻,我车技不行,是因为我的技能树点在了别处。”
她们没晃荡很久,贺祯又和值班医生聊了两句,月拂从病房出来手里勾着贺祯刚才给她穿的外套,催促道:“别聊了,再晚一点值机赶不上,落地还有会要开。”
“那行,柳医生,我赶时间先走了。”贺祯拿过月拂手里的外套,说:“我朋友挂完水辛苦你再给她量下体温,等我交流回来给你们科室带特产。”
柳医生客气道:“都是同事客气啥,我听说那边酱鸭不错,帮我带一只回来,红包一会转你,千万别忘了收。”
月拂在楼上挥手告别,贺祯刚离开医院没多久,在经过市局附近时外套里的手机响了,是月拂的工作手机,还真是
陆允看了月拂提交的检讨,认错态度诚恳用词规范,末了还不忘含沙射影下领导,拍桌子是不对的,爹味太浓,希望领导也引以为戒。领导在独立办公室轻笑出声,还真是记仇啊。
看完陆允拿起手机,给月拂发过去的信息一条没回,也没在群里回复同事的问候,想起下班时她脸色确实太差,作为领导十分有必要发个问候过去。
贺祯在那边说:“陆队长,我是贺祯,月拂手机落我口袋里了,你现在在市局吗?”
“”陆允只好回答说:“我在。”
贺祯指挥司机先拐去市局,掉头回医院肯定赶不上登机,“我赶时间去机场,正好在市局附近,我把手机给你吧。”
市局门口,贺祯从车上下来,一脸抱歉对陆允说:“实在麻烦您了,月拂说医院太冷,随手就把手机揣我兜里了,她也是粗心大意,麻烦陆队长明天帮我把手机给她。”
陆允知道月拂压根没看到自己的信息,问道:“她在医院?”
“有点感染,没什么大碍,挂完水可以出院。”贺祯突然想到什么:“陆队长是准备下班?”
她上班跟下班没啥区别,单位宿舍就在后面,陆允冷淡道:“差不多。”
贺祯说:“月拂说过你和她住一个小区,能再麻烦您帮个忙吗?”
陆允其实想拒绝,哪有大半夜请人帮忙的,但贺祯态度实在很好,“你说。”
“帮我把送月拂回家,太晚了打车不安全。”
陆允不由得多看了贺祯两眼,这位好友的关心貌似超出了友情范畴,真要遇上图谋不轨的司机,以月拂的身手危险的该是司机才对,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小事,不麻烦。”
贺祯这才放心满意离开。
陆允按贺祯提供的位置找到了发热门诊,问护士站的值班人员,她给陆允指了指在窗户边吹夜风的月拂。陆允发现月拂静悄悄的时候气质是不一样的,沉默中透着阴郁,即使她盯着某个位置发呆看上去也是心事重重。
“怎么不在病房躺着?”陆允在月拂旁边坐下。
月拂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平静地转回去看向夜空,“太闷了,这里有风。”
两人一时无话,陆允鬼使神差抬手去摸月拂的额头,月拂下意识要躲,陆允另一只手摁住她消瘦的肩膀,不容置疑道:“别动!”
不能算是温热,陆允的手掌可以说是滚烫,干热一点汗没有。月拂心想没发烧都要把额头给烫坏了,“队长,我的体温比你温度还低,量体温也不是这样量的,咱要相信科学,温度计更靠谱,你去护士站借个耳温枪也行。”
又开始耍嘴皮子功夫了,陆允相信她是好了,收回手往后面一靠,也嘴贫道:“蚊子叮几下就把你叮进医院了,月拂小同志,你身体素质也太差了,还怎么为人民群众服务。”
月拂撩起自己的裤腿向领导展示,据理力争:“不是几下,是十几二十下,蚊子毒和我身体素质没关系。”
陆允不想和她较真,口才和文笔都不如脆皮下属,从兜里到掏出手机递给她,“工作手机不要到处乱放,要是被不法之人拿到,涉密信息泄露,够你喝好几壶的。”
“辛苦您跑一趟了。”月拂打开手机,先点开领导发过来的信息,不确定问道:“明天我可以休息?”
“你休吧,贺医生说你后天还要来医院抽血复检,出外勤要是又被毒蚊子咬了,不雪上加霜?回头还要休更久。”
“我可以出外勤了?”
真乖,知道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确认,陆允温和道:“检讨我看了,写得不错,罚也罚了,不能让你一直在办公室吹空调,等好了跟我一起去晒晒太阳。”
月拂放下手机认真看着领导,黑溜溜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队长,晒太阳可以,防晒工作要做好。”
陆允斜了她一眼,“我这是健康肤色,不像你病恹恹的。”
月拂轻轻笑了一下,陆允还真是幼稚,非要争个输赢,点滴差不多滴完了,月拂起身去护士站拔针头。
柳医生过来给她量体温,耳温枪温度显示正常,她给贺祯拍过去一张照片,对月拂说:“这两天多喝水,注意休息,药按时吃,饮食不用忌口,爱吃啥吃啥,后天要记得来复检。”
医院距离月拂住的地方很近,陆允践行好人当到底原则,把人送到了家里,已经是夜里凌晨一点多,还以为月拂会像上次一样收留自己睡沙发,结果月拂说:“明天不用上班,不需要蹭车。”
拒绝的如此明显,陆允悲从心来,她果然是为了蹭车才收留我!有贺祯如此体贴的密友,月拂怎么可能会看上不体恤不温柔的领导,除非她眼瞎。正心情低落在楼道等着电梯,月拂开门探出一个脑袋,叮嘱道:“队长,你开车慢点,到了给我发信息。”
旋即陆允内心又噗通噗通起来,只不过脸上表现的一如平常,语气也是一股子不近人情的领导味,她说:“早点休息,好好养病,还等你回来上班。”
“我会的。”
电梯里,陆允就差没抽自己嘴巴子,什么叫还等你回来上班?何必多这一句,显得自己只会关心工作,难怪网上会说,喜欢上领导都是脑子有病的人,何况月拂是一个脑子再正常不过的人。
42
第42章
◎被装修公司赶去上班◎
滋滋滋~
超强穿透力的电钻声穿过了楼板,穿过了加装隔音棉,还穿过了高科技降噪耳塞,月拂摸到放床头的手机,一看时间八点半,敬业的装修工人还真是准时准点开工。
月拂被子一闷,认命般安慰自己,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梆~梆~梆~
月拂实在忍无可忍,哪怕是循环背诵般若心经也没用,被子一掀,光脚踩地上,从抽屉里拿出闲置的头戴式耳机,两层隔音就不信了!刚戴上世界安静到能听见发丝摩擦的声音,真清静啊,正要感叹真无愧是昂贵的高科技,但紧接人类产生的噪音在科技面前无处遁形,楼上滋滋滋,楼下梆梆梆
再贵的减噪耳机也不可能完全阻隔噪音,人类制造噪音,又抵抗噪音,最终只能和噪音共存。
没人能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睡着,月拂洗漱换好衣服,开着她那辆无比闪耀的金龟子吃饱一肚子怨气去上班了。
陆允早上组织大家开会,先告知月拂生病,今天来不了。昨天在排除袁骋杀人的嫌疑之后,庄霖把袁骋送回了地方派出所,交由辖区处理,毕竟让重案支队办理入室盗窃的案子,实在大材小用,眼下凶手还没找到,也分身乏术。
“接下来两个调查方向,一是去查和方菲匿名聊天ID为‘库斯’的网友,二是对赵家有的通讯记录往前半年挨个排查逐个核实,哪怕是外卖快递也必须要问清楚。我们前面的线索”陆允看月拂双手拎着东西,一脚踢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动作相当粗鲁!
“”陆允皱眉看向门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在家休息?”
月拂走到戚小虎旁边,打开手里的袋子边说:“我也想休息来着,楼上用电钻钻我脑门,楼下锤子砸我床板,待家里很可能会过去跟人家干仗,我还是来感受领导你治下的威严赫赫。”
袋子里买的饮料被月拂摆在桌上,“奶茶咖啡你们自己拿,博士你上次的酸奶草莓啵啵,三分糖哦。”
管博一脸受宠若惊,笑道:“还是月拂你懂我,中午哥请你吃食堂大鸡腿。”
月拂打开了自己的咖啡,给陆允拿了杯果茶,领导很自然给她抽出凳子,果茶自然是要供给领导的,知道陆允想说什么,月拂快速嘬了一大口咖啡咽下,“队长,我没法和你换,我要吃药,不能喝茶。”
陆允:“”
会议被月拂打断,陆允续上刚才的内容,“之前的线索基本被排除,也排除了因为金钱纠纷杀人的可能性,凶手对赵家有公文包的二十万现金不感兴趣,现场除了被袁骋带走的财物外,没有其他财产丢失,由此可以断定凶手与赵家有方菲两人中的一人有仇。基于这一点,我已经让视侦组再次排查绿墅出入口的监控视频,对可疑人员单独登记。”
“另外,戴均昨天回来了,约了他十点到市局接受问询,他是目前我们知道的唯一同时与方菲和赵家有接触的人,虽然他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也需要弄清楚方菲是如何跟赵家有在一起的。”陆允在会议桌逡巡一圈:“老姚跟我一起。”
“老庄你和大虎负责排查和方菲聊天的ID数据,管博和老胡筛查昨天电信公司调到的赵家有半年的通讯记录。”
调通讯数据还是月拂拜托胡咏的,她抱着咖啡眨巴着大眼睛,望向领导,像是等待恩赐的忠实信徒:“队长,我干什么?”
陆允面无表情问她:“你脑子不是被楼上电钻钻了吗?还有智慧参与破案?”
其他吃瓜队友叼着吸管看戏,稀奇,队长居然也会调侃别人,月拂真不愧是队里的宝贝福星,连队长都有点热乎的人气冒出来了。
月拂缓缓将咖啡放下从容淡定保证道:“我的智慧没有被影响分毫。”
“得了吧,咖啡因摄入过多首先影响神经系统,”陆允的目光从月拂手里的咖啡往上走到她气色不佳的脸上,又妥协说:“跟我去询问室当漂亮的人形摆件吧。”
“没问题,队长,我保证只喘气不出声。”——
戴均是个胖墩墩的公司老板,一看就属于饭桌上话多油滑专让年轻人喝酒的老东西,从月拂进来,他的眼神老是止不住往月拂身上瞟,陆允冷脸直奔主题:“你和方菲是什么关系?”
“方菲?”戴均眼珠子望向面前的陆允,“早没关系了。她咋了?”
陆允无视他的问题,追问道:“没关系之前是什么关系?”
昨天胡咏电话通知他过来接受问询,并没有透露具体原因,戴均多半不知道方菲被杀一事,以他的脑子,肯定能猜到警方是怎么查到他的,于是他实话说:“就是你们查到的那种关系,我可没和未成年发生关系,方菲她是自愿和我在一起的,这种女的我见多了,都一个样。”
陆允没有考古他和方菲发生关系时,方菲的年纪,她离家时15岁,就算戴均强迫过她,方菲已死,警方也无从考究,又问:“你们在一起多久?”
“也就半年左右吧,我记不太清,方菲脾气秉性挺一般的,处久了无趣,她除了年轻长得好看,身上没什么优点,”戴均看向陆允旁边一言不发的月拂,笑嘻嘻道:“当然,她远没有这位漂亮警官好看。”
姚睿啪一下拍桌子,厉声喝道:“戴均,这里是公安局,我们依法依规对你展开问话,你最好严肃点!”
“是是是,”戴均显然没有被喝制住,腆着个笑脸,说:“我有个朋友看上了方菲,我就把人给她了。”
什么叫就把人给她了,方菲又不是个物件,她是活生生的人,哪有说给就给的道理,月拂鄙夷地小声对陆允耳语:“队长,我可以骂他吗?”
陆允嘴角往下一撇,并赏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月拂悻悻坐定。
姚睿问他:“你说的朋友是不是叫赵家有,在市交通集团工作?”
戴均先是愣了一下,说:“是,我们在一次饭局上认识的,赵总这个人啊,怎么说呢,可能是他们单位说话都是这种腔调,不喜欢直说,老是弯弯绕绕的,非要让人去猜。”
陆允问他:“他看上了方菲,没找你直接要是吗?”
“这位警官还真是了解我们男人,”戴均说:“赵总自从饭局上见过方菲之后,时不时跟我吐槽家里老婆没情趣,睡一起跟哥们一样,拐弯抹角说起他老婆年轻时如何如何,又说方菲长得像她老婆年轻那会,这意思明摆着是看上方菲了嘛。”
“那我能怎么办,”戴均一摊手:“赵总有权有实力,方菲也觉得我每个月只给两万的生活费没她小姐妹多,我顺水推舟借花献佛呗。”
“你确定是方菲嫌弃你给的生活费太少,才和赵家有在一起的?”陆允皮笑肉不笑盯着他,“你怎么不提在方菲被赵家有包养之后,你以七百万的报价拿下了赵家有所负责的项目,在你公司分三次收到项目的对公打款后,你把两百万分四次转进了一家皮包公司,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见他不说话,陆允话赶话又问他:“你不会不知道皮包公司的注册法人是谁吧?性|贿|赂拿下的项目,你这点小伎俩,糊弄鬼呢。”
两个连招打得戴均不知所措,他不似刚进来时的稳如泰山,因为不清楚过来问话的原因,犹犹豫豫试探道:“是不是赵总出什么事了?我这几天给他发信息都没回。”
“你们联系还挺频繁。”陆允确实在赵家有的手机上看到很多未读信息,只不过不能确认哪个是戴均。
戴均堆上假笑:“算不上频繁,也就偶尔一起吃个饭泡个脚。”
“看来你们很聊得来。”陆允语气讥讽。中年男人的友谊无非那几个,令人感到恶心的是他们最初建立话题是因为方菲。陆允简单明了告诉他:“他死了你知道吗?赵家有被人用刀捅成了筛子,方菲也死了。我们查遍了他们两人共同的关系网,只有你是同时认识他们两人。”
冷汗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戴均稀疏的发根淌下来,他嘴边的肌肉抖动,最终哆哆嗦嗦:“跟我没关系,不是我杀的人。”
“你公司财务收紧,作为公司老板都亲自出去洽谈业务了,而赵家有手上有个八百万的新项目,他没念在和你匪浅的交情,把项目交给你,而是选择其他公司。只要赵家有把项目交给你,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实际情况是赵家有没有跟你合作,他从你这要走了方菲,吃回扣的胃口还巨大,你敢说心里不曾怀恨在心?”
“我承认我可能对赵家有不满,可我哪敢杀人啊。”戴均差点跳起来反驳:“你们不能光凭我同时认识赵家有和方菲就认定我杀了人,这是诽谤,证据呢,你们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冷静点,我们可没说你杀人。”月拂不带一丝情绪的冰冷眼神盯着他:“监控拍着呢,你诽谤警方诽谤你,我们可是有证据的。”
陆允心想着说好的只喘气不出声呢,这是在帮我说话?
月拂并没有帮领导说话,她只是有了想要了解的方向,她对戴均说:“既然你和赵家有私下有接触,你来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43
第43章
◎月照◎
“赵家有确实贪,我没碰见过胃口比他更大的,为了敛财使老劲压榨,连退路也不给别人留。”戴均义愤填膺仿佛他是受害者一般,似乎忘了在和赵家有的利益勾连中自己也是受益方,“仗着手里有点小权利,不敢招惹大公司,专挑我们这种没什么门路的中小企业下手。他玩的小把戏我也是看透了,一个项目同时和外边几个公司谈,谁能把他哄高兴项目就委托给谁。”
“你说的不留退路是指谁?哪家公司?”月拂捡听到的关键提问。
“早不在了,那家小公司被赵家有拖垮,早散了。”戴均说:“我公司招了个谈业务的小伙子,嘴皮子很溜,为人也实在,正好是这家公司出来的,我带他去过一次饭局,他隔老远就认出了赵家有,跟我说他要避嫌,这事我也是听他说的。”
被赵家有拖垮的公司叫恒洋科技,是成立不到三年的小微企业,公司老板技术出身,此前一直在大公司工作,因为年龄问题被解聘,拿着大笔赔偿金和攒下来的积蓄,开了一家规模不到十人的小公司,刚开始还能借着大公司出来的背景接到点业务,偏不巧赶上经济下行,公司日显颓势,没有新项目的同时还要负责员工工资。在进退两难的时候赵家有带着他钓鱼的八百万项目从天而降。
戴均原话是:“要我说,他就不该认识赵家有,及时解体公司,至少手里还有点余钱给女儿治病,到底还是命啊。”
这位不幸的老板叫孙新科,和赵家有接触过几次,也送过几次好处,希望能把项目拿下来,饭也吃了,好处也收了,赵家有不动如山,也不说项目究竟能不能委托,一个字拖,那边孙新科见到一点渺茫的希望不舍得放弃,也没遣散员工,公司正常运转薪水照发。
不久后,孙新科三岁的女儿被确诊急性白血病还伴有并发症,医院一万多一针的特效药吊着,妻子辞职在医院照顾女儿,为了给女儿治病他们贷款的房子低价卖了,老婆住医院陪护,孙新科住公司,如果不是赵家有给了一点点希望,孙新科也不至于拿女儿的救命钱去送好处。
项目还没拿下来,孙新科钱也花完了,女儿的特效药已经从进口换成国产,效果可想而知,没办法,他只能找赵家有退钱,把钱拿回来至少可以把员工的工资发了,给女儿换保守式治疗,他也不奢求别的了,只想陪女儿走完最后一程。
月拂问:“赵家有退钱了吗?”
“我猜是退了的,不然老板哪来的钱给他们发工资,员工也知道老板实在困难,没要赔偿,只拿了月薪就散了。”
“在那之后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很少有员工会去关心前老板过得怎么样吧。我也是听说赵家有背地里的这一套才不再给他送好处,偶尔在他面前混个印象,逢年过节发过信息问候问候,姓赵的还有意无意说自己手上负责哪个哪个项目,弯弯绕绕让我意思意思,能请他吃饭算客气的,还让我送好处,这不跟肉包子打狗似的。”
“这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姚睿想半天没想起后半句是什么。
月拂替他接上:“不如断己后路。”
姚睿嘿嘿笑道:“还是月拂你博学。”
三人回办公室的路上,月拂问陆允:“队长,我们接下来是要先调查这个叫孙新科的人吧?”
“如果戴均转述属实,孙新科确实有嫌疑,先回办公室看看管博他们的通讯记录核查的怎么样了。”
“孙新科啊,有这人,”胡咏鼠标滚动,放下一个重磅炸|弹:“但是他死了啊。”
月拂半口水还没来及吞下,被呛着了,陆允在旁边顺势给她拍背顺气,问:“怎么死的,自杀?”
“是自杀,五个多月以前的事,他生前的号码没有注销,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没人接电话我就查号码的身份信息。自杀无误,有目击者,有派出所走访周围群众的笔录。”
月拂没缓过劲,红着脸追问:“他老婆孩子呢?”
“等下,我查一下。”胡咏切换电脑应用。
月拂见到了只有黑白色的照片,孙新科的女儿死于疾病,妻子抑郁自杀,这个家庭从社会上彻底消失了。
陆允脸色凝重,线索又死了一条,胡咏偷瞄到领导不咋友善的脸,惴惴不安问道:“队长,我直接排除孙新科的作案嫌疑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的,一个死了五个多月的人就算诈尸寻仇,也只剩骨头架子,把人捅成筛子是不可能,陆允说:“孙新科不用查了。”
“要查,”月拂算是缓过来了,推开陆允的手,说:“他人是死了,但是他生前认识的人还活着。”
陆允颇感无奈:“你去追查一个死人的人际关系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连员工都知道孙新科是被赵家有拖垮的,说明了解这件事的就不止一个人,我们不知道他生前为人如何,会不会有人因为孙新科的死亡而展开对赵家有的报复。”月拂不是没有遇见过相关的案子,世上总有人一腔热血为别人抱不平而误入歧途从此万劫不复,她言词激烈:“如果人死了就没有意义,那么前面废掉的线索,是不是也说明我们的调查没有意义。”
怎么还急上了?陆允自问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领导没表态,只是青着一张脸,毕竟是第一次被下属当面顶撞,面子上总归有些挂不住。
管博看两人之间颇有点剑拔弩张,过来打断道:“月拂,走走走,哥请你去便利店吃大鸡腿,吃饱了再来工作。”
“不去,”月拂拒绝地相当生硬,对陆允说:“我来负责对孙新科生前的人际关系排查,队长我没其他工作安排吧?”
“随你。”说完,陆允举步回她的小办公室,反手把门关上了。
等庄霖和戚小虎回办公室的时候,难得感受到了办*公室低沉的气压,庄霖问管博:“队长在办公室不?”
“在,”管博忠告道:“庄副,如果你没有好消息,我建议现在别进去。”
庄霖去视侦大队碰了一鼻子灰,还真没好消息,小声问:“咋了?”
“刚才月拂差点和队长干上了。”
“啊?”戚小虎划着椅子溜过来,“为啥?”
“还能为啥,为案子呗。”
“月拂呢?又被队长骂哭啦?”戚小虎没见着人。
“没有,队长没骂她,她去楼上找经侦去了。”
这下庄霖和戚小虎双脸迷惑。
月拂开着她那辆鎏金的金龟子载着初中同学去了趟银行调流水,银行不远,只要有手续,调流水不是什么难事,在她去调流水的时候,一大队办公室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走在前面的是他们都认识的谢尧,他后面跟着一位短发戴墨镜,上身白色小香风短袖,搭配质地良好的米白长款阔腿裤,踩着高跟鞋站谢尧旁边比他还高出一点。
谢尧一进来就问:“月拂在不在?”
戚小虎离门口最近,“月拂去楼上了。”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被谢尧旁边拿手机打字,手腕上带着满钻蛇形手镯的女人吸引,好有视觉冲击力的存在。
这位金光闪闪,视觉冲击力超强的女性,是月拂的姐姐,月照,她缓缓开口:“月拂坐哪?”
谢尧给她指了指小办公室外的位置,月照走过去手机边打电话,拉开抽屉,里面赫然是月拂的私人手机,谢尧不自然笑道:“我就说月拂不可能是故意不接你电话,你看,她手机没带身上。”
办公室其他几人,满脑袋问号:“这姐谁啊?”
“要不带你去楼上找找?”谢尧摸不准这姐的态度,毕竟她超级无敌反对妹妹当警察的。
“不用,”月照拿着月拂的手机,像在自家一样往旁边小沙发上一坐,气场宛如女王,“我知道这是办公区,我就在这等她,倒要看看这次能失联多久。”
谢尧向办公室仅剩的几条可怜虫做了介绍,说是月拂的姐姐,脚底抹油溜了,这姐攻击力超强,留下很有可能被误伤。
月照食指微微勾下墨镜,带着杀气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过一遍,笑着说:“你们谁也不许打电话通风报信。”
月照大概是他们见到过气场最强大的女人了,与陆允板着脸的严肃低压相比,月照笑着就能让人感受到脊背发凉。
她还说让他们当她不存在,然而实在是很难让人忽视这样一位气场全开的姐,月照很忙,电话,短信,语音响个没完,胡咏连电话都不敢打,戚小虎在手机上求助,问一大队爹妈啥时候回来,陆允和庄霖去催视侦大队的进度了。
姚睿壮着胆子给沙发上的姐接了杯水,恭恭敬敬端过去:“姐,您喝水。”
月照腾出一只手接过,问起:“月拂的电脑是她自己买的,还是单位配的?”
“月拂自己买的,”姚睿尬笑道:“比市局局长用的都高端。”
月嘴毒道:“是你们用的太low了”
“”她肯定不是亲姐吧,月拂的嘴也没这么损,完全不像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等陆允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沙发上的漂亮姐,正疑惑,见到救星的戚小虎豁然起身,“队长,这位是月拂的姐姐,她过来找妹妹。”
找妹妹?找到市局办公室了,不能打电话?陆允掏出手机:“我给月拂打个电话。”
戚小虎赶紧按住领导手臂,压低声音说:“她不让打。”
“你是领导?”月照透过墨镜看了陆允一眼。
“我是。”
“交换下联系方式,以后我找不到月拂能先找你吧?”月照看似是在征求陆允的同意,姿态不见半点谦和,她坐在沙发上保持着优雅坐姿,墨镜一直没摘,低头捣鼓着手机没看陆允。
陆允不喜欢这种骄傲的高姿态,看在月拂的面子上,过去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月照也不着急,问她:“这是你工作号还是私人号?”
“我只有一个号。”
月照得到答案才加好友,备注名称时,月照问:“怎么称呼?”
“我姓陆。”
这时月拂带着银行流水和最新调查进展冒冒失失冲了进来,戚小虎说:“月拂,你姐”他话没说完,月拂已经嗅到了危险味道,脚步一顿在零点五秒之内,掉头就走。
“站住!”
44
第44章
◎您是我最尊敬的领导◎
月照气场瞬间拉到天花板,月拂天不怕的不怕,唯独月照是她的克星,作为家里孙辈长姐,月照凭实力和阅历始终压月拂一头,小时候偏科作业也是姐姐辅导的,为了防止被骂,月拂发愤图强愣是把自己的成绩挤进全年级第三,毕竟有一个被精英教育深度洗脑的姐姐,妹妹不敢太平庸。
“上班为什么不带手机!”月照站在月拂面前足足高出一个头。
月拂只敢低头盯着姐姐的高跟鞋尖尖,声音细若蚊蝇说:“我带了。”
月照把证据举到面前,“这什么?”
“手机”
“废话,我不知道这是手机啊,”月照把手机拍到月拂手上:“不是没电也不是静音,给你打八百个电话你接了吗?别拿忘带做借口,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及时联系及时联系,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没有”
月照批评妹妹的嗓门尤其高,显得月拂尤其弱小可怜又无助,戚小虎默默关上办公室门,为可怜虫遮掩,陆允过来解围,说:“月拂忙着查案子,而且我们有时候确实不方便接私人电话。”
月拂不喜欢工作生活混一起,所以她一直是两个手机,月照又嫌弃加工作号污染了她的通讯列表,两个边界感超强的人谁也不肯让步。
月照选择性无视陆允插过来帮腔的话,责问道:“你把奶奶花房搬走了。”
“我没有。”果然,月照是从老太太那过来的,该来的总会来的,月拂说:“我只是请人重新规划了小花园的布局。”
“我是不是说过小花园不能种树!本来老太太朝南的房间窗户开的就小,种上树太阳都晒不到了。”
“买的是小树。”月拂自知理亏。
“你不长个,难道树也不长?你十年前一米六,树明年还是一米六陪你吗!”月照的攻击性超强,嘴还损。
月拂也不知道为啥到了她这基因突变不长个,家里合照永远站最前面。
“木绣球长得没那么快,而且种都种了总不能拔掉吧,奶奶会不高兴。”月拂试图搬出老太太平息这姐的怒火。
“你怎么不问问我高不高兴?”月照冷眼瞧着自己的妹妹,这种不到招呼的行动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太太吃准了月拂一定会满足需求的孝心,祖孙俩经常沆瀣一气。
月拂试图去拉月照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姐姐,对不起”紧接着她牵起月照的手腕,“这是新买的手镯吗?真好看!”“哇!钻好闪,我可以摸吗?”
嗯???
其他吃瓜群众一脸什么鬼的表情,这孩子不是在挨批吗?难道不应该低眉顺眼低头认错吗?怎么奇奇怪怪夸手镯去了?
天底下最了解月照的是月拂,在姐姐生气的时候低姿态认错只会火上浇油,显得没出息,月照最见不得没出息的人,一定要让她骂上两句泻火,要想止戈,必须用奇招。
这不,月照身上气焰小了不少,为了挽住身为姐姐体面,不提小花园也不提没带手机失联的主要问题,双手环抱开始抨击不痛不痒的地方,比如,“你看看你自己,一上班穿的跟外面乞丐一样,咱家是破产了吗?”
陆允低头瞅了瞅自己同样的白色短袖,被宿舍公共洗衣机洗的发黄变形,如果月拂干净清爽的白色上衣算乞丐的话,陆允简直比乞丐还要乞丐
月拂身上的衣服还是月照去年带她去商场买的,基础款白色短袖,不便宜,“这是去年的,今年姐姐你还没带我去买衣服。我今年只见你三次,上一次是毕业典礼上,只出现十五分钟你就走了”
哇!!!
月拂真不愧是把心理学专业书当课外书读的学霸,刚才进来气势汹汹一副准备公堂对簿架势的月照,转眼间被月拂三句两句哄成对妹妹关心甚少的霸道姐姐。厉害厉害,其他人背对着月照纷纷给月拂竖起大拇指,这功夫,不去派出所当调解员简直屈才了哇。
“姐姐你比上次见面更好看了,新发型也好看,比锁骨发更有气场,发尾收的更锐利,一看就是一年能挣好多大钱的超级女强人还超级有品,这款镯子戴你手上更合适不过了”
月照被彩虹屁捧的,嘴角几乎要压不住了,于是绷着脸关心:“还有钱吗?”
月拂有钱,她没什么特别大的开销,东西是家里给她买好的,每个月还有固定零花钱,现在又有工资,回答说:“还有。”
“还有?你这个月买了电脑,还给奶奶翻新了花园,能剩几块钱?”月照从来不会让妹妹的生活费低于五位数,又给了她发挥攻击力余热的机会:“难不成指望你这贴钱上班,连买袜子都不够的工资?”
吃瓜群众:啥家庭啊?买袜子要好几千?这姐是来传播资产阶级病毒的吧?
月照边说已经开始拿手机转账了,“我先给你转十万零花,别在外面扣扣搜搜,没钱要开口,知道吗?还有你这椅子也不行,不是工学椅,坐久了腰疼”
吃瓜群众:姐姐不是来传播资产阶级病毒的,她是来扶贫的,难怪月拂点外卖这么豪横,原来是有个豪横的姐。姐姐看看我呢!!
见架势不对,月拂把银行流水塞给领导怀里,赶紧拉着她姐走,再待下去她该攻击办公室寒酸的装修,破烂的办公设备,“姐你一会肯定要忙的吧,我工作挺好的,食堂伙食也不错,同事也挺好的,你想看的都看了,我送你下去。”
“我保证以后你给我打电话第一时间响应,坚决不发生类似今天的情况”
登登登高跟鞋声音渐远,姐俩进了电梯,胡咏肩膀碰了管博一下说:“月拂啥家庭啊,零花钱十万,咱队里是来了个富婆?”
管博回答:“奶奶住绿墅天府,你觉得呢?”
月照气呼呼来被月拂哄乐呵呵离开,没人会不喜欢被夸,月照也不例外,尤其有个好看嘴又甜的妹妹,一脸崇拜又真诚的目光望着她,临走前和小时候一样双手轻轻掐着月拂柔软的脸蛋,说:“既然回了方陵,一周至少回去陪奶奶一次,做不到就辞职回家!明白吗?”
“嗯嗯,”月拂使劲点头,顽皮道:“照总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真淘气!”月照是个超级大忙人,永远在赶时间,接不完的电话,回不完的信息,她回一次方陵需要压缩其他行程,特意过来教育月拂肯定是把某个计划改了,她又看了眼手表,说:“你这个队长不错,看着挺负责任,她是哪里人?”
“方陵本地的,前退役军官。”月拂替领导小小美言了几句:“她人挺好的,也很照顾我。”
“你喜欢她吗?”月照很自然的问。
“啊?”月拂反应慢吞吞,“哪方面?”
作为从小长大的姐妹,虽然年龄上差了六岁,月照是很贴心的姐姐,家里第一个支持妹妹出柜的家人是她,也最是关心月拂的感情状态,她说:“还能有哪方面,她不正是你喜欢的类型?你有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月拂犹豫了一会,没回答,推着她姐上车:“哎呀,你再不出发要给你贴罚单啦。”
月照坐进车里,笑着说:“你现在不告诉我没关系,过段时间再来问你。”
月拂对司机说:“蔡师傅,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司机关上车门,月照隔着车窗挥手道别,直到车子消失在拐弯处,月拂才拎着大老远带过来的高档冰淇淋回办公室,她一进来,戚小虎就过来八卦道:“月拂,你姐坐的车是迈巴赫吧?”
“是吧,我没注意,”月拂把装冰淇淋的干冰礼盒放在桌上,“你们要吃冰淇淋吗?我姐从京州带过来的。”
“吃吃吃!”富婆姐姐大老远带过来的冰淇淋哪有错过的道理,几人蜂拥而上。
月拂挑了一盒香草味的,问道:“队长呢?”
庄霖说:“办公室,研究你带回来的银行流水呢。”
月拂敲了敲门,也没等应声,推门进去了,陆允正在翻那一沓流水,一盒冰淇淋被放在了眼前,陆允随口说了声谢谢。
月拂安静在对面坐下,陆允拿着材料的手,指节分明骨感清晰,月拂甚至知道这双手的温度有多炽烈。
“有事?”陆允没抬头。
月拂说;“冰淇淋不吃会化。”
“知道了。”
月拂还是没走,过了一会,她开口说话:“队长,我姐刚才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陆允翻到下一页,无暇分神。
“她问我喜不喜欢你?”
陆允的目光停在了某一行字符上,然后动不了了,像是卡住的风车,又像是被徒然拦截的水流,开始蓄力满涨,她的注意力从眼前的纸张,爬过朱红色桌面交错的纹理,越过她们中间相隔的漂浮微尘,忐忑着又期待着,陆允问她:“你怎么回答的。”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太绝对,回答只有喜欢和不喜欢。”月拂说:“队长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您是我最尊敬的领导。”
45
第45章
◎下班后倒霉到家了◎
月拂的坚持是有用的,作为前情报分析员,在成堆的线索面前,剔除九成的无用信息,唯有剩下的十分之一才是能破案的关键。
孙新科在妻子女儿离世后,世上没有其他直系亲人。他早年丧父,家庭艰苦是母亲把他拉扯大,拼尽全力从农村考上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学的还是在当时很有前景的计算机,一毕业校招进了大公司,收入不错,知识改变了他的命运,他把母亲接来了大城市享福。
然而没多久,命运和他开了第一个玩笑,他母亲去买菜的路上被逆行电瓶车撞倒,事发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因为老太太看上去有点年纪,没人敢扶,就这样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此后孙新科一直一个人生活,机缘巧合下在大城市遇见了高中同学,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恋爱,结婚,生子。
一切如此顺利。
中年被优化对于一个有技术有经验的程序员来说并不是洪水猛兽,被他视为市场给他的第二次改变家庭命运的机会,加上女儿出生,更加笃定了创业的想法,他创业初期创收不错,第一年给妻子换了车,本以为会顺利下去,偏巧赶上市场经济下滑,刚开始他还没什么感觉,毕竟手里有项目,等项目接近尾声,甲方结款一推再推,同时没有新项目落地。
他在市场低迷的情况下也坚持了一年多,直到他遇见了赵家有,不幸的开端。
从银行流水看,孙新科一共取过四次现金,五万,十万,十二万和十万,一共三十七万。后面两次还是他卖了房子之后给女儿的救命钱,在八百万面前,三十七万实在天壤之别,只要能拿下项目,女儿或许能在特效药的坚持下迎来治疗转机。
一切本该顺利。
只是,他不了解赵家有,八百万是一个幌子,就算把项目拿下来,预算砍一半都算有良心。就这样,孙新科被拖到绝望,只要求赵家有退还,甚至还不是全部,退还部分,给员工发工资,支付遣散费。
赵家有退了,十五万,如果员工要经济补偿,这点根本不够,孙新科是个有良心的老板,没有拖欠过工资,该有的福利待遇没少过,用前员工的原话来说:“要是我有钱,我就给老孙投资,继续当他的员工。”
市场总是先淘汰有良知的老板,或者说留在竞争场上的人,必定是狠人,孙新科明显不是个狠角色。他是个坚信也践行善有善报的人,他工作之后一直在资助一个农村的年轻人,从初中就开始了,现在这位年轻人成为了案子的嫌疑人。
陈栋梁,22岁,本科毕业,是孙新科同村老乡,目前不知去向。孙新科资助了他整整十年,从初一到大学毕业,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父母双亡,由奶奶抚养带大。
孙新科银行卡上最后的金额3512.84,如数,一分不留全部转到了陈栋梁的校园卡,最后的通话记录也是他。
如果只有转账记录和通话记录,并不足以让陈栋梁成为嫌疑人,他成为嫌疑人的原因是月拂把他的照片提供给了绿墅安保的负责人,他一眼认出了证件照上的小伙子曾在事发前一个月当过绿墅的保安,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不怎么爱说话,但工作态度很认真。
一个了解绿墅监控分布,能完美避开监控的嫌疑人,现在陈栋梁去向不明,祁队长在陆允怀疑的目光下,亲自盯着绿墅两个出入口的监控记录,从陈栋梁正式离职当天下午晚上六点交班之后,一直到案发的,乃至案发后的五天,期间监控没有故障,出入口无死角,哪怕是只流浪猫都能被拍到。
“陆队,你不能一天来我这两次,说我们有遗漏!”祈望在下午根据庄霖提供的时间,仔仔细细看过了别墅出入口,真的是眼睛都不敢眨,在方菲约网友去别墅喝香槟的那天,除了打扫卫生接私活的物业阿姨,根本没人进入过11栋,在调查的第二天他们就找打扫卫生的阿姨核实过,别墅里只有一人一狗。
监控往前倒,连十天前的龙游都拍到了,就是没有这个神秘网友,祈望干了还剩半瓶的功能饮料,空瓶往桌上一跺,“要我说啊,除非这人有高科技隐身衣,或者他是上辈子属鼹鼠的会打地洞,一共就两个入口,否则监控怎么会拍不到他。”
一天去两次视侦大队,两次无功而返,陆允快要被这案子折磨的没脾气了,她自己也看了监控,案发当天确实没有单独进入的陌生人,陈栋梁当过保安,知道会被认出来,绝对不可能大摇大摆从大门进去。问题是绿墅天府三面有电网围墙,只有挨着护城河的一段是河堤,要是能从护城河里爬上来,袁骋没必要搭高明的车进入小区,这种方式都被窃术高超的袁骋给排除了,更何况是别人,嫌疑人能飞檐走壁不成?
“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进入小区?”陆允问月拂。
月拂怀里是视侦办公室投喂的坚果零食若干,她没有回答领导的问题,反而问:“队长,你认为陈栋梁是凶手的可能有几成?”
“一半吧。”陆允其实不太相信世界上会有人为了给资助自己的人报仇,而搭上全部人生的傻子。
“我比你更有信心,我有十成把握肯定陈栋梁是凶手。”月拂拆了一包坚果,“依据有三,第一陈栋梁是任海宁在家门口遇见的人,虽然她没具体说人有多高,但任海宁身高有一米六五往上,加上她爱穿高跟鞋,所以一米八多的人从她的视角来看是正常身高,如果是比她要矮的她肯定会说个子不高。”
“第二,跛脚,队长你有没有发现陈栋梁从保安亭出发去巡逻到回来的时候步态有差别,相较于他出发时轻松的步态,回来时右脚有轻微吃不上力,所以我认为他的右脚应该受过伤,而不是天生的跛足,不然应聘不上绿墅的保安。”
任海宁的问话陆允不在场,提供的信息只知道有限,后期这人身份的确认也是月拂在负责,跛足和身高陆允只当月拂核实这人身份的筛选条件,全然没想过一个出现在赵家有家门口的邋遢男人会是凶手的可能,看监控的时候她压根没注意陈栋梁前后步态的差别、
“第三呢?”
“第三当然是陈栋梁了解小区监控啊,虽然现在年轻人不好找工作,但你想想一个工科毕业的应届生,就算校招失败,也不可能会选择干风马牛不相及的保安吧,而且还没干多久。”月拂挑出半块完整的核桃仁给陆允,“队长,补补脑。”
陆允盯着眼前大脑形状的核桃,心中暗暗疑道:她不会是影射我脑子不灵光吧?
“不吃。”陆允冷着脸拒绝,怎么谁都能给她喂点吃的,酸溜溜说:“你怎么走哪都带回一堆吃的”
“嗯大概是队长有个人见人爱的下属吧。”月拂不忘让陆允沾点光,毕竟她自小挺招人喜欢的。
陆允既然无言以对,人见人爱吗?她试探道:“万一别人喜欢上你,怎么办?”
月拂往嘴里送了一颗葡萄干,想了想,说:“按我以前的处理方式,如果是不喜欢的,说清楚,划界线,减少接触,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领会到拒绝的意思。”
陆允想起自己没有被不喜欢来着,问道:“那喜欢的呢?”
“喜欢的?”月拂咽下酸涩的葡萄干,“目前没有,等出现再说吧。不过谁会对一起上班的同事有好感啊!我看上去像那种没脑子饥渴到需要在工作中找对象的人吗?”
“”月拂不可能是没脑子的人,她都聪明到暗戳戳让领导补脑了,多半是吃核桃补的。陆允心想,我没吃核桃,难道是我没脑子?
办公室里胡咏对陈栋梁的调查更进了一步,“一周前,也就是案发后的三天,陈栋梁在迁关路附近的ATM机取出了他银行卡里面的三千五现金,之后的行踪,庄副带博士和大虎过去追踪了。”
庄霖和戚小虎上午看了一堆黏糊糊的聊天记录,带着一身鸡皮疙瘩去找祈望核实监控情况,到下午也没丝毫进展,在电脑面前是如坐针毡,所以月拂一有点小希望,就给了他们去外面跑的机会。留下两个有耐心的胡咏和姚睿,一个核实通话记录,一个继续翻网友的聊天记录。
现在九点多,月拂做好了下班的准备,她对陆允说:“队长,今天考勤我算休息,日报我就不写了哈,先走啦。”
也不等陆允说同意,转身就走了,背影叫一个潇洒。果然,没有人喜欢写工作纪要,即便是月拂这样的文书小能手,宁愿上免费的班也要逃避写日报的工作流程。
月拂开着她的金龟子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今天也没午休,连轴转的脑子要累虚脱了,她在车里待了十几分钟给脑子减负,下车没走几步远又折返了回来,绕车一圈,右侧后车门多了道剐蹭,怎么蹭的都不知道。
真好,白上一天班,没工资就算了,还倒欠八千!月拂深呼吸安慰自己,挺好,至少从今天之后她是不会再开车去上班了。
从地库上电梯,她不打算弄宵夜了,回家直接洗洗睡吧,18楼到了,智能锁开了门,她握着门把手站了两秒没进去,反而倒退两步抬头确认门牌号,1808没错。
屋里像是被炮轰过的大厅,天花板成块成块掉下来,屋顶均匀且规整铺满了洞,客厅昂贵的意大利手工小羊皮进口沙发上不明液体淅淅沥沥洒在上面。
人一天不能倒霉两回,但是没关系,月拂今天倒霉到家了。
她没处理过眼前的情况,职业本能提醒她打开手机录像,走进房子里确认财产损失。
客厅沙发脏了,同款意大利茶几被砸裂,吊灯也不亮,电视柜两边的音响被灰堵住了扬声口。挺好的,什么贵毁什么,最便宜的应该是她房间的真丝床品。
这种级别的大额损失,月拂决定先报个警。
46
第46章
◎诱骗下属到自己房子里◎
月拂先是向派出所报了警,等民警过来的空档她脑子里想的不是损失了多少钱,而是之后睡哪?方陵的星级酒店一晚要五百多,人来人往又不方便,房子成这样谁知道要多久能弄好,更别提后面定损扯皮,她不会住在有纠纷的房子里,人不能让自己居于危墙之下。
于是,她趁警察还没来之前,给陆允打电话问问申请单位宿舍的条件。
陆允此刻正躲在自己小办公室里给钟淼发信息,问月拂下午那句‘不会图谋不轨’的具体含义。
钟淼发过来一个汗颜的表情包,紧接着又发来文字:【我一个识字的成年人都能看懂这几个字的含义。月拂不喜欢你啊,还问个球!】
陆允还想狡辩,告诉钟淼:【她说没有不喜欢。】
【切,她说喜欢了吗?】钟淼无语到翻白眼,真想一个视频发过去表示自己有多鄙夷,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也会问这种蠢问题。
陆允看着新收到的对话发愣,当然没有,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还是最尊敬的领导,自己年纪有这么大吗?还是工作太忙显老的缘故。陆允哀莫大过心死,钟淼又告诉她:【月拂是个有边界感的姑娘,她会突然和你说这样的话肯定有原因,我觉得她可能意识到了她的行为给你造成了误解,才说这样的话。】
紧接着界面又弹出一条:【人家不喜欢你,谁会和同事尤其还是领导谈恋爱,脑子有病吧!反正我是不会找系统里的。】
钟淼躺床上打着字,突然间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月拂可是带着婚戒的,这瓜给她喂的,当即一骨碌挺起来给陆允打电话,张口就来:“我靠,月拂可是有主的,人家手上那么明显的婚戒,你瞎啊,破坏别人婚姻关系光这一条就够盖掉你之前所有的荣誉,到时候别人背地里搓你脊梁骨,姓陆的,还想不想光荣退休了!”
“”陆允忘记告诉钟淼,月拂还单着呢,信息滞后的后果是被好友数落,“不是,月拂她”
“不是什么不是,难道你想说你没瞎,是月拂瞎了眼看上了五谷不分六畜不别脑子里只有工作的你,省省吧,劝你认清现实,你的人格魅力还没我耀眼呢,至少我还有做饭的一技之长,你有什么”
钟淼的声音被月拂的来电打断,陆允果断接了月拂的电话,钟淼说的是气话,人格魅力陆允谈不上,论长相,陆允还是有点自信的。
“队长,我能申请单位宿舍吗?”月拂在那边问。
申请宿舍?房子不是住的好好的?而且宿舍条件有限,这矜贵小脆皮怎么住的惯,陆允问她:“你不是刚回家吗?”
月拂坐在勉强能落脚的餐厅凳子上,看着客厅狼藉现况,“我家楼板被楼上装修打穿了,阳台还在渗水,派出所在来的路上,还没想好今晚睡哪,看看能不能先申请宿舍。”
陆允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已经拾起车钥匙离开办公室了,等月拂说完,人闪现到外面等电梯了。
胡咏抬起头问姚睿:“老姚,刚才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姚睿埋在那堆数据里,“哪有东西,你盯电脑看重影了吧。”
陆允一回生二回熟,轻车熟路到了月拂家楼下,看到了停在楼下的派出所执勤车闪着灯。
月拂正在楼道里和民警陈述情况,电梯门叮一下,弹出个陆允,月拂有些意外,毕竟她打算今晚先去酒店应付一宿了,陆允刚才只在电话里回应帮忙问问。
“这位是?”负责笔录的辅警问道。
“我领导。”
啥领导快大半夜上下属家里来,陆允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市局刑侦队,陆允,我是报警人的队长。”
出任务的民警才知道眼前这个报警的小姑娘也是警察,警察遇到屋里这情况也只能报警,陆允在门口看了一眼,上次精装修小资情调的房子,现在像是轰炸机过境一般,就算清理好,以月拂所谓一点点的洁癖,这房子不得翻新一遍。
“现在太晚了,我们只能明天等装修公司上班过去和他们交涉,最好要有物业人员陪同。”民警问月拂:“明天你有时间吗?”
“明天没空,我可以委托律师代理处理吗?”从小月拂知道一个道理,能用钱解决的麻烦事,自己尽量不出面。
出警民警多看了月拂两眼,说:“可以是可以,要提前准备好委托协议,另外家里的贵重物品先收好。”
月拂说:“家里没什么贵重物品,最贵的是客厅沙发,看样子是彻底不能用了。”
“沙发什么价格?我们心里有个大概,明天好跟楼上协商。”辅警问她。
“我想想好多年前买的,按当时的汇率,应该是三十六万多。”
辅警手里的笔一顿,不可置信道:“多少?”
“三十六万,这是刨除运费和关税的价格。”月拂说:“明天我找下票据和账单,家里大型家具的票据我们有留存。”
出警的两位默契对视,看来明天一场纠纷难免了,毕竟三十六万的沙发
对于昂贵的沙发价格,陆允已经不奇怪了,姐姐零花一次给十万,能给妹妹买便宜沙发?她转头问月拂:“楼上邻居你认识吗?”她必须排除被打击报复的可能。
“不认识,房子十年前买的,我住过两回,一次是装修之后的一年,回来住过一个暑假,其次是现在,楼上楼下都不认识,物业群也没进去,物业费还是我姐交的。”
陆允对两位出警同事说:“我现在能进去吗?”
“可以,我们刚才已经拍照录像固定过了。”
陆允抬脚踩进屋里,粉尘味很重,天花板上打的洞排布规整,看样子确实是装修*队的手笔,上次她睡过的沙发上传来一阵阵臊味,陆允看着干涸在米白色沙发靠背和坐垫上的淡黄色印子,恶心滋味直冲脑门。
楼上没人现在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民警告知明早会再来一次,月拂没意见,送走他们,陆允一脚已经泡进了阳台。
“队长,你过来泡脚的?”月拂站在客厅问一手举着手机手电筒找渗水源头的陆允。
“我看上去很清闲?”陆允在墙角蹲下,手指放上去,有微微水流从她的指甲盖流过,“过来带你去住的地方,先收拾东西吧。”
月拂以为是单位宿舍,进房间收拾了几件衣服,拿出备用床品,纠结要不要把书房电脑拆了,谁知道这房子的问题多久能解决,“队长,单位宿舍有网线吗?”
“有。”陆允湿哒哒踩进来,一脚一个黑泥脚印。
月拂果断进书房把电脑卸下来,书房比客厅的惨烈程度还好一些,仅有承重墙旁边一排洞,掉下来的灰全扑在书桌上,陆允在书房门口,“需要帮忙吗?”
“帮我把书桌上的书搬走吧。”月拂放弃落满灰尘的机械键盘,只打算带走主机和显示屏。
“你这书房的书够齐全的啊。”陆允由衷道,月拂书房三面墙满满当当全是书,侦查,询问,搜证,情报分析等等,还有一整面墙的心理学书籍,“这些你都看过了?”
“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显得我比较博学,或者当字典翻翻。”
陆允拍了拍书脊上的灰尘,笑道:“不用显得,你本来也博学强记。”
“不过,你怎么不回你奶奶家住。”陆允不禁好奇,绿墅的房子那样大,月拂还偏要自己出来住。
“就我这工作性质,每天九十点到家把她老人家吵醒,大半夜再出个现场,我奶奶心脏不好,安静的环境对她老人家很重要,我可不敢叨扰她。”月拂说:“今天下午姐姐之所以过来一趟,是她不敢当着奶奶的面说重话,又必须出了这口气才舒坦,我不就是现成的出气筒嘛。”
骂一顿给十万,陆允可不认为月拂是出气筒,“桌上这些书都搬走?”
“嗯,桌上这些最近在看,剩下的我再找搬家公司清走。”
“搬家公司?搬哪去?”
“这房子目前是住不了了,等贺医生回来,搬她那去。”月拂突然想起点什么,这个点贺祯应该还没睡。
“喂?”
“贺祯,家里出现点状况,你房间有什么东西是很贵的吗?我好一起带走。”
“什么状况?”贺祯那边刚聚完餐,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她没带贵的东西过去,就换洗衣物几本书而已。
“我一会给你发照片吧,楼上装修房子住不了,我搬单位宿舍去了。你那几本书我帮你一起带走,回来找我要。”
就这样,月拂带着一个行李箱,一箱书,主机和显示屏不算太铺张的搬去了陆允所说的宿舍。电梯到九楼的时候月拂一点察觉没有,直到陆允从裤兜里掏钥匙打开了门,打开大灯。
“队长,这真是单位宿舍?”
陆允不为所动先推着装满书的箱子进去,拍了拍手上的灰一叉腰忍俊不禁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带你去单位宿舍,这是我的房子,平时很少回来住。”
“啊?”月拂没拎行李进来,先在玄关一打量,这房子可谓是空旷的不像样子,眼前可以称得上家具的恐怕只有雪白墙壁了,原来房子还可以家徒四壁成这样,她也算是见识到了。
陆允帮她把门口行李拖进来,对月拂说:“次卧有个小书桌刚好够放你的电脑。”
月拂打开所谓次卧的房门,一股子经久未开的味道扑面而来,床垫连包装都没拆,书桌也确实小到只能放电脑,一摸一手灰,“队长,我要不还是住酒店吧。”
“知道你有钱,我这条件虽然比不上星级酒店,也总比单位宿舍好吧。”陆允走过来。
“可是好脏。”月拂竖起黑黢黢手指力证。
“脏了擦一下不就好了。”陆允去洗手间给她找抹布。
月拂不太情愿,这哪是好心收留,是让我给房子搞大扫除吧?还不如花几百住酒店呢!
47
第47章
◎水逆的小脆皮◎
陆允当然没让月拂给她打扫卫生,先让人去洗澡,她在次卧勤勤恳恳擦桌子,收拾床铺,月拂带过来的空调薄被比一米五的床还大许多,空调换过气之后房间的味道貌似不明显了。
房间捯饬干净,床收拾好了,电脑也摆上了,还是很寒酸,一看就是个临时居所,陆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逡巡一圈才发现月拂没有枕头,她从来没想过让别人住到她的房子里,客卧的床还是陆欢买的,说是可以过来小住,房子买了几年,她一次没来过。
陆允只能把自己的房间的枕头拿过来,一想又不对,月拂有洁癖,睡过的枕头,会被嫌弃吧?要不等人出来问问?
纠结之际,浴室传来东西掉地上的声音,陆允过去敲门问道:“月拂,你没事吧?”
“没”月拂仓皇套好裤子,“没事,滑了一下。”
月拂收拾匆忙,东西没带齐,拖鞋也没拿,陆允给了拖鞋,她洁癖没穿,光脚淋浴,洗澡时没滑倒,单脚穿睡裤的时候滑了一下,她下意识用右手撑了一下,左手还扶倒了窗户边边的沐浴露瓶子。
开始没什么感觉,等月拂准备吹头发的时候,发现右手腕骨下一快疼的厉害,用力的时候痛感更强烈。
“嗯”市医院骨科大夫看着片子,说:“手舟骨骨裂,小姑娘你还挺幸运的,一般人这块骨头都伤不到,大部分人滑倒裂的尺骨和桡骨较多,你这个位置还挺清奇。”
陆允站在后面,“严重吗?”
夜班大夫认识陆允,说:“不严重,没到开刀动手术的级别,都不用打石膏,上个护具的事。”
月拂比较关心会不会影响她的战斗力,问:“护具要戴多久?”
“护具少说要戴一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带护具也要尽量避免右手的使用,注意不要提重物,影响恢复。”
月拂盯着着微微有些肿的右手手掌处,说:“我要是揍人,会把恢复期拉长多久?”
陆允:“”她要揍谁?
大夫看向同样一脸莫名的陆允,揍人?现在不是不给暴力执法嘛?但碰上非常情况下,警察也不能站着挨打吧,他恍然大悟说:“揍人这种事还是交给你队长吧,恢复期拉多长我不能确定,但加剧骨裂是不可避免的。”
月拂带着医生安装的护具离开,现在将近凌晨两点,她转着手腕嘟囔着:“队长,护具好丑。”
“都骨裂了,你还嫌弃护具丑!”领导相当无语,浴室滑一下就骨裂,简直天选碰瓷圣体。
“都骨裂了,还不能嫌弃护具丑?”月拂单手插裤兜,对此也很无奈。
陆允刚才就很在意了,月拂的睡裤长到脚踝,裤腿还是束口的,夏天穿这么长的裤子睡觉难道不会热么,问她:“你睡觉一定要穿长裤?”
“怎么,队长连我穿什么衣服睡觉也要管?”月拂反问。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带点火|药味,陆允安慰自己是错觉,“你穿什么睡觉是你的自由,我只是觉得你要是不穿这条长裤,也不至于骨裂。”
月拂原模原样学回去,“楼上装修不把楼板打穿,我也不至于去你的房子。”
论顶嘴,陆允是一次没赢过她,已经很晚了,斗嘴还费脑子,陆允选择让着她,开车送人回去,到家后,陆允征求月拂的意见:“你枕头没带过来,不嫌弃的话,先用我的可以吗?”
“队长,你睡觉会流口水吗?”
“不会。”
“那我不嫌弃。”
又折腾了一会,将近三点,陆允才洗漱好回自己房间睡觉,没一会周公就找她来了,睡眠质量相当好。
月拂就不一样了,次卧没住过人,她是第一个体会居住体验的人,次卧不大,床对面是空调,空调制冷最高只能调到26度,即便是最小风力,无论上下摆风还是左右摆风,空调被里团成一团的月拂还是冷,把空调关了没几分钟房间里又热起来,翻来覆去三点多也没睡着。
最后月拂不得不抱着被子夹着枕头去敲陆允的房门,陆允从床上爬起来开门,“怎么了?”
“队长,我要和你睡。”月拂站在门口。
陆允大概是脑子还不太清醒,只嗯了一声。
得到同意的月拂,像泥鳅一样滋溜滑进去,夹着的枕头还拍到了陆允的侧腰,她借着床头小灯,给自己铺被子,陆允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刚才答应了什么?
陆允站在门口问:“小房间不好睡?”
“不好睡,空调是不知冷热的外星人装的吧,开着冷关了热,根本睡不着。”月拂很自然地躺下。
陆允看了眼主卧的空调,没对着床,制冷24,是非常合适的入睡温度,陆允心里打着鼓,这可是同床共枕啊,一个枕头啊!她是怎么做到如此自然地躺下的,白天,哦不,昨天还说不会对我图谋不轨,夹着枕头来睡一张床是什么意思?!
月拂小时候要么月照带她睡,月照不在她总能找到带她睡觉的人,贺祯,乌黛,老太太都带她睡过,所以两个女性睡一张床对她而言,是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行为,为此她无辜打断愣门口还在心猿意马的陆允,“队长,你还不睡吗?”
“哦睡”陆允关了小夜灯,躺进被子里,闭眼又睁开,怎么睡的着?
没一会,月拂带着困意的声音说:“我能盖一点你的被子吗?”
“还冷?”
“有一点。”
陆允把自己一半薄被盖到月拂的被子上,不多时,旁边传来平静轻缓的呼吸声。
睡着了?陆允微微转过头,生怕惊动了旁边,就着空调显示数字的微弱光源,月拂对背着她,脸埋进了被子里,隔着单薄的被子,都能想象到被子下面消瘦的肩膀。
小脆皮!陆允在心底默念,又把被子往旁边盖过去一点。
第二天清晨陆允闹钟准时响起,她在月拂睡着后,酝酿了好一会后才有点朦胧睡意,估摸着睡了两小时不到,闹钟一响就关掉了,小心翼翼看了眼旁边睡着的人,幸好没被吵醒。
陆允没急着起床,换作在单位宿舍,她已经洗漱好,换衣服负重跑圈去了。此刻,竟然破天荒想再躺一会。八点半上班,现在六点,开车预计十五分钟,那就是还可以躺两个小时,陆允果断决定再睡会。
这一睡就睡过了头,早上关闹钟是一种危险行为,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大脑认为的只睡一会会,很可能一闭一睁几个小时就过去了,陆允是被月拂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乌黛给月拂安排的律师,约的上午九点,律师在小区楼下等了十五分钟,一直没见到人,只好先给乌黛打电话,一分钟后月拂的电话响了。
陆允摸到手机一看时间,当即头皮发麻,九点十六,她旁边一滚从床上起来。月拂也从被子下面伸出右手去拿手机,全然忘了骨裂的事,直到拿起手机,肌肉发力疼得手机拿不稳掉到地上。
看来手机也是重物,陆允过去给她捡手机,说:“动作快点,睡过头了。”
月拂疼清醒了,先接了乌黛的电话,才去洗漱。
等她去洗手间的时候,陆允捯饬好了,连牙膏也一并给她挤了,忙忙碌碌的,陆允在门口弯腰换鞋对慢吞吞刷牙的月拂说:“我先去局里,你不用跟我一起赶时间,先把你房子的事情处理好,处理完了再去医院抽血复查,中午前能搞定吗?”
陆允看她光脚踩地上,松松垮垮的浅灰色睡裤挂在腰上,简单修身的白背心紧裹纤腰,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极致宽松和纤细腰身对比着,带来强烈视觉冲击,有种不修边幅的凌乱美,尤其被浓黑的大眼睛望着的时候,陆允有种隐晦而含蓄的紧张感。
月拂点了点头,陆允意兴阑珊准备出门,都走出去了,又退回来。
“什么忘了吗?”
陆允去次卧把月拂昨晚摘下来的护具拿出来,说:“我先给你带上。”
月拂左手刷牙,听话抬起右手,笑道:“队长,你不着急上班啦?”
“反正都迟到了,急也没用。”陆允昨天看了医生是怎么配戴护具的,魔术贴收紧的时候,问:“要不要再紧一点?”
“可以。”
陆允一点点小心收紧,太松了护具没作用,必须要有点压迫感,才能帮助骨裂愈合,太紧了又会影响手部血液循环,所以她在月拂眉毛微微皱起的时候知道松紧刚刚好,绕过两圈魔术贴固定,陆允出门前,还不忘提醒中午前不要迟到。
月拂打车回小区,去委托处理房子的事情,乌黛安排的是一位经验老道处理过多起经济纠纷的女律师,屋子里定损的相关事宜全部交由她代为处理,月拂找出家具购买单据,又收拾出一点东西,派出所民警过来的时候她正准备把东西带下去。
昨晚的辅警没来,来的是另一位看上更有年纪的警察,看肩章比旁边的民警还高处两个衔,他主动上前拎箱子,未语先笑,“市局的月拂是吧,我听说了你的情况,我是辖区副所长,姓李,叫我老李就行了。”
“邻里纠纷也需要李所出面调解吗?”月拂知道派出所主调解,向他表明态度,说:“既然您了解情况,房子里的损失您心里也有个大概,我不打算和楼上面对面协商,您也知道,在这种纠纷中,如果对方知道我是警察,对我反而不利。”
李所还没开始沟通,月拂就把路堵死了,“我们的工作性质您也知道,我没时间浪费在这种琐事上,所以全权委托给朱律师处理,以后一切沟通事宜由她代劳。”
月拂还赶事情去上班,昨天还信誓旦旦不开金龟子上班,今天就把后备箱塞满满当当开去了市局,计划和说过的话永远也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从昨晚发现划痕之后,又经历了房子被毁,搬到了家徒四壁的领导家,洗个澡还把手摔裂了,真应了那句话——人倒霉的时候,意外总是接踵而至,也可能是最近水星逆行影响运势。
为此,月拂兜里特意揣上老太太几年前给她求的平安符,她相信玄学会打败玄学。
48
第48章
◎上克下◎
“队长,你把我玄学打湿了,你得赔。”月拂从湿漉漉裤兜掏出一个藏青色绣金线的小荷包,里面是一张湿透透的黄色符纸。
陆允从食堂回来,看月拂站在胡咏桌子旁边两人正交流分析孙新科和陈栋梁的交流频次,陆允因为迟到还没来得及看,自然过去听一耳朵,一只蚊子悄悄往月拂靠近,陆允要扑蚊子,不小心碰倒了胡咏的水杯,蚊子侥幸逃过一劫,只有月拂遭了殃,大半杯的水全灌她裤子上了。
“”就说是天生碰瓷圣体,陆允从月拂手里拿过护身符,说:“问题不大,烘干就好。”
胡咏擦干桌子,看戏笑道:“月拂,你还信这个。”
“我现在信物理能打败玄学。”月拂用纸巾吸裤子上的水,话题转到了案子上:“从通话次数上来看,他们联系的还挺频繁,尤其是孙新科在公司经营不下去的那段日子,多是陈栋梁主动打过去的电话。”
“也说明陈栋梁很可能了解当时孙新科面临的财务危机。”陆允指出关键,“不然他们的通话时间不会这么长,两个男人互诉衷肠?”
“可能,孙新科从小条件艰苦,面临危机不会一味逃避放弃,而是选择坚持,这也是公司能在他的经营下又坚持了一段时间的原因。”胡咏说:“我筛完了孙新科生前一年通话记录,排除了推销骚扰电话,快递外卖,经常主动呼入的电话除了他老婆,只有陈栋梁而已。”
陆允说:“陈栋梁的协查通告已经发下去了,他目前是案子的一号嫌疑人,调查重点可以放到追踪他的行迹上。”
明摆着的事实,陈栋梁在案发之后销声匿迹,无不加深了他的嫌疑,月拂更在意,他是如何绕过围墙电网,避开24小时无死角的出入口监控进入绿墅天府,总不能是小区业主带他进去的吧。他都那么谨慎了,为什么会在别墅里外留下明显的足迹,还是他完全不在意留下足迹。事后他选择消失,说明他并没有在杀死赵家有之后获得大仇得报的解脱,这是一个目的性很强,心理上又很纠结的凶手。
“队长,要不让老盖回来?找人没谁比他更在行了。”胡咏建议道。
没归案的嫌疑人是非常危险的不稳定变量,及其容易走极端,毕竟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捅,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陆允叹气道:“我打电话通知他。”
陆允回办公室打电话通知盖峰回来上班,盖峰欣然应允,会买最近的一趟高铁赶回来。
打完电话出来,陆允准备出去找庄霖它们,从昨晚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外面追查陈栋梁的行迹,出发前陆允觉得有必要给月拂换条裤子,毕竟大半个裤腿都湿了,“我去宿舍给你拿条裤子?”
“不用,一会就干了。”月拂正小心翼翼展开黄色符纸,红色符文被水打湿洇成一片,看样子是彻底被物理打败,失灵了。
陆允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不自然,“这符哪求的?我有空去给你请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算了吧,光是飞机就要六个小时,更别说画这张符的高僧早圆寂了。”月拂也放弃拯救了,能打败玄学的领导,一定比玄学更厉害,或者单纯是领导克我。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陆允要溜,说:“我还是给你拿条裤子吧。”
陆允去宿舍给月拂拿了条自己的裤子,为了防止洁癖小脆皮不穿,她还特意拿的今年夏天新发的裤子,特别说明一次没穿过,月拂才愿意换上。
刚上车,月拂给她发来张照片,黑色燕尾夹固定好的裤腰严丝合缝卡在腰上,陆允的腰身比月拂大,定制裤子,月拂套上还能往里面塞个拳头,陆允让她用皮筋扎,被嫌弃丑,果然知识分子解决问题的方式都透着一股聪明的体面劲。
陆允笑着回了大拇指表情过去,开车前往另外一个区。行至半路,方菁菁的电话突然进来,才想起来她一直没来认领母亲的遗体,说是还有些事情没办妥,会尽快带母亲回家,看来她说的事情多半是办妥了。
“陆队,我今天过来接我妈回家,你现在方便吗?”方菁菁在电话那边问。
“我现在在外面出任务,我安排同事过去,你到市局了吗?”
“我在门口。”
留守不能出外勤的伤号月拂,自然是接待家属的同事,陆允简单说明了情况,让月拂带她去找夏至,家属签完相关手续就可以带家人回去。
月拂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怕弄不好,又向胡咏打听了一些细节才下去,期间还把碍事的护具给拆了。
方菁菁穿着白称衫,洗到发白松垮不合身的牛仔裤,挎着一个很大的托特包,看上去有点重量,她有些好奇,问月拂:“你也是刑事警察?”
“我是。”月拂走在前面带路,“为什么会这样问?”
方菁菁回答:“我妈妈的案子,见到的刑警多是男性。”
月拂温和道:“你妈妈的案子,主办人是我队长,女性在刑警行列占比不高,少,不代表没有。”
“少,难道不是问题所在吗?”方菁菁始终对妈妈死后遭受的不公正歧视而感到愤懑。
“你在意的不是性别问题,你更在意的是态度。”月拂说:“如果第一次接案子的是女警察,她要是态度不好,破案不够积极,你还会投诉态度问题吗?你是学新闻的,对于寻找矛盾点将矛盾放大,演化成社会议题,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
“我这样做,为我妈妈讨公道,不应该的吗?”方菁菁反问。
“当然应该,只是现在是网络太发达,你如果真在网络上公开,有想过你要面临的局面吗?上网的人多,有人攻击警察不作为就会有人替警察说话,还有人会攻击你,攻击你妈妈。到时候你会被网上的人扒出所有信息,你的生活,工作都会被影响。”
方菁菁确实想过将遭遇发布到网上,她相信自己有操控舆论的能力,只要遣词得当,会有大量网友同情她,只要有话题有热度,妈妈的案子就能被重视,称呼她为‘女被害人’,而不是‘那个老卖|淫|女’。
的确,她在乎的不是性别问题,而是侦办警察的态度。
“我们不仅要为受害者讨公道,让凶手伏法,也要让死者家属继续安稳地生活下去。”
月拂点到为止,方菁菁是聪明人。
夏至的文件早准备好了,案子结了,家属带尸体到殡仪馆火化并不代表着结束,还有之后的公诉,审判。方菁菁步入社会的第一个大事件是参与母亲死后的所有流程。
“要看一眼吗?”停尸房金属冰柜前,夏至问死者女儿。
“看。”方菁菁抿着唇,强忍着眼泪。
夏至拉开冰柜,雾一般柔和的白气散出来,包裹着世界上最尖锐的寒冷,是生离死别。
方菁菁不敢看刀口,只露出脸,尸检包括颅脑损伤鉴定,施国芳的头发全剃掉了,缝合的手术线扒在头皮上,她从没见过妈妈这么丑的模样。
上次回家她还帮妈妈染过白发根,买的还是网上很便宜的染膏,味道很重,涂抹发根的时候,熏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方菁菁从包里拿出她带过来的东西,笑着说:“妈,这是我的博士毕业证。”
“这是新单位的劳动合同,”方菁菁忍不住哽咽,“这是我落户方陵人才引进买的小房子,申请贷款买的,够咱俩住,很小,我的工资也够还房贷,我很喜欢阳台,朝南,阳光很好,以后晒衣服不会有潮味了。”
“又要骂我提前消费,不好好攒钱是吧?”眼泪大颗大颗坠在施国芳脸上,“妈,咱不等了,你等我高中毕业,等我大学毕业,又等到了博士毕业”
方菁菁泣不成声:“以后再也不用等了”
夏至红着眼背过身,方菁菁趴在冰冷的尸体上哀嚎,再也没有人等她了,月拂挪了两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等方菁菁平复好心情,对月拂道谢,“谢谢你,我之前想法很偏激,不认为你们警察会认真查我妈妈的案子,我知道我妈工作不光彩,我是个无能的女儿,没让她过上好日子,还拖累了她这么多年,她死了还要被别人评价,所以我才愤怒。”
“我妈妈没错,她只是想让我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才选择这个行当,三十块钱够我在学校一天的伙食费,她才会不舍得”
月拂主动给了她一个拥抱,“我知道,你们一直过得很辛苦。你也不要自责,你妈妈知道会很难过。”
方菁菁收住眼泪,真诚道:“谢谢,谢谢你月警官,也谢谢陆队长,还有夏法医,谢谢你们。”
殡仪馆的车拐弯离开,夏至和月拂并肩站在一起,目送这对母女,夏至松了一口气,说:“这案子总算了了。”
“当时破案压力很大吗?”月拂问。
“破案是挺顺利的,就是当家属的情绪太激烈,她见不得男警察,看见就要冒火。”夏至说:“领导甚至放话,男同事尽量别在她眼前晃悠,不然刚才我也不会让你帮忙搬遗体。”
是的,月拂的右手因为拆了护具,表面看与正常人无异,肿脸充胖子的后果是给自己喂止疼药,等陆允傍晚回办公室看到肿老高的手腕,“我只让你接待受害人家属,你还动手了?”
“没动手。”月拂心虚把手藏桌子底下。
“护具为什么不戴?”
“手肿了。”
“废话,我不瞎,”陆允气急败坏:“问你为什么摘下来!”
“透透气。”
“透什么气肿成这样,你吸进去的是酵母吗?”陆允一把拎起月拂,回来还没坐下,夹着不听话的下属又上医院去了。
【作者有话说】
方菁菁回看19章 哦
49
第49章
◎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姑娘,你刷新了从医以来的复诊记录啊,”骨科大夫看着新拍的片子,灯箱上两张X光片对比,能明显看到今天拍的片子骨裂比昨天要严重,大夫叹了一口气,说:“是不是偷偷背着你领导动手揍人了?”
月拂说:“没有,就帮同事一个小忙。”
陆允都不用猜,肯定是帮夏至抬遗体了,整个技术支队就她一个女的,哪个男的敢让月拂帮忙抬东西,陆允垂眼问:“你不能拒绝?”
月拂无奈表示,“技术室只有夏法医是女的,其他同事知道方菁菁来了,早藏起来了。”
陆允没说话,也怪自己顾虑不周,以后还是别让她上其他部门走动了。
大夫笑着说:“你这种逞强的行为,换做是小孩子,肯定是要被爸妈揪耳朵回家面壁思过的。”
陆允怕月拂不高兴赶紧插话打断,问大夫:“要手术吗?”
“不,打石膏吧。明显一点,就没人会差使小姑娘干活了。”大夫问月拂:“要不要我给你开个假条。”
“我这不是工伤,不好因伤告假。”月拂还偷偷看了领导一眼。
陆允: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大夫给石膏塑形时,月拂突然问:“要吊起来吗?”
“不用,手舟骨骨裂不需要上三角巾固定,你的手臂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等石膏干燥硬化后,医生问过患处没有强烈压迫痛感才放人离开,月拂亦步亦趋走在陆允后面,抬着右手仔细观察,似乎对自己的新护具很感兴趣,“队长,石膏不重诶,这么厚的石膏,我还以为会是沉甸甸的。”
陆允心累,敷衍地嗯了一声。
月拂是个很好奇的人,对新鲜事物总带着孩子般的稚气,她用左手中指弹了下硬邦邦的石膏外壳,笑道:“真的有用,一点不疼。”她快步走到领导旁边,举起打石膏的右手,像是在邀请参与有趣的事情,“队长给你弹一下。”
“”陆允没理她,继续大步流星。
走廊出来是候诊大厅,月拂看到一个空位,停下来,“队长,敲一下会疼吗?”
陆允略带威慑的语气,“你敲下试试。”
月拂完全没听出来,用邦邦硬的石膏壳一下敲到椅背上,舒展的五官瞬间痛苦地拧起,牙关一连挤出好几个疼字。
人有时候的好奇心还是不能太重,陆允一把拽着月拂,气冲冲回到诊室,“周大夫,你还是给她把手臂吊上吧。”
就这样,月拂吊着手臂在医院大门等领导把车开过来,右手被固定死了,剩下几个手指头能动,陆允把车停到她面前,探身打开副驾车门,月拂上车沉默着扣上安全带。
“还不高兴?”陆允的车驶出了医院。
“现在我能下班回去了吗?”月拂转移话题。
陆允偷瞄了一眼,小情绪全写脸上了,心道:还挺记仇!
“你今天上班去晚了,没给你写请假,跟我再上几小时班,算你整天班。”陆允无视月拂气恼的小表情,像极了无情冷漠只关心绩效的工作领导。
“我是伤号。”月拂抗议。
“不是工伤,请假要扣工资。”陆允也是没话可说,月拂又不差这几十块。
“在你家摔的,”月拂确实不在意几块钱的工资,“队长你要负责。”
“这不正在负责。”陆允为了防止人不在眼前整出点别的幺蛾子,必须把人带在身边。
月拂放弃抵抗,靠在车座上,闷闷地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先去高铁站接老盖,庄霖他们追着监控找到了陈栋梁最后消失的位置,老盖那边有可靠情报。”
月拂说:“行吧,我也去学习学习。”
陆允又瞄了一眼,看着像是消气了,嗯!这人还挺好哄的。
现在是晚上,知道月拂怕冷,陆允没开空调,车窗降下小一半,在经过一个路口时,路边摊的香味飘了进来,月拂随口说了句好香。
陆允问她:“要吃吗?”
“我们不是要去接盖叔?”
陆允在路口掉头,找路边能停车的地方,“不着急,买个吃的用不了几分钟。”
滋啦冒油的烤羊肉串小摊忙碌着,热情的摊主问:“小姑娘,要几串?”
月拂看着一肥一瘦串好的串,烤得焦香扑鼻,再撒上香料,许久没吃肉的她此刻又饥肠辘辘,馋的咕嘟咽口水,她问老板:“我可以要全瘦的吗?”
摊主为难笑道:“我这都是串好的,全是瘦肉口感不好,不好卖。”
“你想吃几个?”陆允问她。
“有肥肉。”
“肥肉给我,”陆允准备给其他人也带点,“老板,给我来个二十串。”
“好咧。”
“还想吃其他的吗?”陆允问道。
“嗯”月拂左右观望,指了指旁边,说:“鸡蛋汉堡,我没吃过。”
陆允先把羊肉串的钱付了,过去买鸡蛋汉堡,等她们回到车上,后座还放了炸薯条,烤玉米,烧烤两大盒,车里充斥着满满的烟火味。
羊肉串冷了不好吃,陆允让她先过个嘴瘾,月拂用打石膏的手夹着打包好的热乎羊肉串,左手拿着一串比小臂还长的串,吃了满嘴油。
“队长,肥肉。”吃剩下的羊肉串横在陆允面前,月拂还算有良心没让领导全吃肥肉,*给她剩了块瘦的。
陆允张嘴,月拂拔签子,既然莫名的和谐,满嘴油香在口腔迸开,陆允也确实是饿了,咽下食物后,突然想起来,“你奶奶是不是说过让你别吃路边的东西?”
“嗯?”月拂叼着串,紧了紧怀里的羊肉串,一脸戒备,可爱极了。
陆允看了觉得好笑,“放心,买都买了,不跟你抢,你奶奶不会知道的。”
月拂这才放心下来,随口就说:“队长你真好。”
半小时前还因为吊手臂不高兴,现在,几根羊肉串全忘九霄云外去了,确实是好哄,陆允调侃问道:“第几好?”
“贺医生不在,队长,我宣布现在和你天下第一好。”
看来天下第一好也没有很重要嘛,几根羊肉串就能替下来,这钱花的相当值。
她们时间卡的刚好,车刚停下,月拂就看见盖峰从出站口出来,陆允也看见了,按了下喇叭。
“盖叔,你吃了吗?”月拂转过身问。
“还没呢。”盖峰一上车就闻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队长车上的味道。
月拂把羊肉串递过去,“队长请客,羊肉串,可好吃了,趁热。”
盖锋接过串,早听队里其他人说过了,月拂来了之后,队长大行方便之门,盖峰对送上来的羊肉串没有很意外,反倒对月拂挂起来的手臂感到意外,“月拂你这手?”
陆允开着车还能抢先回答:“帮法医搬尸体,骨裂。”
月拂不明所以望着领导侧脸,眨了眨眼。聪明如她,队长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住在她家,想想也能理解,下属住进家里,传出去总不太好。
陆允可不是这样想的,月拂打石膏确实是帮法医搬尸体加剧了骨裂,她这样说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其他部门以后再差使月拂干活,一大队的小脆皮可是非常脆弱且宝贵的。
“烤玉米应该不烫了,你现在不吃一会忙起来要吃不上了。”陆允提醒她。
“我吃不下一个,可以分你一半吗?”
“可以。”
月拂下午和胡咏在办公室也没闲着,陈栋梁没有离开方陵,至于会去哪,他们两人在办公室展开了讨论。根据胡咏查到的信息,去年暑假,陈栋梁来过方陵,公司前员工也证实,他在孙新科公司实习过两个月,暑假结束回去读书了,偶尔在手机上还能刷到他的动态。前同事试图联系陈栋梁,无一例外的关机。
从前同事口中,月拂大致了解到陈栋梁的性格,他敏感自卑,话不多,被问到问题还会紧张口吃,符合一个父母双亡成长困窘的青年人的心理表现状态。
这样一个胆小怯懦的人,主动打电话给别人需要莫大的勇气,实习工作估计是孙新科安排的,对于陈栋梁而言,开口求一次实习机会,还不如海投上千份希望渺茫的简历。贫穷不是原罪,贫穷的人更在意别人的目光,所以他们才会更自卑。
胡咏还从前同事口中得知,陈栋梁实习期间租住在金栗区,至于是哪一片,他们不是很清楚。
月拂推测陈栋梁去了金栗区,庄霖他们也确实查到了金栗区,这时候就需要从警二十余年的盖峰出马,盖峰从巡防员到现在重案支队刑警,兢兢业业一心只想着破案,升官发财一个没赶上,默默无闻到现在。
新领导觉得他年纪大,不好管,推荐信把盖峰从分局调入市局,黄支队问哪个大队缺人,盖峰自然就进了一大队。
过段时间陆允发现,虽然盖峰年纪大,但他多年在基层的工作经验,比陆允一个本地人还了解方陵,手底下还维系着一个可靠的线人网络。
他们现在正往线人提供的小区过去,为了确保信息可靠,需要盖峰亲自核实。
快到的时候,陆允瞄到月拂突然跟加了倍速的仓鼠一样啃手里的半根玉米棒子,疑道:“吃这么急做什么?”
“我们不是快到了吗?”月拂含糊不清道。
导航没开,陆允甚至没告诉她去哪,她怎么知道快到了?
“小虎哥在路边遛弯呢,”月拂嘴边还沾着玉米粒,“他伪装侦查太生硬了,哪个大男人会在回家吃饭的点,慢悠悠走路上思考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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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真凶落网◎
社区办公室里,嗷嗷待哺的队员,大快朵颐吃上了,办公室还是辖区派出所所长临时协调出来的。
“月拂你咋还提前扮上了?”戚小虎撸着串开玩笑。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警察。”陆允在旁边看物业调出来的监控还不忘无情讽刺下属。
“队长攻击我”戚小虎也学起月拂装可怜的那一套。
管博飞起一脚,“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块头,别在这倒胃口。”
戚小虎侧身一闪,夺过队友攻击,顺势拿走羊肉串,借花献佛送到月拂面前,笑嘻嘻问:“月拂,来点?”
“我吃过了。”月拂正和陆允头挨着头看监控,眼睛也不带眨的。
监控画面中突然出现一张熟悉面孔,她俩几乎是同时点暂停,陆允的手指碰到月拂的手背,凉凉的滑滑的,月拂没有注意到这短暂的肢体接触,盯着暂停画面微微眯起眼,羽扇般的睫毛遮蔽她乌黑眸子,浓黑一片。
陆允很少见到她如此严肃的模样,问:“怎么了?”
“他在看监控。”
陈栋梁确实在看监控,还特意停在了监控正中央,抬头望着监控探头,生怕监控拍不到他似的。很反常,一般杀人潜逃的凶手,会往人迹罕至的地方逃窜,即便选择藏在城市也会尽量避开有监控的地方,陈栋梁反其道而行之,他不仅选择了人口稠密的社区,还特意在监控下停留。
陆允正不解的时候,盖峰和庄霖问完线人回来了。
戚小虎送过去一把羊肉串,“庄副,给你留的羊肉串。”
庄霖拍了下戚小虎肩膀,“谢了。”
盖峰说:“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陈栋梁从二房东那租了群租房的次卧,他说自己是刚毕业的学生,出来找工作,本来押一付二一个月六百的房租,他九百短租一个月付的现金,免押金。跟他同租的有四个人,一个快递员,两个公司小职员,还有个跑外卖的,全是男的,年纪也都不大。”
“小虎哥,你们追踪到现在,有记录陈栋梁的支出吗?”月拂问。
“有,庄副让我记了,”戚小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月拂。
陈栋梁在案发后的第三天取出了银行卡所有的整钱三千五,在附近晃荡了很久,一个人早饭吃了六十多,午饭在一家小餐馆一个人点了二百多的菜,吃不完也没打包,晚上花九百租了房,又在小区附近餐馆给自己点了一顿豪华晚餐。
“他的钱快花完了吧。”月拂大概算了算,陈栋梁取的现金应该还剩下七百不到,当保安的工资又还没发,“他不打算等到发工资了。”
“打算什么?”陆允问道。
“打算自首。”月拂补充说:“他打算把钱花完就自首。”
戚小虎疑惑道:“啥玩意?自首?他咋不第一时间投案自首,非得把钱花完。”
“大概是他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吧。”月拂看着监控中年轻的脸,他还很年轻,才22岁,穿着松弛的白色短袖,黑色长裤,肩膀挺得很直。
“队长,嫌疑人半小时前回出租屋了,我们现在行动吗?”姚睿过来问道。
“行动吧,人已经找到了。”
二房东送来了房子钥匙,还把陈栋梁房间的备用钥匙一并拿来了,此刻一大队的人在大门外严阵以待,为了防止嫌疑人跳楼逃跑,单元楼下还打开了气垫网,一切部署完毕庄霖用钥匙打开了出租屋的大门,陆允下意识把月拂往身后藏。
月拂小声说:“队长,不用紧张,陈栋梁不会反抗的。”
陈栋梁的次卧房门开着,洗手间亮着灯,至于他的室友,已经被警方拦在了楼下,逼仄的隔断房只有狭窄过道作为公共空间,窄到连两个人都容不下,过道尽头的洗手间传来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气氛难免紧张和压抑,只有月拂轻松的像是看热闹的人一样,陆允不让她上来,非要跟过来。执拗的跟电视剧里拖人后腿的煞笔女主角一样。
嫌疑人在洗手间的情况下,抓捕人员只能在门外屏气凝神等人从里面出来。
哗啦啦等了有差不多半分钟,水流声突然停了,洗手间的门朝内打开,管博一下扑了进去,紧接着戚小虎也挤了进去,脆弱门板咣当撞墙上,被庄霖一手按住,嫌疑人被摁在镜子上,陈栋梁没有反抗,只有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被撞歪了。结果确如月拂所料,嫌疑人没有任何反抗动作,从房子里出来时,月拂还看了眼他的双手。
嫌疑人被押上警车,周围有群众聚集,陆允站在不引人注意的墙角见管博关上了车门,微微侧身问身后的月拂:“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反抗?”
月拂说:“他知道警察找到他了,房门开着,在洗手间也没有洗手,他也在等被拷上手铐的这一刻。”
市局审讯室的审讯第一时间展开,姚睿和管博第一轮审讯开始。
“姓名?”
“陈栋梁。”
“年龄?”
“22岁”
“学历?”
“本科。”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陈栋梁垂着头,“我杀了人,杀了两个,一男一女。”
“为什么杀人?”
“因为他们该死。”陈栋梁恶狠狠道。
姚睿问:“谁该死,是男的还是女的?”
陈栋梁想了下,说:“男的吧。本来方菲可以不用死,但是她不愿意把那男的叫回来,没办法我只能先送她上路。”
“那男的,是赵家有?”
“是。”
“你杀他,是为了给孙新科报仇?”
“是。”
“详细交代你的作案计划。”
“我跟踪过赵家有,知道他在绿墅养了个小情人,因为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正好看到别墅招保安,所以我就去了,入职后我趁着工作之便,经常在11栋附近走动,认识了方菲,有时还会帮她遛狗。久而久之她对我示好,时不时往宿舍点外卖,我也给她买过东西作为回礼。接近方菲是计划第一步,接近她就能接近赵家有。”
“和方菲聊天的‘库斯’是你吗?”
“是,我买的小号,之后这个账号被我删了。”
“作案当天,你是怎么进入小区里面的?”
“钻管道,绿墅的雨水管道连着外面护城河,我下去研究过,19栋后面有一个最大的雨水井盖从那里下去,可以直接爬到外面,我老家的房子就修在河边我水性很好,管道出口事先钉好了绳子,六点天黑没人的时候,我游到管道下面,拉着绳子钻进管道,在竖井里有我提前放在那的整套行装,我换好衣服趁着天黑到了11栋的后面,方菲给我开的门。”
“进屋里之后,我们聊了一会,看了大概半个小时的电影,方菲说要去洗澡,让我先等着,不一会又喊我进去给她送浴巾,进去的时候,她正泡在浴缸里玩手机,时机刚好,我向她摊牌,让她把赵家有叫回来,哪知道她居然会袒护她的老男人,死活不同意。她知道我的计划,又不愿意帮我执行,我就把她摁进了浴缸里,没扑腾几下就不动了。她养的狗太吵了,我就去厨房抽了把刀把狗脖子抹了,扔在沙发边等赵家有回来。”
“你怎么把赵家有骗回来的?”
“我有录音,方菲床上的录音。”
“赵家有果然回来了,我在窗户边看见他停好车,开门进了别墅,我在二楼主卧埋伏他。进来的时候一刀砍在他手臂上,他要跑,这胖子怎么可能跑的过我,然后他开始求饶,让我放过他,要多少钱都可以。我计划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放过他,孙哥求他退钱的时候,他怎么不想想给别人留条后路等于给自己留一条。”
“孙哥请他吃饭给他送钱,让他把项目委托给公司的时候,他说会回去考虑考虑,次次都是这样,次次落空。我一刀一刀慢慢剁在他身上,听着他叫不出声的哀嚎,等赵家有完全咽了气,我按原来的路线返回,我想,”陈栋梁把目光抬到天花板,像是在告慰远去的逝者,“孙哥一家人也能安息了吧。”
月拂满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我看他认罪态度良好,还以为是真的认罪伏法,没想到居然是过来背诵小课文的。”
陈栋梁交代的内容破绽实在太多,就比如,杀害方菲,他只简单说是摁浴缸里淹死,挣扎过程很短暂,对于杀死方菲的动机却非常生硬,他明明有能把赵家有骗过来的录音,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告诉方菲自己的计划,这种杀人的事情,难道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方菲作为需要金主喂养的金丝雀,怎么可能配合他把赵家有骗回来,除非方菲对他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或者陈栋梁非常自信,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相信方菲会站在自己这边。
陆允问她:“他哪些是真话?”
“杀人动机和钻管道吧,至于其它,姑且有几个标点符号能信。”月拂一脸不屑:“拙劣的表演。”
戚小虎在旁边一脸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很费劲才能听懂的表情,“这么说凶手不是他?”
陆允看他像是扶不上墙脑子被摔坏的阿斗,当初就不该让这有个子没脑子的下属进队里,月拂绝对是老天看不过戚小虎捉急的智商给一大队的补偿,说:“凶手是他,至于他想要掩饰什么,还需要进一步深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