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张印

    一大早,赶走秦羽。


    顾君酌穿好衣服,拿上u盘出门。


    何博项目开展热火朝天,忙的抽不开身,让他去代一节大二的金融课。


    马上就是考试周,所有的专业知识都已经讲完了,这节课说是复习,其实是划重点捞人。


    何博出了名的温柔刀,考试周前的最后一节课,专门用来强调考试重点和出题范围。


    是学校里面受欢迎老师第一档。


    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每学期第一节课和最后一节课可以说是整个学期出勤率的巅峰。


    何博的课尤其如此。


    顾君酌踏进教室,登上讲台,引起一片骚动。


    前排有人小小声地说:“咱们这个课的老师这么帅的吗?”


    出勤率可见一斑,老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顾君酌敲敲桌子,教室安静下来:“何老师有事,我来临时代一节课。”


    教室响起一片痛苦的“啊”声。


    顾君酌笑笑,举起一个u盘:“不用担心,老规矩。”


    教室顿时响起欢呼声。


    他慢慢翻着ppt,间或讲解几句专业名词。


    顾君酌站在初学者的角度展开知识点,浅显易懂,所有学生不由自主地边记边点头。


    只除了一个人。


    一进教室,顾君酌就感觉有股视线如影随形。


    逡巡全场,顾君酌心里“咯噔”一下。


    张印。


    和以前的顾君酌一样,也是私生子。


    不过张家私生子的含金量远远低于他这个顾家私生子。


    张家私生子数量众多,最大的一个今年33岁,最小的一个才刚刚两岁。


    张印今年二十岁,可以说是上有大、下有小,夹在中间刚刚好。


    如果只是安分当个私生子,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想法,在张家做个透明人还是挺舒服的。


    奈何张印相当有其他的想法。


    顾君酌第一次和张印见面是在张家的家庭晚宴上。


    那时,顾君酌八岁,刚刚回到顾家两年。


    年仅六岁的张印把他拉到无人的角落,要和他联手,一起干掉他们的哥哥。


    他的哥哥多,顾君酌的哥哥少,他吃些亏,先帮顾君酌上位。


    等顾君酌踩着顾锦城的尸体上位,就利用顾家继承人的身份反过来帮他。


    在张印的观念里,他们都是不受重视的私生子,顾君酌没理由拒绝。


    事实上,顾君酌快要被吓死。


    一边摇头,一边往回跑。


    张印没料到顾君酌居然拒绝他,当时大怒,拽着顾君酌的头发,把他扔下了水池。


    张家宾客都在前厅,连保洁和园丁们都在前面帮忙。


    没人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六岁的张印冷眼旁观顾君酌逐渐溺入冰冷的泳池。


    顾君酌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如果不能成为他的帮手,那就只有去死。


    顾君酌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张印转身离开,下一秒,猛地被人一脚踹下泳池。


    肺部空气越来越少,胸腔传来辛辣的灼烧感,双腿变得沉重,顾君酌没力气了,这里离前厅太远,没人听到他的呼救。


    眼前逐渐模糊,呼吸也变慢了,顾君酌觉得自己在空中旋转,整个人都在下落、下沉。


    一声巨大的水话在身边响起,紧接着,一股巨力猛然将他拽出了水面。


    迷糊中,顾君酌听见纷乱嘈杂的声音在他周围盘桓。


    “顾锦城推得我,我只是想下去救顾君酌。”是张印的声音。


    顾锦城?


    是那个名义上的哥哥救了他吗?


    顾君酌从医院醒来以后,曾经问过顾锦城,被他否认了。


    顾君酌仍旧被差点溺亡的绝望环绕,以至于他以后看见张印,就会呼吸不畅。


    这种症状,直到几年之后才缓解。


    上了高中之后,他和张印已经七年没见了。


    “老师,老师?”


    顾君酌回过神,发现学生们都在看他,这页ppt已经停了很长时间了。


    顾君酌歉意地笑笑,翻到下一页,学生纷纷低头做笔记。


    只有张印,从始至终,一动不动地抱臂看着他。


    张印居然是自己的直系学弟,也在何博手下。


    他从来都不知道。


    顾君酌强迫自己忽略张印的目光,不时询问抄写进度,终于挨到下课。


    顾君酌婉拒了几个同学加微信的请求,收拾好东西离开。


    走到一片无人的小道,顾君酌转过身,张印笑吟吟地跟在后面。


    张印:“好久不见,顾‘二’公子。”


    甜腻腻的腔调,特意重音的调侃,顾君酌瞬间握紧拳头。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孩子。


    想也没想,顾君酌上前一步,冲着张印就是一拳。


    张印冷哼一声,迎了上去。


    树枝扑簌簌地响起,片刻之后,顾君酌压着张印按到墙上。


    张印舔了舔被打的嘴角,笑道:“不错嘛,看来,我现在没办法再把你推下泳池了。”


    顾君酌眼神一闪,狠狠一拧,张印的胳膊发出难言的‘嘎吱’声。


    张印终于收起他那副诡异的腔调,抽了一口气,阴恻恻道:“放手。”


    顾君酌压着他:“张印,你想做什么和我没关系,我也没兴趣掺和你们内斗的破事。别再跟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张印讥讽地笑道:“我可没跟着你,顾老师,谁让你一下课就往树林里钻,这可不是回家的路,你摆明了邀请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他的确是特意选了没人的小道走,因为张印一定会跟上来,有些事没人的时候更好解决。


    就像当年张印推他下水一样。


    顾君酌:“张印,你以为我不说,你们张家那些男男女女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换句话说,你不知道你那些兄弟姐妹其实都跟你一个想法吗?也只有你们自己可笑地认为外人会觉得张家这帮乌糟糟的关系会是看上去那样兄友弟恭。”


    张印语气讥讽:“确实不如你孤家寡人。”


    顾君酌脑子里有根线崩了,一拳打在张印背上,张印咬牙漏出忍痛的声音。


    张印挣了一下,顾君酌死死按住他,咬牙道:“比不得你,这么多亲人,还是没有亲人。”


    还要再打,一声惊呼从旁边传来。


    是一对偷情的小情侣,钻进没人的小道,正正撞上‘霸凌’现场。


    “你们……”


    顾君酌猛然松开手,后退一步。


    张印从墙上站起来,整理衣服,语气不善:“滚蛋。”


    小情侣慌忙跑开。


    顾君酌捡起掉落的东西:“张印,泳池的事我永远记得,把你的狐狸尾巴藏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张印看着顾君酌离开的身影,摸摸疼痛的肩膀,勾起唇笑了,轻声自语:“怎么办?藏不起来呢。”


    ***********************


    顾君酌打开冰箱,猛灌一口冰镇饮料清醒清醒。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张印,仍然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胃里一阵阵翻滚,饮料摔落在地,顾君酌冲到浴室,吐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喘咳之后,肚里没有一点东西,尾部痉挛的感觉提醒着他,今天遇到张印的事实。


    濒死的感觉太过绝望,带着异味的池水不停地灌进嘴里,手脚像绑了铅块一样沉重。


    顾君酌以为自己已经从张印的阴影里逃脱,没想到仅仅只是见了一面,就再次复发。


    顾君酌看着狼狈的水池,机械地清理干净。


    他突然很想给顾锦城打个电话。


    问他,当年究竟是不是你救了我。


    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手指放在顾锦城三个字上。


    顾君酌盯着手机,手指微微颤抖。


    闭了闭眼,顾君酌手指下压,按了下去。


    “叮咚”


    手指急停。


    实习通知。


    “恭喜您,通过了我司实习生资格审查,请于6月24日上午9点到以下地址报道,前来面试。”


    顾君酌点开短信。


    是奥康金融。


    在这之前,顾君酌已经收到了几家公司的实习通知,但他一直没有回复,就是在等奥康金融。


    奥康金融是个十几人的小公司,以风险评估为主要业务。


    人虽然少,却以高达80%的正确率,响彻金融界。


    顾君酌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就是成为一名风险控制师。


    优秀的风险评估能力将会大大提升投资成功率。


    原先是为了进入精诚集团做铺垫,现在,是为了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没了顾氏,顾君酌资金投资的容错率大大降低,如果没有前瞻的眼光和丰富的经验,他不能冒险踏出第一步。


    而说起风险管控的龙头,非奥康金融莫属。


    精诚集团就曾多次聘请奥康对将要开展的投资项目进行风险评估。


    以精诚为例,评估正确率高达100%。


    迟迟收不到通知短信,顾君酌还以为自己没有通过奥康的资料筛选。


    这条短信,可以说是柳暗花明,冲淡了张印带来的阴霾。


    顾君酌记下报道时间,呼出一口气。


    这是这么多天唯一一件让他觉得心上一松的事情。


    顾君酌坐到沙发上,才感觉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


    凉腻腻的衣服粘在背上,极度不舒服。


    他松开扣子,重新拿了一瓶饮料,喝了一口。


    冰爽清凉的口感让火燎似得心平静下来。


    顾君酌握紧手机,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向好发展的。


    一切都会向好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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