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沉, 却比不过他眸底浓稠如墨的黑。
鬼使神差,温离没有挪开眼,反倒是直愣愣的回看他,小声反驳, “我才没有好奇。”
随后也不管容阙说什么, 她冲出纸伞快速推开院门钻了进去。
微凉的雨点簌簌落下, 为她渡上一层浅色的光晕。
容阙面色如水, 与那夜色融为一体, 并无过多的神情点缀, 眉眼柔和无害。
温离拿了些吃食放在桌案上, 见他站在窗边久久不动, 就是连雨丝沾湿前襟,也不曾发现。
温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便瞧见孟时清那竹院之中, 不知何时亮起通明的灯,透过窗棂似乎还能瞧见其中婆娑身影。
奇怪温离眨眨眼,容阙为什么要盯着孟时清看,而且这孟时清不是去了长安, 怎么又回来了?
但不等温离细想, 容阙便扭头看她过来,视线交错,温离清晰明了的捕捉到容阙眼中的了然。
他这是又误会什么了?
温离方要开口说法,便将他动作粗暴的将窗户关上, 末了还睨了她一眼。
温离先发制人:“你看什么呢?”
容阙偏头看她:“你又看什么?”
温离:这台词难道不是我的吗?
“这些都是什么?”他看着桌上一盒盒摆着的吃食,诧异道。
五花八门, 琳琅满目,若不是知道她一直在此, 容阙甚至以为她下山去了趟。
温离捏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他:“这不是你自己买的吗?”
那天是谁在花灯夜市里,大手大脚的花钱,只要瞧着喜欢的,便花钱买下,整个摊子搬空都不为过。
容阙错愕:“这么多?”
温离鼓着嘴:“不知,我还分出去了很多,这都已经是分出去剩下的了。”
她许是饿极了,将面前碟子里的糕点数一数二的塞进嘴里,飞快的鼓起粉嫩的脸颊,如同一只兔子,缓缓嚼着糕点。
容阙十分配合替她倒了杯茶,递到她唇边,无需她抬手,缓缓喂进她嘴里。
温离润了润喉,这才发觉他似乎都没有动手吃,忙推开他倒茶的手:“你不是也饿吗?还不快吃。”
容阙将碟子又往她那边推了推:“你多吃些,”
他倒是不饿,只是找了个借口跟到紫薇峰来罢了。
温离也看不懂他,随他要做什么,自己埋头苦吃便是。
终于是吃不下,她推开容阙递上来的糕点,一脸抗拒:“你吃吧,我撑死了。”
容阙便慢条斯理的咬下糕点,目光四处流转,打量屋子里的陈设。
与此同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频率极快。
随后,房门被人清脆叩响。
“阿离,你在屋子里吗?”
是孟时清。
温离心底猛然一颤,那股子闷慌感,卷土重来。
容阙注意到她的慌乱,神色微冷,却一言不发,静等着她说话。
温离忙起身拉了拉容阙的胳膊,小声道:“你快去寻个地方躲起来。”
容阙同孟时清的关系很是僵硬,若是让二人碰上,保不齐又会大打出手。
温离只好出此下策。
可一垂眸对上容阙那双锐利的凤眸时,她心底‘咯噔’声,不好的预感节节攀升。
屋内点灯,孟时清断定有人,敲门的动静只增不减。
“阿离,我有事想和你说,若是你在,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温离拉着容阙的胳膊:“你躲床上去,将帷幔放下来,再躲进被子里,他肯定瞧不见,快去。”
容阙不动如山,黑眸定定的看着她,薄唇勾出讥笑的弧度,“我为何要躲?你开门就是。”
“你不躲,要是又和他打起来怎么办?”温离急的火烧眉毛,那孟时清还不罢休的敲门。
容阙直起身子,声如寒霜:“你真要我躲起来?”
温离点头如倒算:“我就和他说几句话,将那日夜里的事情问明白便是。”
“好。”
就在温离以为孟时清要将门拍烂的时候,容阙终于松口答应。
她松了口气:“你去吧,我的帷幔很厚,从外头完全看不见里面的。”
容阙深深看了她一眼,压下心中涌起的涩意:“好。”
他转身朝榻上而去。
“阿离,我们谈谈如何?”孟时清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废出声。
温离见容阙上了榻,这才安下心,回头应道:“我马上过来。”
孟时清停下手,眼中划过一瞬欣喜,温声道:“好。”
“阿离我想和你说话很久了,我以为我们二人之间便是少了交谈,幼时是如何融洽,每每想起时,我总是克制不住的欢喜,我也总是有错觉,还以为我们是天真无邪,两小无猜的,你师父总是笑称我是你的剑童,与你练剑的日子却让我无比欢喜,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晓,原来我还是活着的”
“砰——”
木门之上突然传来重物落下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孟时清的话。
孟时清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拍在门上:“阿离,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门之隔,温离被容阙压在门板上,双手还持着解开门闩的动作,腰间的力道却越缠越紧,就快让她喘不上去,她背对着容阙,身后是他坚硬宽厚的胸膛,沉重的吐息声接连撞击在耳后,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她的耳垂不可避免的染上绯红。
可她偏偏看不到他的神色如何。
“阿离?” 孟时清又唤了声。
温离想要推开容阙,却恰好被他逮着机会,两只手被交叠扣在头顶,定于门板上。
“你——”
温离出言制止,只流出了半个音节。
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耳垂正被一抹温热轻柔的砥舔,他轻轻含住她的如玉的耳垂,感受到身下明显的一股战栗,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郁色几乎要盖过他的整张脸,他控制不住的将孟时清的话作了真,理智丧失殆尽。
他加重力道咬了咬,空出的手掐在她柔软柳腰上,耳鬓厮磨,嗓音低沉暗哑:“回答他。”
温离控制不住的颤抖,虽然自己贴在门板上,但因为双手被桎梏在头顶,出奇的没有安全感。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为了防止孟时清踹门而入,她颤着声道:“无、无碍,我在沐浴,方才差点滑倒了,师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夜深唔!”
那抹温热从耳下移到脖颈间,密密麻麻的细吻落在脖间,再顺势滑进肩窝。
陌生的触感让她双腿发软,控制不住嘤.咛声从鼻尖吐出。
但温离却不敢冒然动作,因为孟时清还在门外。
修士的耳力有多好,她很清楚。
“夜深,不太方便。”她零零碎碎的回答。
杏眸中盛满水汽,羞耻的红晕沾满玉白的脸,就连白瓷般玉嫩的脖颈也披着粉红彩霞。
斑斑点点的痕迹留下,暧昧至极。
“容阙你个狗东西,松开我。”
她实在忍无可忍,奋力的扭过头,看着埋在自己颈窝的乌黑发顶,头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阿离,你当真无事?”
温离又气又恨。
“松开我。”
随着她出声,容阙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抬起头,黑眸仿佛淬了冰,眼尾漾洇红一片,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仿佛是悬于失控边缘。
“你想让他进来看到吗?”
温离瞪大眼,也不顾她与他的姿势奇怪,失声道:“你别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此话一出,算是彻底点燃容阙心底摇摇欲坠的火药。
是也,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如果让人看见的确容易误会。
他虔诚的吻去她眼底不知何时沁出的泪,声音含糊:“很怕吗?”
“阿离,你怎么样了?”孟时清又推了推门。
吓得温离忙的向后缩了缩,毫无意外的退入容阙怀中,逼仄的空间,气息浑浊流动。
分不清到底是谁迷乱的呼吸。
“我没事,孟师兄,有什么事情,你就在外面说罢,我听得到。”
檀香从眉眼向下,最后停滞于颊边,不断打转。
孟时清顿了顿,缓缓道:“阿离,若是我做了哪些不好的事情让你失望,你一定要告诉我,若不是你一心向道,或许在很早之前,我们已经皆为道侣。”
什么道侣?
温离的心思已经被容阙牵着走,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身后的人依旧在作乱,听见孟时清最后一句话,他不可避免的加重力道,掐在腰上的手落在温离的下巴,掌心微微用力,桎梏着她转过脸,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脸颊,最后吻在了唇上。
他报复性的咬在她唇上,动作毫不温柔,仔细的发泄心中郁气,砥舔着她的唇形,最后亲吻了她唇边两侧,啃咬着她的唇肉。
温离忍不住躲了躲,却被他扣在下巴的手强硬的制止住,反倒因为她的抗拒,他加重了力道。
二人紧密相贴,温离无力的靠在门板上,他便压在她身上,将她的后路堵的死死的。
“只可惜阿离失去记忆,不待我向当初那般,但我感觉得出,阿离其实什么也没变,阿离还是阿离,只是只是与我青梅竹马的人不在了,阿离,你可还记得你我当初的约定?”
孟时清依旧在絮絮叨叨,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
可门后的温离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烤。
容阙细细磨着她的下唇,并未与她分开,纤长的羽睫轻轻晃动,“你们还有什么约定,说说看?”
温离吃痛的想要躲开,满眼含春的瞪着他。
“说话。”他催促道,可依旧不肯离开她。
第62章 面红
温离挣扎着挪开脸, 换来的是他愈发蛮横且霸道的力道,她无助的呜咽了声,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
双唇紧贴,她压根说不出话, 就算是发出了丁点的声音, 也很快便埋入唇齿相融间。
温离泪眼汪汪, 像是受惊了的兔子, 可内心是平息不定的哀嚎: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阿离——”
孟时清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将手覆在门上:“我们曾经约定, 有朝一日, 一起云游天下, 侠义四方,不知你现在还愿意履行约定吗?”
温离:?
唇上啃咬力度更甚, 仿佛是要将她拆之入腹。
可偏偏他是触碰, 啃咬,并非启唇进入。
微妙的气氛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容阙倏尔停下动作,滚烫的唇移到了她耳后,温热的气息沿着耳廓一路向上。
温离终于得到一线生机, 僵直的脖子也松懈下来, 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努力平稳自己急促的呼吸,免得让孟时清听出端倪,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布满齿痕, 宛若红肿的樱桃,摇摇欲坠般。
耳侧是少年沙哑的嗓音, “跟着我说。”
温离艰难的吐字:“你松开我好吗,这个姿势好难受。”
她的手腕似乎要断在他的掌心里, 更不必说他掐在她脖颈上的手,虽然只是虚虚拢着,但隐约的桎梏感却一点都不好受。
他极轻的笑了声,用商量的语气说出最不容置疑的话:“跟着我说好吗?”
他一字一顿,咬文嚼字般谨慎,每说一个字都会在她后颈上落下一个吻,轻轻柔柔仿佛羽毛划过。
“什、什么约定,我不记得了,你不要来找我了,我、我讨厌你。”温离深深吐出一口气,嘤.咛声破碎在黑夜之中。
这厮又咬她!
温离嗔道:“你属狗的是不是。”
容阙松开她耳垂软肉,压低了声音道:“学我说话都学不明白?”
温离几乎要被他气晕过去,他的话实在难以启齿,保不齐说出来的下一刻,孟时清就会破门而入。
她不过是稍微改了其中意思,让话不那么的狠厉罢了。
但她实在低估原主在孟时清心里的分量,此话一出说是刺激也不为过。
孟时清愣了一瞬,收回手道:“阿离,你在说什么?”
温离难耐的抬起头,修长的玉颈白皙无暇,上边遍布点点红梅,在昏黄的烛火摇曳中宛如绽放在枝头。
“放,放开我。”她像是溺水之人,分明是想要躲开,却又忍不住的靠近堪称为唯一的浮木。
容阙懒懒的掀起眼,松开桎梏她的手,但却并未想要松开她,紧箍在腰间的手,加大了些力道,他亲吻在她半露圆滑的肩头,仿佛是料定了她没有反抗的力气。
温离也正如他所愿,虽说是解放开双手,但酸疼的手臂根本使不上力气,想要反抗的动作也变成了欲迎还拒,格外的暧昧。
“唔——”她有气无力的推了推他的脑袋,面上潮.红正盛,杏眸如浸水玉珠,嗓娇哑的耐人寻味,“孟师兄,我还有事,你请回先,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嘶,明日再说。”
似乎是非常不满意她的话,他亲吻的力道忽而加重了些许,深色的印记浮在肩头。
温离想要将滑落肩头的衣裳抽回去,但他故意堵着,硬是让她好一通的努力白废。
“师妹。”孟时清听出她语气中驱赶的意思,黯然神伤的垂下眼,“明日我便要下山了,或许没有机会能碰面。”
温离强咬着下唇,这才没让那过于羞耻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那便往后再说,我今日很累,想要好好休息。”
孟时清自嘲的露出了一抹苦笑。
果不其然,那日夜里她的确是清醒的,她眼下定然认为他是有意要戕害她性命之人。
夜实在宁静,他的心跳声强烈的难以忽视。
是也,纸包不住火,注定是要被她发现的。
孟时清眼底划过暗色,宛若释然似的,温声道:“好,往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说。”
他分明是意有所指,但心麻意乱的温离并没有发现。
只敷衍似的回应:“嗯嗯。”
白色身影融入黑暗,逐渐被吞噬。
脚步声渐远,危机算是正式解除。
温离没了顾忌,说的声音也不再压低,推搡他的动作逐渐用力,怒道:“容阙,你再不松开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眼前是棕黄的门板,却恰好让她在看不见容阙的情况下出声,自然多了几分底气。
容阙果真停下了动作,潋滟的薄唇上还有几道破皮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珠,为他昳丽精致的脸上增添几分病气。
“你要追出去吗?”他缓缓勾唇,语气却冷的麻木,“他似乎没走远。”
温离并未回答,而是说:“你非要我背对着你吗?”
容阙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手中力道愈发收紧:“不看我,不是挺好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是多么不敢让温离转过身,他害怕对上温离盛满恨意的杏眸,即使没有恨意,万分之一的厌恶也是他所不能承受。
容阙知道自己病了,他过于执念的心思愈发不单纯。
“那行,从今往后,你都不要让我看到你。”温离试图扒开他的手,从纤长的指节中根根掰落。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故作镇定之下是何等的慌乱。
脖间、唇上、耳后,都还停留着散不开的热气,酥麻从小腿向上延伸,方才的悸动无力,几乎要将她溺死其中。
腰上一松,容阙收回了桎梏着她的手。
温离揉着有些发疼的腰,转过身去,唇上的疼痛依旧,她好不容易才凝神看他。
他不复清风朗月、不染纤尘之像,胸前衣襟凌乱敞开,眉间还凝着不曾散去的欲气,眼中深意浓浓,双颊含春,如饮醉酒酿平添痴意。
他迅速扣住她的手腕,二话不说便抬起她的手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扇去。
动作之果决,完全出乎温离预料。
瞬间红起一片。
温离怔松看着那伤红,清晰可见的掌印浮现在上,她被他握在手心的手指蜷缩了下,失声道:“你疯了?”
他定定盯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你讨厌我了吗?”
温离有些气恼,分明是他二话不说的把她按在门上,怎么反倒像她才是按他的人?
“你如若生气,便打吧。”他缓缓出声。
温离看着他泛红的脸,就算是再有气也发泄不出来,半晌只道:“自己对着镜子上药去。”
生气吗?
毋庸置疑是有的。
但温离却觉得,她生的是容阙恼她故意想要惊扰孟时清的气,与其说是气,或许更可以说是羞赧。
所以她其实不反感他。
容阙也明白了这一点,积压在眼底的不悦,顷刻间散开,宛若拨云见日明,掩住想要更多的欲望,诱哄的语气丝丝透着委屈:“我自己做不到。”
温离险些气笑了,她上下打量他,“你刚才怎么不说自己做不到?”
“孟时清他居心不良。”好半晌,他才说道。
温离凝眉:“那你就善了?”
容阙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得干瞪着眼望着她。
似乎是料定温离会因为他的神色而软下,几乎变本加厉的压低语气,“我错了。”
温离:
无力不是说说的,她也很难对容阙真的说出难听的话。
若是放在之前还好,可自从知道他是玉简中的简灵乃同一人起,她待他便逐渐有了其他看法。
但不代表温离就可纵容他方才那种行为。
万一孟时清真硬闯进来,看见那一幕,先不说温离的羞耻心,就算来人不是孟时清,也会非常难堪。
“你上不上药,时候不早了,不上药你便快些回破云峰去吧。”
此言一出,容阙肉眼可见的震惊。
他下唇轻颤,试图想再用装可怜博取温离的同情,轻声道:“阿离”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温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从门口出去。
容阙还想说什么,但触及她竖起的油盐不进的眼神时,又独自咽回肚子里。
“好,明日见。”他轻轻舔了舔下唇,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才停留在上边的温度。
温离顿时觉得火烧的脸难受,像是被禁锢在炎热的烤炉之中。
她装作不经意的扭开脸,转身往旁侧走去,将门的位置让了出来:“嗯。”
待他走后,屋内的热气并没有因此散去,反倒越发浓烈,温离刻意伪装的平稳此刻浩然无存。
容阙只是因为同孟时清不对付,所以才不让她开门见他的吗?
那难免过于说不通。
难不成
温离坐在铜镜前,清晰可见脖上暧昧痕迹,那忽轻忽重的吐息声,仿佛还在耳侧响起。
他是吃醋了吗?
*
翌日,祥云殿。
温离与容阙站在一侧,身前是一袭劲装的扶楹。
玄云长老花费大量口舌夸赞温离与容阙的优秀,并又点名在场的佼佼者,要多同他二人学习。
于是在温离听的面红耳赤之时,他忽而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万分。
“昨夜我接收到长安由人皇放出的信鹤,皇宫内出了嗜人的妖魔,扰得陛下与诸位后妃皇子公主,不得安好,遂而他特请我太虚宗遣派弟子下山援助。”玄云长老视线缓缓落在温离与容阙的脸上。
就这么一瞬间,温离明白了玄云长老的意思。!
原著里男女主的戏份,就这么水灵灵的落在她头上了?!
第63章 郎君
“且, 陛下指名道姓请你五人下山。” 玄云长老面不改色说到。
言下之意,此乃陛下的意思,与他没有关系。
五人?
温离蹙了蹙眉,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主角团的配置。
孟时清、扶楹、浮玉、司羽、祝余。
“祝余与时清已于昨夜前往长安, 你们三人即刻出发。切记皇城中一切小心, 为师在此处待你们凯旋而归。”玄云长老微微抬头, 视线掠过几人顿在明媚朝阳中, 宛若提醒似:“切莫惹事生非, 一定要听从大师兄大师姐的话。”
温离合理怀疑, 玄云长老最后这一句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如若玄云长老并未欺骗人, 人皇为何会点名与她, 便只有一个可能。
江不眠。
温离想不通,江不眠为何要她前往长安, 又为何要将她拖入这场阴谋之中。
原著写的清楚。
长安一劫, 是主角团凝心聚力的第一回。
皇城中妖怪盛行,原因无他,便是皇帝圈养女妖,幻化为皇后容颜躲藏在后宫中, 皇帝以幼女之血供奉女妖, 企图获得长生,当失态严重至不可挽回之际,众臣请意,这才让皇帝松口请太虚宗的弟子下山除妖。初始时, 皇帝隐瞒甚好,可当主角团将女妖寻到之时, 他拒不承认自己被女妖所惑,更是直言太虚宗弟子以下犯上, 侵犯天威,要将他们逼出宫中。
而江不眠在此时出现,他原来早已发现母后死在女妖手中,只不过舌下圈套想利用主角团的本事借力打力,
连夜连同主角团将女妖拿下,而在此时,主角团意外目睹江不眠杀害人皇,二话不说要将他所行之事状告天下;已经郁结在心,半路黑化之途的江不眠自是不愿,抓了浮玉与祝余,以此要挟剩下几人滚出长安,否则便要天下众民陪葬。
但即使他坐拥千军万马,但依旧不敌主角团睿智、武力。最后惨死于剑下。
因为此次变故,主角团五人获得空前团结。
只是这些关她和容阙什么事儿!?
一个是早死的白月光,一个是默默无闻的路人甲。
难不成是因为容阙在宗门大会上实在出色的表现,这才叫江不眠改了主意?
察觉到温离频频投来的打量视线,在她下一次再看来时,容阙精准到抬首与她对上视线,润泽的黑眸像是个无底洞,轻而易举便将人吸入其中。
“看什么?”他挑了下右眉。
他们正处于一艘飞舟之上,由扶楹在船头掌舵,而温离由于恐高本应该缩在船内,但又不想错过临于半空以上往下而看的风景,遂而瑟缩在船尾,看着从眼前不断掠过缥缈云雾。
容阙则是坐在她身旁,百无聊赖的擦着天命剑。
他似乎很喜欢擦拭天命剑,她坐了多久,他便擦了多久。
此时却因为她时不时的眼神而被迫停下手中动作。
温离动动僵硬酸涩的胳膊,“你为什么不给你的脸上药?”
容阙皮肤偏白,红印微微肿起,异常的显眼。
她断定他肯定没上药。
“上了。”容阙面不改色道。
温离轻嗤了声,旋即道:“你知道扶楹师姐一路上盯了你的脸多久吗?你知道祥云殿里周边弟子看你的眼神吗?”
容阙收起天命剑,低低的垂下眼眸,清清冷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羞涩之意,“嗯。”
温离懒得多说,毕竟那一下是他自己要打的,活该受着吧。
反正也不是打在她脸上,她自然是不尴尬的。
容阙撑着下巴,单手轻轻叩在桌上,长睫微翘,好似卷着淡淡暖阳,他勾了勾唇,像是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为何不看玉简。”
飞舟看似飞的慢,顶多只是拂过轻轻柔柔的风,但实际飞舟的速度甚至快过于御剑。
温离站起身,顿时有风吹起她墨发飞舞,她不喜欢编发,但耐不住浮玉喜欢编发,总是会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就如同今日一早,又为她编了垂耳髻,挂着的朱钗璎珞斜斜晃着,如同摇着脑袋讨赏的兔子。
“什么玉简,不知道。”
但这只兔子明显不是很乖。
容阙收回眼,随手拿起桌上摆着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剥皮:“昨夜玉简亮了一整夜,但你没有回复我一句。”
温离底气十足,没好气道:“我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你就不理你,怎么,容师兄还想左右我的意志不成?”
她脾性很大,宛若点燃的火药。
“那么说,是故意不理我的?”容阙将剥开皮的橘子递给温离,随口一问。
温离接过橘子,掰下一瓣塞进嘴里,酸的心都颤了颤,瞳眸缩了缩,她又掰下一瓣递给容阙,悠悠道:“知道还问?”
容阙看着那瓣橘子,什么也没说,就着她的手咬下,湿滑的舌尖轻轻舔过指腹,他衔走了那瓣橘子。
咬破一层外皮,酸涩的口感尽数涌出。
他面不改色的吞下,随后朝着温离的方向仰起头,红唇微微敞开,意思明确。
适才被他舔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热。
温离有些不自然道:“你还想吃?”
橘子有多酸,她当然知道,本意也只是想逗一逗容阙,但依着他眼下自若的神态,难不成这橘子还是分开长的,偏只有那一瓣是酸的,余下都是甜的?
温离不信邪的又吃了一块,不出所料被酸的差点睁不开眼。
她的反应实在可爱,容阙歪了歪头,“很酸吗?”
温离将剩下的橘子一口气塞进了容阙的嘴里,幸亏这橘子不算大,汁水不会溢出。
容阙万年不变的神色终于有了点点松动,但也只是皱了下眉毛,随后又恢复平静,细细咀嚼着橘子,而后咽下。
“不酸。”当嘴里没有橘子时,他才出声。
温离没戳穿他,罪恶的小手又伸向果盘里的橘子,“沈倚楼说橘子树受司师姐精心照料,生的橘子绝对不酸,方才那个可能是意外,我再试试这个。”
三下五除二的将皮剥开,露出其中饱满的果肉,再简单随意的去除外皮上白色的经络,她掰下一瓣塞入口中,细细品味。
果不其然,这一个不算很酸,但也是酸中带甜,吃起来有滋有味。
“甜吗?”容阙意有所指的问道,双眼就不曾从她手中橘子上挪开一眼。
温离想了想,将橘子递给他,“你尝尝。”
看着那有半个手掌大的橘子,容阙没有动作。
温离只好掰一瓣故意说:“酸的,不好吃。”
就在容阙又要就着她的手咬上来的时候,温离眼疾手快的抽回手,橘瓣落入她口中,她笑的狡黠:“酸的,我替你吃。”
容阙只好合上唇,有些不快却没有出言。
温离说不给他吃,就真的没有给他吃,虽说他的眼神炙烤在她身上,但她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扶楹从船头走了过来,手中拎着一个小布包,温声道:“前面便是长安城了,我们下飞舟进城。”
温离将行李塞进芥子袋中图个方便,扶楹分明也是可以,但偏偏要提在手上,她便有些好奇,待她收起飞舟时,悄声问道:“师姐为何不将行李收起,拿在手上不麻烦吗?”
“师父说要低调行事,带些包袱比较像寻常江湖人士。”扶楹笑道,视线流转在温离与容阙身上,“今夜我们便要进皇宫,虽说陛下引我们在宫中住下,但我与孟师兄商量之后,还是决定要在宫外留宿,这般以来,若是突然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也有回旋的余地。”
妖物竟然存于皇宫之中,大张旗鼓的入内保不齐会打草惊蛇。
这个道理他们自然是懂。
“好。”温离点头。
容阙倒是没有明显的神色波动,淡淡的环顾城楼,低声道:“妖气很重。”
扶楹道:“孟师兄与祝师弟也提过,不止是皇宫整个皇城的妖气都重的让人喘不上气。”
“由此可见,这妖物是不是很厉害?”温离叹道。
扶楹若有所思道:“如若从妖气看来,妖气最盛的地方的确是皇宫,那妖物的修为定然不弱。”
“所以你们要万分小心。”扶楹道。
温离郑重的点点头:“我会小心的,不过我也很好奇,我也不算出名,怎么陛下会亲自点名道姓要我跟着你们来呢?”
她想试探一下容阙的口风,看看他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又或者,有没有和江不眠达成什么合作。
扶楹摇头:“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长老也不曾阻止,想必不会是什么不好的。”
温离看向容阙:“容师兄以为呢?”
容阙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转来转去,便能猜到她此时心里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更不必说她精明的眼神藏不住。
“师姐说的是。”
容阙又将皮球提给扶楹。
没得到有用的信息,温离也不气恼。
只要没有太大的变数,她对这个副本可是掌握着上帝视角。
长安城不愧是位于天子脚下,城中热闹非凡,往来商贩众多,各式各样的小吃乱人眼,商品琳琅满目,酒肆茶楼遍地,车马频繁,脚步哒哒。
温离是个热闹性子,在紫薇峰时候有浮玉与沈倚楼陪着闹腾,也不算无聊。但直到看到眼前这景象,才得以明白,真正的繁荣昌盛,万人空巷是何等震撼。
容阙跟在她身后,随着她四处逛。
在茶摊前讨杯茶,在糕点铺子前买了几盒花糕,又不知蹿到哪里的首饰摊子,挑出几支朱钗,朝着他发顶鼓弄,笑称郎君该是个女子。
而当此时,容阙都会破开他冰封凌冽的脸,悠悠对上摊贩诧异惊恐的眼神,“不好看吗?”
摊贩看着他丢下来的金叶子,哪里会说不好看,连着惊恐情绪也消失殆尽,忙的又荐了几支夸张的朱瑶:“我们长安民风开放,郎君带朱钗也不少见,更何况郎君如此俊俏,娘子有心打扮,自然是好的。”
温离将方才放在容阙发上试过的钗子全部叫摊主包起来买下。
摊主笑的眉不见眼:“娘子待郎君可真是好。”
温离挑眉:“谁说是买给他的?”
摊主被她这冷不丁冒出的话,吓得一颤:“啊?”
“是买给我自己的,只是在他头上试试罢了。”
温离从容自若的接过摊主递来的首饰盒,低声道谢后快步离开。
很快又被另一家铺子勾了魂去。
摊主只觉得震惊不已,她方才那般在他发上佩试,甚至欣赏都快溢出眼底,爱不释手那样无论是谁见了都会以为她是在替郎君挑东西。
他摇摇头,又啧声,只道是外乡人的心思真难猜。
温离正逛的兴头上,扶楹的信鹤便飞了过来,于是他二人便朝着信鹤上所标明的地点而去。
‘新苑客栈’
这算是整个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客栈,每日进出的客人数不胜数。
一进门便瞧见坐在角落里的扶楹三人。
因有昨日的事情在前,温离见到孟时清若有若无的尴尬。
扶楹招呼温离与容阙过去,坐在对角的孟时清若有所感的抬眸,便瞧见温离与容阙相携而来,他们手上还拿着未吃完的糖葫芦。
想来这一路是快乐尽兴的。
孟时清佯装轻松,风轻云淡的笑了笑:“阿离,你来了。”
自动忽略了一旁的容阙。
温离见过祝余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总归也是见过的,也算是认识,便点了点头示意。
没有得到温离回应的孟时清也不恼,拿上一副干净的碗筷,摆在旁边的位置,温声道:“阿离,坐这里吧。”
温离当然不会傻到真坐他旁边,选了靠近扶楹的位置坐下,迟迟同他道:“我坐这边便是,亮堂些。”
而此时她与孟时清之间只空着一个位置。
就在孟时清思忖自己是否要换个位置之时,容阙突然朝着那个空位置坐了进来,紧贴着温离坐。
微妙至极的气氛,就连扶楹和祝余都有所察觉。
温离也不好受,觑了眼容阙冷的掉渣的脸,忙的开解气氛:“扶楹师姐,这客栈真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温离是在没话找话,但偏偏她这没话找话恰好对上了扶楹想要说的话。
只见扶楹神色骤然变得浓重:“说来是奇怪,我们向陛下请求不住在皇宫之内,突然就有人来领,说太子殿下为我们安排好了住所,还不让我们拂去太子殿下的好意,所以这里便是太子安排的。”
江不眠安排的?
温离下意识想到,既然是江不眠安排的,那就说明此处的人大概率都是江不眠的人,而他们应当是在江不眠的监视之下。
祝余道:“我同孟师兄来的早,但那时还未面圣,可太子殿下的人很快便找到了我们,请我们去太子府,不过我们婉拒了,因为师兄还想再观察一番长安城。”
“想来此事不简单。”扶楹皱眉道,“今夜入宫,无论发生什么,除去陛下以外皆不能告知。”
闻言,孟时清眉眼微动:“我觉得今夜之事,就是连陛下也不能说。”
扶楹诧异:“师兄你的意思是?”
孟时清抬眸:“人皇七子六女,除去早亡夭折,还剩有五子五女,而早夭的皇嗣无非都是在近两年之内,万一”
他话未完,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温离不得不感慨,原主男主的脑子就是好使,这么快就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只可惜还是要被玩弄一段时间。
方才扶楹几人打过招呼,要店家待余下的人来了之后再上菜,于是等温离与容阙坐下不过一会儿,店家便端着菜过来。
这客栈不愧是长安城最大的客栈,这些吃食多种多样,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温离的确是饿极了,吃相便有些大大咧咧,但反观其余三人,便是慢条斯理,极为雅观。
名人名言,他们早已到辟谷时候,吃食满足的不再是口腹之欲,而是心灵上的追求。
此名人便是沈倚楼。
温离正埋头苦吃,眼前突然掉下来了一块肉,金灿灿的裹着面粉炸了的酥脆,光是闻着就有些馋人的紧。
“阿离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孟时清淡淡道。
一句话,饭桌上四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的看过来。
温离被盯的不好意思,几乎是要将脸埋到碗里边,闷声道:“多谢师兄。”
温离嘴上道谢,可竹筷却没有往肉上靠一下。
笑死,她要是吃,就活不过今晚了。
孟时清不依不饶,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可惜:“当年你师母还在时,常常会”
“食不言寝不语,玄云长老没有教过孟师兄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不耐,狭长的凤眸冷冷的落在他脸上。
孟时清怔了瞬,旋即道:“是我多嘴了,阿离你多吃一些。”
温离正思忖该怎么回复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个小碟子,只见容阙将那碟子里的所有小酥肉都夹进了她的碗里,末了将碗放回原处,好整以暇的看着温离。
温离:“?”
容阙:“既然温师妹喜欢吃,那边多吃点。”
喂喂喂!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好不好!
最后温离只能含泪吃完那碟小酥肉,在扶楹与祝余震惊的眼神中,她宛如凯旋而归的大将军,将碗视死如归的放在桌上。
容阙适时递来一盏茶,不经意道:“就算是再喜欢的东西,吃了这么多还喜欢吗?”
温离欲哭无泪,接过茶灌了口 。
容阙点点头:“看来这碟肉也没有那么好吃呢,孟师兄,想必你是记错了呢?”
孟时清不动声色的握紧双拳,面色不变:“想来是这家店厨艺不足。”
第64章 疼吗
“是么?”容阙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温离头顶, 要她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温离不自觉夹紧了腿,就差把脑袋埋到碗里去了。
奇怪!她为什么要害怕容阙?
温离也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如果此时她要是不装死,定然看不见明早的太阳。
“那这些菜里头, 可还有温离从幼、时便喜欢吃的?”
他咬重幼时二字, 却并非说给温离听, 反倒是阴恻恻的问着孟时清。
孟时清眼神晦暗, 低头夹菜, 罔若未闻。
温离实在难受, 心直口快道:“怎么总是扯些幼时稀罕的, 这都过去这些时间, 人都是会变的,况且我向来不挑食, 只要是有一口吃的, 吃了便是。”
身侧传来碗箸摔落在桌的动静。
孟时清忽然起身,万分不自然道:“我吃饱了,先去休息了。”
说罢,也不等余下人的反应, 迅速离开此地。
气走他的罪魁祸首像是毫不知情似的, 就算连个眼神也没有分出去。
温离眼见事情不对劲,忙的找了借口,让伙计指路将她带到房间去。
她前脚走,后脚容阙也跟着过来。
扶楹一心练剑, 对宗门男男女女的事一无所知,便不明白, 他们怎的如此奇怪。
而祝余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也是鼎鼎有名的剑痴, 凡尘事向来不关注。
只留他二人坐在桌上,四目相对,皆是不明不白。
*
温离本意是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偏偏清净不下。
她去楼下找伙计讨茶,拐角站着容阙。
她在楼下听书赏戏,身侧坐着容阙。
她上楼收拾行囊,房间外头站着容阙。
总而言之,她是在哪里都能碰见他,二人间就如同安了块磁铁,搁哪儿都能吸上。
终于在温离想要去茅房时,他仍然出现在茅房三米外,温离实在忍受不下,将他堵在了角落里,不耐道,
“你是不是闲得慌?”
他勾了勾唇,红唇微动。
温离打断他:“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进宫了,人有三急,别跟着行吗?”
“好。”
温离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那你先去前院。”
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但起码离的远些了。
温离没了脾气,懒得再和他说,便默许他躲在角落站着。
院子里清清冷冷,时不时会传来虫子咕噜声,或是不知名的鸟雀飞过,叽叽喳喳。
出来时主角三人已经在马车里头候着。
听闻此趟出行皆为太子殿下安排,这让温离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更添几分犹疑。
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兴奋。
这是她第一次亲身切切的接触原著剧情。
结局如何她早已知道。
马踏声跌跌起伏,马车上还有太子的亲印,来往百姓有秩序的让出一条小路。
很快,马车停下,一位较为年长的太监立于车马左侧,尖细的嗓子在这漆黑夜里,显得几分诡异:“几位贵人,还请下车,宫里有规矩,马车是不能进的。”
见此几人便下了马车,只不过原以为马车是停在宫门口,可周侧却是宫墙林立,宫人齐齐站着。
不像是在宫外,倒像是进了宫。
“几位贵人,这里是秋词宫,也就是陛下信中与几位所述之地。”太监躬身道,“几位可以先进去瞧一瞧。”
虽然他极力的不露出俱意,但依旧不肯靠近秋词宫一步。
这座宫殿两侧孤零零的种着银杏,分明正值初秋,但银杏叶却落了满地,也就显得两棵树光秃秃的不像话,再是门前遍布的杂草,越发寂寥。
温离眨眨眼,心中生疑。
书里头可不曾提过什么‘秋词宫’,难不成又是她看漏了?
扶楹与孟时清看过信,自然知道秋词宫代表什么意思,倒也没有深纠,要让太监太带他们入内。
“阿离,你在外头等一等,里头阴气重,或许你承受不住。”孟时清看来。
温离挑了挑眉。
不让她进,她不进去就是。
“我留在这里陪你。”容阙道。
扶楹道:“祝师弟,你也留下吧。”
祝与点头:“好。”
孟时清与扶楹推门而入,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常年不开的门,挤压着数不尽的灰尘,随着门打开,一涌而出,浓重的潮湿霉味浮在空中。
即便是温离站的远,也被熏的难耐,捂住口鼻。
温离瞥见太监那一闪而过的俱意,忍不住问道:“公公,敢问这秋词宫原先是谁在住?”
因为他们行程保密,只跟着一个太监还有一位宫女。
太监眯了眯眼,他们身份特殊,便一五一十的告知,“几位道长有所不知,这秋词宫原先住的是一位公主,公主死的实在蹊跷,暴毙而亡,从那以后这座宫殿每每至夜里便会传来鬼怪吟唱声,来来往往的宫人被吓的失了魂。近日又接二连三出现宫人被杀,而后便是皇子公主,就连陛下的妃子也不免落难,死状与当年公主的一模一样。”
他说完拢了拢衣裳,害怕的四处观望:“先前也有道长来看过,要么便是除妖邪后再生,要么便是束手无措,无能为力。”
“所以你们认为是先公主的鬼魂所为?”温离问。
太监点头:“陛下是这般认为的。”
温离默默收回眼,半信半疑。
还没进城时,容阙曾说过,城内妖气盛行,皇宫之中最为浓重。
可这太监又说是鬼魂所为,妖气与鬼气大有不同。
总不能是容阙感知错了?
“苏公公。”
正当此时,不远处走来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
太监疑惑的看了过去,看清来人后,便展露出笑颜,“李侍卫。”
李侍卫拱手道:“殿下请几位到太子府一叙。”
苏公公犹豫片刻道:“还有两位道长已然进了秋词宫,不若稍等几许,待他们出来?”
李侍卫点点头,“陛下今夜身子不爽,原是要请诸位面圣,眼下只能有太子殿下代劳,望诸位莫要介意。”
温离看向祝余,等他拿捏主意。
祝余微微蹙眉,似乎是奇怪,但也不曾说出口,颔首道:“待我二位师兄师姐出来即可。”
“有劳。”李侍卫拱手道。
很快,秋词宫的门又被打开,扶楹搀扶着孟时清从中走出。
孟时清垂着眼,脚步虚浮,若不是有扶楹搀扶,怕是此时已经受不住,瘫倒下去。
祝余见状忙上前扶住孟时清,紧张的问:“师兄这是怎么了?”
孟时清艰难的睁眼:“无碍,受了点轻伤。”
扶楹叹了口气,有些自责:“没料到这里头被人立了阵法,若是使用灵力,便会被阵法反噬。”
“只是一点小伤,缓缓便是。”孟时清道,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落在温离身上。
温离如芒在背,状作没看见,转眼看向容阙:“你去扶一下他。”
容阙:?
“不去。”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温离点头:“那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吧。”
孟时清的伤的确不算重,再者他已经即使服下伤药,便好了很多。
苏公公见此便问及是否要去太子府一事。
扶楹只好同让祝余先将孟时清送回客栈,她同温离他们一起到太子府去。
临行前,孟时清吐了口血,内伤并不轻。
但温离被人扯着衣领子,就如同猫儿被握住后颈,想回头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松开我。”她小声道。
容阙睨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要做什么?”
温离哼哧了声:“你管我呢,松开我。”
容阙毫不在意道,“不。”
“你——”
二人虽然走在最后,但动静不小,宫里又实在安静,很快便引得前头的人注意。
苏公公意味深长的看着扶楹,“道长,这二位道长是?”
扶楹捏了捏眉心,故作镇定:“苏公公知道太子深夜请我们去,有何要事?”
“李侍卫方才说,是替陛下见一见几位,道长不必紧张,太子殿下深居简出,性子温和,定不会为难你们的。”苏公公道。
扶楹笑笑,“秋词宫里的那位公主,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胎?”
苏公公道:“都是由皇后娘娘所诞,只不过公主红颜薄命。”
“道长,这院子里是不是真有鬼怪?”
方才见孟时清受伤时,他便想问,只不过一直藏着没说,眼下实在耐不住心中好奇,便一口气问出。
扶楹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问道:“这间宫殿从公主逝世后,可有人再进去过?”
苏公公吓得合不拢嘴:“这、这哪有人敢进去,除去公主逝世那日有宫人收拾屋子,余下便没有人再进去过。”
他正说着突然惊起,拍了拍高冠,低声道:“若是真要说有人进去,太子殿下倒是去过几次,不过都是思念公主,不过片刻又出来了。这宫里头属实是没有人敢入内。”
又是江不眠。
温离嘴角抽了抽,“那太子殿下进去的时候没有带下人吗?”
这话引得容阙看来,他淡淡道:“你很好奇太子?”
只要每次一说到太子,她神色便会有很大的变化,就连眼睛也亮了起来。
“你不好奇?”
容阙沉默不语,脸前好像覆上一层寒霜。
温离点头又摇头,“好奇一点点。”
容阙嗤笑声,“不该好奇的别好奇。”
温离:……又来了这厮。
“殿下从不让人跟到里边去,他说宫里边的传闻都有听见,便不为难大家,要大伙儿在外候着便是。”苏公公道,“殿下认识一些修士,便会领到秋词宫,好瞧一瞧这里头到底有没有妖魔鬼怪,但无论来多少次结果都是没有,可偏偏夜里从此经过的弟子都有所听闻,咱家……”
苏公公缩了缩脖子,“咱家也听到过。”
向来是这般,若是旁人耳朵里听见的不一定为真,但要是自己看听见见,那可信度便非常不一般。
“公公,陛下不曾说过公主暴毙而亡时,场面是什么样的?”扶楹问。
苏公公答道:“这事儿咱家是真没瞧见,这些年来也没有胆敢在宫里谈论此事,如若诸位当真想知道,不妨待会儿见着太子殿下,旁敲侧击打听不为过。”
“那公主出事前后可有郁结之事发生?”
“嘶……”
苏公公打量了扶楹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将知道说出来。
扶楹见状颔首,看来是有,且不能说。
“苏公公若是觉得不好说可以不说,待会儿我们见着太子殿下自可以上前问询,便不为难苏公公了。”扶楹道。
苏公公长舒一气,“道长莫怪,此事非咱家有意欺瞒,这……陛下下过死命令。”
*
“这陛下也真是的,什么都不让说,此事到底如何,难不成要我们硬着头皮捉妖么?”温离托着下巴,靠在马车壁上,有些闷闷不乐。
扶楹狐疑:“师妹怎么知道是妖?”
温离猛然一惊,随后补上一句:“先前在城外,容师兄不是说城内遍布妖气,我便以为是妖了。”
扶楹蹙眉,“我们原先也以为是妖,可是从殿内感受不到一丝妖气,这是最令人奇怪的。”
忽然,马车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温里控制不住的与容阙撞了个满怀,他腰间还挂着从她那里捡来的小金鱼吊坠,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鼻骨上,疼的她嗷嗷直叫。
容阙见状忙托起她的脸,落在她有些发红的眉心,眸光闪动:“疼吗?”
温离没好气的瞪着他,“你说呢?撞的不是你,你不疼。”
微凉的指尖触在眉心,熟悉的温度很快让疼意轻了下来。
温离转怒为笑,“你这招挺好使的,教教我呗?”
容阙拦住她的腰,将她东倒西歪的身体板正,无奈道:“下次教你。”
“几位贵人,不好意思,这条路不平稳,没折腾到你们吧?”马夫问道。
第65章 太子
全场除去温离, 的确没有人被折腾到。
温离摸着不疼的鼻骨,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浮现在身上。
扶楹确认她无事后,便掀开车帘, 想要一探外边的发生了什么, 见四下只是黑了些, 便问:“这条路怎么不点灯?”
马夫回道:“这条路偏, 但是离太子府进, 小的便引这里来了, 路是不平的, 我使慢些便是。”
闻言, 温离也跟着从扶楹撩开的一角看出去。
两边坐落着的院子已荒败不堪,院子里的杂草争先恐后的钻出, 甚至要远远长出院墙, 在夜色的渲染下,像是飘忽不定的鬼魅,实在吓人。
她看了眼就收回来,小声道:“我原以为长安城繁华, 是寸土寸金, 不会有院落空出,没想到此处竟然有这么多无人居住的院落。”
扶楹忽然惊呼一声,不可置信道:“这地上铺的青砖,怎的都让人撬开了?”
果不其然, 院子前的青砖半角翘起,方才的震荡皆是因此而起, 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马夫加紧了驱赶速度,浑浊的嗓音隐匿于夜色中, 像是古老遥远传来的警钟:“这原先住着位罪臣,陛下为了责罚他,便将他门前砖全部撬开,以警示所有想要看望他的人,想要看望他的人全止步于门前,那位罪臣离世后,这块地方才空出来的,原先此处是数不尽的繁华,太子府离此处不算远,只隔了一条街。”
扶楹应了声明白,转而看向温离与容阙,眼神交换,三人隐隐有所明白。
依马夫的话而言,这块地方早已不会有人而来,那他又为何要拼命费这些力气,朝此处走?
方才虽是惊鸿一瞥,但温离也看清了宅院牌匾上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
‘裴府’
看来那位罪臣姓裴。
温离按着原著摸索裴姓之人,但却空空一片。
再看扶楹神色,亦是一片无知,想来在他们现有的信息之中,皇帝并没有说过关于此人的事。
出了那条小路,马车平稳了些,很快就停在一处宁静的院落前。
马夫道:“诸位贵人,太子府邸到了。”
传闻中太子清简,院落也不算大,只分为东西两座,东苑住人,西苑会客。
连廊处挂着宫灯盏盏,灯火通明宛若白昼,虽只是夜里看来,此处已是说不出的繁华热闹,若换做白日可见院中景象,想必更为震惊。
一位笑意吟吟的姑娘从拐角走了过来,迎上前道:“几位道长,殿下正在前厅候着诸位,另外殿下将诸位放在客栈的行李取了过来,寄存在府上,也请诸位歇在府上,待到见完殿下之后,奴婢在带诸位去东苑住下。”
好一招先斩后奏。
不止是温离扶楹,就连向来不为所动的容阙都皱了皱眉,显然对太子的安排很不满意。
但毕竟是太子,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扶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道:“但是我师兄师弟已回了客栈,若是客栈没有人……”
丫鬟道:“殿下派人将那二位道长截下了,此时已经歇在东苑。”
合着全部都被这太子安排完了。
扶楹不愧是女主,适应速度极快,三两句便应下,而后让丫鬟带路先见太子。
“诸位这边请。”丫鬟道。
前厅亮着灯,隐约可见其中人露出的半片衣角。
丫鬟站在虚掩着的院门前,小声问道:“殿下,几位道长来了。”
“请他们进来吧。”其嗓音温润,听不出情绪。
温离眨了眨眼,扯了扯容阙的袖子,装作好奇,“这人声音我怎么听过?”
容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温离只是在做足戏前准备,毕竟现在这样说了,后边的戏才好接,这么些人里,只有她同江不眠的关系最为熟络。
厅内空旷整齐,江不眠一袭玄色宽袍,正极为自洽的端坐在太师椅中,呷着手中茶,神色不明。
他原拜于玄妙长老门下,所以扶楹见初见时并未认出他的身份,正欲躬身福礼,便在此时,温离出声。
“江、江不眠?”她捂着唇,惊诧几乎要从眼中钻出。
“温师妹。”
江不眠抬眸看来。
不过短短一日,他从原先稚气满满,蜕变至含有帝王尊贵之气,抬眼垂眸间,皆是说不出的矜贵。
扶楹也听出称呼中奇怪的地方,疑惑道:“温师妹,你们二人认识?”
温离依旧还是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认识啊,他是容师兄的师弟。”她说着点了点容阙的胳膊,“容师兄你说是吧?”
容阙点头,“江师弟,不对,应当是太子殿下。”
江不眠笑了笑,“容师兄严重,扶楹师姐不必见外,快赐座,看茶。”
“既然是同门师弟,我也有些话想要一问。”扶楹开门见山道。
温离挑了个离江不眠远些的位置坐下,表面上不在乎她们谈什么,实际上将耳朵拉的很长,以至于容阙都被她惊动。
他轻轻捏着她的耳垂,将她的小脸转了个方向,借机又揉了揉,轻声道:“你不好奇?”
温离看了眼与江不眠聊的正盛的扶楹,同样是低声回复,“不好奇。”
她以为问的是关于江不眠的身份。
容阙长睫轻颤,像是振翅的蝴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间,二人似乎没有察觉此时的距离过近了些,仿佛都沉浸在彼此的话间。
“你不好奇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而后让你来长安吗?”他又问,眸色滚滚。
她白洁的小脸上,清晰的绒毛摇摇晃晃,显得异常柔软无害。
容阙克制着没有上前摸一摸,却没有将视线偏离开。
温离又凑近了些,殷红的唇一张一合,“前者不好奇,我好奇他为什么要让我来。”
容阙喉结滚了滚,“你”
“温师妹?”扶楹唤了好几声,愣是没有叫醒两个咬耳朵的人,不自觉又将声音落的重了些。
温离一个激灵,这才发觉容阙挨得几近,但凡她再往前一点,便能贴上他的脸。
从扶楹与江不眠的视角看去,温离就是亲在了容阙的脸上,并且紧紧相贴不分离。
“你挨我这么近干什么?”温离红着脸斥了声,将他推回椅子上,正面迎上二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师姐,怎么了?”
扶楹叹了口气,缓缓道:“方才太子殿下说,大多数在秋词宫里瞧见鬼魂的人,都是女子,不是女子便是太监,阳气越弱的人越容易瞧见,这便是他为何寻你来的缘由,你魂魄不稳,或许可以瞧见宫内的鬼魂。”
江不眠补上一句,“温师妹先前差点死过一次,所以我想让你帮忙,看看能不能瞧见我皇妹的魂魄。”
温离:?
不待温离质疑,容阙冷声道,“既然宫里这么多人都见过,殿下何不让他们去看看呢?”
江不眠道:“诸位也知道,若不是修行之人,怕难以对付鬼魂,何况不论是不是我皇妹的魂魄作祟,宫中已经离奇暴毙太多人,若是在不调查清楚,人心惶惶,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骚动。”
“且父皇身子每况愈下,夜夜梦见我早逝皇妹的身影,也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扶楹面露难色,“可温师妹不过是新弟子,除妖斩魔一事上,并未真真历练过,不若等我们再去秋词宫探一探,先想办法看看能否见着公主冤魂。”
温离点点头。
打心底上,她也不想直愣愣的进去找人家的魂魄。
眼见气氛凝固一瞬,江不眠眼底闪过阴鸷,却又极速恢复常态,那副温润憨态模样,被他捏的极为顺畅。
“孤只是随口一言,到头来还是要看温师妹的意愿,而且孤相信,有扶楹师姐孟师兄在此,此怪事定当平息。”
“太子殿下言重,事关国运安危,我等在所不辞。”扶楹拱手道。
江不眠点点头,朝着温离道,“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温师妹聊聊,不知师兄师姐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温离挑眉,“我……”
“夜已深,温师妹赶路辛劳,殿下何不等她歇息一下,话放在明日再说呢?”容阙冷声道,眉宇间皆是不容置喙。
他生的向来凌厉,也是那类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唬的了人。
及时是江不眠依然有些忌惮他,只好点头,“也不是什么着急事,明日说也不晚。”
温离埋着疑惑,一直等到进了院子,待扶楹进入卧房内,才匆匆拉上容阙,钻进房间里。
“他是什么意思呀?”温离点了烛火,借着那摇曳的光看清容阙神色,询问他。
容阙环视屋中陈设,随后落在她被灯火照亮的小脸上,清凌凌的杏眸中潋着比月色还要美的光,让人不自觉沉沦其中。
温离以为他上有意装高深,继而不说话,便没好气道,“你难不成想看我深入虎穴?”
她一说话,神色便越发动人,就连一夜水润的红唇也变得诱人许多。
他静不下神,歪了歪头问:“什么虎穴?”
温离啧了声,“你……”
“你说他要你去秋词宫一事啊。”他恍然大悟。
温离:“不然呢?”
容阙笑了声,“做梦。”
虽然他说的不清不楚,但温离也猜到这一声不屑是对江不眠的。
“他是太子唉,他如果要动真格,我们只能听他的话。”温离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信任容阙,甚至说话时候还要避开扶楹。
糟糕,让这狗东西迷了心窍了?!
温离抖了抖肩,“你走吧。”
容阙不明所以抬头,“什么?”
温离从芥子袋中取出药罐,“你回去上药吧,我明日再想此事。”
“你倒是还记得我受伤。”他勾唇,“不如你帮我上吧?”
第66章 抱抱
温离仔细想了想, 他伤在前胸后背皆有,若是自己上药,总是看不见后边,容易漏了些地方, 多少是不方便。
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既然他都这样说, 她也不能推辞。
“你的伤今日还在疼吗?”她随口一问。
容阙敛眸, 薄唇微张:“倒是不疼了。”
温离正要松口气, 他又故作苦恼, “只是觉得湿漉漉的。”
“”
青衣褪下, 露出本该是雪白的里衣, 此时却沾满血迹,猩红黏腻的血浸染整件衣裳。
原先捆在他腰腹的纱布愈发深红。
这便是他口中的不疼?
想必所有伤口都崩裂了, 硬要解释, 那便是他已经疼到不疼,痛到麻木。
难怪会湿漉漉的。
温离将他沾满血迹的外袍拎起,递到他眼下,看似平静的问, “你伤口全部崩裂了, 你知道吗?”
容阙淡淡的瞥向衣裳,“不知道。”
不算很疼,足以忍耐。
“你是铁人吗?”温离忍不住发出质疑,攥着衣裳的手收力, “等你血流干了,或许你就有感觉了。”
容阙缓缓褪下里衣, 指尖触碰到后背时,下意识的一顿, 那湿黏的触感浮在指尖,他摩挲一阵,莞尔笑道,“只是血看着多,实际不算疼。”
温离沉默不语,神色认真的解下他绑在身上的纱布,猩红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血肉外翻,狰狞的伤口遍布在后背。
她心底‘咯噔’,手中的动作慢慢放轻,就连呼吸也停止住。
“我的身体素来不错,伤好的快。”
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试图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
温离不答。
容阙黑润的眸瞳闪过慌乱,胸口堵着一口气,憋得人不上不下的难受。
他很想回头看一眼她的表情,但又不敢。
若是厌弃他,那该如何?
“阿离。”他试探的出声,低沉暗哑。
她还是不出声,但覆在他背上的手却在微微打颤。
容阙微微阖眼,眸底暗色愈浓,忽然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身后揽到了身前。
直到他的手臂上如雨般密密麻麻落下泪珠时,他才恍然大悟,她是哭了。
容阙将她几乎要埋入胸口布满泪痕的小脸掰起,好似那樽碎了的琉璃,让人忍不住的惋惜,双眸本该神采奕奕,此时却沁满莹润的泪,长睫挂着泪珠坠在他手心,滚烫的叫人打颤。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指腹温柔的抹去她的泪,珍重的好似怀中珍宝。
温离自觉丢人,便不太敢看他。
但垂眸是他雪白的胸膛,抬眸是他吸人的黑眸,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她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就在她已经羞耻的想要遁地之时,容阙却拉着她坐在了身侧的圆凳上。
两人从一高一矮,到齐平对坐。
“哭什么?”他极轻的笑了声,其中却包含着抹不去的心疼。
温离不知道他的心疼什么,受伤的分明是他自己,可他却像是局外人一般,只道是一句‘不疼’。
可又怎么会不疼,交错凌乱的外伤都如此严重,更不必谈内伤如何。
温离嗫嚅,“眼睛酸。”
“对不起。”
容阙看着她,心中只有一股冲动。
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如雨后春笋般疯狂冒出,再肆意生长,稳稳扎根在心底。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才不是我。”她反驳道,随后睁开眼定定的看着他,异常坚定,“只有你自己心疼你自己,才对得起你自己,我又不心疼你,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说的足够明确,却在容阙的眼底看出一丝满足?
不等她开口说话,腰上横起一道力气,她像是布娃娃似的被他抱在怀中,脸埋在她的颈窝中,贪恋的蹭了蹭,长发交错,与她的深深缠绕在一起。
“你松开我些。”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按在怀里,桎梏着她不得动弹分毫,仿佛只要微微松开一点力气,她便会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上碧空。
容阙埋的更深了些,温热的气息喷洒而出,不断侵扰在她敏感的脖颈上,他闷闷的声音也就在此刻传来,“让我抱抱。”
有些委屈,又有些满足。
温离甚至以为,他如果是只狸奴,此时当享受的眯着眼。
不对。
她很快否定自己心中所想。
容阙绝对不是狸奴,而是一直摇尾巴的小狗。
小狗要抱抱,那当然满足他啦~
但温离还是不放心他背上的伤口,便就着他抱着她的姿势,抬手够到桌上的纱布,方才已经差不多将药抹完,只剩下包扎。
“你松开我一点,我给你把伤口包扎起来。”温离拍了拍他露在外边的胳膊,怎料一个没控制力道,清脆的响声便传遍屋子,他皮肤细嫩,留下五掌印格外显眼。
不由得让温离想起那日夜里,他将她摁在门板上强吻一事
温离默默的收回眼。
她绝对不是对他的身体有感觉,绝对不是!
“嗯”他没有说话,喉间嘤.咛随着他轻微摇头的幅度溢出。
温离:“?”
发生什么了,她只是把纱布贴在他背上,他怎么发出这种动静?
“你不让我包扎,你难道想要血流成河吗?”
颈间的脑袋钻的更深,试图想要与她融为一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肌肤上,如同数万只蚂蚁在爬动。
热气腾升在她脸上,即使她极力克制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在这夜里依旧振聋发聩。
温离好不容易冷静了些,将纱布从他与她紧密相贴的腰间钻进来,再绕了两圈,便要替他绑上。
就在此时,容阙微凉的唇贴上了她的脖颈,如羽毛般轻抚,“阿离,你心跳的好快啊?”
温离觉得江不眠一定把给她的茶换成了酒,不然她怎么会觉得醉醺醺、晕晕的。
更要命的是,她这双手如同作对似的,怎么也绑不好的纱布,浑身的力气都被他这一下触碰抽去一半。
“你感觉错了。”温离用侧脸压了压他的发顶,警告道,“你别乱动。”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一定要将脸贴在她的脖子上,卸去衣物的遮挡,二人就这样直白的贴在一起,贴上也就算了,他变本加厉的磨着她颈间本就敏感的肌肤,叫人难耐至极。
温离慌乱的绑好,揪住他的发尾微微用力,“起来,不准蹭容阙不准舔!啊——”
话音方落,容阙便抬起了脸,冷清宛若神君的神情不变,偏从眼尾溢出几分春色,黑眸染着几分水色,碎发贴在颊边,凌乱的如同温离的心境,他微微张唇,皓齿间一抹红润清晰可见,似蛊惑般道,“温离的心跳的更快了呢。”
温离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却依旧震惊。
“我、我包好了。”
温离慌乱的挪开眼,直接将他推开,“你休息一下吧,我有点热,出去透透气。”
此次他并没有纠缠着她,她只是轻轻一推,他便松了力道。
“你快去将干净的衣裳穿上。”
她匆匆留下一句话,也不再看他的脸色。
屋门缓缓拉开,温离踏出半个身子,忽然一滞。
等等,这是她的房间啊?
温离啧了声,欲回头之际,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清朗的声音簌簌传来。
“阿离。”
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了玉简编织的过去中。
年少无知,孟时清还是少年气满满时,他便是这样的声音。
温离偏头看去,只见他一身白衣,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月色如水倾泻在他肩头,好似为他披上一件华衣,随着阵阵花香而来。
孟时清温润的笑直到看到温离身后露出的衣角时,骤然僵在唇边。
那人裸露出寸寸胸膛,衣袍褪至腰间,乌发零散,面上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潮.红.
“孟师兄,你怎么在这里?”温离下意识想要挡在门前,不让容阙听见动静。
但她实在低估这厮的耳力眼力,几乎是在她停下的那一瞬,他便透过门扉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孟时清。
二人对上视线的那一瞬,他侧了侧身子,宣告些什么。
“更深露重,容师弟怎么在此?”
孟时清上前两步,缓缓逼近温离。
温离不着痕迹的退了退,“容师兄受伤了,我替他上药,在天命山时候受的伤,也是和我有关系。”
容阙轻咳了两声,虽有温离挡着身子,却依旧可以毫无遮挡的同孟时清对上视线,清晰可见他眼中燃起的怒火。
“有点凉,关门吧。”他出声。
温离忙的同他摆手,“你快去将衣裳穿上,小心着凉了!”
孟时清听着她二人之间若无旁人的对话,心中涩意更甚,脸色发白。
容阙微微颔首,嗓音愉悦的挂着的小勾子,“好,听你的。”
温离被他的话烫的耳尖一红,下意识想要转过身子,但一想到身后是孟时清,动作又戛然而止。
容阙走到里屋的纱屏后边,窸窸窣窣的将身上的衣物穿戴整齐。
“阿离,男女有别,若是容师弟下一次还要人来上药,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与祝师兄,我二人皆可帮忙。”
孟时清道,如往常一般想要上前替她理好有些凌乱的发。
“师兄!”温离避开他的手,深吸一气,“你深夜前来有什么事吗?”
孟时清脸色沉如水,静的可怕。
他是若有若无的在打听温离与容阙的关系,也在提醒她,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察觉,甚至没有否认他的话。
第67章 娇气
许是被温离骤然冷下的神情刺激到, 孟时清的理智缓缓回笼,他敛眸装作淡然,“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来瞧瞧。”
温离挡着门, 向前一步将人逼在外头, “师兄言重, 我哪里会出事, 况且有扶楹师姐和容师兄在, 没人能伤害到我, 倒是师兄, 夜里受了伤, 就应当好好修养。”
孟时清眼神微闪,唇边浮起笑意:“多谢温师妹关心, 既然你没事, 那我也放心的回去了。”
见他打算离开,温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孟时清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她, “夜已深, 师妹还是不要让外人留在房中。”
温离自然知道他在含沙射影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回应他。
孟时清背影萧瑟,很快便融入夜色中。
温离盯了许久, 直到身后有动静,这才缓缓收回眼, 只不过胸口的烦闷感又重新涌出,不上不下。
看来等此次事情结束, 她要回去问问司羽师姐,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走了?”
乾坤袋中还有他的衣裳,因着还有孟时清在外头,他随意取了件披在身上,出门的瞬间恰好就瞧见温离对着孟时清远去的背影独自怅然若失。
他即使不在面上显露分毫,但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无一不在出卖。
温离看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将墨发随意散在身后,盈盈月色下,冠上光华流转。
方才孟时清已经是这般被月色洗礼,可偏偏却和他营造出两种氛围。
前者是不安、局促,说得难听些便是懦弱,后者是清冷、淡漠,不可一世。
“嗯。”温离点点头,“你们俩见面非得吵架么?”
容阙睨着她:“你不恨他?”
温离噗嗤笑了出声,“恨他做什么,他谁知道呢。”
“嗯。”容阙神色不明的应了声,撩起披洒在肩头一侧的发,闲庭信步的走入月色中。
当然不会有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会有恨?
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声,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生气了?”温离摩挲着下巴,轻声呢喃,“这么娇气啊。”
*
院中风声戚戚,簌簌落叶堆满地,时不时会有脚步声传来,一顿一顿的脚步声又跟着一阵阵的铃铛声应和,铃声起落脚步起落。
温离揉了揉眼,从榻上撑着坐起身,睡眼惺忪的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闷声道,“谁啊,大半夜在院子里走来走——”
铃铛声还在继续,脚步声亦不停止。
可院子里哪里还有什么桂花树,就连相连的院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是变成漆黑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连廊。
突如其来的变化,吓跑了温离的瞌睡虫。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
温离猛的回头,却发现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灵牌,方才她躺着的地方竟然是金丝楠木做成的供台,供台两侧放置着白烛,明明灭灭,摇曳着将屋内点成昏亮。
诡异从脚底向上攀升,将她环抱在其中,冷汗如雨下。
正当温离想要抬脚时,堆成谷堆的灵牌突然有了动静,最上头的牌位无风自动,被吹落在地,正好摔在温离的脚侧。
鬼使神差,温离弯腰拾起灵牌。
这是温离第二次摸到灵牌,上一次还是浩卿。
但她即使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印象中的灵牌完全不敌眼前的精致,甚至可以从灵牌看出,其后者对她的尊重,怀念。
‘江逢春之位’
“江逢春?”温离轻声念道。
听名字应当是个女子。
温离顿了顿,思忖,既然是江姓,看来是皇族人氏。
就在此时,铃铛声与脚步声齐齐响起,宛若催命声,缓缓逼近宗祠。
温离来不及看清其他牌匾上的名字,铃铛声便到了墙后,她慌乱的推开门,朝着一望无际黝黑的连廊跑去。
她一边逃跑,也不忘试图召唤出手中玉简,可令人无力的是,不论她怎么努力,玉简与她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屏障,永远唤不醒。
铃铛声疾速卷来,不知何时起,连廊两侧有灯火林立,明灭的光闪烁不定,却把整条看不尽头的长廊亮尽。
四周荒草萋萋,野草没膝,交错楼阁盘旋,假山流水似乎在不断传颂曾经此处的繁华,红漆渐渐落下,斑驳的留下时间的痕迹。
而错落的阁楼宫殿,唯有角落里的一间房没有掉漆,更没有生出杂草。
似有所感,温里为了避开紧追不舍的铃铛声,一把推开了那间房门,随着啪嗒一声,房门敞开,她看过房内摆满了白色的火烛,在熊熊烈火中,一块黑色的灵牌若隐若现。
铃铛声已经停下,脚步声也不再继续。
不等她松上一口气,火烛轰然到底,火苗飞速蔓延开来,径直冲她袭来。
温离正欲夺门而出,可这门却被从外锁死,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眼见火势不断变大,将所有可以点着的东西都烧成一团灰烬。
奇怪的是,近在咫尺的死亡并未给她带来畏惧,反倒愈发的冷静,跳跃的火苗中,缓缓凝成了一个人形。
“温师妹?”
低低的呼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而来,将她从久久的沉睡中唤醒。
扶楹扶着她的身子,好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温声道:“温师妹,你怎么样?”
眼前似乎还闪烁着火光,那道身影久久环绕在她心头,怎么也散不去。
温离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平稳的心此刻疯狂跳动。
“温师妹,你怎么到这里睡了?”扶楹问道。
温离缓缓抬眼打量四下的环境,入目便是那正龛上整齐排列的牌位。
与她方才所见无二。
“小白,你是不是梦游了?”
一旁的江不眠忽而俯下身问道。
温离虽不知道自己梦境里的到底预示着什么,但她很清楚,无论是什么都和江不眠脱不开关系。
不能无一巨细的告诉他。
温离适当的隐瞒了后半段,将自己一直被铃铛声追的事情说出。
扶楹神色一凌,几乎立刻想到了什么,她横扫向放在最顶上的牌位,果不其然瞧见了‘江逢春’的牌位。
“敢问太子殿下,江逢春是?”她问。
江不眠脸色微白,眼底控制不住的泪水沁出,“是孤的皇妹。”
温离借着扶楹的力道从地上爬起来,“是秋词宫的那位公主吗?”
江不眠点点头,“是,便是她。”
“不知为什么要将她的灵牌放在此处?”温离忽然问道。
江不眠眼底划过一抹悲痛,“我朝有规矩,以自缢而亡的皇族,不可入皇陵,我便私自在府内为她划出一片祠堂,将她的牌位置于最高处,日日派人替她擦拭灵牌,上香祈福。”
似乎可以解释的通。
温离动动有些酸疼的脖颈,想起那阵阵不停的铃铛声,问道,“公主生前,喜欢在身上挂铃铛吗?”
江不眠摇头:“平喜向来喜素雅,身上从不会有多余的首饰点缀。”
突然,他希冀的望向温离:“小白,你既然能见到她,不若帮帮我,替我见见她的魂魄如何?”
不止是温离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扶楹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江不眠,你只要我见一见魂魄就好了吗?”温离问道。
江不眠点头,“父皇在信中与你们写道是有妖邪作祟,指的并非平喜,而是另有其人。我经历也浅,但好歹也是在太虚宗待过一段时间,是妖是鬼所变,我心同明镜。”
“容我再考虑一下吧,我现下迷迷糊糊不是很清醒,怕不能做出让自己满意的决定。”
温离的这一番话,让江不眠哑口无言。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温离不得不答应的决定,却从没想过,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她还是拒绝的结局。
但无可奈何,他只能点头同意。
目送扶楹与温离远去后,他转身同婢子道:“通知父皇,可以见他们了。”
婢子点头:“是。”
*
扶楹告诉温离,她是被每日例行打扫祠堂的下人发现的,并且当时的她穿戴整齐,甚至就连发髻也梳好,若不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与平日里无二异。
所以,定是有人对她做了手脚。
温离便趁着四下无人之时,将自己后半段梦境一五一十的告诉扶楹,并特地强调自己看到那片熊熊火光。
她道:“我猜,那片荒芜之地一定同平喜公主脱不开干系,很可能就是秋词宫。”
扶楹忖了忖,问,“既然如此,为何她要将你拉入梦境中?”
温离面不改色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应当和江不眠脱不开干系。”
“待大师兄与师弟回来后,我同他们商议一番,此事该当如何,不管如何,都不可能让你去冒险。”扶楹认真的说。
说及至此,温离发觉直到眼下都不曾见过孟时清与祝余,甚至连容阙也没了影儿。
扶楹只一眼便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憋着笑道,“你是不是在想容师弟去哪儿了?”
温离被她戳破心中所想,难免有些耳红,不过她向来嘴硬,偏偏不承认,“孟师兄与祝师兄呢?”
扶楹弯了弯眼,“他们去秋词宫了,我本意是带着你去另一个地方的,只不过久等没等你醒来,反倒等来太子仆人的传信,说你昏死的祠堂里。”
温离思觉有疑,下意识道:“容阙怎么会跟他们走?”
扶楹摇头,“原先也是想让他同我们一起,可是他说他有东西落在秋词宫外,趁着可以”
“师姐!”祝余的声音从原来悠悠而来,似乎要穿透整个太子府。
扶楹显然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回头,“祝师弟,怎么了?”
温离瞧着祝余衣裳紊乱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测。
祝余哭着张脸,“容师兄同孟师兄打起来了。”
短短一句话,既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温离觑了眼扶楹,见她又是震惊又是欲言又止,便清楚如果早知道这一刻,她一定不会放他们俩一起走。
“打得怎么样?”
扶楹与祝余默契的转头看她。
温离讪讪的摆手,“呵呵,我的意思是,受伤了吗?”
祝余道:“受伤倒是不至于,只是有点难舍难分的,吓人。”
看祝余这架势,便知道他压根不敢劝架,这才急着回来告诉扶楹。
“眼下人在哪儿?”扶楹问。
“不是在宫里打的,是去宫里的路上,眼下好像打到城外去了。”祝余组织了下语言。
扶楹立刻准备动身:“我们即刻过去吧。”
温离犹豫了下,还是跟在他们身后。
怎料三人太子府门都没走出一步,便看到一袭素袍的容阙握着剑从外走进,周身气压极低,神色难辨。
扶楹方要开口询问如何,便见他像是没有瞧见三个活人似的,径直穿了过去。
扶楹视线在温离与他之间转了圈,旋即问道:“师妹,你是不是同容师兄吵架了?”
温离:“”好像吧?
温离眨眨眼:“应该是他输给了孟师兄继而有点不爽。”
话音方落,孟时清的身影便紧随其后的出现,但不同于容阙的云淡风轻,他显得格外吃力,脸色苍白不说,还只能用剑抵在地上,才能走的平稳保证不跌倒。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到底是谁赢了。
不过孟时清性子比容阙好些,看到这三人站在此处,也就明白他们想做什么,想问什么,先一步打破诡谲的宁静。
“阿离,师妹,师弟。”
他牵了牵唇,“受了些伤,我先去上药,午膳时候见。”
说罢他便一拐一拐的离开。
扶楹想要上前帮忙,终究还是咽下,投向眼神与祝余。
祝余立刻会意,三步并作两步想要上前搀扶孟时清。
孟时清没再拒绝,有意无意的看了温离一眼,便再头也不回的走。
只留下温离与扶楹两人面面相觑,终于是得出一个结论。
以后一定要拆开他们!
*
容阙已经一个上午没有理过温离了,面对她过来询问是否受伤,也只是冷漠的回复‘没有’,而后又不在说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无论她说什么也不肯开门。
直到午膳时候,江不眠在院中摆宴席,请他们五人过来。
孟时清抱病,继而只有四人。
不用温离挑位置,扶楹与祝余便十分默契的将容阙身侧的位置让给了她。
除了与容阙不熟以外,更是被容阙冷的可以掉渣的气息所震慑,谁也不想上去触霉头。
温离倘然自若的坐下,看着下人端上来的伙食,心底感慨这太子府便是不一样,吃的都是上上品。
饭桌上食不言,更何况是在太子府上,扶楹他们便格外注重规矩,除去碗筷碰壁声,并没有人再说话。
只是让温离有些不解,为何她要夹哪里,容阙就跟着夹哪里,每每本应该落入她碗中的菜,皆被容阙横刀夺爱,夺去就算了,他还必须显摆的将菜放在她眼前晃一眼,这才肯放入自己的碗里。
温离实在被他气的没边了,便不再从菜碟子里夹菜,直接改成从容阙的碗里夹菜,以至于夹着夹着,饭桌上本就安静的氛围,变得更加古怪难言。
她再抬头时,便瞧见齐刷刷的三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温离握着食箸的手一松,肥美的咕咾肉便掉回了容阙碗里,他不喜欢吃饭,碗里的饭少的可怜,越是衬着他从温离手中抢来菜的多。
向来受皇室教育的江不眠,在此刻神情都崩裂开来,他顿了许久,随后挪开眼招呼下人上前。
“再端些菜上来,放在温姑娘前头。”他吩咐道。
温离:"”社死是一种感觉,不是一种说法。
容阙夹起被她松开滚回碗里的咕咾肉,面不改色的启唇咬下一口,戏谑的看着她:“温师妹看来很饿。”
温离:不,我不饿。
她只好化悲愤为食欲,拿起筷子狠狠夹了一块鱼肉,抿入口中,含泪吞下一碗大米饭。
一顿饭吃的乌烟瘴气,但总算是吃完了。
江不眠听说孟时清受了伤,便想带些名贵的药材去看一眼,扶楹也不好拒绝,便带着他去看孟时清。
趁着他们离开,温离小声问容阙:“你当真没受伤?”
容阙绷着张脸,分明方才饭桌上缓和了些,此时又开始了。
温离拧了拧眉,叹道,这人不会是还在生她昨晚的气吧?天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就让他别扭了这么久,甚至还去同孟时清打了一架,真是小孩子脾性。
“还不肯和我说话吗?”她笑了笑,戳这他紧实的小臂,“你饭桌上虎口夺食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怎么还在生气?”
容阙蹙了蹙眉,但是没理会她。
温离仔细的抓住这一变化,拉着他的手往怀里靠了靠,“你受伤了。”
是肯定的语气,并非疑问。
容阙斜睨着她:“没有生气,谁会同他一般计较。”
温离一听就想笑,但她怕容阙更加生气,并没有赤裸裸的笑出声,委婉的提醒,“那为何要同他打架?”
容阙答非所问:“你心疼他?”
清汤大老爷,她真没有这个意思。
“你非得这么想吗?”温离反问他。
容阙顿了顿,长睫遮掩住眼底郁色,牵起唇边笑意淡淡,“我不这么想。”
他只是控制不住,心中所想如枯木逢春,恨不得迸发干净。
偏偏她说过无数次可他依旧克制不住。
温离看着他,头一次审视他。
她好像不了解他,就如同现在这般,她看着他,却完全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68章 哄你
“那你还生气吗?”温离凑到他眼前, 眸中星光流转,让人忍不住坠入其中。
容阙略显狼狈的撇开眼,与她视线想错,逃避与慌乱从未如此显眼, 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却从微红的耳尖肆意涌出。
“我没生气。”
好半晌他才从唇间吐出四个字。
生闷气的人很好看出来, 因为这样的人总是有个共同点, 犟着不愿看人, 但又忍不住想要偷瞄, 嘴硬的想要看到关心他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此时, 被盯着的人也是个犟种, 继而做着不痛不痒的事,能将他气死。
当然, 温离在这种方面上可不是犟种。
她又贴近了几分, 二人之间没了隔阂的距离,几乎是下一瞬便要贴在一起,可她像是没察觉,或者说是她不在意。
温离瞧着他通红的耳尖, 愈发觉得有趣, 可偏偏脸上还故作认真,“容阙,你不会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的话,所以今早才和孟师兄打的一架吧?”
容阙幽幽的盯着她, 眼底暗色涌动,好似藏着只蠢蠢欲动的饿狼。
温离被他看的后背发凉, 方才那股子调戏的劲儿瞬间消失,面上掩不住的慌乱, 忙起身道,“看来我猜错了,时候不早了,我去收拾收拾,要进宫了。”
就当她要走出的院子的前一刻,脚腕一根灵线狠狠捆住,不论她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她泄气般转身看向石凳上坐姿懒怠的少年,她指了指右脚,示意他松开桎梏。
容阙单手撑着下颌,即便是有暖光打在他俊秀的脸上,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嗓音清润,夹杂着难以忽视的威胁之意,“你如果敢去看孟时清,我便让他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可她却站在不远处,清凌凌的眸子里惧怕一闪而过。
温离很少会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屈指数来也不过几次,在后山,或是在破云峰的竹林,那时候他剑上全是血,横在她的眼前,只差分毫的距离便会刺进她身体。
时隔这些时日,她仿佛又变成了原先的样子。
容阙烦躁的难以平静。
害怕,她在害怕什么呢?
他救过她,帮过她,又怎会害她呢?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他松开了阻挡在她脚腕上的灵线,掩耳盗铃的垂下眼,仿佛只要是这样,就不会再从温离眼底看见刺眼的情绪。
“我手疼,你替我上药,好吗?”他极轻的说,几乎快要随风而散去。
越是等不到她的回应,越是觉得心口疼痛难抑,头便越低下,分明只要是抬眼便能瞧见她,可容阙却不敢抬头看去。
忽然一只温热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诡异的满足感在心底肆意生长。
“我想起来了,那火光里模糊的身影,为何那么的熟悉,因为和你很像。”温离并未注意到容阙心底翻腾矛盾的情绪,而是为自己想开了而欣喜。
容阙一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原本酝酿好的情绪,瞬间化为虚无:“什么?”
温离这才想起,因为容阙兴致不高、情绪不佳的缘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将昨晚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为时不晚,她又从头不错过细枝末节,全权托出。
听完全程后,容阙骤然冷下脸,当即反扣住她的手,将她拉过来,“玉简不起作用吗?”
温离猝不及防的跌入她怀里,双手撑在他胸前,这才勉勉强强稳住平衡,闻言用力的点头:“我当时不知道是梦境,便想用玉简联系你,但是不论我怎么努力,玉简也出不来。”
对上容阙关切的眼神,她控制不住的撅起嘴,怯生生的说道:“我当时都快吓晕了。”
容阙单手覆在她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发顶摩挲到发尾,是不用言说的安慰。
“事不宜迟,我前往秋词宫探查情况。”
温离扯住他的衣袍,关切道:“我替你先上药吧。”
容阙垂眸看她,语气有些委屈,“我以为你没听到。”
温离松开拉着他衣袍的手,改为穿过他纤细的手腕,从宽大的袖口精准的握住他的小臂,隐隐有些湿气的衣服,无一不在宣告他身上的伤口裂开。
但温离没有责怪他,反倒是借力拉住他,调侃道,“某人说的那么响亮,想让人装作听不见,也很难。”
容阙失笑,也不顾伤口的疼,将她的手摁在伤口上,让她能够很好的感受伤口的大小。
那副表情好像在说:你瞧,我才没有受很重的伤。
“回院子里,我给你上药。”她幽幽道,“我就不应该习剑,应当和司师姐一起,做医修,毕竟我身边的伤者,受伤的太频繁了。”
容阙敛眸看向二人交叠的位置,郁气消失殆尽,心满意足的勾唇,偏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你在哄我?”
温离抽回手,借着动作将血全部擦在了他的衣服上,没好气的瞪着他:“容阙,你是猪脑子吗?我哄你一天了,你都没发现?”
温离有时候觉得容阙脑子不正常。
就比如现在,分明是被她骂了,但却笑的极其‘诡异’,甚至周身透露出的气息,很是满足。
温离:
好可怕,怎么肥四?
“你哄的不认真。”他揉着衣服上那一团血污,嗓音低低,“算了,不认真就不认真吧。”
容阙像是下定决心,猛然抬眸定定盯着她,“就算是不认真,你也不能跑去找孟时清,听到了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来没有找过孟时清。”温离弱弱出声。
容阙则是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容师兄,我这样区别对待不太好吧?”温离道,“你和孟师兄都是我的师兄,我应该一视同仁,怎么能对你对他,不一样呢?”
此时正值正午,头顶悬着的光赤裸裸的投下,没有苍天碧树的遮挡,毫无顾忌的洒在二人身上,金灿灿的光芒晕出一层光晕,耀眼的让人有些晕眩,伴随着秋日淡淡的桂花香,层层穿破坚硬的外壳,试图闯进内心。
她向来神采奕奕,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迷人。
是啊。
到底为什么不一样呢?
只是片刻的沉默,容阙心里却有了答案。
他动了动唇,嗓音出奇暗哑,“当然不一样,我对你——”
“我也觉得不一样。”温离倏尔打断他,明媚的笑容竟叫着秋日都失几分色彩,“但是,我了解孟时清很多,我知道他几岁开始练剑,几岁开始有所成就,我也知道他的追求是什么,他做一切的目的是什么,甚至就连他的未来,或许我也知道。”
她顿了顿,见他沉下脸色,便忍不住发笑,“我说这些不是让你生气的。”
“而是想告诉你,我知道许许多多关于孟时清的事,但是对于你,我好像一无所知,甚至我从未问过你玉简来自何处,不论神器也好魔器也罢,为何你会拥有;我也不知你想要做什么;甚至你为何如此厌恶孟时清我也不知道。如果等到我所有都清楚,都明白的那一刻,也就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了。”
容阙此刻也明白了温离的意思,将堵在心里的话咽下,即使顶着刺眼的光,他依旧固执的抬眸看她,凤眸中染着执着,一字一顿说得好不庄重,“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我的一切,我的全部。”
温离抬手替他挡住头顶烈阳,微微踮起脚尖,就这样直挺挺的撞进他眼底,“是好是坏,不得隐瞒。”
落在地上的影子交缠,像是分不开的线团,越绕越紧,最后融为一体。
他弯了弯唇,“好。”
“那你知道我的一切后,能不能将关于孟时清的全部忘记?”
温离撤下手,觉得不解气的捏上他的脸,恶狠狠的揪了揪,“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
容阙并未躲闪,反倒缓缓的将脸依附在她指上,轻轻蹭着她柔软的肌肤,清冷的脸上泛着讨好的笑意,“没有是询问,询问你的意见。”
温离轻哂,没有让他小动作得逞,迅速的抽出手,“回去上药吧。”
颊上温软的触感消失,他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恋恋不舍的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心口却不合时宜的泛起酥麻。
原来被人疼爱是这样的感觉啊。
“嗯。”他点头,随后亮着眼问,“你怪不怪我打他?”
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在弯弯曲曲的连廊里,他刻意保持着距离,既能和她有衣袂相交,又不会碰到她。
克制而又冲动。
温离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在后边,但也没有戳穿他的小心思,就着话道,“我如果说怪你,你是不是又要生气了?”
他没有说话,脚步却慢了些。
温离微微侧目,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似有些嫌弃,“唉,生气了真难哄,那我肯定是不怪你的。”
“啧。”
不出所料,得到他强烈的反抗。
温离甚至已经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骗你的。”她转过身去看着他,双手负在身后,倒着慢慢走,“有点怪你,总是受伤不好。”
她特地转过身,就是为了更好的看清容阙的表情。
容阙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继而面上不爽来不及收敛,就这般轻而易举的闯入她眼中。
温离哼哧笑着,打趣道,“怎么了,你受伤了,麻烦的还是我,我让你别受伤,我还有错了?”
容阙不自然的看向别处,努力压住的嘴角仍在小幅度的上扬。
“啧啧,男人心海底针。”温离一蹦一跳的转过身,步摇随她的动作左右摇晃,与她此时格外的雀跃的心相呼应,只是从身后看去,也能知晓她心情愉悦。
太子府府邸宽敞辽阔,蜿蜒的长廊让温离想起那不大愉快的梦。
梦里那久久不散的身影到底是谁,为何又融入火海之中?
温离正想着,扶楹与江不眠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二人正垂首交谈什么,见温离与容阙到来,扶楹上前两步道,“温师妹,你们来了?”
温离笑着问:“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扶楹摇头:“方才在与太子殿下谈论关于进宫一事,太子殿下说那潜伏在宫里的妖邪实力不容小觑,孟师兄的身子有恙,怕是不得同我们一起进宫,殿下怕若只有我们四人会不会不是那妖邪的对手。”
江不眠见状也道:“我也学过一些术法,虽只是点皮毛,但也有点懂得内理。”
听他们这般说辞,温离也猜到了孟时清受伤不浅,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眼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依旧抬着下巴,与我无关的作态实在嚣张。
但毕竟是二人比试,孟时清落了下风。
“既然如此,我们小心些便是。”温离道。
江不眠低低出声:“此事不小,若是诸位可以助我们将妖邪斩下,还宫中一片安宁,届时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灵石法器,孤定然会取天下至好的来。”
扶楹则是笑笑,语气疏离官方:“此乃我们的职责,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温离在心底感慨江不眠大方的同时,又问,“我们几时进宫?”
扶楹往院子里看了眼,旋即道,“眼下祝师兄在为孟师兄上药,待他上完药我们便出发,在除妖之前,先要面圣。”
温离拉过容阙的手,急忙道:“那我也先给容师兄上药,待你们要出发时候,叫我们便是。”
容阙任她动作,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好。”扶楹应了声,目送他们远去。
长安靠近北地,即使还未入深秋,天气也较别地要冷些,白日温度与夜里温度相差甚远。
孟时清伤的重,祝余为他上药便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待到可以出发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昏黯淡。
江不眠陪同入宫,一路上畅通无阻。
但温离细心的发现,走的这条路,并非前日从秋词宫出来后走的小路,而是宽敞热闹的大路。
她心有疑惑,便询问着靠外坐着的江不眠,“殿下,我记得这里有条路离宫里更近,怎么不走那一条?”
江不眠正与扶楹热络的攀谈,闻此转而看来。
“小”他觑了眼一脸冷色的容阙,恰当自如的将称呼牵开:“温师妹,你唤我江不眠就是,殿下来殿下去的,生疏了。”
温离只好遂了他的愿,却也没有直呼其名,“江师兄。”
江不眠点点头,后道:“一般而言我们走的都是大道,鲜少会走小道。”
“可是我们来太子府那天,走的便是小道,当时的马夫还说小道离的近,且人少便捷。”温离疑惑不解。
江不眠不动声色的蹙眉,置在膝上的手有节奏的轻叩大腿。
怕江不眠不信,温离特地将扶楹与容阙也扯了进来,一脸认真的解释当时他们也在。
“你说的那条小路,荒废许久,并不安全,常常有乞儿强盗出没,往来时候皆要避开,想必是那日夜里接送你们的马夫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擅做主张带你们走那条路。”江不眠面不改色道,“若说你们再是深夜归来,切莫要走那边。”
温离了解的点头,转而看向容阙。
二人视线在空中教诲,容阙的声音忽而传来,伴随着金黄色的亮光,浮现在她的识海中。
【怎么了?】
温离瞪大了眼,仔细看他嘴巴没动,环顾四周,也只有自己可以听见他的声音,诧异甚至要溢出眼底。
容阙勾唇,【好奇吗?】
温离眨眨眼。
【识海里,玉简可以传声,不过需要灵力打开,你没有尝试过,当是不会的。】
温离:!
她大大的眼睛里写着三个字:教教我!
容阙微微歪头:【现在教不了你。不过我猜你想问我,江不眠说的是不是真的。】
温离瞬间眼放亮光。
容阙失笑。
看来他猜的没错,温离那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果然是因为江不眠。
【你为何不问问他裴府是什么地方,或许真能问出些什么呢?】
温离转了转眼珠子。
容阙:【不敢问啊?没关系,无论他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放心便是,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原本还认认真真听着容阙会说出什么观点的温离猝不及防被这话吓红了脸,缩在袖子里的手钻到容阙身后,用力的掐了下他的腰,随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感受到他身子为之一颤,心情才好了些。
温离抖了抖肩,暗戳戳的磨牙:你再乱说话?!
容阙温声道:【不是你要问我的吗?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马车上其余的人:
扶楹与祝余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难以置信。
扶楹:方才不是还在深情相视吗,怎么就打起来了?
祝余:师姐你糊涂啊,这哪里是打起来了,这是调戏,赤裸裸的调戏啊!
扶楹:调戏为什么要打人?
祝余阖上眼,拒绝和扶楹进行眼神交流。
扶楹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而江不眠则是故作匆忙的看向窗外。
街道繁华,来往人士匆匆,不少吃喝玩乐寻欢之地。
皇宫之内清冷无趣,向来是大声说话也要被呵斥。
继而分辨入宫与否很简单。
皇帝所处御书房有禁卫军驻守,来往除去禁军又有太监宫女来回巡逻。
面对这样大的阵仗,江不眠解释道:“从宫中出事以来,便加重了人手把控。”
众人了然的点头。
可心底都有些歧义,既然是妖邪作祟,人哪里挡得住?
第69章 克制
偌大的寝殿之中, 金碧辉煌的龙柱后有两层黄幔落下,两侧宫婢垂首默声,仿佛是被定在原地,仔细瞧去, 竟是连喘息声也压抑的微不可察。
黄幔之后缓缓显露出一个身影, 两侧宫人上前将黄幔拉开。
帝王面黄肌瘦, 双目无神, 白发缭乱, 软弱无力的半坐起身, 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最后落在江不眠身上, 重重咳嗽两声道:“你们来了?”
那副重病垂危的模样,仿佛只要一阵便能将其吹垮。
看来江不眠所言不假, 起码人皇当真被妖邪折磨的苦不堪言, 甚至时日无多。
察觉到温离打量的视线,江不眠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随后同皇帝依次介绍几人的身份。
“父皇,儿臣以为, 不如让他们将整个皇宫扫查一番, 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江不眠躬身道。
人皇喘了口粗气,“咳咳便依你说的去做吧。”
扶楹眸光微闪,与祝余交换了个眼神后,上前半步拱手:“草民略懂些医术, 不如让草民替您探一探脉?”
人皇正欲说些什么,便有个小太监走近殿内, 行礼过后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送药来了。”
皇后娘娘?
温离回头看去, 隔着一扇纱屏,可见其后一婀娜身姿。
江不眠道:“父皇每日都要用药,母后会准时送来,诸位来的巧,恰好逢父皇用药之时,诸位师兄师姐,可先探查妖邪的位置吗?”
人皇又是咳嗽,气若游丝,“太子说的甚是,朕身子乏了,药不得迟,便以薄礼相待,望诸位不要责怪。”
扶楹察觉奇怪,但温离见皇帝有意避开她替他把脉,便只好作罢。
且皇帝驱赶人的意思已经如此明显,若再恬不知耻的待在此处,也不是法子,纵而几人垂首告离。
经过殿外之时,恰逢皇后端着药碗走近。
是一位极其端庄雍容的女子,穿着华丽富贵,面上承着得体的笑意,遇人时微微颔首已做招呼。
愿想着原书中与皇后脱不开干系,温离便忍不住多看两眼,却莫名有些出神,视线下意识跟着她走。
眼前忽而覆上一只手,微凉的触感叫她打了个激灵,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纤细,指甲修整的整齐圆润,就像他的主人一样一丝不苟。
“别看她。”容阙突然贴近她的身后,将她半搂在怀中。
扶楹与祝余走的极快,空荡荡的偏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不眠并未跟着出来。
或许是容阙的手温度低,方才那股受惑的异样顿时消失,她牵着容阙的手指将手移开,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愣愣的出声,“我方才这是怎么了呀?”
容阙握住她需要揉眼睛的手,视线从她昳丽的小脸下移,落在微红的唇上,低声道,“你可还记得那时中秋,在镇上看花灯时,遇见可以操纵灵宠的修士?”
偏殿不曾点灯,寂静无人打搅。
不知是不是温离过于敏感,她总是觉得容阙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的朝她身后倾靠,无意间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
但见他一脸正色,并无二心,温离有些脸红自己胡思乱想。
“温离?”
他似有意无意,温热的气息将二人裹挟在其中。
温离小脸一红,无比庆幸这殿中不点灯,借寥寥月光,他定然看不清她脸上颜色。
“记、记得,怎么了吗?”
突然间,灵光乍现,一个不确定的想法从她心底滋生。
容阙见她神色突然变得清明,自然知道她已经猜到,缓缓道:“她身上的术法与当初那人迷惑人的术法一模一样。”
温离想起扶楹与祝余闷头向前离开的身影,捋顺了原因:“扶楹师姐和祝师兄,都中了她的邪术?”
容阙轻哂:“还说他们呢,你也要跟着走了。”
方才的接触还历历在目,温离难得没有呛回去,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扯开道,“她为什么要迷惑我们?”
容阙道:“因为她身上有很重的妖气,是怕我们心生怀疑。”
“所以她该不会——”
“小白,你们在做什么?”
好巧不巧,江不眠从里头走出,借着月色认清二人身份。
只是容阙将温离遮挡的严丝合缝,从他看去,二人是紧紧的搂抱在一起。
意识到什么,他轻咳了声,仓皇不定,“抱歉,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温离:“”
温离瞥了容阙一眼,他倒是十分淡然,站直身子后朝江不眠抬了抬下巴,“嗯。”
嗯?
嗯什么嗯?
温离摸着额头莫须有的汗,假笑着扯住容阙腰间的小金鱼吊坠,咬着牙道,“走吧,容师兄。”
“走吧。”容阙心情不错,便顺着她的意思离开。
江不眠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尴尬的神色褪下,转变自如热络的跟在温离身侧交谈,只口不提皇后与皇帝的事。
殿外扶楹与祝余已经等候多时,控制散开,双目正在慢慢聚焦。
“他们这是怎么了?”江不眠见二人宛若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出声。
温离随口扯了个理由:“应该是进识海去了吧。”
江不眠懵懵懂懂的点头,“原来如此。”
“我们先去转一圈看看吧。”容阙侧目同温离道。
温离只好点头,“江师兄,麻烦照看一下师姐和师兄,我们先去看看了。”
“好,你们小心。”江不眠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递给二人,“这是我的玉牌,若是你们被人拦下,只要将玉牌拿出来,便没有人再敢为难你们。”
温离接过玉牌,微凉的玉脂细腻嫩滑,莫名让她想起容阙的手。
“多谢。”温离摇摇头,将胡思乱想都抛之脑后。
因为妖邪所祸害的对象大多为皇室子女、后妃,继而他们打算先去到后宫转一圈,看看是否有异样。
合欢花铺满地,随着风倾泻而下,落在肩头上显示披着一件花衣。
容阙两手空空,却淡然自若自信无比的往前走,倒是叫跟在身后的温离有些不自信。
她捡下他肩头堆的合欢花,看这条越走越深的路,怯怯问道,“你知道妖物在哪儿了?”
容阙回眸看她,眸子如墨团团,微微摇头。
温离停下脚步,“那你就这样闷着脑袋往前走?”
“先去秋词宫。”他道,示意温离朝前看去,“先去解一解你的梦境。”
不知不觉便到了秋词宫。
短短一日,秋词宫的野草生的更旺了些。
温离惊得合不拢嘴,高声道,“你怎么知道秋词宫往这里走的,该不会那日来的一次你就记住了吧?”
容阙不置可否。
温离:“厉害!”
虽然她的夸赞有一点点作假,但容阙不出所料,依然很欢心。
他眼底闪过一抹促狭,小声唬她,“你怕不怕里面有鬼?”
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温离自不肯认怂,扬起脑袋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幽幽道:“你害怕我都不会害怕,再怎么说我也在梦里见过她,甚至差点被她追出二里地,就算是再害怕,现在也觉得习惯了,当然不怕。”
容阙有些失望:“啧”
不过很快他便掩住情绪,诱哄般出声,“那我害怕,阿离能不能牵着我??”
他的手就这样微微张开,放在她眼前,像是无声的勾引。
温离面无表情的保护自己的手,从他身侧走去,幽幽道:“你会害怕,猪都会上树了。”
“你拿猪和我比?”容阙挑了挑眉,攒紧了手,“真有你的呢。”
说是不怕,温离心里也没底,毕竟那一阵铃铛声如同魔咒萦绕在耳侧,久久散不去,如若现在听见,估摸着都能吓得她不敢走动。
秋词宫大门紧锁,还保留着前日孟时清与扶楹进去的样子,只不过经过一日风吹,莫名又变的苍败了些。
推门而入,迎面是一阵腐朽味道席卷,突然而来的动静惊的歇在院中的鸟雀齐飞,振翅声与鸣叫声激烈响起,挂落树杈上本就不多的落叶。
温离捂着口鼻,挡住四起的灰尘吸入腹中,转眼便瞧见一座死水池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东西?”
闪烁不定的石碑半淹于水中。
容阙用剑挑入水中,取出那块石碑。
石碑被掩埋时间已久,石碑底下爬满墨绿色的的石苔,上边的字迹潦草不轻,满是岁月痕迹。
“这平喜公主逝世应当不足五年吧。”温离道出心底疑惑。
江不眠年纪也不大,顶多也不过弱冠,照理来说,他的妹妹与他差不开多大的年纪,可为何这秋词宫却落得如此下场,荒败的犹如过了十年。
容阙颔首,“五年。”
五年?
那看来是挺久的。再加之流言四起,估摸着这地方没有人敢来收拾。
“石碑上有字。”
容阙淡声道,缓缓将手覆在石碑上。
字迹已不清晰,单凭肉眼辨不出写的是什么,但经久不衰的是其中的脉络纹路。
容阙:“勉强能辨出二字,乃‘裴氏’。”
“裴氏?”温离惊了声,“公主的宫苑中,为何会立着块石碑,上边刻写着裴氏?”
容阙迎着盈盈月色望她:“你还记得裴府吗?”
“你的意思是,这个裴氏和裴府的裴是同一家人?”温离摩挲着下巴,“若是如此,公主暴毙而亡的缘由与裴氏脱不开干系。”
“暴毙而亡?”
容阙极轻的笑了声,“江不眠不是说她是自缢身亡的吗?”
温离:!
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容阙下意识就想捏捏她的脸,思及手上还残留着方才石碑上的苔藓,便默默退了这个想法。
“笨,还以为你平日都是很认真的听人说话,没想到也只是人在魂不在。”他笑了笑,忽然凑近了她。
呼吸相交,他凤眸微眯,眼尾上挑好似扔出一把小勾子,将人的魂勾去,清澈的瞳仁里印着明明弯月。
近在咫尺的距离,皆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这比月色还要美的影子。
温离从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小像,双颊微晕红潮一线,娇憨可人,宛若新月生晕,花树堆雪。
“怎、怎么了?”她压抑着喘息声,微弱的气息从唇间溢出,烟视媚行的吞了吞口水,只觉唇间干燥,像是许久不曾饮水,即将干涸致死,她下意识伸出一抹红色,轻轻润去樱唇上干涩。
视线相缠,光华流转,甜腻的气氛顿时扩散开来,方才诡谲威胁恍若不存在,就连遥远上空鸦雀诡异的啼叫都显得不再恐怖,异常和谐。
容阙轻笑声,连带着他眼里倒映的她也开始左右摇晃,“你发上还有合欢花。”
温离忙的用手拍落发上的合欢花,粉色的合欢花虚虚落在她手心,像是她不久前跌宕不停的心绪。
很是纠结,又很是期待。
“别动。”容阙覆身而来,抬手摁住了她胡乱作为的手。
淡淡的紫檀香袭来,将她与外界完全隔断,仿佛坠入他的怀中。
温离紧紧闭着眼,生怕自己的情绪会从眼底溢出。
半晌,他抽离开,檀香也随之便淡。
温离看着他手心的合欢花莫名有些不知所措,而他则是抬眸看她,错落在她脸颊侧还残留的绯红,不受控制的抬手抚上。
“你好像很失望?”
微凉的手上下浮动,惊得温离长睫轻颤,发出的声音带着她从未预料的暗哑,“才没有。”
宛若娇嗔软语,仿佛是在撒娇。
容阙几近迷恋似的将手又贴近了些,好不容易才退开的距离和克制出的理智,在此刻崩塌的一丝不剩。
温离又何曾不难熬,她从未和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甚至是如此暧昧的行为,实在过于陌生。
害怕中又带着隐隐的期待,很是矛盾。
“”终是温离的理智占上风,她抬手挡住容阙的动作,“好好说话。”
“我在好好说话。”他有些不服气。
温离:“?”
合着动手动脚的人是她吗?
温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故作冷静的问,“你是有怀疑的吧,关于平喜公主的死。”
面对她刻意转移话题,容阙没有再逼近,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越是想要压抑心中不断涌起的欲望,越是会让欲望不断积多。
到达一个地步后,便会喷涌而出。
“嗯。”
温离忽而懂了些什么:“裴氏,裴氏,会不会是公主的好姐妹逝世让她心灰意冷,便以自缢结束性命?”
容阙步步引诱,“既然如此,你梦境之中的那道身影,又是属于谁的呢?”
温离想了想道:“或许是江不眠的呢?”
“你不是说身形同我很像么?”容阙眯着眼,不大高兴道。
江不眠身形与他不可说不一样,简直是完全不同。江不眠瘦弱,甚至可以说是弱不禁风的地步,估摸着提剑都费力。
温离不知他在想什么,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上下扫视他,“嗯其实也差不了很多,顶多是比你矮上一些,再受伤一些,背看着单薄一些,腰看着粗一些,大差不差。”
容阙:“”
温离仍在亡羊补牢,“你可别以为我在夸你,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容阙神情淡淡:“嗯,好。”
与他淡然的情绪相比,温离的确有点过于激动。
她也意识到这一点,抬眸看他,直白而又不隐藏,“就算是夸你,也没什么。”
夸夸人而已,提供情绪价值,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呀。”他轻轻的笑,像是很赞同她的话。
温离:怎么感觉自己又上了一条贼船?!
容阙直起身子,尽数沾染着月华,宛若绽放的曼陀罗 :“石碑上的名字有待考究。”
裴氏,裴氏。
此人到底是谁,又与平喜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据说平喜公主乃人皇最宠爱的女儿,所住的宫殿同样是所有宫殿中最为恢弘的一座,更有民间传言,此宫殿建造之时,人皇亲自监督,砖瓦是琉璃瓦,地上铺的黄金,墙上挂的是难得一见的绝迹,就连宫里随意捻起的瓷瓶,也可抵一座城池。
宫苑中无论是建筑还是草木皆是以江南水乡风起打造,这也源于平喜公主幼时曾在江南待过。
院内杂草没膝,只有走在连廊上才能勉强隔绝杂草。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兀的响起,在这黑夜之中,格外惊悚。
只闻容阙手中天命剑剑鸣一振,隐隐有出鞘之势。
证明危险悄然靠近。
温离来不及躲闪,那道铃铛声便越发尖锐,直到她双脚发软。
容阙的身影越来越糊,院子竟开始跌倒摇晃,她试图伸手握住容阙的衣摆,却不出意料的扑空,指尖擦过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
四周骤然变得漆黑一片,闭眼前她看见了容阙张合的唇、急切的眼睛。
她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唤。
是一声接一声的阿离,她拼命想要回应,可话就卡在喉间,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
直到她昏死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耳侧环绕着喋喋不休、无止境的争吵声,喧嚣闹得她头疼欲裂。
直到有一双温热的手覆在她脸上,吵闹声才缓缓淡去。
“公主,公主!将军来了!”
好吵
温离蹙了蹙眉。
“将军说他要先去见陛下,太子殿下也跟过去了!”
“公主,公主?!”
温离蓦地睁开眼,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入目便是围成一圈的小丫鬟,正好奇的盯着她看,嘴里在喋喋不休什么。
温离迟疑片刻,反手指着自己:“我是公主?”
第70章 逢春
既然是她的幻境, 那她是公主并不稀奇。
温离立刻端起该有的架势,摆摆手道,“我是什么公主?”
小丫鬟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温离:“我是不是不该醒来?”
“公主——她、她醒了!”其中一位拉着嗓子大叫,顿时叫屋内乱成一团。
随后有位身着鹅黄色素裙的少女从纱屏后走出, 手上还拿着一本敞开的书, 见温离坐在榻上, 她随手将书丢在桌上, 疾步而来, 围着的丫鬟如鸦雀散开。
“你醒了?”少女眉眼如画, 笑如弯月, 灵动可爱。
温离犹豫不定的点点头。
少女眨眨眼, “你是谁啊,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天上掉下来……?
“公主, 奴婢觉得她会不会是仙女?”小丫鬟探出个脑袋。
“你错了你错了, 书里头写一般掉下来的都是神女。”
“不不不!是狐狸精?”
少女瞪了她们一眼,没好气道,“让你们少看点书,我我觉得她是修士, 修习仙术仙法的人!”
她们一来二去, 全然不给温离开口说话的机会,甚至已经替她编出了五花八门的身份,有且不限于各种存在于话本中的身份,说的是神乎其神。
“停——都给本宫退下!”少女叉腰怒斥, 瞪着浑圆的水眸四下环视,最后落在温离身上, 笑的别有深意,“所以你是天上掉下来的神女吗?”
温离摇摇头, 脖间项圈上的璎珞随着她的动作清脆作响。
“那你是?”
温离一脸真诚,如实道,“我是修士。”
随后她手中化出一把通体为宝绿色的剑,剑气萦绕在剑身之上,却不显寒凉,反倒是柔和的没有锐角,但依旧是让人察觉的害怕。
江逢春温声道:“这是你的佩剑吗?看着很厉害呀。”
温离从容的将剑收起,悠悠道:“我叫温离,你呢?”
江逢春崇拜的眼神几乎从眼底溢出,撑着下巴窝在床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又怎么会从树上掉下?”
“”温离并不知道。
她微微躬身,准备另寻他路:“我猜你叫江逢春,是么?”
江逢春启唇,不敢置信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江逢春?”
“我当然知道,我师父窥得天机,特地叫我来此处寻你,为你命中所遇提前助你脱离苦境。”温离淡淡道,“我不止知道你是江逢春,我还知道你有位哥哥名换做江不眠。”
江逢春先是一惊,随后歪了歪,“哦,好厉害呀但是你说的这些好像都不是秘密吧?”
不得不提,这平喜公主还是有些聪明在身上。
温离眼下知道此处是江逢春的心境之中,虽说前途迷茫,但她不可开局失利,突然闯进公主殿中,再不得她信任,怕是下一刻便会被当做贼人抓起来。
所以她必须得稳住江逢春。
可她对江逢春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非要谈了解些的,估摸着只剩下江不眠。
“这样吧”温离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陛下要立江不眠为太子,你不知道吧?”
江逢春还没说话,身旁的婢子便忍不住,趾高气昂的训斥:“你怎么说话的,有没有规矩,怎敢直呼殿下姓名?”
温离心虚的摸摸鼻尖,眼神闪躲:“忘记了。”
真实原因是因为她实在记不清江不眠在被册封为太子之前的身份。
她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江逢春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万一这个时候的江不眠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呢?
正当温离心底忐忑不安之际,江逢春展颜,狐疑的睨了她一眼,语气已经带着几分不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温离信誓旦旦:“当然。”
江逢春道:“哼,你就是江湖道士,招摇撞骗的,哪里是什么神仙修士。”
温离强装镇定:“公主去验证一番,就能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江逢春还未说话,身侧的丫鬟们却都已经笑的花枝乱颤。
江逢春抬了抬手,那阵哄笑声才得以停下。随后她弯起眼:“皇兄早便是太子了,你该不会是一直生活在山上,才通的消息吧?”
温离:“”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她,的确稀奇少见。
“我可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突然从树上掉下来,但这里毕竟是皇宫,你无名无姓的进来,本宫本宫倒觉得你像刺客,让他们把你抓起来如何?”江逢春摸着下颌,故作沉思。
温离摁住她的手,真诚无比,“我真不是刺客,方才的剑不足以让你信我吗?”
江逢春摇摇头:“江湖戏法,有什么稀奇的,且就算你真是修士,那你为何要潜入本宫的宫殿,居心何在?”
“公主,裴将军来了,现下在院外等您。”宫婢轻叩门扉。
江逢春眼底闪过一抹喜悦,撑在丫鬟的身上起身,更像是一位人畜无害的公主。
“你先待着吧,我要去见客了,不准乱跑哦。”江逢春抬着下巴道。
温离还倚在床边,半披着的被褥瘫在地上,凌冽的风从窗口灌入,冷的她打颤,又默默将被子拎起来,裹紧全身。
亏得江逢春还算有良心,起码没有没收她的被子。
江逢春夺门而出,鹅黄色的衣裳在一片白雪中格外显眼,宫婢端着件外披,气喘吁吁的追在她身后,吵着喊着要她将披风围上。
不远处长廊之中站着一雪白色的身影,几乎要藏匿在漫天大雪之中,红梅树枝轻晃,落梅凋零在地,裹挟着寒风而来,悲怆又可怜。
“裴束,你怎么不进来,要是吹着风冻着怎么办?”江逢春站定在他身前两步,有些气恼的上下打量他,“虽说你身子健朗,但也不能这样挨着冻啊。”
裴束眼神微沉,接过她身后宫婢端着的披风,轻轻一甩,拽着两侧衣领子冷硬的替她穿上,语气沉沉,“你呢,你要是冻坏了,你兄长不知有多伤心。”
江逢春哼哧了声,“你怎的进宫来了,先前不是不愿过来的?”
裴束从军,一年起码有一半多得多的时间在外待着,每年只有述职时候来往京城最为频繁。
可此时无战事,安稳的紧,没有陛下的召令是没有机会进宫的。
“长安近日不太平,陛下请了捉妖师来,特地命我与捉妖师共同办案,此趟进宫,便是领旨的。”裴束道。
江逢春眨了眨眼,“捉妖师?”
她屋里头那位会不会也是捉妖师来头的?
“嗯。”裴束道,“听话其中有位捉妖师迷路误闯了你的院子,我来也是想带她离开的。”
“哼。”
江逢春气恼的睨着他,愤愤道:“你来寻我只是为了她?”
裴束没料到她会生气,方想要开口解释,便见她甩一甩袖子,“小宁,将她带出来。”
那名唤做小宁的宫女便赶忙入院子,将还躺在榻上的温离,随意裹了件衣服便丢出来。
江逢春气得咬牙:“去拿件本宫的厚衣裳给她套上,免得她受了风寒,裴将军要怪罪本宫。”
裴束无奈的跟在她身后,“公主,臣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
江逢春捂住耳朵:“听不见。”
裴束:“”
他只能咽下话,眼底涌过慌乱。
“捉妖师,你?”江逢春不屑的看着温离,但碍于裴束还在场,并没有纠缠不休。
温离几乎快被裹成了粽子,霜雪穿不透她的衣裳,便也染她察觉不到冷,但同样也给她带来一些不便。
她想要行大幅度动作时,会被僵硬的身体止住,当她说话时,透过衣裳变得闷闷的。
滑稽的像个小雪人。
裴束有些意外,心底生起疑惑,但并没有直说,而是看向一旁生闷气的江逢春,轻声哄道:“公主,你乖些,我带她走了。”
江逢春又哼了声,朝温离磨了磨牙,旋即一巴掌拍在了温离厚实的发顶,幽幽道,“本宫会来看你的。”
因为温离穿的厚实,江逢春的力道也不重,只想是挠痒痒似的故意折磨她。
温离清脆的笑声,“多谢公主,我走啦!”
江逢春:“哼!”
裴束扶额:“公主”
“哼!”江逢春又是一记眼刀子扎在裴束身上,随后迈开步伐一溜烟跑进屋内。
“慢些,别摔了。”
裴束的话却散在风中,传不进江逢春的耳朵里。
走出秋词宫的一路上,温离都在时不时打量裴束,直到出宫,见到路边矗立的三人时,裴束竟有些劫后余生的松口气。
“几位大师,我将你们的同伴带出来了,正如几位所算,她在公主的宫殿中。”裴束道,却不敢看温离一眼。
温离撇去挡在眼前的衣裳,奋力想要看清雪地中的朦胧身影。
裴束面露难色,悄声同几人道:“她方才一直盯着我,莫不可记恨公主殿下。”
温离眼睛不看清,耳朵却灵的很,马上反驳道,“我可没有一直盯着你,你太自信了。”
“咳咳。”扶楹咳嗽两声,企图让温离认出自己。
温离扒开层层裹着的衣裳,露出雪白色的小脸,看清眼前的人后,失声道:“扶楹师姐!”
她又看向旁侧二人:“祝师兄!容阙?”
温离走到容阙身侧,惶恐不安的问:“你怎么穿了件红衣服,嘶好不习惯。”
容阙将她脸上的衣服移开,掐着她的小脸,迫使她面向裴束,嗓音温润如雪,“告诉裴将军,盯着他看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