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柳腰腰仰着一张精致的脸,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女人眸中已染了情欲,自己的那句话,仿佛最后一片雪花,虽轻轻落下,却将女子眸子中的克制隐忍在一瞬间压的分崩离析。
姜逸指腹撵上了他唇肉额那一刻,柳腰腰险些落下泪来。
成功了!
他轻轻松开了握着姜逸的手,手慢慢垂在自己身子两侧,端的是一副任凭施为的模样。
女人的手在他唇肉上捻动,偶尔会拂过他的脖颈、下颌。所到之处总能激起他肌肤轻颤,一股热流自唇肉到喉结,绵延到四肢百骸,最终都汇聚一处。
柳腰腰的身子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但他在教坊司呆过,耳濡目染之下,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体内血气翻涌,面上热辣辣的一片,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不难想象,此时的自己,怕是早已经面红如血。
偏斜的日光从菱花格的窗户照了进来,屋子里亮堂堂,屋外的廊下肯定还有侍候的侍儿。
他虽仰着脸,然他心中羞的厉害,只一味的垂着眼眸,丝毫不敢看上首的女人。
正经的男子没有在这个时辰主动去勾引伺候女子的,姜府的侍儿本就看不起他,若再让他们知晓自己大白天的和姜逸在房内这般,他们不敢议论家主,可能又要对他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
柳腰腰气息已经全乱,胸腔起伏的厉害,虽已经紧咬了牙关,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但随着女子指腹的动作,鼻腔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发出嗯哼声。
他只得极力克制着。
二人一坐一跪,上首的姜逸除了眸中染了一血色之外,周身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而自己被把玩着下颌和唇肉,面红如血,战战兢兢,哼哼唧唧。
像主人脚边的爱宠。
这种感觉太过磨人,他既觉得屈辱,却又跟着了迷似的,不想拒绝。
柳腰腰难耐的并了并腿,蜀锦的料子轻薄,他有些担心居高临下的姜逸发现他身下的异常。
可姜逸的手一直在他唇肉上流连,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子越来越难耐,他心中也开始着急。前几次都是功败垂成,他有些担心,今天不会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姜逸还会突然刹车。
他小心翼翼的抬眸,对上姜逸的眸子,女子漆黑的眼眸中映射着自己凌乱的面庞。她眼眸中有一团火,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极有意趣的模样,可手上的动作始终不疾不徐。
难道她在等着自己主动?
一想到此处,柳腰腰心中一紧,垂在两侧的手轻轻捏住了自己的衣摆。姜逸的性子内敛,待人接物温润,但他一向是猜不透她的想法,也摸不透她的喜好。柳腰腰想着在教坊司学到的那些伺候人的法子,都是低贱献媚的行径,让人臊得慌。
要不要做呢?
他心中纠结无比,垂在两侧的手将裙摆捏的发皱,迟迟下不定决心。脑子里想的迷乱,身子就涨的更难受。在身体和心理双重的渴望下,柳腰腰心中的那股难为情终于被击溃。忍着难堪,他脑袋慢慢的往姜逸的□□蹭去。
上首的姜逸瞧见他的动作,单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人的脑袋捞了出来,在柳腰腰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温声道:“腰腰,第一次不必如此,得给你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面对姜逸,虽然他已是心甘情愿的伺候,可得了她的礼待和尊重,柳腰腰还是感动的松了口气,望向女子的目光是化不开的仰慕和欢喜。
不知是怎么到滚到床上的,柳腰腰仰着脸,瞧着跨坐在身上的姜逸,帐顶垂下的流苏晃的飞快,身体有些疼,心却是满满当当的。
云收雨霁,已是日暮十分。
姜逸已经合衣起身去了外间,柳腰腰睁开疲惫的眸子,隔着雕花镂空的屏风,瞧见小新进来送水。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浮上了脸颊。
哎,这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们。
他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将脑袋蒙住,认命的闭上了眼。
外间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他估摸着是姜逸在沐浴。想到方才姜逸衣衫下那副紧致有度的身躯,柳腰腰面皮烫的更厉害了。
她长的好看,性子又好,还有权势,这样的妻主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要是自己是他的正君就好了,成双入对,出入内外,该羡煞多少人啊!
柳腰腰忍不住在心中痴想。
他悄悄拉下被子,看着外间,水汽氤氲的浴桶中只有姜逸模糊的背影,周遭却不见侍儿的影子。柳腰腰转着眼珠,眸中划过一丝欣喜。原来她不要下人近身伺候啊,这在豪门大户人家当真是少见。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隔着被子传来姜逸温和的声音。
“腰腰,起来沐浴。”
此时的柳腰腰突然有有些不好意思,慢慢移开被角,只露出了一双染着水汽的桃花眸,轻声道:“姜娘,要不你先出去,我自己起来收拾?”
……
姜逸失笑,“这会了还害羞什么?别磨蹭了,冬天水凉的快,我来扶你,快起!”
柳腰腰看着姜逸伸过来的手,想起刚刚还是大白天,他们就……,当真是一览无余。自己在姜逸眼里,以后恐怕再也没法子做一个恭谨守礼的大家公子了。
柳腰腰心中又有一丝难过,盯着姜逸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姜逸只得迁就他,起身给找来了毯子,递到他面前,柔声哄着,“用这个裹着起来行不行?”
瞧着着姜逸眼中化不开的柔情,一股甜蜜自心间蔓延开来,将那股刚升起来的难过压过去。柳腰腰轻轻点了点头,撒娇道:“那你转过去,不准看我。”
“……”
“好……”姜逸摇了摇头,还是答应了——
待柳腰腰磨磨蹭蹭的洗漱完毕,天已经黑尽了,二人又用了晚膳。
饭毕,姜逸和柳腰腰窝在软塌上,闲来无事,姜逸拿了本书在手上看。柳腰腰躺在边上,定定的瞧着姜逸的侧脸,越看越觉得欢喜。
如今二人的关系得到了实质性的进展,他一心想和姜逸多说说话,但姜逸的心思总在书上,柳腰腰不满的瘪了嘴唇。
秋叔说的真对,女人就是下了塌就不认人了。
他不满的,时而摸摸她的手,时而用发尾撩动着她手上的书。姜逸被他打扰的看不进去,终于错开眼珠看了过来。
柳腰腰顺势钻入她怀中,轻声道:“姜娘,我有话想和你说。”
姜逸无奈,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轻声道,“说吧。”
柳腰腰高兴的往前拱了拱,双手环过她的脖颈,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轻声开口,“姜娘,你……,你又没有觉得我……,我……”
姜逸:“什么?”
柳腰腰有些难为情,他那里比别人都大,且颜色也糜红糟乱,而且刚刚又是那般做派的主动引诱,虽然在姜逸心中已经早就没了大家公子的端庄形象,他却也不想让姜逸觉得他是个放浪的人。
他担心姜逸会误会他自己私下里自己弄过,从而轻看了他,以后彻底将他当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玩物。
刚刚下裳褪去的那一刻,他小心翼翼的去寻姜逸的面色,她眸中闪过有一瞬间的错愕,眼中却没有嫌弃的神情。柳腰腰心中稍安,但想着姜逸一向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柳腰腰咬了咬下唇,现下二人缱绻有加,正是试探她意思的时候,他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就是,就是,你有没有觉得我身子,……,和旁人,就是那,那儿,不正常。”
他心中紧张,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从他羞愧的模样,姜逸还是从他这模棱两可的话语中听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是有些宏伟
姜逸想着刚刚榻上他曲腿迎合的模样,既中看,又中用,还会主动。能得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也算是她捡到宝了,不枉费她废了那么多周章从教坊司将他捞出来。
想到教坊司,姜逸心中有一瞬间的庆幸,幸好当时她去了一趟天牢。否则他这样天赋异禀,勾魂摄魄的人,在天牢就会被大理寺那群官差糟蹋了,到了教坊司定然更受磋磨。
她虽不甚出入那些场所,不代表不知道那些作践人的花样。
不过他这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还真没有那一处像是十六岁的模样,之前自己担心他年纪小,真是白担心一场。
她看着怀里眉头轻皱的人,不解,“挺好的啊,你在担心什么?”
柳腰腰见她神色如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脑袋里转了转,还是觉得再解释解释,免得她误解了才是,“嗯,我以前也是官家公子,家教严苛,虽然后来入了教坊司,但是得姜娘回护,也是平平顺顺的。”
姜逸淡淡的‘嗯’着,示意他继续说。
“我,我那是天生的,我自己没碰过,除了你也没被旁人碰过,姜娘你信吗?”
原来他绕来绕去的想说这个,姜逸想笑,但是看着他无比认真又担心的眼神,还是忍住了。
这要是笑了他怕是无地自容了。
不能欺负人。
姜逸以最为寻常的语气宽慰他,“我自然信你。”怕他不信,紧接着又补充道:“腰腰能将心里话给我说,我很高兴,这样咱们之间就没有误会和隔阂了是不是?”
柳腰腰见姜逸没有丝毫敷衍他的模样,心中开心。她永远都是那么好,护着他,尊重他。
这样好的女子还有权有势,满上京打着灯笼也难找第二个了,柳腰腰觉得自己的运气当真是好到极点了。他难掩心中的激动,对姜逸轻声道:“姜娘,腰腰好喜欢你啊。”
少年热烈而又真挚的爱慕总是动人心弦的,姜逸亲了亲他凑上来的嘴角,温声回应,“知道了,我也喜欢你。”
柳腰腰轻轻摇头,“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柳腰腰望着姜逸漆黑如墨的眸子,那里面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轻声道,“姜娘是腰腰的全部。”
但是你以后还会有别的男子,他们或高贵,或美艳、或娇俏。你也会像现在喜欢我这样喜欢他们,所以我们口中的喜欢怎么会一样呢?
后面这句话柳腰腰说不出口,说出来就扫兴了。
姜逸歪头瞧他,居然发现他眼中划过一丝落寞,她微不可查的皱了眉,彻底将书扔到了一边,搂着他纤细却又不失韧劲的腰肢,柔声问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么伤感?”
柳腰腰很想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的诉说给她,想让她摸摸他的脑袋,郑重的告诉他,‘她身边永远只他一个人,会永远护着他。’然而自己都知道,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奢望而已。
明明自己早就知道迟早会有那一天,明明早就在心里说服自己许多次了。然而在云收雨卷之后,恩爱缱绻之间,想到这些,他还是忍不住的难受。
柳腰腰攀在姜逸肩头,默默收拾着自己的心绪。用脑袋蹭了蹭姜逸的下颌,轻声问,“姜娘之前怎么好久没来看我,腰腰都有些难过了呢。”
这是没有安全感了?
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忙,但是晚上避而不见,一是当时他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自己觉得他年纪实在是小,怕再那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情。再一个也是那晚的账单,属实是让她郁闷了几日。
眼下怀中人落寞的模样引得姜逸一阵的后悔,银子花都花了,还计较什么。他还小,以后再好生引导就是了。况且自己除了俸禄,每年上赐的黄白之物也不少,他就是这样花下去,也是足够了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身边的美人的欢颜才是实打实的动人心弦。
姜逸抬手在他背心捋着,轻声道,“以后忙完公务,我就过来陪你好吧?”
得了女子的承诺,柳腰腰心中乐开了花,却撒着娇尤嫌不够,“姜娘多陪陪腰腰吧,腰腰平时一个人呆在府上,无聊的厉害。”
姜逸想了片刻,歪头去瞧他的神色,提议,“要不然你直接搬到正寝去吧,免得我来来回回的跑,平白浪费功夫。”
“真的?”正寝也只有正夫才能和妻主同住,还得是妻夫恩爱的情形下,否则就连正夫都要另外住单独的院子。
柳腰腰得了姜逸的话,一张小脸笑开了花,吧唧一口就亲在了姜逸的脸上,“谢谢姜娘。”
姜逸坦然的消受了,将人搂在怀里,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家里来信催了好几次,让我今年无比回淮阳团年。恰巧今年番邦朝拜的事情结束的早,我想着,既然年节上公务不是那么忙,索性就回去团年。你有个准备,到时候随我一同回去淮阳。”
要见姜逸的父母啊,可是自己以什么身份见啊?柳腰腰心中忽然乱了起来,在姜逸的注视下,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好。”——
翌日
天还未完全亮,姜逸就已经轻手轻脚的起身了。
昨夜在贵妃榻上和柳腰腰说完话,没忍住又闹了一场,她便懒得再回正寝,两人就在东厢房歇下了。
柳腰腰还是被这不大的声音惊醒了,他揉了揉朦胧的眼睛,瞧见姜逸在小新的伺候下穿戴一新。他抬手轻轻的唤了一声,“姜娘……”
都准备走了的姜逸闻声立刻折返了回来,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温声道:“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得去上朝了,你再睡会,睡饱了再起来,然后指挥着他们将你的东西搬到正寝去,好不好?”
柳腰腰点了点头,“好,那姜娘你早些回来。”
“嗯。”姜逸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
柳腰腰目送姜逸离开,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才唤人进来伺候。
彩玲环跪在他身前,替他整理着裙摆,柳腰腰玩味的盯着他,“彩玲,你以前在哪做事?”
“回公子,奴才以前在前院伺候,主子若有宾客,奴来迎送伺候。”他自打一早上得了柳腰腰侍寝,又要搬到正寝去的消息,心中就开始惴惴不安。
心中开始动摇,当时一心想着去巴结小新哥哥,将这位得罪了个彻底的决定,到底值不值得。
如今眼前这人,已经隐隐有翻身的迹象了,现在唯一指望小新哥哥能看在自己衷心出首的份上,将自己护下来。
穿戴整齐,柳腰腰寻了个位置坐下,对着跪在地上的彩玲笑道,“不如我将你调到正寝伺候如何?”
来了!
调到正寝想法子收拾他吧?
彩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是强装镇定的回话,“家主吩咐了,府上人事调动等大小事情都归小新哥哥管着,奴才不敢擅自应您。”
柳腰腰笑道,“好说,好说,你先下去吧,咱们来日方长。”
“对了,让小新过来,将我这的东西搬到正寝去,我看看该怎么安置。”
他虽然在笑,彩玲却觉得心里毛毛的,还好柳腰腰没有再说什么让人惊心的话。
“遵命。”
他又磕了个头,才逃似的退出了东厢房。
柳腰腰站在正寝的中央,将各处都环视了一遍,姜逸的正寝果然比东厢房要气派宽敞的多。只是他瞧见榻上的鸦青色的被褥却觉得不喜。太过肃穆沉闷了,若是换成鹅黄色就好了,暖洋洋的,瞧着就安心舒适。或者换成海棠红的,也有几分新婚燕尔的味道呀。
只可惜不能换成正红的。
柳腰腰心里这样盘算着,却不敢即刻吩咐小新动作,还是等姜逸回来,他先试探一番再说。
“东西都安置好了,公子您瞧着还妥当吗?若有不合适的,奴才再吩咐他们挪动。”小新恭敬的朝柳腰腰禀告。
柳腰腰回头看他,“就这样吧。”他又看看屋里的几个侍儿,问“正寝里都是谁在伺候着?”
小新答,“贴身伺候主子起居的只奴才一人,其余还有四个侍儿在外间伺候,负责屋里的洒扫和主子的饮食。”
柳腰腰转了转眼珠,“嗯,上前来我瞧瞧。”
随着小新一挥手,那四个侍儿一并上前来,在柳腰腰面前一字排开,跪下磕头,“奴才,日冕,月华,星辉,辰曦,拜见柳公子。”
日月星辰,名字起得真是别致,这么有学问的名字,不用想,肯定是姜逸所起,柳腰腰问,“你们这名字是家主起的?”
“回公子,确是家主所起。”
柳腰腰抬了抬手,低声道:“好了,都起来吧。”
他目光在四人面上一一划过,末了落在小新面上。这四个看着本本分分的,这个才是不安分的。
不仅不安分,还从始至终都在和自己作对。
柳腰腰想起之前的过节,琢磨着要怎样收拾他和彩玲,他轻笑道,“以后时日还长,自有交流的时候,你说是吧?”
这姜府后院,就没有不知道小新暗地里给这位柳公子下绊子的,特别是他们几个正寝里伺候的。柳腰腰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落在几个人耳中,几人面上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是”小新垂眸接话。
柳腰腰摆了摆手,“都退下吧,让彩云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遵命”
在后厨忙活的彩云听说柳公子传唤,心中激动,放下手头的活计立马就过去了。
一进了正寝,他就立马跪下,先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才高兴的道:“公子大喜,奴才给公子道喜了。”
柳腰腰上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温声道,“快起来,不必多礼。”
彩云顺着力道起身,仰着脸,对着柳腰腰笑的开心,露出了脸上两个圆圆的酒窝。
柳腰腰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难为你有这份心。”
彩云道,“奴才时时记挂着公子呢。”
“嗯,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柳腰腰点了点头,又问,“你想不想以后都跟着我,我把你调到正寝来伺候?”
彩云圆圆的眼中绽放了异彩,能去正寝伺候,即便只是在外间伺候洒扫,月例都是要比他现在在厨房要高出两三番的。更不用说常在主子眼前晃,表现的好,时不时的还有额外的赏赐。
这可是后院最肥的差事之一了,满府上下没有那个侍儿不惦念的。只是家主速来事少,不喜前呼后拥的,这正寝的侍儿位置,一直就是最初定了那日月星辰四位哥哥,三年多了,没有半分变化。
府上的人起先还动过些不该有的心思,将一些伎俩耍到了家主面前。可他们这主子愣是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后来小新哥哥得了主子的青眼,管了府上大小事,他眼里揉不得沙子,慢慢的大家伙也歇了那心思了。
没成想,居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欢喜的又跪下,朝柳腰腰磕头,“奴才愿意,奴才愿意,感谢公子提拔,奴才以后定为公子马首是瞻,肝脑涂地伺候公子。”
“哈哈哈,好啦好啦,快起来吧。”柳腰腰亲手将人又牵了起来。
难怪女人喜欢这种施恩于下,高高在上的模样,确实让人着迷。
彩云望着柳腰腰好看的眸子,小心翼翼的提醒,“公子,府里人事调动都归小新哥哥管着,没有他发话,奴才……。”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二人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柳腰腰笑了笑,彩云的担心他毫不放在心上,“急什么,你等我信就行了。”
彩云眸中的光彩更盛了,看来这位比传言中还要受宠啊。
厨房闲下来的时候,侍儿女侍凑在一团闲话,说他柳腰腰不要脸,大白天的就浪的没边勾引家主。
彩云当时没有附和,却也无话反驳,但是如今看来,管他们怎么说呢,得了实惠才是最要紧的。家主那样的神仙人儿,要是给他们机会,他们怕是比这个柳公子还能放的下脸面呢。
一个个的,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是,公子,奴才等您信。”
柳腰腰见彩云这般欣喜,自己也被感染,勾了勾唇角。又想起了正经事,问他,“彩云,你知不知道家主淮阳老家的情况啊?”
彩云点点头,“知道一点呢。”
“那你仔细说来,我听听。”姜逸昨夜和他说,过年要待他会淮阳,他不得不提前打听留意着。
“主子是嫡长女,家中有一个嫡出的妹妹和弟弟,小小姐娶夫了,小公子还今年14,还尚在阁中。其余庶出的奴就不知道了。老家主是做买卖发家的,在淮阳也算富甲一方,后来主子任了太女少师,老家主也就沾光,家中生意大有起色,一跃成了淮阳首富。”
“老家主对主子及其倚重,家中大小事情,只要主子发了话,肯定是要按照主子的意思去办的。只有一事上,老家主每每不肯让步。”
“何事?”柳腰腰好奇的问。
“就是主子的婚事上。”
“主子一直不肯成亲,老家主着急的厉害。起先就是言语催促,后来见没有成效,索性就以死相逼,让她不成亲可以,先纳侍儿,延续香火。”
柳腰腰的心提了起来,紧张的问,“后来呢,纳了吗?”
“主子也是死活不愿意,但是老家坚决的厉害,主君(姜逸父亲)更是打算直接将相中的男子接到府上,主子得了消息,连夜就逃出了家门,直奔上京。”
“三年了,只同家中书信往来,从来没回去过。”
“那接到府上的男子呢?如何处置的?”柳腰腰问
彩云叹了口气,“他连主子的面都没见上,好像也就顶了个小侍的名声,听说一直跟在主君身边伺候。”.
柳腰腰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都进门了,即便是没有圆房,恐怕一辈子都只能耗在姜府了。
也是个可怜人呢,也不知姜逸这次回去,会怎样打算。
她那样怜贫惜弱的一个人,不会看人家可怜,也像可怜自己似的,就将人收了吧。
柳腰腰心里闷闷的。
他还拿自己和那个小侍儿作比较,还觉得人家可怜,可反过来一想,人家好歹有个正经名分,得了长辈认可,自己还现在还无名无分,在府上被奴才作践呢。
而且这回和姜逸回淮阳去他到底该如何自处啊?
这般一比较,他一时竟然分不清到底谁更可怜。
“公子您怎么突然问起淮阳的事情啊?”
柳腰腰也没告诉彩云自己要同姜逸回淮阳过年的事情,他摇了摇头,“我随便问问罢了。”
算了,现在忧心也是无用,不如乘着这段时间,好好拢住姜逸的心,才是上策。
他心中有了成算,便不再一味的难过了。起身继续熟悉这这正寝,开始翻翻这个匣子,那个柜子。
彩云跟在柳腰腰身后,他第一次来正寝,这屋子雅致的摆件就让他看花了眼。一想到以后他就能到这里来伺候了,心绪就激动澎湃。正寝的侍儿一年的例银是十两,十两银子,足够给家中盖一间一进一出的青瓦院子了,比他的姐姐和母亲还挣得多呢。
他就要一跃成为家里最有出息的人,这样姐姐母亲就会高看他几分了吧。
柳腰腰拉开妆台的柜子,发现有一匣子满满当当的金银。他想了想,便伸手从里面抓出一把碎银子,估摸着有四五两,一并递给了彩云。
“赏你了”
彩云受宠若惊的跪下,伸出双手接下来,“奴才多谢公子赏赐。”
这可是他如今一年多的例银啊!
“嗯,我这个人赏罚分明,你跟着我只要用心做事,衷心不二,自然亏待不了你。”
“是,公子,奴才对公子一定尽心尽力,衷心不二。”
柳腰腰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好了,你下去吧。”
“遵命,奴才告退。”——
姜逸刚踏进正寝,内间的柳腰腰,听着动静立马就迎出来了。
“姜娘你回来了,累了吧。”
姜逸有一瞬间的失神,以前回来了,小新也只是伺候她梳洗,并不多话,屋子里永远安静。如今有这么一个人,笑盈盈的来迎,她心中有一软,牵过他的手,二人并肩往内室去。
“不累,你用膳了吗?”姜逸柔声问着。
柳腰腰摇了摇头,“我等姜娘一块用晚膳呢。”
姜逸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道,“我每次回来的时间不固定,你在家先用就是了,不用等我,知道吗?”
柳腰腰点点头,“知道啦。”接着又道,“姜娘先换衣裳吧,我让厨房备好饭菜了,换完衣裳我们一起用膳好不好?”
“好呀。”
柳腰腰将早就准备好的常服拿了出来,然后亲自伺候着姜逸将衣裳换下。
他余光瞥过杵在一旁的小新,他面色木然,显然是不好受的样子。柳腰腰勾了勾嘴角,心道,这就受不了了,这才哪到哪。
姜逸一切收拾得当,外间的饭菜也摆好了,她拉着柳腰腰一同坐下用膳。
小新如往常一样,拿着筷子站在姜逸身侧布菜。
柳腰腰眼波流转,笑道,“这有我伺候,小新你先下去吧。”
小新手上的动作一顿,并没有立即应声,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姜逸,无声的请示着她的意思。
毕竟这屋子里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柳腰腰也笑盈盈的看了过来,姜逸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不明白柳腰腰怎么好似看小新不顺眼似的。
没有任何迟疑,姜逸自然是遂着柳腰腰的,她侧头朝着小新轻声吩咐,“你下去歇着吧。”
小新垂眸敛住眼中酸楚的神色,对着姜逸屈膝行礼,“是,奴才告退。”
柳腰腰开心的给姜逸夹了一块炙牛肉,语气欢快,“姜娘尝尝这个牛肉,很鲜呢。”
酒足饭饱之后,自然又是一番云雨。
柳腰腰的身子像是有魔力,只要沾染上了,便是食髓知味。
原来这事上是如此的舒坦,让人着迷。自己之前居然能忍那么久,难怪身边的人觉得她怕是有什么毛病。如此看来确实有病,放着这样极乐的快乐不享,不就是有病吗?
两天连着闹了三次,柳腰腰也有些吃不消了,他枕在姜逸身前,匀了匀呼吸,才开口道:“姜娘,这个被褥我想换个颜色行不行?”
“想换什么颜色?”姜逸将他的手握在掌中,摩挲着他细长的指节,心中感叹,手也这么好看,弹琵琶的时候更好看,当真无可挑剔。
“我想换个亮堂一点的颜色,比如鹅*黄色啊,天青色啊,或者海棠红的,可不可以啊?”
柳腰腰的声音软软的,姜逸哪有不答应的,“都随你,你想换什么颜色就换什么颜色。”
得了姜逸的话,柳腰腰高兴的支起了脑袋,望着姜逸,撒娇道,“谢谢姜娘,我还有一件事求你。”
姜逸抬手替他理了理散乱的鬓角,柔声道,“你说。”
“厨房有个叫彩云的侍儿,我和他还蛮合得来的,我可不可以把他调到正寝来伺候?平时也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姜逸笑道,“你弄的这么大张旗鼓,我还以为多大事呢?”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柳腰腰眸中闪过一丝难过,低垂着眼眸道:“府上后院大小事情都是小新在做主,他伺候了你三年了,我才来多久,哪敢擅自做主。”
姜逸闻到空气中一阵若有似无的酸味,瞬间明白过来,刚刚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原来源于这里啊。
她不禁失笑,抬手戳了戳他光洁的额头,“你这脑瓜子天天在想什么?”
柳腰腰抬手捂着额头,就听姜逸朝他宠溺的解释,“我和小新不过是寻常主仆,他做事仔细,话也少,这些年我用顺心罢了,你吃的哪门子的醋?”
原来不是通房啊,柳腰腰惊喜的看向姜逸,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问,“真的啊?”
“要不然呢?”姜逸无语的反问。
柳腰腰朝着姜逸高兴的笑着,“好的姜娘,我知道了。”
“那我就把彩云调到正寝了,谢谢姜娘。”
姜逸点了点头,柳腰腰见她心情好,又试探的问,“姜娘,那以后后院的事情我都能说了算吗?”
姜逸抬眼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腰腰被她这一眼瞧的心中一紧,他有些担心姜逸会嫌他多事,但是秋叔说,男女刚恩爱那段时日是感情最浓烈的时候,那时候女子对男子无有不应。
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在女人审视的目光下,还是鼓起了勇气轻声道:“我在家也学过该怎么打理内务,如今跟了姜娘,想尽一份心呢,行不行啊姜娘?”
姜逸想了想他买衣裳首饰那个做派,觉得他对市价几何,打理内务这些事情肯定是一窍不通,若真交给他打理,不定给她闹出什么乱子呢。
她在心中想了个委婉的说辞,“管家那些琐碎的事情可不少,你年纪小,受那个罪干什么?”
柳腰腰原本勾起的嘴角立刻垂了下来,语气中露出一丝难过,“就是因为我年纪小,我都差遣不动下面的人。”
“而且姜娘你公务繁忙,我在府上实在是闷得慌,想找些事情来做,一是打发时间,二也是想帮姜娘分忧呢。”
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姜逸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见他面上有一丝委屈的模样,语气严肃的问,“府上有人欺负你了?”
柳腰腰摇了摇头,神情却愈发委屈,“倒是没人敢欺负我,只是,只是……,也没什么人瞧得上我呢。”
看来是她这府上的侍儿孤立他了,姜逸眼中滑过一丝冷意,柔声问他,“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呢?”
“姜娘你公务那么忙,天天回家那么晚,我不忍心拿这些小事来烦你。”柳腰腰扬起脸,摇了摇姜逸的衣袖,轻声问,“行不行嘛姜娘,我保证会好好做的。”
姜逸见他这可怜模样,神色软了下来,温声和他商量着,“要不这样,你先管着后院的人和事,前院还是小新来管着,等你上了手,你要是再想管前院,便都交给你来打理,成不成?”
“谢谢姜娘,我就知道,姜娘对腰腰最好了。”柳腰腰吧唧一口亲在了姜逸的嘴角神色十足的高兴。
【作者有话说】
柳腰腰:彩玲,你完啦。
25
第25章
◎他就如此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吗◎
姜逸今日休沐,便将府上下人都召集到了正寝的庭院中。
她向来不甚管后院的事情,府上也没有个男主人,今日这样大的阵仗姜府的奴才们还是第一次遇上。百十来人乌泱泱的站满了庭院,虽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却也不敢交头接耳的议论。个个规矩的垂手而立,等了许久,才见姜逸携柳腰腰从正寝出来。
二人在廊下的椅子上落座,正寝伺候的侍儿日冕和月华,立刻奉上了两盏清茶,放在二人中间的小案几上。底下的人瞧着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心,纷纷猜测,今天这事怕是和家主近日的新宠——柳腰腰有关。
府上见过柳腰腰的下人不多,可他这名字,在姜府可是如雷贯耳。待忙完了手上的活计,凑在一处闲话时,没有不谈论这个柳公子的。特别是前两日听彩玲说,东厢房里大白天的就叫了水,更是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现下机灵的便开始猜测,不会是要给这个柳腰腰一个通房或者小侍的名分吧?今日把他们叫来,就是为了昭告此事。有几人余光偷偷打量着上首柳腰腰,见了他风姿楚楚的好模样,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只有柳腰腰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犹记得那夜姜逸答应他后,他第二日满心欢喜的等着小新将对牌钥匙交给他,可他在正寝等了好几天,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还以为姜逸把这事忘记了,或者纯粹就是恩爱的时候被他磨的没法子,敷衍的答应,第二日又后悔了。
然而姜逸每天公务回府,对他还是温存有加。
恩爱的时候,他有好几次想开口问,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担心是不是她太忙了,没来得及吩咐小新。
晚上问又不敢问,白天天盼又盼不来。柳腰腰就这样被磋磨了好几日,昨儿个姜逸说她今日休沐,在府上好好陪陪他。
他都进府十来天了,从来都是夜里一起用了晚膳,就滚到榻上去了。虽也恩爱缱绻,但他们还从来没在白日里相处过。如今姜逸好不容易有时间能陪陪他,本来该高兴的,可他得了这个消息,却兴致缺缺,只能勉强朝她扯出了个笑容。
他有时候也在试图说服自己,其实姜逸对他已经够好了,如今自己还是奴籍,无名无分的,就想要当家做主,属实是在痴心妄想呢。
谁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然而今晨他梳洗完,彩云悄悄过来禀报,说家主召集了全府的下人来正寝,有事宣布。那一刻他的心都跳漏了一瞬。原来不是她忘记了,也不是敷衍他,而是要大张旗鼓的给他在这府里立威啊。
柳腰腰想到此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笑意。怕被人瞧出来,他端起手边的茶盏,端到嘴边慢条斯理的品着。
满庭院的奴才见二人落座,皆齐齐跪下向姜逸行礼,“奴才参见家主。”
姜逸并未如往常立刻让他们起身,而是淡淡的道,“这是柳公子,你们也过来见见。”
“是”
“奴才给柳公子请安。”又是一番叩头,心中回味着‘柳公子’这么个称呼,众人都觉得怪怪的,睡都睡了,怎么还称公子。男子只有在阁中才称公子啊,成了婚,若是正室就得称正君,过些年有了女儿便称主君。若是侧室则称呼侧君。
这些都是正经的主子,再往下就是小侍通房这些,也就是高级些的奴才,算不得主子,若受宠些,便称一声郎君。他们都以为姜逸会让他们见过柳郎君的,怎么是柳公子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柳腰腰瞧着拜他的人,满眼都是笑意,他扭头看了看姜逸,姜逸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发话。
柳腰腰心领神会,挺直了腰板,摆出了上位者的架势,冷声,“免礼,都起来吧。”
他本来就是官家公子,家中奴仆成群,父亲是当家做主的主君,他跟在父亲身边长大,见惯了父亲训示下人,官家理事。此时学着父亲的模样,还算是得心应手。
下人得了令,谢过了之后才敢起身。
柳腰腰不在说话,一院子的人,恭恭敬敬的等着姜逸发话。
姜逸目光扫过,“从今日起,后院大小事情,都由柳公子做主,尔等皆听调遣,不得违逆,知道了吗?”
面对这些人,她甚至不用拿出在官场上的气势,只是淡淡的吩咐,就足以震慑人心了。
“是,奴才遵命”
姜逸扭头看向柳腰腰,温声道,“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吩咐的。”
柳腰腰朝姜逸柔柔一笑,将手中的茶盏递给身侧的彩云,开始他上任的第一次训话,“我这个人赏罚分明,在我手下只要尽心当差,认真办事,年节上都有赏赐。当然若有哪些整日想着出头冒尖,存着些不该有的心思的,打板子都是轻的。”
柳腰腰眸光从院中下人身上扫过,冷声问,“可记下了吗?”
“谨遵柳公子教诲,奴才等都记下了。”
柳腰腰余光去寻了姜逸的眼色,姜逸朝着他满意的笑了笑。柳腰腰心头的底气更足了,挥了挥手,直接做主吩咐,“都下去吧。”
众人退下后,姜逸起身牵了柳腰腰的手,带着他往书房去。
她坐在书案后的八仙椅上,对着身侧的人笑道,“腰腰年纪不大,训起话来还是蛮威风的嘛。”
自己的手还在姜逸手心,他偏头看了看,书房的门已经被外面的侍儿关上了,此刻屋里就他们二人。刚刚姜逸在下人面前给足了他威风,现在他心理还高兴着呢。
柳腰腰眉眼弯弯,转着身子,就坐到姜逸的怀里,搂着女人的腰肢,轻声撒娇,“嘻嘻,是姜娘平日里就威风八面的,腰腰跟在您身边,耳濡目染,自然学了三四分呢。”
书房这样庄重的地方,柳腰腰往她怀里这么一坐,屋子里的氛围就变了。
姜逸有些后悔,自己好不容易休沐一天,想多陪陪他,就把他带到书房来,本意是让他磨墨的。她却忘记了柳腰腰这样的磨人精,哪里会规规矩矩的磨墨。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训斥,“别贫了,快起来,书房里呢,像什么话?”
柳腰腰当然知道姜逸不是真的生气,还是磨磨蹭蹭的起来了,瘪着嘴问,“姜娘,休沐还来书房干嘛呀?”
“明天要递告假省亲的折子,所以今天来书房先拟出来,等今上批复了,咱们年底才能回淮阳。”姜逸一边答他的话,手上一边将镇纸铺好。
“哦。”柳腰腰点点头。
姜逸无奈的瞧着他,“愣着干什么,磨墨!”
柳腰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带他来是磨墨的。
“好的,好的,我这就磨。”
他在砚台中加了些许水,选了块描边的徽墨,用帕子包了一端,免得弄脏了手,才慢慢的磨起来。
一时无话,书房中便只有吱吱呀呀的磨墨声在二人中回旋。
姜逸专心致志地打着腹稿。
柳腰腰转着眼珠,目光扫了一遍书房,低声问,“姜娘,你书房里没有放伺候笔墨的侍儿啊?”
姜逸思绪被打断,只回了两个字,“没有。”
“为什么?文人墨客不都爱在书房里放个漂亮的侍儿伺候着,红袖添香吗?”柳腰腰追着问。
“一是,书房里公文多,我不放心,再一个我练字公务的时候,也不喜欢有旁人在侧,扰乱心神。”
柳腰腰得了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已经这么近了,这么特别啊!一时又觉得姜逸洁身自好,后院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庆幸。
“那姜娘放心我呀?”柳腰腰傲娇的问出了口,他就想听她亲口承认。
姜逸看着他傲娇的模样,知道他是明知顾问,白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柳腰腰也不恼,朝着姜逸甜甜的笑。
二人说话间,墨也磨好了,柳腰腰取下一支狼毫笔,蘸了墨汁,双手递给姜逸。
“姜娘,可以啦。”
姜逸接过狼毫笔,认真写着折子,柳腰腰就站在旁边静静等着。
姜逸的字不同于自己的规整隽永,她笔画中带着锋芒和气势。柳腰腰原来还自诩练了十几年字,在书法方面,还算是拿的出手。此时看了姜逸的字,才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己那字若和姜逸的放在一起,便似没骨头似的,高下立现。
难怪说字如其人,柳腰腰暗自想着,自己在姜逸面前,也是一副没骨头,没骨气的模样。他思绪翻飞,不知不觉间就从二人的字想到了自己在榻上的模样,耳尖都开始发烫,心旗摇曳。
姜逸收笔那一刻,柳腰腰便又挤到姜逸怀中坐着。他也不知怎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姜逸身上。
“姜娘你终于忙完了,腰腰等了你好久啊。”
“……”
姜逸抬手捏起他的下颌,掰起他的小脸,眯眼瞧着他,语速很慢,“你再这样磨人,是不是想在书房叫一场?”
柳腰腰眼眸睁大,才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想。”
姜逸无语的松手。
柳腰腰立刻从她腿上跳了下来,慌慌忙忙的整理着自己的袍子。
他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如今怎么这样不端庄了,只要和姜逸在一起,他就渴望姜逸的心思、目光都黏在他身上。若是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他心中就会失落、难受,然后想尽办法献媚撒娇地吸引姜逸的目光。
如今在书房这样的地方,他都能三番两次的坐到她腿上了,以前父亲对他十几年的教导,在遇到姜逸的这几个月,他好像全都抛诸脑后了。
在书房这种没有床榻的地方和家主调情伺候,也只有那种最下贱,想要往上爬的的奴才,才能做出来的行径。
自己如今这是怎么了?
姜逸没理会他的害羞,又检查了一遍折子,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才仔细合上放好。
转而起身,牵过低头发呆的柳腰腰,“走吧,用午膳去。”
酒足饭饱之后,姜逸靠在小塌上,柳腰腰怀抱着白瓷琵琶,弹奏着绵延悠长的小曲。
姜逸的目光落在柳腰腰拨动琴弦的指节上,惬意的享受这悠闲的时光,不禁感叹,休沐就该是这样过!——
彩云已经正式调到了正寝伺候柳腰腰,日月星辰四个侍儿还同从前一样,在外间做些洒扫的活计。唯有小新,他以前是贴身伺候姜逸的,如今柳腰腰住进了正寝,接管了姜逸所有的起居伺候。
在这偌大的正寝之中,他便无事可做,姜逸回来,他也只能木然的立着。看着柳腰腰忙前忙后,殷勤周到,时而朝他投来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面上从没流露出任何的不满,对柳腰腰仍然恭敬有礼,从不逾矩。
今夜,他将后院库房的对牌钥匙取来,准备奉给柳腰腰。一进门就看见柳腰腰歪靠在窗边的小塌上泡脚,脚边跪着个伺候他洗脚的侍儿。
小新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彩玲。
他心中一沉,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行了礼,恭敬道,“公子,奴才将对牌钥匙取来了,请您收下。”
柳腰腰抬起了眼皮,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小新,也不叫起,慢条斯理的吩咐彩云,“去拿过来吧。”
彩云接过对牌钥匙,躬身奉给柳腰腰,柳腰腰拿过钥匙在手中把玩着。
他没有理会跪着的小新,而是垂了眸子,对脚边的彩玲问道,“彩玲,让你伺候我洗脚,是不是委屈你了?”
昨日柳腰腰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从客房贬到了浆洗房去,浆洗房可是府上最累的所在了,即便是他再不情愿,可他拗不过如今正春风得意,有家主撑腰的柳腰腰。
如今柳腰腰这般问,他哪敢答半个不字,毕恭毕敬的回话,“奴才能伺候公子洗脚,那都是奴才三生有幸,是公子赏奴才的脸面,奴才怎会觉得委屈。”
“哈哈哈”柳腰腰被他这讨好献媚的模样逗笑了,紧接着问他,“那以后你晚上就天天过来伺候如何?”
“……,是,奴才遵命。”
柳腰腰抬眸,将目光自彩玲移到小新身上,意味深长的说着:“很好,奴才就是要有奴才样,我就喜欢你这样老实本分的。不像那些一门心思爬天梯,不知尊卑的东西,没得叫人笑话,你说是吧小新。”
跪俯在地的小新脊背僵直,半响才放开咬着的下唇回话,“是,公子。”
震慑的目的达到了,柳腰腰便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彩玲如蒙大赦,取过边上的帕子,将柳腰腰的脚从水中抬起来,仔细的擦干水渍,替他穿好鞋袜,待人起身走了,他才敢端了洗脚水慢慢退下。
刚出正寝,眸中忍了许久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不敢让人瞧出他的异常来,低头快步的往住处去,忙了一天,如今都入夜了,自己还没吃上午饭,刚刚有事一顿惊吓,此时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
“彩玲”
穿过后花园的彩玲忽而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抬头循着声音望去,夹竹桃的阴影后,正是小新。
以前的新总管,是府上除了家主以外最说的算的人。家主身边长年累月只他一个人伺候着,他便以为,以后他能成为半个主子。
那时候自己和彩云一同卖身入府,都分到了厨房伺候。
自己便一门心思的奉承他,揣度着他的心思,想要得了他的青眼,想以此得个好差事。那时候自己的奉承确实有用,他将自己从厨房调到了客房。月银子翻了一番不说,差事也清闲多了。
当时他当众给柳腰腰难堪的时候,便是在期望,经此一事,自己能被调到正寝去伺候。
只是没成想落到了如今这个下场,听说他也丢了半片管家权,还不能在家主身边伺候了。
如今再相见,彩玲心中失悔,自己怎么就瞎了眼,赌错了山头,如今倒好,那个在厨房呆了三年,笨笨呆呆的彩云,一跃去了正寝,而自己却被贬斥到了府上所有人都不想去的浆洗房。只要柳腰腰在这府上一日,他这辈子,恐怕都翻不了身了。
他憋着心中难过的情绪,还是向他行礼,“见过小新哥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心中再是情愿,彩环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客套。“更深露重的,哥哥怎么在这园子里吹风呢?”
小新从夹竹桃后踱步而出,轻声道:“我特意在这等你。
“哦,哥哥找我有事吗?”
“边走边说吧。”前面的小新等彩玲走到他身侧,二人才并肩慢慢往彩玲的住处走去。
“你的遭遇我知道了,你都是为了我,才糟了这个难为,我心里都知道。”小新顿了顿,又道:“你放心,不用等太久,我就能将你救出来了。”
彩玲得了这话,心中却并不怎么相信,如今他都自身难保了。他并没应承小新,而是转了话头,“哥哥,不如咱们去向柳公子服个软,认个错吧,他总归年纪还小,哄一哄,捧一捧,兴许这事也就过去了呢?”
小新脚步一停,转身对上彩玲的眸子,嗤笑,“咱们将人得罪了个底掉,如今人家翻了身,正是春风得意,掌家立威的时候,你觉得他会就这样饶了咱们。”
“况且,你看他那行事做派,在家主面前豁得出脸面讨好,训斥下人的时候还能端得出架子。你觉得他的心性会那么软弱,没有城府,被咱们三言两语的哄去了吗?”
这一连串的问,掐破了彩玲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一股绝望涌上心间,不禁失魂呢喃,“是呀,他又是那样得家主喜欢,现在后院都归他做主了,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我既说能救你,自然是有法子对付他的,你怕什么?”
彩玲怔怔抬眸,“哥哥,你有什么好法子。”
如今柳腰腰让他天天晚上去正寝伺候洗脚,折辱他,以后说不定找个伺候不周的理由,就将他发落了。如今听小新这么说,彩玲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小小的希望。
一番吓唬和哄骗,将人又拢会了自己身边,小新眸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温声道,“我跟在主子身边三年了,最是知道家主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向来是不为难咱们底下人的,这么多年了,你何尝见过她没道理的罚过,折辱过人?”
彩玲不明就以的摇了摇头,心道,这和扳倒柳腰腰,将他解救出来有什么关系?
小新继续道,“他初入府上,便一飞冲天,春风得意是不是?”
“花银子如流水,折辱你伺候着洗脚,就连挑衣裳料子,都是让掌柜的在屏风后面跪着伺候。这些桩桩件件,若是让家主瞧见了,你说家主会不会觉得刺目。”
彩玲点点头,“家主确实是不喜这些的,可这些都是小事,能动摇他在家主心中的位置吗?”
“你不要小看这些小事,也不要觉得女人对一个男人会一直有新鲜劲。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咱们再做做局,引得他多犯几样错,他这盘菜也就算是凉了。
彩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哥哥,你真厉害。”
二人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彩玲的住处,小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此时正是他得意的时候,你先委屈一段时日,时时事事顺着他的意思,咱们来日方长。”
“嗯嗯,我知道了小新哥哥。”
小新看向小侍儿住的屋子,轻声道,“好了,快回去歇着吧。”——
清晨的日光照进了正寝,又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柳腰腰打了个哈欠,拥着被子慢慢坐了起来,盯着照在屏风上的日光发呆,自己天天累的起不来床,她怎么天天跟没事人似的,天不亮就上朝去了?
想到夜里自己浪荡的情状。柳腰腰扯起被子捂着脸,自己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他蒙在被子摇了摇头,慢慢平复了心绪,才唤了彩云进来伺候。
“你今日收拾收拾我的东西,姜娘说陛下已经批复了她告假的折子,咱们后日便出发回淮阳。”柳腰腰一边起身,一边吩咐着彩云,末了又想起一事,道,“那个琵琶金贵易碎的,路上颠簸,碰坏了可惜了,就不带了。我的那些衣裳首饰都得带上。”
“还有姜娘平日里用习惯的那套白瓷茶具,那个得带上,旁的她用不习惯。”
他一口气吩咐了许多,却不见彩云应声,狐疑的看向他,冷声问,“记下了吗?”
彩云踌躇的开口,“公子,今晨家主吩咐了,吩咐了……”
“什么?”
彩云想到今晨伺候姜逸更衣时候,姜逸对他随口的那句吩咐,此时心里忐忑的厉害,他是真不想去触柳腰腰这个霉头,可实在是又逃不过去。
他心中一横,双膝跪地,用最为小心翼翼的声音回话,以求柳腰腰尽量不要迁怒自己,“家主今晨吩咐,这次回去轻装简行,速去速回,公子您也一同换上侍儿的衣裳同行即可。”
柳腰腰双手捏紧了两侧的衣裳,眸中震惊的无以复加,姜娘这是什么意思?他就如此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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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26章
◎柳腰腰,你欠收拾是吧?◎
若是以往,姜逸定是轻装简行,策马加鞭,力求速速回到淮阳。然而此次为了带上柳腰腰,只能再备两顶软轿。一路上顾及着柳腰腰的身体,姜逸都是尽量选的平整的官道行驶。原本快马加鞭两日的路程,愣生生磨了三日才到。
即便是如此,柳腰腰还是在马车的颠簸下,有些吃不消了。
眼瞅着就要进淮阳城门,姜逸索性将马匹扔给了兰英,自己到轿中。
一是她透过轿帘的缝隙瞥见柳腰腰面色苍白,整个人恹恹的靠在扶手上,担心他是不是难受的厉害。再一个便是不好让家里人看出来,这软轿是独独为他准备的。
“还好吧腰腰?”姜逸掀开帘而入,就瞧见他嘴角都有了细小的干纹,立刻弯腰从凳子下方的小抽屉里拿出水袋,递到他面前,温声道,“先喝口水润润,这就马上到了。”
柳腰腰摇了摇头,并不接那水袋,而是投入姜逸的怀中,将脑袋靠在她肩头,轻声道,“谢谢姜娘,我不想喝。”
姜逸抬手替怀里人理了理稍微有些散乱的鬓发,“辛苦你了,等年后回程的时候,咱们走水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柳腰腰点了点头,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轻声问“姜娘,我这样憔悴,是不是都不好看了。”
姜逸心中叹了口气,他这脑瓜子的里思绪,真是不可捉摸,还是温声道,“没有,咱们腰腰好看着呢。”
柳腰腰将额头抵在姜逸胸前,语气闷闷的,“我面容憔悴,又穿着这样粗布朴实的衣裳,肯定不好看了,姜娘回了淮阳,见了精心装扮的人,肯定就将为抛诸脑后了。”
姜逸此时终于明白,他暗戳戳的想说什么。
“你知道连翘的事情了?”姜逸问。
柳腰腰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就不高兴了?”
“不敢不高兴。”柳腰腰脸埋在姜逸身前,还是那股闷闷的声音,只是这下多了几分委屈。
姜逸温声解释着,“我当时以为,只要我去了上京,天高皇帝远的,家中二老就没法子了。谁知她们还是把人接到了府上,我对他本就无意,信中多次提及让二老将人重新安置妥当,奈何二老在这事上坚决的厉害。”
“让你充作侍儿回去也是因为,当年家中逼我纳侍逼的太紧,我就说定然要先娶了正君。若是此次光明正大的把你带回去,那二老再把连翘送过来,我是真没法子再拒绝了。如果强行拒绝,这大过年的,怕是要伤了二老的心,坏了团圆的氛围了。”
“我又舍不得将你一个人留在上京,孤孤单单的过年,所以只能先委屈你,反正正经能在淮阳呆的日子,也就十余天。”
柳腰腰细细的听了姜逸这么长的一段解释,心中才好受些。
他还以为,姜逸嫌弃他从教坊司出来,不配在她的双亲面前露脸,害的自己平白的哭了两场鼻子。
他将脑袋抬起来,看向姜逸,心中虽好受了很多,但一想到这段时日,自己都不能再穿好看的衣裳,心中还是闷闷的。
“若是那个连翘长得漂亮,天天在姜娘身边殷勤伺候着,姜娘见他风姿,又瞧着我这般灰扑扑的,定然是要将腰腰抛诸脑后了。”
姜逸叹了口气,“你呀,醋性怎么这样大,一个还没影子的人,你就在意上了。”
姜逸面上的宠溺之情都要溢出来了,从初识到如今,姜逸对他就一直很好,有时候他不禁在想,他同姜逸,是不是就像画本里说的情缘妻夫。一见钟情,恩爱有加。她这样温润心善的一个人,肯定也会是一个长情的人,会永远宠着他。
柳腰腰脑袋在姜逸身前蹭着,傲娇道,“姜娘嫌弃我不够大度了,那你赶紧把我赶回上京吧。”
“你呀,”他一直在自己身前若有似无的拱火,姜逸被他撩拨的都有些心驰神往了,单手捏着他的后颈,将人提了出来,眯了眯眼睛,告诫,“老老实实的,知道吗?”
柳腰腰眼角弯弯,“知道啦姜娘,到了府上我肯定老老实实的,不会给你添乱的。”
姜逸这才松手,看他乖顺,便多哄他几句,“我心思都在你身上,绝对不多看那个连翘一眼,此次回去,就让父亲给他安排个好婚事,这样你开心了吧。”
柳腰腰没料到自己一顿的装可怜,居然得了姜逸这样的保证,喜出望外之下就要献吻。
姜逸单手抚上他的侧脸,大拇指在他唇肉上摩挲了两下,拒绝了,“安分些,好生歇着吧,马上进城了。”
马车驶入城,姜府二老得了信,携着全家老小,在家门口盼着。远远见着两顶轿撵,两边是高头大马的两派护卫朝着他们这方向行来。姜雁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马上的兰英,高兴的道,“是大姐姐,那就是大姐姐的车驾。”
姜父也看见了,心中无比激动,但看着小儿子没规矩的样子,还是皱着眉头,低声训斥,“低声些,在外面呢,你一个大家公子,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姜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好在大家伙都为姜逸回来高兴,姜父训斥了,便也就这样揭过了。
姜逸一下马车,就先是瞧见了父母,准备行礼。
姜父姜母尤为心疼这个既出息,又懂事的长女,立马拉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姜父更是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我的逸儿,你可想死爹爹了。”
其他人也是面色又喜又悲,惹的姜逸都有几分动容,温声道,“爹,不能常在您膝下侍奉,是孩儿不孝。”
“回来就好,你回来家里都高兴,说这些做什么?”姜父拉着姜逸的手往家里走,温声道,“我让厨房早早就备好了饭菜,你一路舟车劳顿,饿坏了吧,咱们先吃个团圆饭。”
“好,多谢父亲。”
柳腰腰同日冕和星辰一起,远远的跟在姜逸身后。
他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四周,姜宅处处装饰的富丽堂皇,张灯结彩。府上主人也是珠翠满头,金玉满身。奢靡却无格调,和上京内敛雅致的姜府大相径庭。很难想象,气质出尘的姜逸,是从这样的家庭长出来的。
饭菜很快就摆上来了,主人们依次落*座。
柳腰腰站在姜逸身后默默瞧着,主位上的姜母,身材有些臃肿,面目松弛,看着像是长久享乐放纵出来的模样。他的左手边自然是姜父,同姜母年岁相当,保养的却得宜,眉眼顾盼生辉,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名动四方的美人。
看来姜逸的容貌,实打实的是随了她父亲。
余下依照礼数坐着的依次便是姜逸的妹妹姜华及其家眷,最下首是刚刚出声被训斥的姜雁。厅堂外间还另外开了两桌,柳腰腰余光扫过,桌上的人年岁同姜逸的妹妹、弟弟相仿,猜测应当是她庶出的弟妹。
这种正宴,家族中的庶子女是能上桌,但后院的侧室偏房就不能上台面了,看来这商户人家的规矩和官宦人家也是大差不离,自己不用担心出在规矩上出了什么差错了。
桌上的姜逸已经开始提了酒杯敬酒,柳腰腰收回了心思,同姜宅其他的侍儿一样,在姜逸身边伺候着,替她把盏布菜。
他余光瞥到姜父身边的侍儿,他头上戴着一支金簪,身上的衣裳是素锦段子,衣着打扮不同于姜宅其他侍儿。
想来这就是那个连翘了,柳腰腰在心中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连翘,细细弯弯的眉毛下面是一双丹凤眼,模样嘛也算是个小家碧玉的小美人的。这样的容貌,在淮阳这样的小地方,应该算是不错了,可若是站到龙章凤姿的姜逸面前,那可真要自惭形秽。
比自己嘛,那更是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想到此处,柳腰腰底气瞬间就足了,只要有自己夜夜守着姜逸,小小连翘,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姜父也察觉到了姜逸身侧布菜的容貌姣好柳腰腰,一瞧之下,就觉得不喜。虽然面目长得端正好看,眉眼之中却透露着风情,小小年纪,就是个不安分的。这样的人守在自己女儿身边,难免不会勾的她玩物丧志。哪里比得上连翘,守本分,知进退。
姜父两弯秀气的眉毛轻皱,心中琢磨着怎么劝女儿将这狐媚的撇开些,将连翘这种稳妥的放在身边伺候才是。
姜逸不知父亲的心思,瞧见最下首的弟弟姜雁,一直埋头不说话,便笑着问他,“小雁,怎么像是不高兴似的?”
姜父瞧了姜雁一眼,立马将目光移到了自己宝贝女儿面上,抬手夹了一块上好的火腿肉放入姜逸碗中,笑道,“皮猴子没规矩,刚刚我训斥了他两句,逸儿你别管他,快吃饭。”
“多谢父亲。”姜逸朝着姜父温声道谢,“小雁年纪还小,父亲也别太拘着他。”
姜雁看着替自己说话的大姐姐,这才有了笑模样。一家人就其乐融融的用膳。
饭毕,姜父送姜逸去她的院子,父女俩并肩而行,连翘和柳腰腰都跟在两位主人身后。
柳腰腰感受到了,侧边的人若有似无的打量,兀自埋头走路,假作不觉。
“逸儿,这三年在上京累着了吧,我瞧着你都瘦了。”姜父拉着姜逸的手关切。
“爹,哪有瘦啊,我身子结实着呢。”姜逸笑道,“许久没见父亲,您倒是越发精神了,可见家中没有敢惹您生气的。”
姜父看着女儿,悠悠道,“这几年,家里生意越做越大,你母亲忙着和各方应酬,甚少回家,还好有连翘在我身边伺候着,陪我说话解闷。”
姜逸听父亲这口气,仿佛意有所指,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只点头,不接话。
姜父看女儿逃避的模样,想着上回就是逼的太紧,将人逼出了家门,这次再怎样,他也不敢再直接将人塞到他身边了,只拿话掂量她,“这孩子是个老实体贴的,天天围着我这个老头子转,事事亲力亲为,这三年有他在我身边,把我身边那些伺候老了的侍儿都比下去了。只是,这些年也苦了他了。”
姜逸看向父亲,郑重道,“爹,您若是实在喜欢他,不如将他收作义子,在身边多留两年后,给他找个好人家,我到时候也出一份厚礼?”
姜父咬了咬牙根,他还在这绕着弯打太极呢,没想到他这女儿,拒绝的这样干脆。后面他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此时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良久,姜父才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舟车劳顿,一路上肯定也没歇好,你先歇歇吧。”
“是”姜逸看着眼前的院门,放开扶着父亲的手,轻轻点头,“那您也早日歇息,孩儿不送了。”
连翘躬身上前,接过姜逸刚刚的位置,扶着姜父的手回正寝。
姜父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宽慰,“她刚刚的话你也别当真,她自小就性子冷,不喜身边人多,这么些年,也就兰英这么个侍女同她投契,并没有那个男子能入得了眼的。”
连翘压下心头的酸涩,轻声道,“奴才知道了。”
“等晚间的时候你收拾的齐整些,去给她送一碗她喜欢的芋圆茶,就说是我吩咐你送的。她在家还得待半个月呢,你殷勤的多在她面前晃,说不定她那日子就改了主意呢。”
“是”——
是夜
下午的时候姜逸和腰腰已经补了一觉,此时用过了晚膳倒是一点也不困,姜逸没有公务,两人便凑在一处下棋说话打发时间。
姜逸手中把玩着一枚白子,棋局前的柳腰腰手执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比划了半天,也没想好到底该落哪里。
纠结了许久,才试探的往下落。
“你下那的话,不出三步,后面这片可就都要被我吃没了。”姜逸懒懒的倚靠在椅背上,出声提醒。
柳腰腰泄气的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赌气道,“不玩了,局局都是我输,我跟本下不过姜娘,没意思,我不要玩这个了。”
姜逸失笑,“是谁当时信誓旦旦的和我说,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给你支了台子,谁知你却是个银样镴枪头,哈哈哈。”
她一向正经,柳腰腰第一次听姜逸说这样孟浪的话,面色上腾的一下就红了,“姜娘,你……,你取笑我。”
在上京的时候,有一会恩爱之后,姜逸把玩着他的手,问他会些什么,那时候他满心都是想姜逸多喜欢他些,便吹牛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实每样都只是学了个囫囵个罢了。
起先他也不敢卖弄的,但自从他上次知道,姜逸对音律不通,被他那半吊子的琵琶迷得五迷三道,他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他以为姜逸对这样的风雅之事都不擅长。谁知她除了音律不擅长,其他几样都是精通至极。
今日这三局棋都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柳腰腰心中又羞又悔,早知不该在她面前吹牛,如今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丢脸难堪到家了。
姜逸看着他恨不得找个地洞转下去,却并不打算饶过他,笑道,“嗯,不仅棋术烂,还输不起。”
“啊!”柳腰腰羞愧到了极点,看着姜逸一脸的调笑,起身去蒙她的嘴,“姜娘,你笑我了,不准再说了。”
“你再笑,你再笑,人家真的恼了……”
姜逸抬手,双手环过他纤细的腰肢,将人搂在怀里,“好好好,不笑你了。”
柳腰腰顺势坐在她腿上,姜逸右手习惯性的抚上他的大腿根,正准备下一步动作,就听到门口传来日冕的声音,听着交谈,原来是父亲派人送东西过来。
柳腰腰慌慌张张的从姜逸怀中下来,退到一侧。姜逸还是一如刚刚那般随意的靠在小塌上,看着他,等他把衣裳理好才对门外道,“进来。”.
连翘并不敢乱瞧,提着食盒,垂眸进了屋子,屈膝给姜逸行礼:“见过大小姐,奴才奉正君的命,来给您送点心。”
“嗯,免礼”姜逸轻声应着,她还是懒懒的斜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慢慢拾着残局上的棋子,随意的吩咐,“放下吧,你替我给父亲说,我明早给他请安,再谢过父亲。”
连翘起身,将食盒递给移步过来的柳腰腰,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正面的瞧见柳腰腰。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画,即便是穿着这样简朴的下人衣裳,腰板格外直溜,那气质不像下人,倒有几分主子的体面。
自己身着绸缎,头戴着金钗,在他面,两相比较,竟被比了下去。
此时他面颊耳尖还带着些许红晕,房内又只有他和姜逸,端的让人多想。
连翘手上一轻,柳腰腰已经接过食盒退到了姜逸身侧,连翘错眼瞧见姜逸身旁的棋盘,顿时明白了二人刚刚在做什么。他眸中滑过一丝失落,又见姜逸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自己一眼,知道再呆下去也是无用,只得躬身告退,“是,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嗯。”
待到门重新合上,柳腰腰才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转身重新坐回姜逸的腿上。
姜逸单手搂着他的腰肢,另一手去掀开食盒的盖子,里面的芋圆茶正冒着热气,上面还撒着几朵桂花,淋了蜂蜜,端的的香气扑鼻。
姜逸看向柳腰腰道,“看上去还挺有食欲的,你吃不吃?”
柳腰腰噘着嘴,“人家大晚上巴巴的给你送来,我可不敢吃。”
姜逸挠着他腰间的软肉,“柳腰腰!我看你是没完没了了,欠收拾了是吧?”
“哈哈哈哈”柳腰腰身子本来就敏感,被姜逸挠的受不住,一边笑一边讨饶,“姜娘,啊啊啊,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哈哈哈……”
“不成,今儿个非收拾你不可。”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柳腰腰心中甜如蜜,打打闹闹之间,自然而然的又同姜逸滚到了床上。
那一份芋圆茶自然也就搁置了——
尚未走出院子的连翘,听得屋内男子银铃一般的笑声,顿住了脚步,不自在的看向了身侧相送的日冕。
日冕在正寝伺候的久了,什么声音没听见过,这才哪到哪,此时早就见怪不怪,他得体的笑道,“哥哥慢走,我就不多送了。”
“嗯,留步”
连翘一个人走在回正寝的路上,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去正君面前回一趟话。
姜父坐在镜子前,身后的小侍儿伺候着他卸钗环,通过身前的镜子,见连翘这么快就回来了。他面上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在心中叹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主君,奴才回来了,大小姐说明儿一早过来向您请安,亲自道谢。”
得了这话,姜父嘴角勾起了笑意,她这个女儿真是哪哪都好,又出息,又孝顺,出落的也是一表人才。唯一就是在成亲纳侍,传宗接代这事上让他着急了。
“你同逸儿可说上什么话了吗?”
连翘摇头,“大小姐同身边的侍儿下棋呢,让奴才放下东西就退下了。”
“是那个长的顶好看,眉目间妖妖娆娆的那个吧!”姜父沉了声,语气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悦。
连翘勾唇点头,“是,奴才还没出院子,就听见屋内银铃般的笑声,不敢多逗留,立刻就出来了。”
“果真是个不安分的东西!我就看不上这样的货色。”姜父眸光一冷,“你别灰心,我待我想个由头,暂且打发了他。”
连翘心中一喜,低声道,“多谢主君还疼奴才。”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因为周天上夹子,为了迎合小绿江的算法机制,下章的更新会晚一点,放在明天晚上11点钟,(下章有惊喜哦),爱你们
27
第27章
◎阁楼偷会◎
翌日
姜逸是被鸡鸣声吵醒的,她拍了拍怀中尚且熟睡的人,“腰腰起来了。”
柳腰腰往姜逸的身前蹭,以为还在上京,姜逸要去上早朝了,他同往常一样嘟囔着,“姜娘,好困啊,不想起来。”
姜逸见他这小猫一样的模样,莞尔一笑,冬日里早起确实难耐。她想了想,带日冕过去也是一样。反正自己这院子里也没旁人能进来,便独自起身,收拾妥当之后去正寝请安。
姜父从内寝出来,一眼便瞧见院中负手而立的女儿,端的是仪表堂堂,越看越让人喜欢。
“给父亲请安。”姜逸撩袍行礼。
姜父笑呵呵的上前相扶,“起来,起来,自家人,哪有这么多礼数。”
“是,多谢父亲。”
“逸儿还没用早膳吧,陪为父用膳如何?”
“好”
席上,在姜父的示意下,连翘盛了一碗清粥奉到姜逸面前。
姜父瞧着姜逸喝粥,余光瞥见她身侧换了侍儿,状作随意的问,“逸儿昨儿身边那个顶好看的侍儿,今儿怎么不在身边伺候了?”
姜逸喝粥的动作一顿,面色如常的编了个理由,“哦,他啊,孩儿留他在院里洒扫了。”
姜父半生心血都耗在姜逸身上了,是何等了解自己女儿这些细微的动作,知道她在扯谎,也不拆穿。他吃着粥,慢条斯理的打探,“我瞧着模样怪周正的,叫什么名字啊?”
“他姓柳,名唤腰腰。”姜逸已经察觉到父亲怕是瞧出了些什么。
‘柳腰腰’姜父在心中品评这三个字,就连名字也是妖妖娆娆的,今晨没来,怕是昨夜浪够了,起不来身子。狐媚就罢了,还这般不知礼数。
想到此处,姜父真是如鲠在喉,对这个柳腰腰愈发的不喜。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和shan,“我瞧着他进退斯文,像是个有规矩的,在你身边多久了?可还尽心吗?”
姜逸想在父亲面前给柳腰腰留个好印象,自然是捡好的说,“他来女儿身边不到半年,但伺候的尽心周到,性子文静守礼,做事进退有度,还识文断字,方方面面都挺好的。”
自己女儿这二十几年来,可从没为那个男子说过这样一长串的好话,就是同自己这个父亲相处,也是恭敬有礼多于小儿女的亲近。姜父心中酸了一瞬,手中的汤勺搅动着碗里白粥的动作也带上了几分烦躁,语气带了几分意味深长,“那可真是个妙人呢。”
父亲这话可不像是夸人的。姜逸失悔,刚刚自己夸的太过,用心太急,竟起了反作用。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饭桌上的气氛有一丝尴尬。
连翘适时夹了一片冬笋,放到姜父手边的碟子中,恭敬道,“主君,这冬笋是节气上刚上来的,十足鲜嫩,奴才瞧您这几日用膳不香,特意吩咐厨房做了鲜辣口的,您尝尝可还合胃口吗?”
姜父再不喜柳腰腰,也不会给自己女儿难堪,立马勾起了嘴角,吩咐连翘,“嗯,看着不错,给大小姐也添一份。”
姜父一边尝着鲜美的冬笋,一边瞧着低眉顺眼给姜逸布菜的连翘。虽然眉目身段上确实没法子和那个柳腰腰相较,但是作为屋里伺候的人,稳妥细致,本分守规矩才是上佳。如此,以后逸儿有了正君,肯定能后宅和睦,不妨碍她前朝的事业。不像那个柳腰腰,这个时辰还赖在主人的床榻上,怎有个下人模样,将来怕是要搅得家中鸡飞狗跳。
这个连翘是他从娘家千挑万选的的侄儿,虽说是个庶出的孩子,但胜在孝顺,在他身边尽心服侍了三年,一个人空守着,从没抱怨过,姜父对他是有几分心疼和爱怜。但女儿在姜父心中才是第一重要,就连自己妻主,都得往后排一排。他原想着此次女儿回来,他在试探着将人送去,若是这几年女儿性子转变,将人收了自然皆大欢喜。但若实在不喜,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为了这他去和女儿对着干。
但这个柳腰腰的做派,他着实是不喜。若放任这样一个人,一直呆在女儿身边,不定惹出多少祸事。
姜父原本还在犹豫,此刻却是在心中拿定了注意。他转眼看向姜逸,笑着开口,“我这几日正愁着一事,想要逸儿帮帮忙呢。”
姜逸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会还要往她院里塞人吧,低声问,“父亲,何事啊?”
“还不是你那亲弟弟,眼瞅着十六了,还跟个皮猴子似的,我想教他些规矩,让他读些书,养一养性情。谁知怎么教,他这脾性就是拧不过来。眼瞅着就要到许人的年纪了,还是那般咋咋呼呼的,我这真的是愁的吃不下睡不着。”
“你身边那个柳腰腰,和他年纪相仿,肯定能和小雁玩到一起去。你又说他的个性子又是个知书达理的,不若借给你弟弟几日。我让他陪着小雁上上课,耳濡目染之下,你弟弟肯定能学着几分他的好处,你说可好啊?”
不是塞人,是要讨人,姜逸下意识的拒绝,“小弟性子活泼,我倒觉得挺好的,再说他年纪还小呢,咱家还愁替他找不到如意妻家吗?父亲不必着急。”
姜父放下筷子叹气,“我看你俩姐弟是要气死我了,一个到了年纪不成亲,另一个也不受管教。真真是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才罢休。”
姜逸知道父亲做戏的成分居多,可谁叫他是自己父亲,从小对她关怀备至,自己也只能赔笑建议,“父亲消消气,不若给小雁多请几个夫子,好好教教,腰腰他年纪还小,再怎么知书达理的,也只是个小孩,哪里比得上学识渊博夫子。”
姜父见商量不行,立马换了做派,先是冷声作做生气状,“我瞧着你是生怕我将你的人摘去吃了,只是调到你弟弟院里几日,又不是将人讨了来,你就这般护着。他就这样合你的意,比你嫡亲弟弟还要宝贝吗?”
接着不给姜逸说话的机会,便立马垂了眼眸,掏出小手绢捂鼻,作伤心状,“也是怪我三年前不知分寸,将你逼出了家门,三年不见,父女情份,姐弟情分这才淡薄了,为父失悔啊!”
姜逸看着父亲这架势,自己不松口怕是不成了,但一想到柳腰腰离了自己院子,衣食住行方面肯定要受委屈。他那样娇气的一个人,姜逸哪里舍得。
姜父到底老辣,余光瞥见女儿面上的犹豫不决,就猜到了七八分,立马开始宽她的心,“为父知道你向来体恤下人,你放心,我定然不叫人欺负了他。白天呢让他和小雁一同玩耍上课,夜里就住在小雁院子西边的小阁楼里,不必去下人房里挤着通铺,清清静静的,你觉得如何?”
姜逸心中叹气,虽然不舍,到底还是答应了。小阁楼清净,他一个人住也行,大不了夜里自己偷偷溜去找他——
姜逸给柳腰腰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柳腰腰心中一沉,给姜逸当奴才就罢了,他心甘情愿的,可要他去伺候旁人,他心中总归别扭。面上立马就委屈上了,但姜逸已然发话,他也不敢违逆。好在姜逸各种哄着,他这才磨磨蹭蹭的搬了出去。
姜雁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小孩心性,没有架子,加上柳腰腰到底是出身上京官宦人家,后又跟了姜逸,无论是见识,还是心性方面,都远胜商户人家长大的姜雁。只一下午,姜雁就被柳腰腰口中那些上京的首饰穿搭,热闹的春宴,以及各色美食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已经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了。
柳腰腰口上说着不合规矩,心中却暗自窃喜,依着他和姜逸的关系,他叫自己哥哥也是应当的呢。
二人一直玩到晚上,用了晚膳,姜雁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并再三叮嘱,明儿一早就得来他院里,和他一块早膳了再一起上课。
柳腰腰哄好了他,才慢慢在侍儿的带领下,去小阁楼。一想到姜逸白天说,夜里过来陪他,柳腰腰心中美滋滋的,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
然而上了楼,推开门,愕然瞧见屋里还有坐了个小侍儿。柳腰腰呼吸一窒,这是怎么回事?姜逸不是说他一个人住吗?
“你就是上京来的哥哥吧?”小男孩约莫十五岁,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面上稚气未脱,脆生生的问。
柳腰腰呆立在门边,迟疑了半响才点点头,又问,“你是?”
“我叫珍珠,是姜宅的小侍儿,平日里在院子里侍候花木,今儿主君派人传话,说让我这段时间搬来小阁楼和一个上京来的哥哥同住,怕你一个人住这里害怕,特意让我来陪陪你呢。”
柳腰腰捏着衣摆,怕不是让你来陪我,是让你来监视我吧!
今儿个姜逸来给他说,主君让他去姜雁院中,他心中就隐隐不安,总觉主君是在想法子支开他,好让那个连翘有机可趁。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忧果真没错,柳腰腰眸光一暗,自打在第一次见面的席面上,他就察觉,姜父看他的目光不喜,那时候他还安慰自己,是自己多想了,现在看来,他应当是极不喜自己的。
柳腰腰神色落寞,许久才淡淡的应了,“哦。”
珍珠是个开朗的,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直缠着柳腰腰一个劲的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哥哥你好漂亮啊,你从上京来,上京是不是很热闹?我听门房上的姐姐们说,上京就是富贵窝,城里的乞丐每天都能讨到一串铜板呢。”
柳腰腰淡淡的道,“上京城没有乞丐。”
“呀,果真富贵啊,连乞丐都没有。”
珍珠一脸的天真,柳腰腰不想再说话了,他打量着这个小阁楼,南北窗户下各放了一张小塌,都只能容下一个人睡。其中一张小塌上的被子已经打开了,一眼就能瞧出,珍珠已经选了那张,自己便转身去另一张塌前。
“这个是我的床吗?”柳腰腰一边走向小塌一边向珍珠。
珍珠点头如捣蒜。
柳腰腰神色淡淡的,“那行,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了。”
珍珠眼中滑过一丝失落,他喜欢这个漂亮的哥哥,还想和他聊聊上京呢,可惜这个哥哥性子冷冰冰的。
珍珠瞧着已经开始脱鞋袜的柳腰腰,瘪瘪嘴,“那好吧。”
柳腰腰刚解了外衫躺下,就听外面楼梯的吱哑声。有人上来了。他心中一紧,不会是姜逸吧?她恐怕不知道小阁楼里还被安排了个珍珠。声音越来越近,柳腰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可如何是好。
“咚咚咚”
“谁呀”珍珠高声问
“是我”
是他的顶头上司,游云哥哥的声音,珍珠猛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珍珠,主子吩咐明天府早上府上各处花瓶要插上腊梅,你快起来吧,今晚上就得弄上,否则明天来不及了。”
“知道了游云哥哥,我这就起。”
珍珠一边穿着鞋袜,一边朝柳腰腰道,“临时来了活计,真不巧,哥哥,我得去忙了,你自己睡吧。”
柳腰腰身子都裹到了被子中,露在外面的脑袋朝他点点头,“嗯嗯,你去吧。”
刚要出门,珍珠有些不放心,又转过身叮嘱,“哥哥,和这一墙之隔的西院是府上女使的住处,那边乱的很,你可别乱走啊。”
“嗯嗯,知道了。”
珍珠随着游云下了楼,声音渐渐远去,柳腰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在想姜逸现在在干什么呢。以前这个时辰,她喜欢靠在软塌上看书,自己要么依偎在她身侧,要么在弹琵琶、岁月静好。要么就是在榻上爱缱绻,总之她满心都是扑在自己身上的。
但今夜,那个连翘肯定又去她房里送汤汤水水的了。
柳腰腰烦躁的翻了个身,又在开始想,什么时候才能返回上京,在这里一点也不自在。
他想回上京了,回那个只有他和姜逸两个人的家。
想到此处,柳腰腰委屈的眼角都湿润了,他抬手揉了揉酸涩的鼻子,暗恨自己软弱。还是姜逸平时对他太好了,这么点事情居然都ren不住的要哭鼻子。
他在被子里抹着眼泪,又听到外面响起了楼梯的吱哑声,柳腰腰狐疑的眨眨眼,珍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他扭头看向门口,万万没料到,居然是姜逸推门而入。
柳腰腰眼眸都亮了,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是难掩的高兴,“姜娘,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和你说了,晚上过来陪你?”姜逸掩上房门,朝他走来。
“可是,可是,”柳腰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了对面的床榻,迟疑道,“珍珠也住这里呢,他一会就回来了。”
“他呀,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姜逸笑道。
柳腰腰先是一愣,立马就反应过来,高兴的问,“是你派人将他支走的啊?”
姜逸笑而不答,在他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问,“高兴吧?”
这要是在上京的正寝,柳腰腰早就爬到姜逸怀里去了,可现在在淮阳姜宅,陌生的地方,加上对面还住了个珍珠,此时虽然人不在,他却怎么都有些放不开。
“当然是高兴的了。”柳腰腰说
姜逸捏着柳腰腰下颌,悠悠的望着他,“我怎么瞧着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不会是小雁给你委屈受了吧?”
“没有没有”柳腰腰连连摇头,“小公子待我很好。”
“那是怎么了?”
柳腰腰扯出一个笑脸,“没什么,我高兴呢。”看样子在淮扬这段时日,他和姜逸呆在一起的是很会很少,而且每次都要这般偷偷摸摸。柳腰腰在心中收拾了自己的情绪,不想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扰了他和姜逸呆在一处的时光。
姜逸这才放心,“想我了吗?”她一边说着话,手已经开始习惯性的捻上了他的唇肉。
柳腰腰慌乱的看向了房门,这小阁楼连个锁也没有,下面时常还会有下人人经过,这小塌只是临时搭的并不牢靠,稍有动作就吱哑作响,他哪有胆子在这胡来。
“姜娘……不行,别……”他偏头想躲,脸却被姜逸修长有力的指节掰了回来。
女子虎口微收,盯着眼前的人,以前的腰腰热情似火,每每痴缠于她。这还是姜逸第一次见他害羞拒绝的模样。心中只觉新奇,手上愈发想逗他,她凑到他耳边,在他最为难耐的地方轻轻吻着,“怎么不行。”
柳腰腰经人事不久,加上姜逸向来正经,从没怎么刁钻的弄过他,他那里经得住这样的撩拨,那口热气像突入其来的电流,从耳后传遍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腹下的一处,他浑身的血液像是立马被点着了一般,被子下立马就有了反应。
他连忙伸手去挡,生怕姜逸发现,然而偏头去寻姜逸的眼色的时候,姜逸的目光已经落上去了。
因为一个吻就这么大反应,柳腰腰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有人,下面,可能会有人。”
“哦,那你要小声些。”姜逸本来只想逗逗他,可看到他这害羞又害怕的模样,忽然就有些把持不住,收不了手,只想多逗逗他。
“姜娘……”
姜逸玩心大起,手已经摸到被子下了,故意深深浅浅的逗弄着。
也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手中一阵抖动,塌上的人便什么都交了。
姜逸瞧着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的人,因为刚刚的扭动,鬓发已经散乱,脸颊上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丝丝缕缕的碎发粘在脸颊上,双目空洞的望着房顶,实在是美丽。
姜逸将手从被中撤出来,故意在他涣散的眼眸前慢慢晃过。
柳腰腰眸中立刻聚起了羞愤的神色,他望着姜逸手上的晶莹,面上爆红,呼吸显而易见的急促了起来。他难堪的转开眼珠,不敢看姜逸,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小帕子,用力扔过去,嗔道,“姜娘,你,你快擦了。”
带着他身体清香的帕子扔到了她脸上,姜逸偏头一笑,也不恼,将‘砸’到脸上的帕子拿下来,慢条斯理的擦着一根根修长有力的指节。
他缩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双丽目,颇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姜逸不疾不徐的擦手。她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的模样,身上的衣裳齐齐整整,呼吸如常,就连面上也是一分红晕也无,只是右手的袖子因为刚刚手探进被褥中,堆积起了一点褶皱而已。
反观自己,自身上的衣裳被随意的扔在她脚边,裤子搭在床头上,只能用被子掩住一身的糟乱不堪。
这场情事,当真是不平等极了。
姜逸随手将帕子扔到他枕边,轻声道,“珍珠估计一会就回来了,你收拾收拾,我先回去了。”
柳腰腰不敢看那帕子,也不敢看她,轻轻点头。
直到姜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盯着合上的房门发了许久的呆,才摸摸索索的在被子中慢慢穿上一件件衣服裤子。
草草的收拾好了自己,他看着枕边的帕子却犯了难,这要怎么处置合适?
肯定是不能随便扔了,也不能带在身上,如若被人瞧见,他也不用做人了。柳腰腰纠结了许久,才决定将其压在床榻的被褥下面。先藏起来吧,明天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能洗出来。
他将帕子压到了最深处,又将床榻捋好,才抬眼环视左右,又检了查一遍,生怕有什么差错,叫一会回来的珍珠察觉出端倪来。
鼻子嗅到一股腥咸的味道,柳腰腰红了面庞,赶紧起身推开东西两扇窗户。
穿堂风一吹,屋子里的味道慢慢散去,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关窗户,上塌。
他还是和姜逸第一次这样玩,和偷情一般,ciji归ciji,可是这个床榻这样的小,姜逸只能憋着火回去。
柳腰腰想到此处,眸中闪过一丝担心,姜逸被撩了心神,那个连翘又没脸没皮的往上凑,不会就叫他乘虚而入的勾*引去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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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28章
◎阁楼偷会2◎
午间,姜雁午觉时分,柳腰腰终于可以忙里偷闲,歇息一会。他在院中的藤椅上坐着晒太阳,刚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就听院里的小侍儿来禀报,大小姐身边的人来找他了。
柳腰腰惊喜的放下茶盏,“快请进来。”
来人正是日冕,柳腰腰以为是姜逸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心中美滋滋的屏退左右。待到院里只他们二人,柳腰腰才一脸期盼的看向日冕,“日冕,你怎么来了?”
日冕屈膝行了常礼低声道,“公子,奴才过来是有事情向您禀报。”
柳腰腰眨眨眼,“什么事?”
日冕转着眼珠瞧了瞧左右,确认无人,还是谨慎的朝着柳腰腰靠近一步,垂首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自从您从家主院里出去,那个连翘一天好几遍的过来送东西。有时候深夜都还过来,他打着正君的招牌,家主又不好不见。”
“尤其是昨个儿夜里,打扮的也忒清凉了。”
这些事情柳腰腰大致有个猜测,只没料到这个连翘看上去本本分分的,居然如此放得开。他心中有些着急,“那,那家主理会他的吗?”
日冕摇摇头。
柳腰腰松了口气。
良久,柳腰腰打量着站垂手站在自己面前的日冕,他是小新的人,和自己关系不算近,今儿个倒奇怪,肯来给自己通风报信说这些。
柳腰腰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笑道,“日冕,你怎么愿意同我说这些?”
日冕双膝跪地,恭敬道,“公子,虽然奴才伺候您的时日不长,但是受您恩泽颇多,自然寻着机会就想报答公子的恩泽。”
柳腰腰一愣,姜逸屋里的碎银子,经常被他用来打赏下人。没成想他眼里看不上的一些黄白之物,倒是替他收买了人心。
“起来吧”柳腰腰抬手虚扶,“多谢你这样替我打算考量,你放心,只要我在家主身边一日,就亏待不了你们这些为我奔波的人。”
刚起身的日冕复又跪下,结结实实的叩了个头,“多谢公子,奴才愿意为公子效犬马之劳,还请公子不嫌弃奴愚笨。”
柳腰腰这次将人结结实实的服了起来,“好了好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了。”
日冕抬眸,对上柳腰腰的视线,语气真诚,“公子,您得想个法子了防着这个连翘了,他又是一味的可怜,低三下四的。就怕长此以往,家主对他动了恻隐之心,那时候就不好办了。”
日冕在正寝伺候了三年,若说小新了解姜逸的秉性,他何尝不是揣摩了个七八分呢。他亲眼瞧着柳腰腰是怎样上位的,他家主人就是吃柔弱可怜,不能自救的那一套。这个柳腰腰虽说出身不高贵,可脑子却是个聪明的,对他们底下人更是十足的大方,又是这样的讨姜逸喜欢。他冷眼瞧着他家主子对柳腰腰的热乎劲,心中相信,这个柳腰腰如今正是潜龙在渊,以后定有一飞冲天的时候。
柳腰腰眸中一冷,“我知道了。”
“那奴才先告退了”日冕瞧他神色,像是心中已有了成算,便告退。
柳腰腰抬眸之时,眼中的冷色已经一扫而空,蒙上了柔和的笑意,“嗯嗯,回去吧。”——
是夜
忙完一天的珍珠回到小阁楼刚歇下,不出意外,游云管事又来叩门,说花暖房里培育的金丝菊花枝忽然都焉了,让他赶紧去看看。
珍珠长叹一口气,苦着个脸开始穿衣服,忍不住朝着对床的柳腰腰抱怨,“哥哥,你说我最近是不是撞了什么邪神了,怎么天天都有不好的事情,这个年节,我都没囫囵睡个一个好觉。”
躺在床上的柳腰腰面上滑过一阵心虚,只能柔声安慰他,“怎么会呢,年节下事情多罢了,兴许过了年就好了,你别多想。”
“外面怪冷的,你把我那个护膝穿在身上吧,你侍弄花木的时候经常要趴跪在地上,有了护膝膝盖会好受些。”
珍珠错眼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护膝,那副护膝是狐狸毛做的,一瞧就十分珍贵,他们下人哪有这样的好东西,肯定是哥哥在大小姐身边当差的时候得的赏赐,虽然心中想要,但到底不好意思,移了眼,摆摆手,“不了哥哥,我干的是脏累的粗活,你这皮子娇贵,给我用岂不是糟蹋了。”
这种成色的皮货在上京姜府里面,柳腰腰要多少有多少,从未觉得是多么了不得的东西。此时送给珍珠也是想要弥补这几日对他的折腾。他心情很好,笑着从床上爬起来,亲自从架子上将护膝取了,递到珍珠面前,“拿着吧,送你了,你叫珍珠,这护膝毛色雪白,和你的名字正配呢。咱们有缘住在一处,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了,快收下吧。”
珍珠小小年纪,又是贫苦出身,最终还是没能抵抗的了这毛茸茸的诱惑,小心翼翼的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哥哥。”护膝的皮毛拿在手上,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软,还要暖。这么漂亮的哥哥,肯定很得大小姐喜爱吧,所以才能得这样好的赏赐,然而这样好的东西,他都能随手送给自己。珍珠心中羡慕的紧,自己爹爹怎么就没给自己生一副好皮囊呢?
柳腰腰笑道,“不客气,你快去忙吧。”
“好,那我就走了啊哥哥。”珍珠抱着护膝,朝柳腰腰再三挥手,才离开。
珍珠出了房门,柳腰腰估摸着姜逸肯定要来了,便也不再上床,移步到窗边的小镜子前,用小梳子打理着发髻。果然不消片刻,他就听到了脚踩在楼梯上的吱哑声。
柳腰腰心中甜蜜,也不着急去迎,而是对着镜子轻轻转动着头,欣赏着镜中姣好的容颜。虽不施粉黛,却也别有一番清丽的风姿。那句诗词怎么说来着,‘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个寡淡的连翘哪里配和自己相提并论,他对着镜子满意的笑了笑,才转身去给姜逸开门。
“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姜逸一边进屋一边说,“跟做贼似的。”
柳腰腰将门合上,转身见姜逸已经坐在了他的小塌上,他慢慢走到姜逸身前,红着脸道,“可不是呢,如此这般偷偷摸摸的,弄的人家像是被养在花枝巷里的暗门子似的。”
柳腰腰故意说这话,一半是在玩笑,一半是想试探,姜逸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难道一辈子这样遮遮掩掩的吗?
他悄悄抬头去寻姜逸的脸色,姜逸却没听出来他这弯弯绕绕的弦外之音。
自从昨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见识了不同风情的柳腰腰,看着他被欲念折磨的疯魔还想装清纯懵懂的模样就觉得有趣。明明身子和人都是想的发疯,嘴上还要说着不要。但只要她的手稍微离开一点,他又会恬不知耻的凑上来。
姜逸被他面上一套心里一套,床上一套床下一套唬的一愣一愣的。真真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白天接见上门来拜会的亲朋好友的时候,都走了几次神。一到夜里更是立马支走了珍珠,急不可耐的就过来了。
她那有心思去猜他话里的弯弯绕绕,抬手将人揽在怀中,还没等他在腿上坐稳当,手已经隔着衣料摸了上去。
“呜……”柳腰腰咬着唇肉,不敢叫出声音来,怕被下面经过的下人听见。
然他第一次见姜逸这般着急,心中大为满足。
姜逸手上手上的动作不停,另一只手捏了他下颌,见他双颊绯红,眼神迷离,紧紧咬着唇,鼻腔还是会有呜呜咽咽的声音。
她将人结结实实的欺负了之后,在他床头的亵裤上蹭了蹭手,起身欲走。
柳腰腰仰躺在床上,还没从刚刚的迷乱中缓过劲来,余光瞥见姜逸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的模样,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就升起来了。
他费劲的支起虚脱了好几次的身子,抬手抓住了姜逸的衣袖。
姜逸回眸,目光顺着那一截光洁的小臂落到柳腰腰潮红的面上,疑惑的问,“怎么了?”
柳腰腰垂眸咬了咬唇肉,强压心中的委屈,低声,“姜娘,还没尽兴吧?”
姜逸略带嫌弃的目光落在只容的下柳腰腰一人躺着的小塌上,眉头轻皱,摇了摇头,“等回上京再说。”
柳腰腰仍不松手,裹着被子慢慢从床上跪坐了起来,声音更低了,但还是字字清楚,“我,我还有别的法子伺候。”
姜逸想到了第一次的时候,他埋头的模样,心中猜到了七八分,眸中染了幽深,“什么法子?”
柳腰腰对上姜逸的眸子,见她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幽深,便知她猜到了。
昨夜里姜逸走的时候他其实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一直没能下定决心。今儿日冕同他说的那番话,他的念头便坚定了几分,若是放这样旷着的姜逸回去,无异于放饿虎下山,那个连翘就成了送到老虎嘴边的肉,难免不会干柴烈火。
自己倒为他人做嫁衣了。
他眸中滑过一瞬的冷意,心中拿定了主意,抬手扯过搭在床尾的外衫,囫囵的穿好,然后赤脚从床上跳了下去。
冬日的地板太凉,冷的他叫出了声,加上刚刚几次脱力,猛地跳下床来腿都软了,嘴中没忍住叫出了声,“嘶……”
姜逸见状心疼的将他扶住,抬手理了理他歪斜的衣领,大冬天的他就松垮垮的披了一件不算厚实的下人衣裳,小腿都还露在外面,“算了,这大冷天的,怪折腾人的。”
柳腰腰刚刚心中的那一丝酸涩,被姜逸这软语一哄,立刻就消失无形。他此时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他的姜娘就是爱他的。他这样宝贝的姜娘,可不能让别人抢走。他捧起姜逸的手,用舌头舔舐着她食指的指腹,声音软成了一滩水,“我……,我,愿意的姜娘。”
姜逸被他推坐在小塌的床沿上。
对上柳腰腰盛满爱意的眼眸,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愧疚。在外人面前,看似她对柳腰腰很好,把他从教坊司捞出来,之后对他及尽宠爱。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始至终,都是垂涎他的身子,可怜他的际遇。对于他这个人,她好像没有什么发自内心的喜欢。
所以在回淮阳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将他隐藏在日光下,更是从来没有替他规划过未来。
身下异样的、前所未有的快乐拉回了姜逸纷飞的思绪,她垂眸看着腿间跪着的人,将手放到了他毛茸茸的头顶,有一搭无一搭的顺着他缎子似的青丝,或许可以从今以后试着去爱他。
仿佛爱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年三十,姜宅张灯结彩。
因为姜逸这样的大人物回来,姜宅今年的年节格外热闹。但凡能和姜家能粘上一星半点关系的,都领着老小孩来姜宅拜年。不为别的,就为万一能见着姜逸,自己的孩子合了她的眼缘,以后但凡提携一二,那都是一辈子的福气。
姜逸这几日身心舒畅,只要是带着小孩上门的,她都一一给了红包,遇到个别可爱的还会抱一抱、逗一逗。姜父更是欣慰,觉得自己女儿终于不在像个菩萨一般冷清,而是有了寻常人一般的笑模样。
见她这般喜欢小孩,便忍不住的劝一劝,“逸儿,你看小孩多可爱,你也老大不小了,纳几房夫侍儿生几个也好啊,咱姜家就更热闹了。”
姜逸想到柳腰腰才十六,垂了眸子没接话。
每次一提到这个问题姜逸就这这个模样,姜父早就习惯了,并没有影响他过年的好心情。
大年夜,一大家子欢欢喜喜的吃完团圆饭。
按照规矩,姜逸同她的姊妹兄弟是要在祠堂守岁的。可她惦记着一个人在小阁楼的柳腰腰,待姜母姜父一走,便不着痕迹的开溜。
刚走出祠堂,身后就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大姐姐。”
姜逸回眸,花坛的桂花树后面,探出一个小脑瓜,正是她一父同胞的亲弟弟,姜雁。
“小雁,出来干什么?”姜逸只得停下脚步问他。
听着姐姐
声音温柔,姜雁这才敢从花坛后面出来,慢慢走到姜逸面前,轻声道,“我看见大姐姐出来了,所以才跟出来,大姐姐你去哪呀?”
人人都跟他说,大姐姐在上京做大官,是家里最出息,也最厉害的人。姜雁不知道大官是有多大,但是见家中最厉害的母亲,都对大姐姐的话言听计从,他就知道,大姐姐是家里最说了算的人。
以前大姐姐在家的时候很宠他,她走了的时候,自己哭了很多场,盼了三年才把大姐姐盼回来,望着那熟悉的面庞,他又觉得陌生。大姐姐周身的气势变得冷冷的,也不似之前那般,爱将自己抱在怀里,斗自己开心了,
姜雁有些不敢在靠近了。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说大姐姐过完年就要去上京了,他心中开始着急,想着今天又是年节,便鼓起勇气跟了出来。
姜逸随便扯了个理由,“祠堂闷得慌,我出去转转,外面风大你快回去吧。”
“大姐姐骗人”姜雁噘着嘴,“大姐姐肯定是去找柳哥哥吧。”
姜逸眸子微张,“你怎么知道?”
“大姐姐别忘了,柳哥哥天天和我呆在一起,我们玩得可好啦,他天天上课走神,时而脸红时而搅着帕子,和画本上思念妻主的样子一般无二。他是大姐姐身边的人,还能想着谁,肯定是在想你啦。”
“我缠着他使劲问,他就都给我说啦,原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姜逸苦笑,这个腰腰,真是一点憋不住事情。
“算你猜对了,但是,小孩不准管大人的事情,赶紧回去。”
姜雁见姐姐模样随和,便大了几分胆子,小声道,“大姐姐,我帮你打掩护,也帮你保守秘密不告诉爹爹,你也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姜逸垂眸,姜雁还没到长个头的时候,身量不高,只到她胸前。她笑着审视着眼前的小孩,小小年纪一肚子心眼,难怪自己老爹管教起来犯愁,“你说说看。”
“大姐姐去上京的时候可不可以把我带上,我也想去上京。”
“为什么?”
“这几天我和柳哥哥在一起,他给我讲了好多上京好玩的东西,我在淮阳都呆腻了,爹爹管我管的又严,不准出门,不准大声笑闹,家里好没意思的。”
姜逸摸了摸他的脑袋,软声道,“爹爹对你确实是有些严厉了,但也都是为了你好。”
姜雁仰头分辨,“我当然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跟在大姐姐身边,大姐姐你教导我的话,爹爹肯定也会放心吧。”姜雁拽着姐姐的衣袖撒娇,“姐姐,求求你了,带我去吧。”
父亲想给他找个官宦人家嫁了,给他看的那些画像他都不喜欢,他也想和大姐姐一样,不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不成婚。只要跟着姐姐去上京,父亲短时间内就没法子逼着他去相看了。
姜逸想了想,“年后我同父亲商量商量,父亲同意的话我就带你去,如何?”
“哇,好呀,好呀,谢谢大姐姐。”
姜逸看着蹦跶的姜雁,目光柔软了几分,“好了,回去吧。”
“好,姐姐你去忙吧,父亲那边我来打掩护。”
姜雁高高兴兴的回了祠堂,没有发现另一颗桂花树后面的阴影里,藏着一个连翘。
小阁楼上
珍珠告假回家和家人团圆了,柳腰腰一个人倚在小窗边上,呆呆的看着天空中皎洁的圆月,远处时不时会有烟花升空。到处都很热闹,家家都在团圆。此时在父亲在漠河,肯定也同样看着天上的月亮,思念着自己吧。
他沉寂在自己的忧伤里,就连姜逸什么时候进门的都没有发觉。
清辉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孤寂的模样,姜逸有些心疼,慢慢走到他身后,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轻轻披到他肩头。
柳腰腰一愣,扭头望去,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他不可置信的张嘴,“姜娘,你,你怎么来了?”
他已经做好了她今天不会来的准备了,毕竟这样的大日子,她得陪家人。
姜逸从身后揽住他的腰肢,脸贴着他的侧脸,果然冰凉一片。她紧了紧手臂,让大氅将他裹得结实,吹不进一丝冷风才作罢,“当然要过来陪我的腰腰过年啊!”
短短的一句话,直击柳腰腰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眼泪一下子就蓄满了眼眶。
“姜娘,你真好。”柳腰腰的声音带了哽咽,“可是,你今夜该陪在家人身边呢。”
姜逸温声道,“你不也是我家人?”
泪水模糊了视线,柳腰腰摇摇头,“我,我不配吧。”
“怎么不配,我和腰腰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姜逸此时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是自卑的。
“姜娘……,嗝……你……,你,真好”柳腰腰已经抽捏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一双泪眼看着身后的姜逸,深情的道,“姜娘,腰腰要一辈子伺候你。”
姜逸笑笑点头应了,又抬手替他擦干眼泪,看着外面的烟火心中生出了一个主意,“走,我带你出去玩。”
柳腰腰呆呆的问,“这么晚了,去哪啊?”
“淮阳可是有名的水城,江边上有商船,一到夜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很好玩呢。”姜逸低低声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淮阳,要是没看着,就太可惜了。”
柳腰腰眸中已经神采奕奕的向往着了,可心中还是有顾忌,他抓住姜逸的手,有些担心,“可是,可是,要是被主君发现……”
发现了就要把连翘塞过来了,他固然想和姜逸去玩,可若以这样的代价来换,他不想。再加上,主君本就不甚喜欢他,若知道他和姜逸大过年的出去玩,肯定会觉得是他引诱的,更不喜欢他了。
“我在呢,你怕什么?”
柳腰腰被姜逸拉出了门,虽然心中还是忐忑,可看着身侧的意气风发的女子,身上她的大氅将他罩的暖呼呼的。管他的呢,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他拒绝不了眼下这份欢愉。
姜逸策马带他来到了淮河边上,果真如她所说,江上辉煌一片。
二人手牵着手,穿梭在练成一片的商船上。吃了宵夜,看了杂技,打赏了乞讨的小乞丐,在满天烟花和新年的钟声中放了祈福的花灯。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是柳腰腰写下的愿望,看着她和姜逸的花灯慢慢远去,柳腰腰双手合十,祈求上苍保佑他的愿望成真。
然而一阵西风起,他们的花灯被吹的摇摇晃晃,火焰摇曳的厉害,最终竟灭了。
柳腰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喃喃道,“怎么灭了?”一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周身的情绪变得落寞,他难过的看向姜逸。
姜逸见状赶紧安慰他,江上风大,难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柳腰腰却怎么都释怀不了,姜逸见他难过,便花了银钱,命人划船过去,将那盏花灯复又点燃。
“现在开心了吧。”姜逸看着柳腰腰因为重新燃起的花灯而勾起的嘴角,自己也笑了。
二人回到姜宅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姜逸直接将柳腰腰带回了她的院子。柳腰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看着周围精致的陈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许久才唤人。
日冕闻声进来伺候,坐在床上的柳腰腰问,“姜娘呢?”
“回公子,今儿个是大年初一,要拜神祭祖,大小姐和家主一早就出门去了,约莫得午膳时分才能回来呢。”
柳腰腰点点头,自己是男孩子,往年母亲带着姐姐们去拜神祭祖的时候,他都是跟着父亲在府上候着的。他没参与过这些事情,自然也就忘记还有这么个章程。
“哦,那梳洗吧。”
“是”日冕抬手上前,扶榻上的柳腰腰起身。
“公子,公子,不好了,”柳腰腰抬头,瞧见月华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公子,主君派人传话,让你立刻去正寝。”
柳腰腰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刚刚升起的日头,此时最多也就在辰时(早上九点),也不知自己挨不挨的到姜逸回来。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以后恢复九点更新,有两个预收,求收藏呢,爱你们。
29
第29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姜父作为主君,操持内外,年前是一丁点也没闲着,好容易过完年,今日府上的女人都去拜神祭祖,年后这些礼节不干后院男子的事情,他这才闲了下来。
今日用了早膳,正好问问连翘这几日给姜逸送茶点,可送出什么进展了。
连翘进屋后白着一张小脸,小声道,“禀主君,奴才日日都去大小姐院里,可每次放下东西,大小姐就将奴才打发出来了。”
姜父眼睛一眯,冷声,“你话里这意思,还是大小姐的不是了?让你去送东西,你个榆木脑袋就只会送东西吗?不会上赶着些!你自己不上进,端着立着的,你还指望你主子来将就你不成?”
连翘见姜父生气,立马跪俯在地,颤着身子辩解,“主君息怒,奴才万万不敢有此意,求您容奴才细禀。”
“说!”
“禀主君,并非奴才不上进,也不是奴才不殷勤,实在是那个柳腰腰,他整日狐媚着大小姐夜里去小阁楼相会。奴才每每等到深夜才等到大小姐回来,再去拜见,大小姐便是意兴阑珊了。”
姜父瞪大了眸子,大声,“你说什么?我不是在小阁楼还安排了一个侍儿吗,逸儿她那有机会去?”
“奴才不敢扯谎,定然是那柳腰腰想法子支走了珍珠,再狐媚了大小姐过去。” 连翘又叩了个头,继续道,“大年夜那日,奴才亲眼瞧见,那个柳腰腰狐媚着大小姐,让大小姐带他出府去了。”
“你是说大年三十,守岁那晚,逸儿带着那小贱人出门玩去了?”姜父声音又拔高了两度,满脸的不敢置信。
“是,奴才亲眼瞧见的,不敢说谎。”连翘偷偷瞧着姜父眸中已然蕴了怒气,又继续添了一把火,“主君,那个柳腰腰狐媚惑主,您要是放任不管,大小姐性子又好,奴才担心大小姐日后正被他狐媚了去,满心满眼的就他一个人,也不娶正君,那就不好办了。”
这话戳到了姜父的痛处,他当即就吩咐左右侍儿,“去,去小阁楼将那个贱人带过来。”
连翘仍在拱火,“此刻人不在小阁楼,昨夜就去了大小姐院中呢。”
由此,姜父的怒火达到了巅峰。
柳腰腰得了令心中虽然慌张,但还是强迫自己想应对之策。
他趁着换衣裳的空档琢磨了一番,定然是大年夜姜逸带着自己出府的事情被主君知道了,要是情形再差些,那就是自己同姜逸在小阁楼里面厮混的事情也露馅了。
在主君眼中,自己便是那不安分的奴才,一味撺掇着他的宝贝女儿胡来。自己到底已经是姜逸的人了,主君再生气顾忌着自己女儿的脸面也不会发卖或者打死他,但是为了正风气,问话之后,一顿杀威棒肯定是免不了的。
他想起以前在家中时候,父亲身边的贴身侍儿爬了母亲的床,当时父亲气急,当着满院子的下人的面,赏了一顿杀威棒。当时在场的小侍儿告诉他,是褪了裤子打了,他当时就皱了眉头,这也太折辱人了。后来那个侍儿还是被母亲提拔成了通房,成了他小爹。只是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再没了往日的灵气,畏畏缩缩,目光闪躲。
见他这副模样,他当时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来杀威棒是这个意思,不为了体罚,而在诛心。
这是官宦人家后院主子威慑后院常见的手段,不知商户人家是不是也是这样震慑,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今日怕是要难堪至死。
柳腰腰越想越害怕,如今自己身边唯一可用的便只有日冕和月华二人,然而他们两个都是上京带过来的,头一次来淮阳,对姜宅和淮阳都不熟悉,短时间内是根本有办法给姜逸通风报信。柳腰腰闭了眸子,脑子飞快的旋转,到底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公子?”日冕也着急,六神无主看着柳腰腰问。
柳腰腰定了定神,将他招到身前低声吩咐,“日冕,一会等我跟正寝的人走后,你悄悄去小公子院里,求他想办法给大小姐递信,只要大小姐能及时赶回来,我就没事了。”
“可,可小公子能帮忙吗?”日冕有些担心的问。
柳腰腰叹了口气,“没别的法子了,我今天能不能囫囵回来,就看你能不能说动小公子,将大小姐请回来了。”
临危受命,日冕知道自己不能再这般惊慌下去,这何尝不是柳腰腰对他的考验,这事办的好,不说以后在府上的地位,一顿赏赐定然是能得的。他努力稳住慌乱的心神,坚定的点点头,“奴才必想尽办法,拼经全力求小公子帮忙。”
“好,就靠你了日冕。”柳腰腰拍了拍日冕的肩头,外间传话的侍儿又出声催促,知道不能再磨蹭去,只得扭头出门。
一路上柳腰腰琢磨着姜父可能会问什么,自己该如何答话。又细细想了一遍这几日在姜宅可说话办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忽然想起,小阁楼的床榻下面还压着沾了乌糟的帕子,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停下脚步,想要借故回去收拾,可抬头却看到近在咫尺的正寝大院,柳腰腰心都凉了半截。
带路的侍儿扭头催促,“快些,别让主君等着急了。”
柳腰腰眸只得在心中祈求,别被翻检出来,否则他真没脸活下去了。
等进了正寝的院子,他便不敢乱瞧乱看了,余光瞥见姜父在廊下摆了椅子。他屏气凝神朝着上首坐着的姜父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叩拜大礼,“奴才拜见主君。”
跪着等了许久,上首的人才悠悠的发话,“过来。”
没叫起身,叫他过去,显然不是让他走过去了。柳腰腰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这辈子他还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然而他现在还不能触怒姜父,否则怕是有跟侮辱人的法子来收拾他。他得忍着,忍到姜娘来救他。
柳腰腰坚信,只要姜逸收到信,一定会快马加鞭的回来护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道,“遵命”然后垂着头慢慢爬到离姜父一步的距离的地方停下,又磕了个头。
“知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上首的人开始问话。
柳腰腰以头触地,恭敬的回话,“回主君的话,奴才不知。”
“哼!好一个不知。”
上首人拍桌子的气势很足,柳腰腰的姿态放的更低了,身子又往下俯了几分,“请主君明示。”
“我且问你,大年夜,你在哪?还有,我让你住在小阁楼里,你晚上却把珍珠支走,是做什么?”
柳腰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果然是样样都没捂住,全漏了个彻底。此时强辩已是无用,他轻声承认,“大年夜是大小姐带着奴才出府了。”
“那小阁楼里面呢?”姜父望着跪在院中的柳腰腰,冷声道,“抬起头来回话。”
柳腰腰只得直起身,余光看到姜父歪坐在正寝游廊下,他身侧站着连翘。其余的侍儿也远远的站着,满院子只他一人跪在院中。
姜父也垂眸打量着柳腰腰,水蛇腰,削肩膀,眉目之间骚里骚气的。大年夜本该是守岁纳福的日子,好好的女儿都是被他带坏了,才不顾风俗礼法,带着他出去浪。
一个人跪在院子里的的柳腰腰心中难堪,小阁楼里的事情哪里是能说的出口的,想了半响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说辞,只得避重就轻的答,“奴才没有支走珍珠。”
姜父心知肚明,珍珠多半是自己那女儿支开的,便不再揪着这个是问他,而是转了话题,开始盘问他的出身,“我且问你,你是何方人,你父母是做什么营生的,因何入的大小姐身边?”
这话就把柳腰腰问到了,若照实说自己出身官宦人家,姜父必定刨根问底,那自己在教坊司呆过的事情说还是不说,说了姜父对他的厌恶更甚,更坐实了他勾引姜逸私会,狐媚惑主,肯定会想尽办法遣了他。若执意隐瞒,他将来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他可是姜逸生父,拆穿了谎言那日,也容不得他。
该怎么办呢?柳腰腰心中着急。
姜父见他半响不答话,心中的火气立马就起来了,边上的连翘看出了端倪,更是一个劲的冷声催促,“主君问话为何不答,难不成你的出身难以启齿不成?”
连翘这句话给姜父点了个醒,他睁大了眸子看向柳腰腰,抬手指着他,不可置信的问,“你……你,不会是个窑子里玩意儿吧?”
局面越来越糟了,柳腰腰否认不是,承认也不是,只俯跪在地上,心中祈求着姜逸能快些来。
柳父见他这模样,心都凉了半截,气的将手边的茶盏尽数扫落在地。茶盏应声而碎,摔得四分五裂,几枚瓷片余势不绝的滚到了他脚边。那清脆的声音仿佛砸在了柳腰腰的心上,砸的他心间一颤。
柳腰腰一个劲的不说话,姜父更气了,“你哑巴了不成,问了半天不会话,你不是以为爬上了主子的床榻,我就收拾不了你了?”
他顾不得姜父言语间的刻薄,以及说了会不会把教坊司的事情抖搂出来,此时他只*想拖延些时间,等姜逸回府,他轻声回话,“主君容禀,奴才是上京人氏。”
“继续说!”
“家母原在朝为官,父亲母亲原配正室,奴才是家中幺子。”
此话一出,满院子,上至姜父,下至伺候的侍儿都愣住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官家公子,特别是连翘,眼中蒙上了一层嫉妒,但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悄悄向姜父进言,“主君,官家公子,怎会无名无分的跟在大小姐身边?”
姜父也觉得不像,他又不是没接触过官家公子,模样暂且不提,家教性情都是顶顶好的,哪里像眼前这个,眉目含春,当个侍儿却爬了主子的床榻。
爬床也就罢了,总归他这女儿又不吃亏,只是他看不惯这般狐媚的,他家逸儿是一个多受礼正经的人,被他引诱的在小阁楼幽会,大年夜不顾团年守岁的好意头,带一个下人出了府上。
“继续说,你要是敢扯谎,不等逸儿回来,我便拔了你的皮。”姜父眯了眯眼睛,倒要看看他后面要怎么说。
柳腰腰只能捡着能说的,比如母亲犯事,家中被抄,他被打入大牢的事情。细细的,慢慢的说着。
姜父正听着起劲,却见柳腰腰每每停下,不催促就不说,心中烦躁,“让你回话你痛痛快快的回,怎的问一句答一句。”
柳腰腰只得再把姜逸天牢救他的事情,模棱两可的说了一遍,决口未提自己被没入教坊司的事情。
已经讲得口干舌燥了,他瞅地上慢慢变短的影子,能说的都说了,也才拖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双腿早就麻木,钻心的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滴在面前的青石地砖上。
上首的姜父催促他继续,再说下去就到教坊司了,他如何不要尊严的求姜逸相救,以及送上姜府的事情。这些事情大庭广众之下,他说不出口。
姜父再三催促,柳腰腰任旧跪伏在地,不张口的倔模样,惹得姜父火冒三丈。再加上他说的这些事情离奇的很,就跟画本子里英雌救美似的。
但是画本上的美人多是山中精怪,端的食人精气。
姜父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落在柳腰腰面上,真就漂亮的不像话。该不会真是妖怪变的吧?他心中开始打鼓,不敢靠柳腰腰太近。
或者会不会给他女儿下了什么降头?
听闻有一种降头,下到女子身上,便可让那女子对下降头的男子一心一意的痴迷,眼里再看不进旁人。
他这个女儿从小冷情冷性,喜好也古怪,特别是刚上学堂那些年,好研究志怪之事,还去佛寺求问大法师,探讨什么前世今生,魂魄轮回。当时可把他吓得不轻,以为她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好在她也就一头热了一年左右,忽然有一天便再也不提了,将所有志怪的书本也好,物件也罢,统统收捡,再没提过半个字。
这个柳腰腰,自己一问他身世他就吞吞吐吐,答的颠三倒四,漏洞百出。姜父越想越觉得可疑,可是看他在日光下跪了大半个时辰,却什么事都没有。妖怪都是怕日光的,这个柳腰腰在日光下没有魂飞魄散,那就不是妖怪了。
姜父心头一跳,看看柳腰腰再看看连翘。女人只要开了荤,哪有不找新鲜的。越发觉得是柳腰腰使了外门邪道的手段。他衣袖一挥,冷声吩咐左右,“去,将这小贱人的行囊都翻检一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这几个字如同炸雷,落在柳腰腰耳中,他不知道自己理解的不干净,和姜父理解的不干净不是一个意思。只以为昨夜自己没住在小阁楼,那东西早就被人发现了。此时姜父派人去搜,不过是要逮个证据,寻个由头来处置他罢了。
顿时万念俱灰,一张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姜父见他这模样,就觉自己是猜准了,心中庆幸,幸好是发现的早,要不他好好的女儿,就被这些歪门邪道的玩意儿给祸害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刚刚派出去的小侍儿便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以红绸覆盖着,姜父见了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声问,“是什么?”
捧着托盘的小侍儿年纪还小,云英未嫁,当时他们几个从小阁楼的床铺下面翻出这个东西的时候吓了一跳。都不敢大刺刺的拿过来回话,随手找了个红绸遮掩了一下。
“是……,是……”
连翘得了姜父的眼色,上前揭开红绸。
姜父远远只瞧了一眼,立刻就明白过来,面上勃然大怒,“你个蠢材,还不拿去烧了。”
那侍儿慌慌张张的退下,不明白自己怎么无缘无故的还得了一顿骂,余光瞥向跪在那的柳腰腰,心中啐了一口,总归都是因为他。看着年纪比自己还小上些,怎的这样没脸没皮的。
姜父目光落在柳腰腰面上,气道,“以为你使了手段,没想到你是纯骚纯下贱。”
“我,我逸儿怎么遇上你这么个……”姜父对着挺身跪地的柳腰腰,指着鼻子骂。
自家妻主的花花事情也不少,他这些年府里府外也算是见识了不少浪的,就没见过那个像他这般骚浪的。
姜父向来泼辣,此时都有些骂不出口,况且那玩意叫当众翻检出来,虽说骂的都是这个柳腰腰,但是逸儿面上到底也不甚好看。
大庭广众之下,隐私的东西被翻出来,还被这样骂,柳腰腰面上早就难堪的绯红一片。
姜父一巴掌甩在柳腰腰面上,声音发狠,“你这样的玩意,我断断不会让你留在我儿身边。”
姜逸火急火燎的赶到正院,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住手”她冷呵一声,几个纵步来到柳腰腰身侧,单膝点地,将歪倒在地的人扶在起来,靠在自己身前。用手将柳腰腰的脸抬起来,五个手指印赫然印在脸上,半边脸都肿了。怀里人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
姜父站在上首,看着柳腰腰那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的模样,心中就咯噔一声,只觉不好。
错眼再看自己女儿,果然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姜逸粗粗检查了一下怀里的人,碰到他腿的时候,他疼的脸都白了。当着人她不方便检查,便暂时将他搀扶了起来。
就这小小的动作,柳腰腰都疼得牙关打颤,姜逸见状心疼的不行,转眼望向姜父,冷声,“不知为了什么事,父亲这样大动干戈”
“逸儿,为父并没将他如何,不过是传来问话,他品行不端,才打了一巴掌而已。你怎么能为了个下人,这样和爹爹说话呢?”
“什么品行不端?”姜逸已经猜到应该是大年夜出门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了,以为是他挑唆的。她心中自责,是自己没护好他。
姜父哪里能将小阁楼的事情当着女儿面说出来,更不敢提自己派人翻检出了污秽之物,只能说大年夜的事情。
“父亲何故把屎盆子扣到他头上,是我,是我执意带他出门,父亲何不来罚女儿?”姜逸冷冷的看向姜父,“女儿自己身边的人,若有不是,自有我自己处置,父亲未免操心太过了。”
她这话说的毫不留情,姜父心中一痛,看向姜逸的眼神十足的失落,“逸儿,为父,为父都是为你好啊。”
姜逸对上父亲那深受打击的模样,心中烦躁,看着靠在她身上都快站不稳的柳腰腰,已经不想在这纠缠下去了,她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就走,既未行礼,也没给姜父留下只字片语。
独留姜父一人在廊下枯站许久,边上的连翘被这一幕也吓傻了,满院子下人看着姜逸抱着柳腰腰离开之后,慢慢的就将余光瞥到了连翘面上。
他以为主君发落了柳腰腰,自己能乘虚而入,可如今大小姐为了柳腰腰直接和主君翻了脸,那自己岂不是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等姜母忙完急匆匆赶回来,听着自己正君哭哭啼啼的说完此事,当即就拍了桌子,骂道,“你一天天是不是闲的没事做,你管她后院的事情干什么?你女儿正是血气年纪,她爱弄个什么样的在身边,你管她干甚?她是养不起啊,还是以后就纳不上好人家的儿郎当正君了?”
姜父原以为自己妻主会站在自己这边,猛然被骂了,整个人都蒙了,眼泪还挂在脸上,手中捏着帕子,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哭。
仍想再驳两句,“可,可我都是为了逸儿好啊,那样的狐媚子在身边,逸儿后院怎么会清净呢。而且,我原本也就是想敲打敲打他,这也还没把他怎么样呢?”
“蠢材,当真是蠢材啊你。”姜母无奈了看了过来,捏着的拳头连连锤着手心,“你女儿是个心性多么坚韧的人,你不知道吗?她能混到今天这地步,你觉得她管不住后院的男人。她自己没有分寸?要你一个没见识后宅男人,对她指手画脚?”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是个正受宠的狗,你呀!”
姜父被怼的哑口无言,怯懦的看向自己妻主,低声问,“那,那现在怎么办?”
“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你自己想法子,你看她能给你好果子吃。”
姜父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看向自己妻主,“你,都是我昏了头了,你,给我出出主意啊。”
“你管好你自己,和身边的人,她不喜欢的,你别一个劲的再弄到她面前去烦她也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今天起晚了,更新晚了点,爱你们
30
第30章
◎回上京◎
一路上,姜宅的下人只见大小姐怀中抱着个侍儿,大步流星的回了小院。他们行礼的时候不敢乱看乱议论,待人消失在视野中立马就炸开了锅。
不出半天,柳腰腰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姜宅,没见过柳腰腰的侍儿一个劲的好奇,“你们说这个柳腰腰到底是多漂亮,把咱们不动凡心的大小姐给勾去了?”
一个圆脸的小侍儿道,“我在小少爷院中见过一次,那皮肤比珍珠还白,头发像缎子一样,可好看了,我从来没见到过这么漂亮的男子。”
“多大了啊?”侍女也挤到了八卦的小圈子里来,她们在外院当差,几乎都没见过柳腰腰,听他们这么一说,更是好奇。
“十五六岁吧。”圆脸小侍说,“看脸很嫩。”
“听说还搜捡小阁楼了,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侍女问。
圆脸小侍皱了眉,“那我就不知道了,小阁楼是主君身边的哥哥们去搜捡的,正寝的哥哥们嘴最严了,哪里会同我说这些。”
侍儿们心思单纯,几乎都猜不到原因,但是侍女大多出去玩过,心中猜到了七七八八,几个侍女相视一笑,面上都是了然的神色。
一回了姜逸的小院,沾了床,柳腰腰就将自己用被子蒙了起来。
姜逸先是吩咐日冕去请大夫,然后再回床边去看他的伤势,“腰腰,让我看看。”
柳腰腰丢人丢大了,加之又伤在脸上,哪里想让姜逸看,蒙着被子一味哭,“不要,我这模样没法见人了,姜娘见了肯定就觉得我不好看,不喜欢我了。”
姜逸心疼的厉害,隔着被子再三保证,不会嫌弃他,柳腰腰才慢慢松了劲。
姜逸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他在被子里躲来躲去的蹭了半天,发髻早就散乱歪斜,半张脸肿了,脸上挂了泪珠。模样十足的可怜。姜逸简直后悔的要命,不该让他以一个小侍儿的身份跟着她回淮阳。
看完脸上的,又将他膝盖检查了一遍,果然满是淤青,姜逸握着他的小腿活动了一番,确保没有伤及筋骨,才放心。
请来的大夫是个男子,姜逸诧异了一瞬,便觉妥当,让他进帐检查了柳腰腰的伤势。
他进帐之后粗粗查验了一遍,退出来朝姜逸回话,“禀大人,病人的伤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擦些金疮药,过些时日自己就好了。”
帐子里的柳腰腰怯怯的问,“会留疤吗?”
大夫心中无语,皮都没破,怎会留疤?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看他身上的衣裳是下人打扮,却躺在主人床榻上,又挨了打,怕是后院争宠被教训了。
以色侍人的奴才,自然是尤其在乎面容,倒也是情有可原,他笃定的答话,“必然不会。”
柳腰腰心中虽知道应该不会留疤,但听到大夫的确认,他心中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他不敢想象,若是脸上有什么不好,自己该怎么办。姜娘就是再喜欢他,也没性子长久的对着一个破了相的男子。
还好,还好。
姜逸送走了大夫,拿着一盏金疮药回来,在床边坐下,卷起他的裤腿,轻柔的给他上了药。脸上的巴掌印也细细的抹了。才道,“今儿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
柳腰腰被姜逸一哄,刚刚憋住的眼泪又要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姜娘,还好你及时赶回来了,呜呜呜……”
他只字不提主君骂他的那些话,毕竟那是她亲生父亲,就是再有不是,也不能由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抱怨的话。他也不敢提小阁楼里的手帕被翻检出来的事情,自己以前的名声本就不好了,若是被她知道自己连个私隐的东西都没藏住,还叫府上的下人都知道了,只怕也会觉得自己放荡。
只往姜逸的怀里钻,想让自己可怜的模样多博些她的心疼。
姜逸将人搂入怀中,轻哄着,“别怕、别怕,腰腰别怕,不会再有下次了。”
柳腰腰哭着哭着便睡着了,姜逸替他盖好被子之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又嘱咐了日冕好生照看,才往正寝去。
心中一直忐忑的姜父见姜逸来了,连忙陪着笑脸上前,小心斟酌着语气道,“逸儿来了,快坐。我从库房找了上好的金疮药,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可巧你就来了。”
姜逸在下首找了个椅子坐下,周边伺候的侍儿极有眼色的上了茶,便默默退了下去。
她抬眸望向姜父手里的金疮药,并没去接,目光移到姜父面上,淡淡的问,“父亲如今气可顺了?”
姜父局促的收回手,轻声解释,“逸儿,为父只是想你身边的人妥帖些,并没有旁的意思。你不喜欢,为父以后再也不插手了。”
“许多事情我自有分寸”姜逸冷着脸说,“父亲若是闲的无事就多出去转转,或者管好母亲,别把目光天天盯在我成不成婚,纳不纳侍上面。”
他的逸儿从来没有这样急言令色的对他说过话,姜父难过的敛了眸子,只觉一腔真心被冷水浇了个透,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姜逸仍旧冷脸道,“朝中还有事情,我准备初三启程回上京。”
姜父见女儿连小年夜都不过了就要走,心中这才慌了,“逸儿,我,为父错了,以后再不插手你的事了。你别走好不好。”
他心中着急,说出的话都有些颠三倒四。逸儿这一走,自个在妻主面前就更没脸了,还不定怎骂他。
可姜逸面上没有松动的样子,姜父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顿时万念俱灰,心中更是将柳腰腰的祖宗八辈骂了个遍。却也知道眼下再不能再为难他了。
姜父喃喃的道:“自打你出息了,你母亲便常年不着家了,花枝巷里不知养了多少个。你弟弟年岁又小,这府上看似繁华,我却是孤零零的。好在有连翘日日陪在我身边,他妥帖,恭顺,为父觉得他是个好的,想着你一个人在上京,身边的人不稳重我就着急了,也是一门心思的想把连翘放到你身边伺候。”
“逸儿,你是爹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若你和为父生分了,我这心里就和刀绞一般。”
姜逸看着父亲伤心欲绝的模样,想到了这二十几年来他对自己的悉心照顾,他确乎是把自己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心中滑过一丝不忍,软了语气,“并不是要和父亲生分了,确实是公务繁忙……”
“逸儿,爹爹保证不再为难那个柳腰腰了,你就过完小年再走吧。”姜父并不信她是公务繁忙,只以为她还在气着自己。一时又有些心酸,为了个男人,把自己这个亲爹抛到脑后了。
姜逸叹了口气,“爹,此事就这样揭过了,您也不用担心我会和家里生分了,初三我确是有事要走。”
“还有小雁之前和我说,想去上京玩一阵子,您要是放心就让他跟着我去,住在我府上。”
自己的女儿主意一向拿的定,姜父已经知道再难转圜了,不过小雁跟着去也好,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女儿面前多说说好话。二来上京高门大户多,小雁倚靠这姐姐,找的妻家肯定比在淮阳的都好。
这样自己在妻主面前也好有个说辞和交代。
“那好吧,只是小雁他皮猴子似的,逸儿你得多费心了。”
“嗯”——
柳腰腰登上返程的大船的那一刻,才真正相信,他们居然能这么快的回去了。脸上难掩开心的神色,在日冕和月华搀扶下慢慢进了船舱。
姜逸进来的时候,见他趴在床上用双手支这脑袋,两条小腿翘起来,欢快的晃着。
她笑道,“这下开心了?”
柳腰腰后知后觉自己因为离开姜宅而开心的太过,竟不知收敛了,他忙从床上爬起来,低低的唤了一声,“姜娘”然后拿眼偷偷去瞧她的脸色。
“身上还痛吗?”姜逸神色如常的温声问他。
“不怎么疼了”柳腰腰渐渐放下了心,伸着手想让她抱。
姜逸顺手就将人带入怀中,卷起他的裤腿看了看他膝盖上的淤青,确实散的差不多了,果然年轻恢复的就是快。再看他脸上,一丝印记都看不出来了。
“那就好。”
柳腰腰坐在姜逸怀里,小声道,“姜娘,还好有你疼着腰腰。”
姜逸捋着他的腰背没说话。
柳腰腰把玩着姜逸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转着眼珠想了一会,轻声道:“姜娘,其实主君也就是想把连翘哥哥放在你身边,想多个人伺候你罢了。”
姜逸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悠悠的看向柳腰腰,“你想说什么?”
柳腰腰低声道,“嗯,连翘哥哥也挺好的,能多一个人伺候你,主君高兴,家宅和睦,我也高兴。”
眼前的人小小年纪,自以为面上装的巧妙,姜逸还是一眼看破了他想要装贤惠的的小伎俩,瞬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手上照旧捋着他的腰背,状作思考了半响,才假作后悔,“早知你这么大方,我就该把那连翘带上了。”
“不过这船刚开,想来掉头回去也还来得及,你说是吧腰腰?”
此话一出,手下人腰背上的肌肤明显僵硬了,姜逸勾着嘴角,看他要怎么答话。
柳腰腰没想到姜逸会这么说,心中像是被扎了一下,良久,他还是扯出了一个笑脸,仰头对上姜逸的眸子,笑道,“嗯……,嗯,是,是来得及。”
他以前听爹爹说,女人都想要自己家宅和睦,所以尤其喜欢贤惠大度的夫郎。他想到自己初次回淮阳老宅,就惹得她家宅不宁,虽姜逸口上说了不怪他。但他心中还是不放心,
她那样耀眼的一个人,然而自己要德行没德行,要才艺没才艺,除了皮囊一无是处,就想在她面前装一装大度和贤惠。只是没想到她竟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姜逸低头盯着他的眸子。
柳腰腰心里难过的厉害,鼻头开始酸了,他怕姜逸看出来,不自在的低了头,避开了姜逸的视线。
姜逸抬手将捏住他的下巴,将人埋下去的脸抬起来,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眸子。果然他眼角都红了。
“不装了?”姜逸挑眉问。
柳腰腰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憋回去,笑道,“我没装啊。”
姜逸看他立马就要憋不住的模样,松了手,怕是再逗下去,一会就得翻脸了。别看他平时乖顺,其实也是个有脾气的,上次笑话他棋术差,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就扭来扭去的不让抱,还掉了几滴眼泪。
“腰腰,装着不累吗?”姜逸正色道:“你不用装贤惠,装大度,我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柳腰腰低着头闷闷道,“你早晚会迎夫纳侍,我不贤惠不大度,你以后怎么受得了。”
“谁说的?”姜逸低头问他,“谁给你说的我要迎别人?”
“不迎别人,难道迎我吗?”柳腰腰吸了吸鼻子,越说声音越低,“我这样的身份,你迎了我,你的同僚怎么看你,家族耆老也不会同意的。”
姜逸笑了,“那我就一辈子不成亲,咱们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柳腰腰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尽管他内心并不相信这能实现,可姜逸愿意这样哄他,即便知道是奢望,可她此刻的心意是真的,那就足够了,
他抬头吻上姜逸的唇,热情似火,似乎想要用自己的骨血为燃料,将姜逸点燃一般。
姜逸感受到他的热情,开始回应,船随着江水起伏荡漾,为这场情事更添了别样的风味。
经过了淮阳这一番折腾,二人的感情迎来前所未有的浓烈,柳腰腰真情实切的感受到了姜逸对他的爱意,床笫之间更为卖力,回上京的水路走了多少天,他便痴缠这姜逸闹了多少天。
回到上京姜府,姜逸刚安顿下来,太女府上的小黄门便来传话,让她过去一趟。
姜逸领命,不敢耽搁。
伸手将半跪在她身前,替她整理下摆的柳腰腰牵起来,看着他身上还穿着侍儿衣裳,温声叮嘱,“你也将衣裳换了,在家乖乖等着我,我忙完就回来。”
柳腰腰点点头,目光落在她平整的衣襟上。如今她的饮食起居都由自己一手打点,看着她被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出门会客,他心中就像是被蜜糖填满,甜的不像话。
他体贴的将姜逸送出了正寝,就像是自己的爹爹和母亲一般,妻夫情深。
他在日冕的服侍下换上了蜀锦的月牙泡,又重新梳理发髻,带上久违的玉簪。他看着镜子里面盛庄打扮的人,果然是美了不少,这段时日身上穿的灰扑扑,头上戴的光秃秃的,虽然姜逸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着迷,他自己心里却有些着急。
还是这样打扮起来顺眼些。
柳腰腰对着镜子左右侧头,欣赏镜子里面的容颜,满意的笑了。
身后的日冕也笑着奉承,“公子的美貌,当真是举世无双,难怪家主这般宠爱,心头眼中只您一个呢。”
这种好话柳腰腰听着很是受用,他透过镜子,瞧着身后的日冕,想起他在淮阳的时候,去找姜雁给姜逸送信这事办的漂亮。他抬手从自己的妆匣子里拿出一根金簪,拿在手上晃了晃,上边的宝塔在随着他的动作丝滑的转着圈。
“日冕,这金簪好看吗?”
金簪上的宝塔精巧绝伦、熠熠生辉,日冕隐隐猜到了柳腰腰的意思,心一下子就‘砰砰砰’跳的飞快。
“好看,公子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
“喜欢吗?”柳腰腰弯着眼,眉宇间尽是笑意。
日冕磕磕绊绊,“奴才、奴才……喜欢。”
他随手将簪子递了出去,慢条斯理的道,“那就赏你了。”
日冕目光一亮,立即放下手中的檀木梳子,跪下双手接过,然后磕头谢恩,“奴才多谢公子赏赐。”
“嗯,起来吧,你做事尽心,我都看在眼里,是你应得的。”
“是,奴才以后定为公子肝脑涂地,唯命是从。”日冕复又磕了个头,说完这情真意切的话才起来。
“好了,跟我一路舟车劳顿,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几天再来服侍。”
边上的彩云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他盼着柳腰腰从淮阳回来,看着家主对他宠爱更胜往昔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可慢慢的他发现,日冕在他身边殷勤周到的伺候着,自己根本没机会插上手。
看着刚刚柳腰腰赏赐日冕金簪的那一刻,他心里酸酸的,又听柳腰腰独独关照他一人,给他放了假,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此时日冕退下,他才慢慢走到柳腰腰身侧,低声道,“参见公子,奴才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柳腰腰扭头看着身侧的彩云,笑盈盈的问,“我不在府上这些时日,府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府上下人都规规矩矩的,没什么大事。”彩云看了眼柳腰腰,有些迟疑,“只是,奴才瞧见过几次小新和彩玲私下在一处说话。”
“秋后的蚂蚱而已,你不提我还差点把他忘了。”柳腰腰笑道,“年前要去淮阳没工夫搭理他们,如今我多的是时间收拾他。从今日起,让彩玲和以前一样过来伺候,”
“是”
“还有,如今小公子住在府上,你吩咐下去,好生伺候,若有一丁点不周到的,那个不长眼的东西见罪了小公子,我就扒了他的皮。”
“遵命”
“等等,带我去小公子院里,我得亲自去瞧了才放心。”——
姜雁如愿来了姐姐府上,兴奋的不得了,东摸摸西看看,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一阵新奇完了之后,就觉得有些无聊,和下人说要去他神往已久的凤临大街看看,姜府的下人却乌泱泱的跪了一地,说什么公子对上京不熟悉,不敢让他擅自出府。
姜雁坐在廊下的游廊上,看着跪了一地的侍儿,正郁闷着,错眼却瞧见一个神仙般打扮的人进了院子,定眼一看,居然是柳腰腰。
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柳哥哥,你,你这也太漂亮了吧。”
柳腰腰快步走到他跟前,亲热的拉着姜雁的手看,“回来换了身衣裳而已,小雁这样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拉着小雁在游廊长椅上一处坐下,任由小雁摸着自己袖口的料子。转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两弯秀眉轻蹙,冷声问,“怎么了?”
领头的侍儿回话,“禀公子,小少爷想出府去,奴才们正在劝阻。”
柳腰腰转过头,立马换上了和蔼的美人面,柔声道,“小雁,上京不同淮阳,上京人事繁复。等晚上你姐姐回来,咱们给她禀报完了,她点了头咱们再去成吗?”
“不过你姐姐平日里公务忙的很,估计是没时间陪你出去玩,到时候我陪着你出去好不好?”
“嗯嗯”姜雁此时的目光都被柳腰腰身上的衣裳首饰吸引了,“哥哥你的衣裳的样式真好看啊,簪子也好看。”
柳腰腰笑道,“走,去哥哥房里,只要是你喜欢的,随便挑,哥哥都送你好不好。”
“好呀好呀”
柳腰腰对姜逸这个和他交好的嫡亲弟弟很是喜爱,一股脑的将自己的衣裳首饰都翻出来,只可惜首饰还能分享,他的身量足足比小雁高了一个头,衣裳他没一件能穿上的。
柳腰腰看着小雁摸着蜀锦的料子,满眼喜欢的模样,大手一挥,吩咐彩云,“让金枝阁的老板明儿再送衣裳首饰过来。”
“遵命!”
姜雁高兴极了,在柳腰腰的梳妆镜前面各种试戴,显摆,这个也喜欢,那个也想要,柳腰腰大方的将大半首饰都送他了。直到华灯初上,小雁到底白天赶路,本来还想等姐姐回来,说自己要出府的事情,撑不住困意。柳腰腰一再保证,自己替他给姜逸说,他才打着哈欠回,头上顶着一堆首饰,回了自己院里。
姜逸在东宫忙到亥时(晚上九点),顶着一脑门的官司回府,刚进正寝,看到的便是柳腰腰歪斜的靠在八仙椅上,脚边跪了个眼生的侍儿,正伺候着他洗脚。
这场景在她府上,实在是有些刺目。
【作者有话说】
最纯爱的时候,年节的花灯是一起放的,姜大人都动了永不成婚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