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这个瓶盖更奇怪的, 是季明礼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依然没有进基地,而是转身就又往外走了。
问他要去哪里, 只看见他头都不回地挥了挥手, 他的影子被IR基地门灯逐渐拉长, 像是不舍得放他走一样一直拖成模糊不清的虚影, 却还是很快就消散在夜色里。
连昼一头雾水地来了一趟,一头雾水地得到了一个看不出名堂的普通瓶盖,一头雾水地拿起手机, 再仔细看了看约见之前季明礼发来的那张图。
沉绿的树影, 庄奢的建筑。还是觉得很眼熟, 眼熟得有种不仅见过很多次而且似乎刚刚才见过的感觉——
她终于迟钝地想起来了, 这不是KG基地门口吗。
可是“季明礼”和“KG基地门口”,这两个词语联系起来还怪陌生的。
连昼一边熟门熟路地往回走, 一边埋头盯着这张照片努力琢磨。
难道是当年季明礼在KG青训部时留下的旧照?可是照片像素很清晰,一点也不像保存了两三年前的样子, 大概率是最近刚拍的。
更何况, 不管新照还是旧照, 发给她干什么?邀请她看看KG门口的天空吗?
思维费力地运转到这一步时,连昼脑中才终于闪过一些浮光掠影的画面。
——KG门口的天空,她好像真的停下来看过。
按下电梯按钮的手指一顿, 连昼眼神恍惚地闪了闪,表情变得很复杂。
她一手拿起手机, 重新放大这片KG门口的天空;另一只手缓缓摊开, 托起掌心那个陈旧得很明显的红色瓶盖。
一些从来没细想过的事情不受控制地串联起来,随着她脱轨的猜想抽丝剥茧,到最后剥离出来的, 是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的念头。
她又低头看了看照片,带着一种无比纠结的心情在季明礼的聊天框里敲键盘,想敲出一句像样的探问,可是敲了半天,最后还是删得不剩一个字。
能问点什么呢,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似乎问什么都没有实际意义。
连昼叹了口气,按灭手机屏光,抬头的瞬间刚好听见叮地一声。
眼前电梯门笨重地移开,门外静静地站着一道湿气腾腾的人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是一愣。
司偕湿漉漉的额发搭在眼睫前,一颗剔透的小水珠从发梢默默滴下去,落到鸦黑的长睫毛上,压得他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
眨完一下,像怀疑自己的眼睛一样,又眨了一下。
好几秒后,他才开口问:“你来找我吗。”
“……没有啊。”
连昼懵住,几乎快要踏出去的脚尖收了回来,转头看看电梯按钮,才发现自己刚刚心不在焉地,下意识按下的楼层居然是“三”。
……大概也是因为她最近来三楼来得太勤了一些。
她一边伸手按下四楼按钮,一边尴尬地解释:“我不小心按错了,这就上去,你稍等哈。”
司偕没有接话,默然听着电梯再次发出笨重的运行声。
视野开始缓缓地闭合,连昼向后退了半步,刚想在即将消失的门缝中嘱咐一句“保护好手腕”,却看见门缝猛地一停,紧接着,视野重新变得开阔。
司偕依然静静地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她,不该动用但已经动用很多次的右手静静抬着,按在电梯外的按钮上。
他静得实在有点可怕,连昼心里一阵发慌,只能硬着头皮抖机灵:“别乱按啊,这么大的人了还玩电梯,玩出故障我就危险了。”
司偕说:“那你出来。”
水珠一滴滴顺着他的额发滑落下来,落到脸颊,又淌到唇边,把他的语气浸染得一清如水,毫无起伏。
“不了吧,这层是男生宿舍。”
连昼闪躲着眼神,扯东扯西,“你怎么浑身透湿啊,赶紧回去擦干。”
司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眼都不眨地盯着她,一直盯到电梯门又发出蠢蠢欲动的声音时,他才认命地放开了手。
“嗯,没关系。”
又轻又淡的一句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很神奇地,隔着一段并不算近的距离,连昼也听清了。
这一瞬间来不及多想,她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反应速度拦了上去,拦住了半臂之宽的电梯门缝。
听见电梯门第不知道多少次无奈的动静,司偕刚垂下的眼睫毛颤了一下,又迟缓地抬起。
“电梯经不起这样折腾了。”
连昼两步迈出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向隔壁的楼道口,“还是来这里说吧。”
司偕这个人看起来人高马大,但是召唤起来一点都不费劲,每次只要轻轻一拉,他就一声不吭地乖乖跟着走了。
楼道里的空间还是一如往常狭窄,连昼轻手轻脚把门虚掩上,伸手去按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楼道灯,下一秒,整栋楼的楼梯间从上通明到下,盛光普照,一片光明坦荡。
连昼:“……”
虽然已经震撼过一次了,但不妨碍再震撼一次。
她按开好灯,回身看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面的司偕。
亮堂到堪称明察秋毫的光线把他的眼瞳映得清透如冰,这样直直地对视时,她甚至有点撑不住地想要移开视线。
司偕垂眼看着她,脸上几乎没有表情:“说什么。”
两人距离有些近,连昼仰身向后躲了一下。
“说说你怎么又‘没关系’了。”
司偕说:“没什么。”
连昼无语地叹了口气,叹完气又深呼吸,深呼吸之后才耐心地问:“你在想什么,可以让我知道吗?”
“我在想。”
司偕只说了三个字,忽然向前半步,把她逼得再退后几寸。
紧接着,他抬起了手,一声不吭地按掉了她背后的楼道灯开关。
骤然弥漫的黑暗中,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雪松气息瞬间压了下来,稍显凌乱的呼吸声近在连昼耳侧,唇边那点湿润的触感很快就找到了缝隙,试探着想要入侵。
……又来了。
不清不楚的,宁愿什么都不说,只想用这种方式蒙蔽过去。
也不知道是在蒙蔽别人,还是蒙蔽他自己。
本来就在临界点摇摇欲坠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连昼飞快地偏开脸,手按上他的肩膀,用力一推。
随即她发现,这一次的推拒比以往要简单很多。
之前司偕理智走失不受控制的时候,那是怎么推都很难推开的;而刚才她的力气才用到一半,司偕的肩膀就善罢甘休地退了回去,连带着唇齿的触碰也轻而易举地收兵。
连昼手指抵着他的肩,皱眉警告:“你现在离我远点,不要碰我。”
圈在背后的手掌顿了一下,连带着一点温热的湿意,缓缓退开。
“你这几天太奇怪了,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连昼说,“你可能需要冷静,不,我也需要冷静一点。”
“不然就很容易忘记,我们之间还没有关系。”
听见最后一句,司偕手指用力地曲了起来,却也只是用力地曲着,一动也没有动。
连昼一边在脑中复盘,一边试着跟他梳理:“从一开始就不对,我承认你生日那天我也有问题,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所以后来全都变得不对。”
司偕的眼眸挡在因为湿透而格外沉黑的额发之后,幽深一片,看不出情绪。
半晌,他才反问:“哪里不对。”
连昼被这一反问气得想笑,满腔火星子恨不得从喉咙冒出来:“哪里对了!没有一块地方是对的,今天我们就说清楚!”
司偕看着她紧紧皱起的眉头,不自觉地抬了一下手,像是想要碰碰她,但被她嘴边的火星子一烫,又默然地垂了下去。
连昼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细节,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指指点点:“你看看,你看看,手又收回去了,你是不是怕了啊!”
司偕垂眼,看自己的手,终于在她叽里咕噜的批判里开了口。
“嗯,怕了。”
正慷慨激昂准备大吵三百回合的连昼被这句坦荡的承认哽了一下:“你怕什么?”
司偕说:“你说不要碰你。”
连昼又哽了一下:“呃,就怕这个?”
“还怕。”司偕的声音很低又很快,唯恐被听清似的,“怕你冷静下来,怕你跟我说清楚。”
连昼彻底被哽住了:“……”
这又是什么九曲十八弯的逻辑啊。
她被哽住了,司偕却像一瓶动摇了很久之后才开盖的气泡水,前所未有地接连不断地冒出了惊人的水汽。
“嗯,从一开始就不对,从一开始,我就怕你想清楚。”
“后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像他——我经常想,如果不是像他,你会注意我吗?”
连昼被问得一愣。
他要这么盘逻辑的话,最后这个答案还真是很难说出口。
可同时她又很清楚,他这套逻辑一定有哪里不对。
然而司偕不给她深入思考的时间,接下来的话就像压抑太久的决堤,根本无法控制。
“有时候我又觉得没关系,只要注意到了就行,没关系。”
他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一声,“哪怕你说,只要他回来就没替身什么事了。”
这句话把连昼听懵了,绞尽脑汁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那天晚上被私生姐以狗威胁,为了哄她随口胡扯的,谁知道之后被私生姐捅到司偕面前去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还当真了。
明明那个时候他表现得一点都不在意,还以为他知道那都是权宜的话术。
连昼张了张嘴:“那是乱说的……”
“没关系。”话音未落,又被司偕平静地打断,“我说了,没关系。”
“只要他不回来就没事——这样想的时候,我很烦,可是忍不住。”
“现在他回来,我反而应该觉得轻松。再也不用想那些问题了,反正最后是你选。”
“只是这些天不太冷静,以为一直缠着你不让你想清楚,就还有可能。”
连昼听得一愣又一愣,听到最后,甚至有点想笑,但嘴角却提不上来,反而是鼻子皱了皱,皱出了一点酸意。
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终于插进半句话:“那你觉得我选好了?”
“没有,你根本不用选,我连选项都不是。”
司偕手指曲着,用力到有些不正常,“从他出现开始,我就消失了。比赛暂停的时候,专访的时候,刚才吃饭的时候。”
连昼:“……”
她恨自己不能说,刚才吃饭走神不是因为Morpho啊,是季明礼的神秘约谈!
“‘女朋友’只是玩笑,微博也不愿意关注我,微信置顶也不是自愿的。”
“微博只有他,头像也是他,浑身上下都是他,他说的话你记了那么多年。”
司偕又笑了一声,听起来却更像是自嘲,“你不是想知道那个蝴蝶吊坠吗?”
关键词触发,连昼秒速接话:“对对对,想知道。”
司偕却并没把来龙去脉解释明白,只顿了顿,去头去尾地说: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你随身带的蝴蝶都是因为他。”
“本来时间久了习惯了,我可以告诉自己,这也没关系。”
“直到那天比赛暂停,我在台上,听你在台下采访……才知道,连那几句话都跟他有关。”
他这顿输出信息量太大,连昼的思维根本跟不上,呆滞几秒,才勉强抓了一个最云里雾里的问题:“什么话啊,采访里的?”
司偕又是一顿,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唇:“不记得最好,就这样吧。”
他说完就抬起了头,再也不想看她一眼似的,抛下一句“说清楚了”,转身就要拉开楼道门。
“什么说清楚了,你的说清楚跟我好像不是一回事!”
连昼眼疾手快,伸手想要抓住他,但很显然顶尖AD的反应速度是刻进骨子里的,司偕只轻轻一侧身就躲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拉着楼道门,目不斜视地就要走出去。
连昼恶向胆边生——这要是让他走了,那她的墓志铭都要刻上“我是废物”四个字!
她奋力一扑,直接从他背后扑了过去,牢牢抱在他的腰上:“你等一下,我还没说清楚!”
司偕整个人都僵了一瞬,拉楼道门的动作不受控地停住。
连昼摸了摸手下薄薄的衣料和他大夏天却有点发冷的体温,莫名其妙拐了个话题:“你怎么湿漉漉地出来了?”
司偕被这个问题绕得一怔,却依然不肯回头,声音听起来闷声闷气:“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连昼又摸了一把,一手湿气,“你要是感冒了,肯定会传染给我。”
“不会。”司偕冷冷地说,“保持距离吧。就算你还能继续装下去,我不想了。”
连昼:真的假的啊。
她攀着司偕的肩膀,一点一点用力,把他倔强的面向往后掰。
其实按常理来说,她应该是掰不动的。
但是常理在神秘莫测的司偕身上从来不发挥作用。
这场并不艰难的搏斗只耗费了区区半分钟,司偕就一脸高冷地被转过来了。
暗昧的光线中,连昼踮脚凑近他:“给我看看,没哭吧。”
司偕:“……”
他脸色一冷,又要怒形于色地转过去。
“司偕,这段时间,你一直觉得我在假装吗?”
连昼手腕从他腰间移上去,勾住了他的后颈,“你觉得我心里都是Morpho,却还在这里跟你暧昧不清?”
司偕梗着脖子,嘴唇紧抿不声不响,连眼神都不飘半点下来。
“那你明知道我在跟你假装,还愿意陪我演?”
连昼手腕勾下,把他的脸勾到眼前:“这么喜欢我啊?”
司偕被拽得一晃,脖颈俯下来,怕她踮着脚站不稳,还下意识用手臂圈住了她的腰和后背。
“司偕,老实交代,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司偕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一点,一副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开口的架势,但目光闪烁一瞬,不情不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脸上。
两张脸之间只剩下一点若即若离的距离,就着小窗外寡淡的月色,连昼这才发现他的眼尾带着一点点似有若无的水光,也不知道是头发梢滴落的水珠,还是刚才确实委屈哭了。
她伸出手,在他眼尾轻轻抹了一下。
然后有气无声地告诉他:“我又摸你了。”
这句话说得很含蓄,又很轻盈,轻飘飘地飞出去,她都不能确定司偕听到没有。
如果听到的话,应该不会像这样毫无反应地看着她,黑眼珠透澈又深邃,静得好像一片山潭,掀不起任何起伏。
“司偕?”连昼没底气地晃了晃手腕,“我说我又摸你了。”
司偕的鼻尖向下俯了半寸,把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距离压缩至零。
好像什么小动物一样,他极轻地蹭了一下连昼的鼻尖,长久的拒绝沟通之后终于开口:
“这次不需要想理由吗?”
“亲女朋友,”连昼哼哼唧唧,声音细得差点连自己都听不见,“应该不用想理由。”
司偕的呼吸顿住,整个人像陷入了暂停一样,只有缓慢眨动的眼睫毛能让他区别于一座漂亮雕塑。
连昼凑上去,在他下颌处轻轻碰了一下:
“不想继续陪我演下去就算了,那还亲吗——”
“怎么亲都可以。”
她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脸颊和耳尖都要烧起来了,虽然眼前没有镜子,但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从头红温到脚,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原地升天。
但她没升得起来。
因为司偕一把把她按进了怀里,简直像怕她飞走一样,左手牢牢圈住她,扣得严丝合缝。
那只时好时坏高深莫测的右手拉开了楼道门,再甩门时的动作又稳又冷,一如他此刻轻描淡写的语气:
“那要回房间亲。”
第62章 轻点叫 弟弟不单纯,别跟他玩。……
被硬生生抱进房间的时候, 连昼扒了一下门框。
箍在腰上的手实在按得太紧,紧到大脑开始发出激烈的鸣笛声,警示她即将面对的危险局面。
她尝试挡住密码锁:“要不改天再亲……”
司偕面无表情, 抓着她的手腕别开, 手指干净利落地按下几个数字。
“对了!”连昼又去挡门把, “你房间密码到底是多少, 我一直特别好奇,不如放我下来猜一会儿怎么样?”
司偕垂眼看她,直接用答案击毁了她的缓兵之计:“0628。”
“欸?”连昼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数字, 听起来像是一个日期, 但是据她所知不管是司偕还是自己, 似乎都跟这个日期没什么关系。
在她愣神的这个瞬间, 司偕踢门进去,都来不及把灯按开, 门一甩就把她按在了玄关处。
连昼慌张地胡言乱语:“等一下等一下,你密码为什么不是我的生日, 我生气了, 不想亲了!”
司偕已经低下了头, 还沾着水汽的碎发轻飘飘地碰到了连昼的脸上,一滴小水珠从发梢淌到她的眼角,要落不落地颤动着。
他靠过来, 嘴唇轻轻一碰,带了点破坏欲把那滴水珠不留情面地碰碎, 变成一小块晶莹的水渍, 洇开在她的眼尾。
连昼按着他的肩膀,小心地问:“司偕?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司偕又在她唇角碰了一下:“听不见。”
跟原本预设中的疾风骤雨截然不同,他的触碰柔软又轻忽, 仿佛刚才冷着脸进门时的一身寒气都是短暂幻觉。
但连昼仍然不敢轻举妄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左手向上摸索着来到他的脸颊边,试探地摸了摸他微带湿气的耳垂。
司偕眼中眸光闪烁,耳朵微侧,蹭了一下她的掌心,随即把脸俯得更低了一些,顺着这个角度埋进她的颈侧,就这样安静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等了半分钟都没有动静,连昼小声问:“怎么了?”
“你说不亲了。”
他的声音低沉,由于贴得太近,连昼几乎能感觉到他喉结随着音节上下滚动的频率。
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捏他薄薄的耳朵:“真的假的分不清啊。”
司偕闷闷地开口,微凉的鼻尖和温热的气息夹杂着,矛盾又混乱。
“分不清。”
“不知道现在是真的,还是假的。”
连昼顿了一下,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表情复杂地停了几秒,还是伸手把他的脑袋扶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司偕的眼眸偏黑,却很有光泽,像一颗剔透的玻璃珠浸在水里,即使在如此昏暗的视野里,也显得又清又亮。
连昼没忍住,见色起意地凑过去亲他的眼睛,亲完之后又像登徒子一样拨他的眼睫毛:“你是不是还没相信我?不信我喜欢你?”
漂亮的黑眼珠缓慢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它们主人一声轻如鸿毛的“嗯”。
人在极度无奈的时候真的会说不出话。
连昼放过了他颤动的睫毛,手指一路轻轻游移着,回到他的耳边,接着,带了点力道,重重地捏了一下。
司偕被捏得毫无防备,脑袋吃痛地歪了一下,立即又被连昼双手齐上地扶住了。
她踮起脚,努力够到他的耳边,提高了音量:“听力测试,现在开始!”
“我说我喜欢你,司偕,从来不是别人,是司偕,司偕,我喜欢司偕,听清楚了吗!”
司偕被捧着脸,表情有些空白,像是真的听不见一样,没有反应地看着她。
“还要说多少遍喜欢你,你这耳朵要是不好用就送给我玩——”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突然传来的敲墙声吓得戛然而止。
“咚咚”几声,有人隔着一堵墙嚣张地敲来敲去,敲完还扯着嗓子问:“隔壁干嘛呢,怎么有女生的声音啊?注意点影响,不要大声喧哗,这层楼的兄弟们很脆弱,懂不懂道上的规矩?!”
刚大声喧哗的连昼瞪圆眼睛,马上抿起了嘴,连呼吸都惊慌地收紧了。
司偕眨了眨眼:“隔音不好。”
半秒之后,他又接上一句,“你轻点叫。”
连昼:“……”
虽然感觉没什么不对,但很显然就是有哪里不对。
她尴尬地扯司偕耳朵:“胡说什么,你不要以为我听不懂!”
司偕眉尾微乎其微地挑了一下,虚心求教似的:“我听不懂,你听懂什么了?”
“……”
连昼简直有点恼羞成怒,用力推了他一把,嘴巴开始慌不择路,“听不懂就算了,没意思,我不跟单纯的小弟弟玩。”
话音刚落,眼前光影一暗,熟悉的气息涌入唇齿之间,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时间,齿关就被轻而易举地撬开。
原本圈在背后的手掌一瞬间上移,急促地扣在了她的脑后,修长手指从耳侧绕过来,牢牢掌控着她的下颌,让她连条件反射的后仰都没法逃离半寸,只能纹丝不动地接受他的亲吻。
连昼吓得整个人都是一颤,本能地想要躲开,然而脑袋被固定着动弹不得,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撤退的余地。
嘴唇上温热的触感压来碾去,用力得像要把她咬碎,入侵的不速之客更是专横如同巡视领地,缓慢又深重地来回纠缠,在她的舌尖缠出一阵阵难以压抑的眩晕感。
她有点呼吸不上来,攀在司偕肩膀上的手微微使劲,用意明确地推了一下。
然而司偕真的像什么都不懂一样,接收到这个信号之后,反而更加用力地圈紧了手臂,把她举得更高了些。
连昼被举得离开地面,颤抖着脚尖想要踩下去,却怎么也够不着,倒是更严丝合缝地把自己挂在了司偕身上,整个人被按得更加呼吸困难。
司偕显然对她的投怀送抱非常受用,唇舌稍稍向后退开,手掌若即若离地抚下去,移到她的腰上。
连昼的呼吸得到解救,赶紧仰起下巴脱离他的手指钳制,嘴里争分夺秒地安抚:“你不要这么急,等——嗯!”
最后这个酥酥软软的音节从喉间溢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听得都是一颤。
比她反应更明显的,是司偕的唇齿咬在她颈侧的力度,牙尖微微一压,就又触发一声软绵绵的呼痛。
扣在腰后的力道微微放松,让柔软温热的身体能恰到好处地仰下去,方便他顺着光滑细腻的肌理一路攀延而上,一直厮磨到烧得发烫的淡粉色耳尖,不轻不重咬下去。
连昼无法控制地发出声音,但又怕背后这堵脆弱的墙再次传来敲击声,只能一边咬住自己下唇,一边费力地压抑唇缝里泄出来的那点暧昧声息。
司偕的嘴唇停在了她的耳侧,用只有彼此心跳能听见的气声装无辜:“这么轻的话,连我也听不见了。”
他说话时,脑袋柔软地蹭了蹭,半湿碎发贴在连昼脸侧,随着耳尖发烫的体温一起把感官扰乱。
她窘迫地向另一边偏开脖颈,回头瞪他:“你怎么了,忽然这么凶!”
只可惜这一眼色厉内荏太明显,司偕被瞪得蠢蠢欲动,又追了上来。
空气里听不见的气流声被淹没在唇齿间之前,他含糊不清地答:“我不单纯,跟我玩。”
湿润的勾扯卷土重来,连昼被咬得浑身发软,互相交叠的混乱呼吸声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隔着薄薄衣料传递过来的湿热体温几乎化成实质,浸透了她的每一寸毛孔。
就在她觉得自己简直要溺毙在这片热海的时候,腰上突然有一小片微凉的触感贴上来,紧接着,触碰的范围开疆拓土,直到针织上衣被推得微微上移,细瘦的腰线暴露空气中没两秒,立即就被那只带着凉意的手掌覆盖住。
连昼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推开,但她微微睁眼,看见眼前的司偕双眼紧闭睫毛微颤,倾着脖颈索吻的姿态认真到有些虔诚,顿时心里和手上都是一软,没能推得下去。
她妥协地想,算了,摸一下腰其实还好。
小男生比较着急也是正常的。
但很快她就发现,她还是妥协早了。
对腰上那只手而言,覆上去只是征程的起点而已。
带着薄茧的手指贴上腰间,温顺没几秒,无意识地就开始用力,摩挲着游弋,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不再餍足于那一小块接触。
慢慢地,越是向上巡游,掌心的温度就越烫人。
门外不断有人经过的声音,三三两两说着话。
这边隔音是真不好,甚至能清楚地听见他们聊天的内容,说着天气,说着最近KG和IR的混乱,终于,有人说到Serein好像真的有女朋友了。
司偕抱着她,声音沙哑:“女朋友。”
连昼在呼吸的空隙里认真回答:“对,女朋友。”
滚烫的触感瞬间加深,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从下点燃到上还不够,又情难自禁地想要从后绕到前。
连昼敏锐地感知到大事不妙。
她一着急,伸手去捏司偕的耳垂,手上用了点力,想要把他拉开。
可是司偕恍若不觉,整个人仿佛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就像一头未经驯化的小兽,神智和身躯都完全被本能驱使,只顶着一股天真蛮力想要把她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
连昼拉不开他的耳朵,急得锤他的肩膀,依然没有用,最后直接隔着针织衫按住了他越过界限的手指。
司偕这才有了反应,唇舌微微撤退,眼睫毛颤着,慢慢睁开了眼。
最可气的是,他睁眼时的表情如此茫然又无辜,好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连昼红着脸,把他仍未死心的手从自己衣服下抽出来,怒斥:“谁批准你乱摸了!”
司偕满脸亲到迷离的表情迟缓地退散了一点。
他垂眼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连昼被揉乱的针织衫,还有针织衫下明显错位的贴身衣物。
连昼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也不许乱看!”
“……对不起。”存在感极高的眼睫毛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司偕迷茫地停顿片刻,“我也不知道。”
即使眉眼都被遮着,他的下半张脸还是漂亮得让人走神,鼻梁痣怎么看怎么勾人,开合的嘴唇又薄又红,还泛着刚刚作案的湿润的水光。
连昼沉迷了一秒,一秒过后,她恨不得当场拿起手机搜索“确定恋爱关系后是不是会加倍分泌恋爱激素”。
太没出息了,太不中用了,太堕落了。
她恨恨地按了一下司偕的眉骨,把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气都撒到他身上:“你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乱摸到那里!”
“因为……”他薄而润的嘴唇上下一碰,不太确定地冒出三个字,“那里软?”
第63章 花样真多 小心男人!
“……”连昼被噎得说不出话。
如果人体能够自燃, 那么她现在一定已经变成一团燃烧的活火。
万幸的是司偕眼睛还被蒙着,看不见她的红温,只会仰着脸, 带着一点无辜的色气, 楚楚可怜地问:“不摸了, 可以继续吗?”
“不可以, 今天到此为止!”
连昼被烫到一样放开手,生怕他又恶性大发,干脆蓦地一反手, 按开了房间灯。
暖亮光线涌入的一瞬间, 她迅速背过身, 红着脸整理自己的衣服。
司偕眨眨眼, 视线脱离了暗昧,身体却还是不能抽离似的, 腻乎乎从背后拥过来,额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低低地问:“再说一遍, 喜欢我?真的?”
“真的喜欢你……”
连昼下意识地安抚, 然而下一秒,她反应过来。
之前求证这个问题时还能算他可怜,但此时此刻他问这句话, 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她没好气地改口:“假的,我不喜欢湿漉漉的人!快去擦干!”
司偕摸摸自己半干的头发:“不用擦了。”
“怎么不用, 都蹭到我身上了。”连昼背着身, 用手肘轻轻推他,“还有你的湿衣服,快去换掉, 碰着很不舒服。”
司偕被推得后退半步,没有再黏上来,隔着一点距离,盯住她的背影问:“你要走了吗?”
连昼侧脸看他,看了两秒,还是没出息地妥协了。
“……不走,我等你出来。”
司偕:“嗯,就三分钟。”
话音落下,他突然伸手,像是要强调不能逃跑似的把旁边的门锁拧了好几圈,拧完之后才抿着嘴转进浴室。
连昼:“……”
好幼稚,怎么会有人从房间内部反锁人。
她被幼稚得笑了一声,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即使被这样毫无实质性威胁地反锁,她居然一点逃跑的想法也没有。
不怪司偕得寸进尺,毕竟她自己就是一个幼稚的同谋。
这么又清醒又糊涂地走了一会儿神,都没等到三分钟,后面浴室的门被拉开,司偕像块口香糖一样又贴了上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柔软的棉质家居服,不知道是不是洗衣液的味道,有种很明显的木质香淡淡荡开,只靠近一瞬间,周围空气就填满了他的气味。
“怎么还在这里,不进去?”他低头,脸又埋进了连昼颈侧,声音闷闷地震荡耳垂。
连昼目不斜视地盯着纯白墙壁:“我在面壁思过。”
“思什么过?”司偕顿了顿,低声问,“你后悔了吗。”
连昼无奈得想翻白眼,侧过脸去,对上他的眼睛:“我后悔啊,后悔没有早点哄哄你。”
她这一转脸,刚好跟司偕埋下来的脸颊一擦而过,鼻尖抵着鼻尖,微微凉的触感下是微微热的呼吸。
司偕抬脸向前,蹭了蹭她的鼻子,又问:“以后也不会后悔吗。”
“以后就不好说了。”
连昼非常诚恳地回答,“万一你自己后悔呢,新鲜感过去就把我甩了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我一定后悔。”
司偕圈着她,手臂在她腰间轻轻一紧,眼眸闪着星星一样,没头没尾地问:“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连昼:“啊?”
她懵了两秒,只听见司偕像梦呓一样,低着声音念念有词:“结婚也不够,你还是可以后悔。”
连昼听得想笑,手指摸过去,捏捏他的耳垂:“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了?清醒一点,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司偕又顿了一下:“……”
“可怜的小弟弟。”连昼来回捏着他的耳朵,故意逗他,“等你到年龄,说不定我已经跟别的哥哥跑——啊!”
她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圈着转了个身,紧接着,脚下高高悬空。
司偕冷着脸,轻而易举地把她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往里走,一直走到客厅里,手臂一松,让她歪歪斜斜地倒进黑色沙发椅里。
连昼的肩膀撞上椅背,呼了一声痛,刚要坐起身来,视野骤然被挡入一片压迫感满满的阴影。
司偕单手撑在扶手上,微微俯头,宽阔身形完全堵住去路,眼眸幽深地盯住她。
连昼被盯得头皮发凉,脚尖战战兢兢点下去,点到令人安心的地面,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不知死活地勾了一下,轻轻碰司偕的脚踝:“我胡说的,你不会又当真了吧……”
司偕垂眼,看她纤细的小腿蹭着自己,看了两秒,重新抬起眼,又看见宽大的沙发椅里她小心地窝成一团,上衣领口偏移,露出一小片肩颈皮肤撞在黑沉沉的背景色里,白到有些刺眼。
他的瞳孔微微扩张,呼吸频率不自觉变快,头脑里一片热烈的空白,好像已经忘了刚才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要把她抱过来,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自己的领土里。
整个世界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气血上涌带来的轻微耳鸣声。
他不受控地向前压过去,俯身垂头,齿尖一用力,咬上了那片光滑白腻的肩膀。
“好痛!”猝不及防之下,连昼惊叫出声,“怎么咬人,你轻点啊!”
追随她这道声音而来的,是隔壁传来的大呼小叫:“什么情况,我真听到女生声音了!哪个不上道的兄弟,你来真的啊?!”
连昼又羞又窘,一边气急败坏地捶司偕肩膀,一边捂住自己的嘴,从唇缝里挤出一点怨气:“你不要乱来好吗,这边隔音不好!”
司偕无暇回复,唇齿只顾着在她的脖子上、锁骨上、下颌处凶横地啃噬,脑袋在她肩颈边来回顶蹭,蹭得她又酥又痒,不由自主仰起颈,缓缓地向后靠倒在椅背上。
也许是对之前楚楚可怜的司偕太放心,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司偕撑着沙发椅扶手,另一只手按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本来就已经形成了一个足够危险的封锁;
而现在,他似乎又有了些得寸进尺的空间。
两个人一仰一伏,在沙发椅里越陷越深,不知不觉地,司偕的左膝抬了起来,压上沙发椅边缘,压进连昼刚搭下去的双腿之间,随着他汹涌的吻势缓缓向前移。
嘴唇被压住的同一秒,连昼感觉到一小片柔软布料贴上了自己的腿侧,试探似的,蹭了蹭她。
她整个人秒速红温,从头顶烧到脚尖,薛定谔的力气一瞬间涌到手上,猛地推开了他。
司偕身体一晃,却没有退开,依然近在咫尺地伏在上方,呼吸又深又重,眼眸黑得惊人,一脸濒临失控的样子。
连昼有些紧张,不敢碰他,也不敢低眼向下看,只敢僵着身体把腿往旁边稍稍移开。
司偕低头,在她唇角碰了碰:“只是膝盖。”
连昼:“……”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撇开脸,窘迫地威胁:“膝盖也不行,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司偕顺着她侧脸的弧度,又把脸埋下去,像块年糕似的贴来贴去,一秒都不能从她颈窝里拔起来。
连昼实在害怕,伸手推他的脑袋,手指顺着插进碎发里,指尖不经意地沾到了发根处潮湿的水汽。
她终于找到解救自己的理由:“你头发还没干,别来蹭我,好凉!”
司偕这才抬起了头,脸对着脸停顿了一会儿,最终妥协地退开:“那吹干再亲。”
……
这个亲亲,它就非亲不可吗!
连昼面目扭曲地在心里盘算夺门而出的可能性,但是怎么算都觉得,好像不可能夺得过职业选手的反应力。
越狱方案还没想出来,她手上一凉,一只白色的吹风机被塞进了她手里。
司偕站在她面前:“帮我吹。”
连昼愣了愣,无语:“少爷,你自己没有手啊?”
少爷说:“手腕疼。”
好好好,想起来就疼一下是吧。
连昼不情不愿地起身,高高举起吹风机,够了一下,发现他有点太高了,以这么个姿势帮他吹,那她的手腕也会疼。
她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坐下,嘴巴张开半个字都没说得出来,就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原来少爷不是不坐,而是要有设计地坐。
他一把抱起连昼,倒进沙发椅里,伸手稳稳一捞,捞起了连昼的腰,让她能面对着自己坐稳。
连昼:“……”
花样真多。
真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岔开双膝跪进沙发里,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跨坐在司偕的腿上。
司偕轻轻摩挲着她的腰,仰脸看她:“吹吧。”
他的语气如此淡定,搞得连昼有种输人又输阵的落败感。
她咳了一声:“那你别动。”
吹风机聒噪的嗡鸣声响起,空气中卷起一股暖流风,在司偕又黑又密的发丝间来回逡巡。
连昼摸着指尖柔顺的黑发,突然间心念一动,手指用力,关掉了吹风机。
司偕微微歪头,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连昼说:“司偕,我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黑色顺毛比较好看?所以你——嗯啊!”
她得到的回答只有腰后那只手掌的作怪,指尖抓着她滑腻的皮肤,轻轻一捏又重重地一揉,揉得她身体一软,差点就塌下去。
“嘘。”司偕盯着她的表情,并不怎么好心地提醒,“隔音不好。”
这样提醒着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可能男生在这方面真的无师自通,很快就找到了最好拿捏的那块软肉,捏得连昼下唇紧咬,控制不住地发出一些软音。
他伸出那只按需疼痛的右手,利落地按开了吹风机,让嗡鸣声大张旗鼓地掩盖住这些不能被别人听见的声音。
连昼被捏得撑不住,绵软无力地伏倒在他肩膀上,听见他的声音穿过吹风机的贯耳杂音,烘到她耳边:“等今年比赛结束,跟我一起出去住?”
她平缓着呼吸,懵懵地顺着他的话问:“去哪住?”
司偕答:“去你喜欢的城市,可以多买几套。”
“……”
好轻松的语气。
但是转念一想业内顶尖选手尤其是顶尖AD的年薪,再加上他身上不断叠加的商业价值,好像确实说得起这句话。
连昼晃了晃脑袋,稳住自己飘飘然的道心:“我不要,你图谋不轨。”
“嗯,图谋不轨。”
司偕关了吹风机,把她的脸按下来,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次咬上她的嘴唇,毫不客气地攻城掠地。
连昼只觉得浑身又酸又软,绝望地构想了一下以后,尤其是以后如果真的住到一起……那还不如趁现在就撤回这段关系!
她绝望地走了一下神,腰间软肉立刻被暧昧地捏了一下,司偕碾磨着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问:“在想什么?”
连昼趁着这个间隙偏开脸,忙不迭指向刚才随手搁到茶几上的手机:“你先放开我,我的手机在震!有电话!”
司偕顺势仰头,唇齿流连于她的颈侧和耳垂,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甚至手掌摩挲着上移,又探进了薄薄的针织衫下面。
没人管的手机震动在连昼顾上不顾下手忙脚乱的挣扎中偃旗息鼓,但没过两分钟,孤零零的手机第二次嗡嗡嗡地刷起了存在感。
只是这次震动只持续到十几秒,对方就像放弃了等待一样,主动挂断。
连昼气恼地拉司偕耳朵:“肯定是有事找我,万一是工作电话呢,你再烦我以后都不亲了!”
听到最后这句威胁,司偕才不怎么善罢也不怎么甘休地松开了手。
不等连昼探身过去,他长臂一展,直接帮她把手机捞了过来,就着这个相拥的姿势递到她手中。
连昼急乎乎地按开手机,壁纸上果然横着两通未接电话。
来电备注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一个存了之后就没用过的名字。
在这么晚的时间点打两通前所未有的电话过来,总归是有些重要的事要说的。
她下意识地把屏幕向自己扣了一下。
手指犹豫地点在来电上,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就当着司偕的面打回去。
但没等她纠结出结果,手机又是短促地一震,与此同时,被扔在沙发另一边的司偕的手机也同步响起一道铃声提示。
司偕问:“怎么了?”
连昼垂眼看着这条最新的微博消息,手指颤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热搜推送。”
“什么热搜?”
连昼握着手机,抿了抿唇,还是把它转了过去,递到司偕眼前。
司偕看了一眼消息,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淡。
连昼知道他看清了,默然收回了手。
手机屏光荧荧地闪着,安静的十几秒流逝过去,壁纸逐渐变得暗淡,直到完全熄灭。
但他们都知道,那两条推送仍然清晰地横在最上面。
【Monsoon 离队】
【Monsoon 签约KG】
第64章 坦白局(季) “所以我也不会喜欢你。……
那两通深夜来电错过了最佳接听时机, 只好瞻前顾后一拖再拖,最终还是拖到了第二天中午,才犹犹豫豫地拨了回去。
就像昨晚的情况重演, 第一次打过去, 一直等到听筒里传来忙音也没有被接通。
连昼挂断了电话, 耐心等待将近一个小时, 顺手把最近的行李都整理了一遍,到最后实在没得整理了,手机里还是静悄悄, 没有回音。
她不知道该不该再拨过去, 纠结着乱点手机, 点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打开了昨晚没有细看的微博热搜。
这两个词条的热度高居不下,经过一整晚发酵, 更是由此延伸出了一系列腥风血雨的相关话题。
【KG 历代级银河战舰】【KG终于买到好双C了】【Monsoon曾在KG青训】……
关于季明礼和KG的往事被吃瓜网友从茫茫瓜田里挖了出来,业内专门做人物小传的那个媒体号甚至连夜爬起来, 写了一篇《Monsoon选手的两年半——是终点, 更是起点》。
往下拉评论区, 评论区各家粉丝都有自己的发疯角度。
【我的好梦季风环游:平时也不见你们关注Monsoon,现在上赶着蹭热度了】
【等季风降落:少捆绑营销,换个单位工作罢了, IR那巨婴队待不下去了不能走?】
【IR不夺冠我吃-回复-等季风降落:说谁巨婴?Mvp次数最多的不是AD?】
【等季风降落-回复-IR不夺冠我吃:上野这两个月还不够巨婴?失误没完没了,全靠Monsoon兜底, AD是强啊, 但是他的手今年能打巅峰赛?巅峰赛整个职业生涯能进几次,队友有义务一起冒险?】
【KG觉醒重铸荣光:好好好!蝶神复出,Monsoon进队, 得此双C,我们KG有救啦】
【八年神谷老兵-回复-KG觉醒重铸荣光:蝶都多久没打比赛了,不看好】
【飞往蝶的山-回复-八年神谷老兵:谢谢关心,一直在练,顺利复健,巅峰赛Fmvp的事你少管】
【公主粉统治世界:好好好,豪门战队是起点又是终点,就我们小破队是意外呗】
【KG今天买到好双C了-回复-公主粉统治世界:在外面玩够了想回家,人之常情咯】
【季风居住的街道-回复-KG今天买到好双C了:少给自己贴金了,当初他在你们青训部待了大半年,一场比赛都没让他打过,现在也好意思腆着个比脸叫“家”】
……
多方混战看着实在是眼睛疼,连昼随便划拉几下,突然划到了几个眼熟的用户名和头像。
【雨女跑快快:虚假的莞莞类卿——昼姐,真正的莞莞类卿——Monsoon】
【特莱神金-回复-雨女跑快快:我就知道跟着泥小汁有好饭吃】
【神谷逛街积极分子:你爱的也是纯元吗,Monsoon?他回来了,所以少爷变成了将就】
连昼:“……”
真是抠破脑袋也预料不到的嗑法。
被这几个离谱的评论打了个岔,原本无比沉重的心态反而缓和了一点,她退出微博,看着刚才拨出去未被接通的电话,深吸一口气,再次点下去。
这次铃声只响到第二段,蓦地一断。
电话被接通,但对面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连昼拉看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正在通话中:“喂?季明礼,你在听吗,怎么没声音?”
隔了好几秒,对面才懒懒地回答:“在听。”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他的声音就又断了,不过轻微的呼吸声贴了上来,像是把手机搁到了脸侧。
连昼问:“你在睡觉吗,要不等你睡醒再说?”
“不用了。”季明礼的语气平淡如常,“不想睡。”
“不想睡”这三个字,无非是把“睡不着”改成了符合他一贯风格的说法而已。
连昼纠结着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对面一声轻飘飘的询问:“他们呢?”
“……不知道。”
连昼如实答,“他们昨晚看到消息之后去开会了,我不方便问。”
“哦。”季明礼说,“没事,我也没必要知道。”
连昼卡了一下,踌躇着问:“你昨晚那个时间点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因为转会的事?”
季明礼说:“是,也不是。”
不等连昼追问,他自己说下去:“你不用想太多,我是签完才打给你的,这个结果跟你没关系。”
不得不说,他实在是聪明得有些感人了。
连昼默然片刻,又问:“那你签完字,打给我干什么?”
“想跟你分享一下心情啊。”季明礼答,“我一开始想要的不就是这个。”
他顿了顿,“虽然你好像已经忘了。”
连昼抬眼,看向茶几上那个红色的瓶盖。
确实是忘记了,但也只忘记了那么一小会儿。
当年在KG门口他那句意气张扬的“一定会再来”,其实没那么容易忘干净的。
所以即使微博上那么多人吵成一团,不理解他这个时候怎么会离开IR去签KG,连昼却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这个人可是季明礼啊。
最开始试训KG两次才通过,之后大半年籍籍无名于青训部,始终没有机会上场比赛,直到IR俱乐部重组,放弃成名选手去新人选手里手大浪淘沙,才把他淘了出去。
再后来的两年,IR一路顺风顺水,Monsoon这个ID从查无此人到“中路霸主”,他终于打出了自己的名号,打成了赛区内首屈一指的中单选手。
就在这个时过境迁的时间点上,IR队内四面漏风,而原本高高在上的老东家抛来橄榄枝,邀请他体体面面回到起点——
连昼客观地、设身处地地代入了一下季明礼的处境,其实这个选择一点都不需要纠结。
电子竞技这条路上人来人往,从来没有不散的筵席,分与合都不过是实现目标的手段而已,实在没必要画地为牢。
更何况按照他的性格,对这个选择有过“动摇”,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
连昼把红色瓶盖捏进指尖,学着他昨天的样子转动了一下,看着那斑驳到难以辨认的“再来一瓶”,沉默很久,才重新续上对话。
“抱歉,昨晚没接到电话,如果你现在还有心情,就再跟我分享一下?”
“不用勉强。”季明礼似乎寡淡地笑了笑,“当时只是冲动,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你应该不想听。”
连昼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听啊?”
“听什么,听我决定离队的心路历程吗?”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你又会说我是没有感情的鸡翅人吧,会不会更讨厌我。”
“……”连昼哽住,“季明礼,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季明礼反问:“我就这样离队,你不觉得很差劲吗?”
连昼简直有点无语:“是你自己在讨厌自己吧,我又没觉得你有错,季明礼,你也太小看我了,那么多年交情都白搭是吧!”
对面安静下来,只剩下似有若无的环境音,环绕着他轻轻淡淡的呼吸。
半晌,他才开口:“你不觉得我错了吗。”
连昼赶紧点头,即使听筒那边根本看不见:“季明礼,你不要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他们都不能评判你的对错。”
季明礼问:“那你呢?”
“我觉得对你而言,没选错。”连昼无比肯定,“听他们说还不如听朋友说,你听我的。”
“行。”季明礼似乎被逗笑了一下,“只要你这样说。”
他的声音低下来,“我只想听你说。”
连昼指尖不停转动的红色瓶盖蓦地停住,边缘锋利的凸刺虽然早已被磨得光滑,陷进指腹的时候还是有明显的硌硬感。
她把瓶盖翻过来又翻过去,举棋不定地迟疑着,时间就在她的指尖缓缓地翻转过去,大概过了有一分钟那么久,他们之间都没有再出现一句新的对白。
直到季明礼那边传来了一阵衣物摩挲的窸窣声,似乎是坐起身了。
这点细微的动静过后,他的声音才又响起:“连昼。”
忽然被点名,连昼差点条件反射回一声“到”。
说起来,不管是逐渐混熟的时候还是后来装不熟的时候,都很少听见他直呼自己大名。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我在听。”
季明礼的语气依然很淡:“你有没有话想问我。”
连昼垂眼盯着瓶盖,唇齿切磋好几个来回,最后心一横,还是开口了:“有,我想问你,为什么把这个瓶盖给我?”
“你没扔掉吗,还留着?”
季明礼顿了顿,“至于为什么,我昨天就说了,等你猜到再告诉你。”
连昼捏着瓶盖,指尖微微用力:“那我现在想猜一下。”
季明礼的气息很明显地停了一下,两秒过后,才问:“你确定要猜吗。”
“要猜。”连昼说。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选择圆滑一点,装个傻,就当作什么都没察觉到,就让这点不清不楚的细节不清不楚地蒙混过关。
但是这段时间这些经历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其实不清不楚并不能带来任何圆滑的结果,反而更像钝刀子割肉,用没那么剧烈的疼痛作为伪装,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越割越深,越痛越长。
她手指一曲,把瓶盖握进了手心,感受着它硌手的存在感,鼓起勇气开口:“季明礼,你是不是喜欢我?”
跟预想的反应不一样,季明礼的回应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任何滞留。
听筒那边甚至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抛出一个从容的反问:“你会喜欢我吗?”
像往常与他无数次直来直往的对话一样,这次连昼仍然没有尝试任何迂回的说辞,只如实地回答:“不会。”
“嗯。”季明礼的语气平静,似乎对这两个字毫不在意,“所以我也不会喜欢你。”
连昼张了张嘴:“哦。”
对话就此断了半分钟,半分钟之后,季明礼先开口:“那个瓶盖。”
连昼问:“怎么了?”
“我后悔还给你了。”季明礼说,“还是给我吧,跟我的行李一起寄过来。”
连昼张口,想问“你不自己回来拿吗”,还好脑子比嘴更快一点,及时拦住了这个没有眼色的问题。
她想了想,回答:“那等下次吧,等下次见到KG.Monsoon的时候,我来祝贺你绕了一大圈终于如愿,这个瓶盖就是贺礼。”
季明礼顿了一下,笑起来,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你没忘记。”
不等连昼回答,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一声声意味不明的忙音。
连昼不明所以地把手机拿下来,不过三四秒之后,微信弹出一句记忆里已经泛黄的对白。
【Monsoon:到时候引荐Morpho给你认识】
第65章 睡不睡 呵,男人。
这通每字斟句酌的电话打得漫长又短暂, 连昼放下手机,脑袋空空地发了好一会儿呆,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才迟缓地低头。
【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吃早餐了吗, 要不要过来一起?】
连昼抬眼一看时间, 已经将近下午一点。
居然这个时间才准备去吃早餐, 他们的紧急会议不会从昨天半夜一直开到现在吧。
划开键盘刚想回复,就看见手机顶部弹出一个语音请求。
她赶紧接通,入耳就是司偕略显沙哑的声音:“你过来吗?”
“我不过去了, 中午小橘给我送过甜品。”连昼有些担心, “你们是不是一直没休息?”
司偕没回答这个问题, 只说:“那我回来了。”
他似乎是转头跟尼克说了一声先走, 随即周围几人的声音慢慢变轻变远,一段路后, 只剩下彼此可闻的呼吸声贴在耳边。
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再听见他开口,连昼试探性地问:“司偕?”
“嗯。”司偕答, “别挂。”
“好。”
连昼一边举着手机, 一边起身出门, 甚至都懒得按电梯,直接从那个神奇的楼道口下去,等在三层。
没两分钟, 耳边传来电梯开门的叮叮声,与此同时, 外面电梯运行的声音轰然而动。
连昼从楼道口探出脑袋:“司偕, 我在这里!”
高高瘦瘦的人影从电梯里侧出来,脚步停顿一瞬,茫然却又精准地转向了楼梯的方向。
看清他脸的一瞬间, 连昼嘴里叽里咕噜的声音一下子停住。
司偕的脸色看起来雪白如纸,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乌黑的碎发垂过眼睫,眼下是一片沉沉的暗影。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人竟然能真的褪成黑白色。
浓黑色的瞳孔偏转,他的视线撞过来,看见连昼鬼鬼祟祟的脑袋时,他也一下子止住声音,很淡地勾了下唇角。
他没有过来,连昼也没有出去,就着这不长不短的距离对望。
许久之后,司偕才凑近手机听筒,低低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连昼说:“来看看你呀,怎么不睡觉又不吃饭?”
得到的回答是标准少爷句式:“不想睡,不想吃。”
“怎么了少爷,全球巅峰赛不想打了,准备死遁?”
听到“全球巅峰赛”时,他的表情一顿,嘴唇抿起来,沉默很久,才重新开口:“我现在还能打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沉静,好像问出口时就已经拟好标准答案。
“不是吧,不是吧。”
连昼扒着门框,故作夸张,“我们赛区最强的AD选手不会就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吧!”
司偕眸光闪烁,嘴角弧度变得明显了些:
“会的,会一蹶不振的。”
“除非现在有人过来抱一下。”
连昼:……
还是不能小看男人。
她环顾两四周,确定电梯静悄悄,楼道也静悄悄,暂时应该没有人会经过,于是飞快挂断语音,拔腿就跑,一路以体育抽测的虔诚态度冲过这短短几米距离,直接冲进司偕怀里。
司偕抬手圈住她,两个人顺着惯性摇摇晃晃好几步,一不小心就晃进了过道里。
连昼环抱着司偕的腰,在他木质香的衣服里狠狠呼吸了一下才抬眼,一抬眼正撞见他背后的304房门号,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算她冲得有点凶猛了,那也不至于把一个这么高的大男生冲到退后四五米吧。
然而她的质疑才刚刚萌芽,还来不及问出口,就听见司偕干脆地按开了密码锁,直接把她半揽半抱,转进了房间里。
门被毫不费力地甩上,脚下跌跌撞撞被裹挟着往里挪,一直挪到客厅里,连昼懵懵地问:“等一下,我怎么又进来了?”
司偕低头,眨了眨眼:“你把我撞过来的,我以为你想进房间。”
连昼:“……”
她忿忿地挣扎,想要把自己从他的环抱里拔出来,却感觉到背后的手臂忽然收紧,带着她整个人都倒进了沙发里。
沙发不算很宽,大概是怕她从旁边摔下去,司偕一直保持拥抱的姿势,让她稳稳地砸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不觉得痛,连昼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心点,有没有碰到手腕?”
“没有。”他闷闷地答,“我一直在小心。”
连昼松了口气,手腕撑住沙发想要起身,却被司偕的手臂横过后背,一把按了下去。
“别动。”他惜字如金。
连昼顾忌他的手腕,更顾忌他现在的心情,只好妥协地趴回去,以一种考拉抱树的姿态严丝合缝地抱住了司偕。
冷香的木质调来势汹涌浸染呼吸,她的发顶蹭着司偕下颌,侧脸贴在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
他开口说话时,胸腔还会随着说话的频率闷闷起伏,有种不真实的震荡感。
连昼专注地听了一会儿心跳,头顶忽然一软,被温热的手掌似有若无地揉过去。
司偕轻声问:“你睡着了吗。”
“啊,没有没有。”连昼回神,“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
隔了好几秒,他才说下去,“其实我一直在小心,可以打巅峰赛的。”
连昼微微抬起脸,额头轻轻擦过他的下颌,小幅度地蹭了蹭。
她知道司偕又在想什么。
明明平时看起来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但每次遇到什么问题,他总是第一时间就把罪名全揽到自己身上。
“不是因为你。”连昼小声安慰。
“对季明礼来说,不是选择了离开IR,而是选择回到KG。”
“这个决定只跟他自己有关系,你不要想太多。”
“嗯。”司偕的手指动了动,轻飘飘地从她发丝间穿过,“他没选错。”
发丝被轻微揉乱,蹭到耳尖上,有点痒。
连昼偏脸躲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把我当抱枕玩。”
司偕极轻地笑了一下,胸口起伏,突兀地问:“你困不困。”
连昼抬眼看他:“有点。”
不止是IR这几个人,其实她昨晚也没怎么睡好。
一点多才洗漱完躺下,半睡半醒地,一会儿梦见首尔那晚司偕手腕痛到浑身冷汗的样子,一会梦见当年季明礼在KG门口回头的样子,最离奇的是还梦到了太子和KG基地那只鹦鹉用她听不懂的语种大吵三百回合。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躺到天亮,她破天荒地克服了生物钟的力量,从早上六点就开始醒着发呆了。
此时此刻,房间窗帘密不透光地阖着,进门时没有开灯,光线昏暗,熟悉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熟悉的体温把她圈围着,按在背后的手掌还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她的肩膀。
被拍得太舒服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司偕听见声音,问:“睡一会儿?”
连昼摇头,脸颊随着摇头的动作在司偕胸口蹭来蹭去,可能是太困了,嘴里开始不着边际胡言乱语:“你不睡我也不睡,你要是寻死,我刚好一起殉情。”
肩膀上的手一顿,轻柔的拍抚很快续上,头顶传来闷闷的笑声:“你真的喜欢我,是不是?再说一遍。”
“假的,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连昼无语,抬起手捏他的耳朵,不解气,又移下来戳近在眼前的清晰锁骨,“我喜欢的是Morpho,拿你当周边而已——欸!”
恶声恶气的话没能说完,背后力道一紧,直接圈着她天旋地转地滚了半圈,两人的位置变换,司偕撑着手,压在上方,眼珠又黑又深,不声不响地盯着她。
连昼一阵心虚:“我乱说的呀,不会又当真了吧……”
司偕还是不说话,突然整个人一松,不轻不重地落了下来。
以前连昼网上冲浪无意中刷到一些情侣vlog的时候,还会对他们相拥而眠的姿势感到费解。
互相缠着不会觉得束手束脚吗?
趴在男生身上睡觉不会觉得硬梆梆不舒服吗?
或者被那么重的男朋友压着,不会窒息到半夜做噩梦吗?
直到这一秒,这些问题才有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沙发面积狭窄局促,司偕怕她掉下去,左手臂拦在沙发边缘,右边大半身体的重量向里一侧,尽数覆盖在她身上,遮天蔽日,毫不收敛。
但很神奇的是,他那么大只的一个人,压在身上竟然完全没有预想中的窒息感,反而只有一种紧密拥抱带来的安稳实感,好像全世界的空空荡荡都被填满,连身体带灵魂都溺入了令人心安的木质香。
颈窝里毛茸茸又软乎乎的触感来回摩挲了一下,低低的声音贴在耳边:“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正在偷偷摸摸猛吸他味道的连昼:“……”
怎么了emo少爷,难道因为被季明礼无情抛弃了一下,就开始自怨自怜了?
司偕埋着脸,字音含糊不清:“最开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不想待在我的直播间,屏蔽我的消息,宁愿要过道的位置也不愿意跟我一起。”
连昼:“……”
说的倒确实全是事实,但肯定有哪里信息不对称。
司偕的手指在她耳边发丝上绕了一圈,又自觉地放开:“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我。”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连昼被控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把他的脑袋从自己颈边扶起来。
两双眼睛静静地对视,不过几秒,司偕就忍不住探过来,在她唇角碰了碰。
连昼说:“你觉得我不喜欢你,还来亲我,搞强制爱是吧。”
司偕没听懂,歪了歪头,眼神传达出明显的疑问。
“不懂就算了。”连昼勾住他的后颈,拉过来又亲了一下,亲完嘴唇没有离开,若即若离地触碰着,移上去亲鼻梁上那颗痣,最后亲到他带着明显倦乏的眼睛。
“司偕,陪我睡觉吧,陪我睡觉就喜欢你。”
话完整地说完了,她才觉得最后这句怪怪的。
事实证明,连她自己都觉得怪的时候,司偕一定会想到比她更怪的地方去。
他突然撑起身,表情不明地盯过来,一双漂亮眼珠黑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真的?”他的语气已经沾上了一丝危险,“这里,还是去房间。”
连昼:“……我是说一起午睡!你别跟我装!”
司偕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眼珠的沉黑色慢吞吞散去,半晌,才无辜地重新伏身,装作乖顺小兽一样蹭她的肩颈。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问要不要去卧室午睡。”
“不去,就在这里睡!”连昼恼羞成怒,推他脑袋,“别压着我,你好沉。”
身上的重量却一点都没移开,甚至压得更紧了一点:“这样才能睡着。”
连昼还想挣扎,但越是挣扎,腰上的手臂就箍得越紧,像要融为一体似的,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按。
她低头看,司偕已经闭上了眼睛。
又浓又黑的头发蓬蓬松松毛毛绒绒搭在自己胸口,下面密长的眼睫毛被发丝遮得模糊不清,再往下就是他高挺的鼻梁,那颗痣显眼地悬在左侧,实在楚楚可怜。
连昼伸手,指尖轻飘飘地点上去:“司偕。”
司偕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呼吸频率出奇稳定,就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连昼对这套拙劣的演技见怪不怪,手指移上来,柔柔地拂过他眼下那片沉青色的阴影。
“司偕,不要怀疑自己,你就是非常厉害的选手。”
司偕一动不动,呼吸又轻又缓。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巅峰赛,所以先睡觉吧,大不了就从头开始,我陪你。”
碎发下的眼睫明显地一颤。
圈在腰间的手臂微动,明明距离已经快被挤压成负数了,他却还是在用力按得更紧,紧到要把呼吸隔断。
连昼轻轻拍他肩膀:“怎么啦。”
司偕依然没有睁眼,只嘴唇碰了碰,轻描淡写地碰出两个字:“好软。”
连昼:“……”
男人。
呵,男人。
第66章 不堪一击 你记得那个小金毛,怎么不记……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坠入睡梦, 又或者是两个人的呼吸一起变慢变长,在让人心安的昏暗光线和雪松气味里,相拥着虚度了半个静谧的下午。
迷迷糊糊睁眼时, 连昼还不清醒的脑袋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难怪那些情侣拍vlog都要抱着睡觉。
太舒服了。
像抱着一只自带温度的超大只毛绒玩偶。
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束缚感, 反而因为密实温暖如被窝一样的怀抱, 这一觉睡得出奇地安稳。
她微微抬起头, 垂眼向下看。
身上的巨型玩偶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侧脸搭在她的胸口,眼睛静静地闭着,黑色碎发睡得稍微有点乱, 呼吸轻盈绵长, 似乎还沉浸在难得的深度睡眠里。
连昼怕吵醒他, 用最谨慎的动作幅度把手机捞过来, 一看时间,竟然已经睡了两三个小时。
微信里挂着一大堆红通通的未读消息, 有解说主持群的爆炸式闲聊,有来蹭人脉吃IR和KG瓜的阿猹, 当然, 也有几条让人很难回复的消息。
(2小时前)【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 看见司偕没?忽然联系不上了。】
(1小时前)【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你在哪儿呢?】
(38分钟前)【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你们在哪儿呢?】
还有一条新鲜出炉的。
(2分钟前)【IR经理尼克:那个, 就是,注意司偕的手哈】
连昼:……
她心情极其复杂,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右手从司偕暖暖的手掌里抽出来, 按在键盘上。
“不好意思,我们刚刚睡着了,没听见消息”, 不行,删掉。
“我们没做什么,只是午睡”,好像也不对。
“我不知道司偕在哪里,但是可以试着叫一下”,算了,这还不如全招了。
她纠结着,干脆什么也不想解释了。
【连昼:刚看到,尼克哥找司偕有急事吗?】
戳完这行字按下发送,她的手指松了劲,手机压下半寸,视线不经意一垂,差点惊吓出声。
司偕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毛茸茸地抬着脸,一双黑眼珠幽幽地往上来。
“醒了怎么不说话。”连昼问,“起来吗?你该吃点东西了。”
司偕却不声不响,目光偏移,又盯上了她握着手机的手。
连昼刚想问怎么了,就见他忽然撑起身,仰头向上一探,唇齿压过来,骤不及防地咬在了那截细白的手腕上。
咬着还觉得不够似的,牙尖轻轻厮磨过才肯稍稍卸力,但嘴唇仍然停在原处,细细密密地触碰。
连昼没有防备,吃痛地皱眉:“怎么又咬人啊,你是太子吗!”
司偕叼着她的手腕,还不肯松口,声音因此显得含糊不清。
“为什么放开我。”
什么收回去。
连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睡觉时互相交握的手。
“因为我要回消息。”她没好气地解释,“小狗,快松开,不然举报你非法咬人。”
司偕磨磨蹭蹭地松开了嘴,又像没长骨头一样伏了下去,温热气息掠过她的锁骨,有些沉闷地问:“你要回谁的消息,要放开我去回?”
每次看他这样忍气吞声、一边忍还要一边昭告天下自己在忍的样子,连昼就觉得又心软又好笑。
她故意做了个把手机屏幕遮起来的假动作:“都趁你睡觉的时候回了,怎么能告诉你。”
话音刚落,就感觉横在腰上的力道蓄势待发。
“没有没有,刚才乱说的,你冷静一点!我在给尼克哥回消息!”
那只已经开始作乱的手才临崖勒马,止步于危险边缘。
他像是知道尼克所为何事,没问具体内容,只抬起眼问:“几点了?”
“五点半。”连昼看了一眼手机,“尼克哥回消息了,说再过半小时去训练室。”
传递完消息,她觉得有些奇怪,“去训练室做什么,你的手现在还不能乱用吧,而且……人也不齐。”
“线上试训,尼克哥约了两个中单。”
随着他起身,连昼身上重量一轻,巨型热源乍然离开,微冷的空气涌进来,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
司偕坐在沙发边,侧脸看她,蓦地探手,把她从沙发里捞起来,密密实实地捞进怀里。
连昼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抱起来,上身被环着,腿被拢着,感觉自己真被当成了抱枕一样,颇有微词:
“你别拽我了,快去吃点东西,一会儿试训来不及。”
“不想吃。”司偕把脸埋进她的肩窝,像块黏人的软糖,“再抱半个小时。”
连昼对他的进食积极性不抱希望,也懒得苦口婆心劝吃,直接曲线救国:“可是我想吃,睡了一下午好饿,你陪我去吃?”
司偕这才稍稍松了点力,在眼前莹白肩颈里咬了一下,意犹未尽地放生。
连昼整个人都被咬麻了,一边整理揉乱的头发衣服,一边在脑内姗姗来迟地拉警戒线。
敌人的得寸进尺固然可怕,但更令人寒心的,是自己这不堪一击的防御定力。
她痛心疾首,又不好苛责自己,只好把气都撒到敌人身上:“你等下在外面不要碰我。”
司偕正在开门的动作一顿,回头问:“什么意思?”
“就是,收敛一点。”连昼瞪他,“那么多人看着呢,别太明显。”
司偕目光转回门上,“嗯”一声,开门之后张望走道里,确保没人经过,回身接她,“走吧。”
这个时候将近六点,本该是基地里工作人员的用餐高峰期,然而今天的员工餐厅门可罗雀,一片人走茶凉的冷清。
连自助区摆盘的阿姨都问:“那个小季是不是走了哇,我老欢喜他的,哎!听说现在找不到人替他,比赛没法打,要散了,个是啊?”
连昼看看几米外的司偕。
他依然积极性不太高地看着各类菜品,挑来挑去就只挑了两碟,一脸寡淡地皱着眉,像是没听见这边的对话。
连昼对阿姨笑了笑:“不会散的,比赛一定会打,您敬候佳音吧。”
两人有些沉默地凑合完这顿晚餐,掐着时间赶往训练室,刚好踩点到达。
尼克看见他们一起过来,很懂事地什么也没问,只客气地打招呼:“等下他们线上实训,就两场,大概一个半小时,昼昼老师你可以去隔壁找小橘玩会儿。”
连昼知道他们试训内容都是要保密的,点点头就要转身,手腕却突然一紧,整个人都被扯住了去势。
回头一看,是刚才已经走向训练室的司偕,不知道怎么又转了回来。
连昼不明所以:“怎么啦?”
“别走远。”司偕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快就撤开,“如果很久就先回去,我结束告诉你。”
连昼还没回答,就听见尼克在旁边哦哟哟地哀叫,叫得她脸上一热,赶紧把手别到身后:“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别磨蹭。”
等到训练室的门磨磨蹭蹭关上,她才磨磨蹭蹭地右拐,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没看见小橘他们的办公室,倒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基地大厅。
九月的晚风开始发凉,小白狗坚守岗位,趴在门口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连昼把它引进来,一人一狗也不知道该去哪,干脆就跟着小白狗一路跑到了它挚爱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窗都开着,灯也亮着,估计他们刚在这里开会,油光水亮的桌面上还放着一大片凌乱的资料。
连昼怕小白狗添乱,刚想把它抱出去,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窗边蓦然涌进一阵风,把桌上的A4纸吹得遍地都是。
她认命地放下狗,先去把窗户关了,然后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资料,捡到一张乱七八糟划满ID名单的笔记时,她停了下来。
这页笔记上,把目前还能联系的中单都列了出来。
中单这个位置与AD并称双C,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对IR而言,原本的季明礼还是队内主指挥,短时间内要想找个能补他位置的中单选手谈何容易。
而且,这个转会期只剩最后两天,好的选手早就被抢走了,哪怕是没那么强的也已经被中游队伍签走,剩下寥寥几个自由人,要么临近退役要么实在太弱,哪有能用的呢。
她越看这张毫无余地的名单,就越觉得这张薄薄的A4纸在手里重如千钧。
草草整理好资料,她也没心情出去转悠了,干脆在会议室外的休息椅安顿下来,把小白狗抱到膝盖上,一边摸狗一边神游。
一会儿想Morpho的复出,一会儿想小渊和Ash吵不完的架,一会儿又莫名其妙想倒那个蝴蝶坠子,想到司偕染黑的头发,最后又想到他情况不明的手腕。
就这样呆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连昼怀疑自己可能中途还睡了一会儿,穿堂风从不远的大厅门口贯进来时,一股寒意凉飕飕地从发丝浸润到脚踝,凉得她一个战栗,瞬间清醒过来。
清醒后迷迷糊糊一睁眼,吓得差点跳起身。
眼前司偕正单膝蹲在休息椅前,自下而上看着她的脸。
连昼惊魂未定,手上用力一抓,连累得小白狗也受惊吓一样呜咽惨叫,逃亡似的从她膝盖上跳了出去。
小白狗一走,原本暖乎乎的膝盖就失去了遮挡,凉意亦步亦趋地覆盖而来。
但这点凉意来得快,去得更快。
司偕的手掌轻轻搭上来,带着温热的体温,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不断送来熟悉的暖意。
连昼垂头,看他仰起的脸、黑润的眼珠、干净无辜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声:“你怎么这个姿势,好像小狗。”
司偕没反驳,只是一直望着她:“你刚才睡着了,坐不稳,差点倒下来。”
连昼:“嗯?你扶住我了吗?”
“没有。”司偕说,“我在等你倒下来。”
“这样的话,就像要低头亲我。”
连昼:“……”
这真不能怪自己的防御力不堪一击吧。
不堪一击的她伸手捧起司偕的脸,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下,一下还觉得不够,流连着想要继续向下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装模作样的咳嗽,紧接着,余光就感受到一大片黑沉沉的阴影由远及近。
连昼立即放手,像被烫到一样弹开半个座位,极其忙碌地转头找狗:“太子呢,太子怎么跑了?”
尼克憋笑憋得很明显:“昼昼老师别忙了,太子刚溜进会议室,进去找吧。”
连昼马上跳起来,比任何人都迅速地冲进了会议室。
只留下司偕单膝跪在原地,仰着脸,缓慢眨了眨眼,顿了好几秒才不声不响地起身。
大秦教练乐呵呵:“上次小橘就说,人不如狗哈哈哈哈哈!”
司偕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会议室。
连昼正在会议桌下找狗,IR几人进来,也不管她还在现场,陆陆续续各自落座,说起了刚才的试训。
大秦教练率先发表意见:“我觉得还需要再考虑,他们是有经验,但也就是太成熟,感觉风格跟咱队不是很搭。”
接下来是尼克的叹气声:“我已经把能联系的都联系了,只有这两个最有可能,不然我们就要去挖新人了,两天时间去哪里挖?”
Ash臭着脸,一顿输出:“你有没有认真找啊,真就一个能用的新人都没有吗!不用太有经验,要那种敢打敢拼不怕死不怕输的,上来就是干!”
“你以为那么好找啊,当初找齐你们五个人把我头都找秃了!”尼克摸摸自己锃亮的脑门,“司偕呢,你觉得这两个怎么样?”
司偕手指搭在桌沿,轻轻地敲了两下:“还需要考虑,最好有别的选择。”
Dzz:“倔得,我也!照个,适合窝门队的!”
尼克听起来快要哭了。
“我去哪里找,少爷们!”
“要白纸的,要新鲜的,还要不怕死不怕输的!”
在他叽哩哇啦的控诉中,一道弱弱的声音从会议桌底下飘出来。
“我觉得,好像有个人选。”
连昼摸着一张A4纸,贼头贼脑地举上来:“刚刚在桌子底下发现的,资料上这个中单,我看着眼熟。”
纸面上铺排着几个自由人中单的个人资料,其中最后一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乱糟糟的白金发,脸上还有几分圆润的婴儿颊,表情臭屁得很明显。
连昼指着他说:“这个小金毛我记得,上次做专访时在KG门口遇到过,他莫名其妙让我转告季明礼,说让季明礼等死吧。”
尼克眯着眼凑过来:“这是谁,哦……PDF?”
连昼点头:“对,我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应该是解说杯那会儿KG从二队提上来的小中单?他被季明礼狠狠揍过,现在工作又被季明礼抢了,所以来找我放狠话?”
“对对对,我记起来了!”Ash猛地起身,一把把A4纸扯了过去,“解说杯打过这个新人,一直死一直冲!操作也还可以,主要是真勇啊,季明礼也夸他了,我跟你们讲,被季明礼夸过的中单一只手数不过来!”
司偕冷冷插话:“是一只手数得过来。”
Ash懵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挥挥手:“不重要不重要!反正KG签季明礼了,他现在没工作,我们把他叫来试试,怎么样怎么样,反正试试也不亏,他人就在申城吧可以直接线下练,大不了咱们包打车费!”
尼克痛苦面具:“行行行,知道了,我去联系,就是不知道人家合约能不能解啊。”
“先问再说。”司偕点着桌面,漫不经心,“他确实可以试试。”
“挖擦,说阔以,连四偕都!”Dzz直接暴起,“窝门,悠久啦,素不素!靠泥啦,妮可!”
尼克被吵得脑门青筋直跳:“不素!你们别想把我架死,这是职场绑架!”
满场鸡飞狗跳里,连昼插不进一点存在感,干脆悄咪咪地抱着狗从会议桌一边绕过去,绕到司偕身边。
担心自己在人家正经会议中间闲聊太显眼,她特意蹲下来,抬着头小声:“司偕!”
司偕低头,回以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连昼问:“你试训那么久,手腕累不累啊,问问专家有没有什么按摩方法。”
司偕没回答,只是垂眼盯着她,面无表情地盯了好一会儿,忽然间俯颈而下,两张脸之间距离瞬间压缩到呼吸相融。
连昼不自在地退后半寸:“怎么啦,你是不是不高兴?”
“嗯,不高兴。”司偕的语气毫无起伏。
“你记得那个小金毛,怎么不记得别的小金毛。”
第67章 没有笑 “不信你下来看,房间密码06……
“记得”还是“不记得”。
这一瞬间, 连昼大脑的运转速度几乎可以跟光波速度相媲美。
其实她现在已经记起了小金毛时期的司偕,只是如果答“记得”,难免就要推翻上次在医院跟许惜君的联合表演;
可是答“不记得”的话, 又不知道他又要碎成多少片, 说不定当场咬人都有可能。
对话中断了几秒, 两人一俯一仰, 掩护在会议桌之后,鼻尖不过几粒米的距离,两道各怀心思的目光直直对视。
司偕抿起唇, 一言不发, 好像很认真在开庭审判。
连昼:“……”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能找到一条路硬走的。
她果断伸手, 勾住他本来就俯着的后颈, 居心叵测地贴到他耳边:
“什么金毛不金毛的,听不懂, 只想亲你。”
担心被会议桌另一边的几人发现,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几乎只剩一点气息, 似有若无地掠过两人之间稀薄的空气。
呼吸贴着呼吸, 近到能看见司偕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睫毛下的黑眼珠一下子就变得更幽深。
连昼转移注意力得逞,刚松一口气, 后脑勺突然一紧,紧接着, 脸就被抬了起来。
此起彼伏的吵嚷声之中, 会议桌的掩护之下,司偕扣着她,接了一个浮光掠影般轻忽的吻。
嘴唇分开时, 连昼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确认没人注意到这个旁若无人的角落。
司偕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的动作,眼神温度灼人,声音沙哑得很明显:“回去再说。”
……是回去再说,还是回去再亲啊。
大概是这两天的交流程度有些超出承受范围,连昼条件反射地浑身一软,心里忽然开始发虚。
明明才确认关系没几天,怎么感觉进度就要控制不住了。
她觉得不能再放任局面这样无序发展,尤其是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定力继续脱缰。
于是悬崖勒马,冷酷拒绝:“不行,等下我们各回各家,今天就不要见面了。”
司偕的目光一顿,低声问:“为什么?是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另一边Ash没头没脑地吼起来:“司偕!埋着头干嘛呢,我们说明天约PDF过来听见没啊,你鞋带镀金的啊要系这么久?”
蹲在鞋带边的连昼:“……”
她不上不下地尴尬着,听见好心人尼克生硬又努力的挽救:“Ash别吵,司偕是在帮昼昼老师找太子呢,这太子也是太不听话了,这么兴师动众的,扣它三天小零食!”
最后这句可能触发了什么狗语关键词,正乖乖窝在连昼怀里的小白狗猛地昂起头,委屈巴巴地嗷呜一声。
连昼的尴尬程度更上一层楼,只好干笑着抱狗起身:“找到了找到了,刚找到,那你们继续开会,我就不打扰了。”
尼克难得地语塞:“啊,那这,要不,你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好,一起回去?”
“不了,我还有点事,先走!”
连昼意志空前坚定,怕自己不中用再次投敌,干脆连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司偕,拔腿就走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着逃回了房间。
接着,甩开手机,一头扎进浴室,计划花一整个晚上沉浸式泡澡护肤。
直到十一点半从浴室出来时,她还心有余悸——
不知道多少次想溜出来看微信有没有消息,本该是用来紧急戒断的一个多小时,硬生生被自己熬得度秒如年。
戒断不仅没有用,反而好像是负面效果更加突出。
手机在床头摆着,正好随着进卧室的脚步声亮了起来。
连昼镇定地继续用干毛巾擦拭发梢的水珠,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屏幕;但是擦第二下的时候,她就不知不觉停下了动作,叹了口气,认命地扑到床上捞起手机。
来电显示却不是她预料中的名字,而是有段时间没联系的琪文。
“昼昼,今年巅峰赛在伦敦,苏西姐让我转告你准备一下,补补其他赛区的战队资料,到时候可能要采访他们的选手!”
连昼怀疑自己听错:“我吗?我可以去巅峰赛?!”
“对啊,你这飞升之路真让人眼红。”琪文拖长了语气,感叹,“不过也能理解,当初你口误上热搜,被蝶神和少爷两家粉丝一起游街示众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体质腥风血雨,将来必成大器!”
“……”
哪种大器,动不动就热搜罚站的大器吗。
琪文继续问:“诶,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蝶神和少爷的粉丝为什么在抢嫂子大战?我看不懂,你对象不是Monsoon吗?”
连昼:“……这里面,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好在琪文根本不需要解释,突然就自顾自另起一行:“说到Monsoon,他是不是为了你转会去KG的啊,我泪目!爱一个人,甚至会爱她所爱的另一个人。”
连昼:“琪文姐,你先别嗑了好吗?听我一句劝。”
琪文懵懵地啊了一声。
“那个,劝你来嗑一下我和Serein……”连昼声若蚊蝇,哼哼唧唧地自爆,“Serein才是我的男朋友。”
很奇怪,“男朋友”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像有一阵细微的电流酥酥麻麻地淌过唇齿,麻得她差点卡壳。
就算之前对“司偕是自己的男朋友”的认知已经无比明确,但是亲口向别人宣告时还是奇妙得难以形容。
她咬了咬下唇,回味着这种复杂的感觉,而耳边平地惊雷,琪文的声音不开扩音器都能响彻整个卧室。
“什么,你说谁?!”
连昼说:“Serein,司偕,我男朋友。”
琪文仍然不敢置信:“怎么就是男朋友了,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不熟!”
她呆滞地思考着,“不对啊,你六月底不还对着他叫Morpho吗,才认识多久,就爱上了?”
“其实不是六月底……”
连昼下意识地想解释不是那会儿才认识的,话说到一半,蓦地停了下来。
六月底。这个时间点。
“琪文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下次见面再跟你细说哈!”
她匆忙挂了电话,直奔微信置顶聊天框,点击右上角查找聊天记录。
手指往上一划,果然,能追溯到的最早的聊天日期是——6月28日。
为了道歉而加上微信的那个日期,被设置成了他的开锁密码。
连昼指尖离开屏幕,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
司偕这个人,怎么越挖越有啊!
擦头发的动作早就停了下来,发梢的小水珠凝结成型,悄悄地垂到她的手背上,落下一点点凉意,催着她回神。
她用手指抹掉水珠,返回聊天界面,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贴合当下的心情。
反反复复戳了好久键盘,看着空荡寂静的聊天框,连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里不对——
怎么没看到新消息?
她泡澡那么长的时间,黏人精竟然一条消息都没发来?
手指不死心地划到通话界面,也是干干静静,毫无来电痕迹。
连昼有些担心,犹豫片刻,还是小心地敲起了键盘。
【连昼:还没忙完吗,回来休息没?】
对面的回复迟了好一会儿,久违地重现了五分钟定律。
【司偕:回来了】
【连昼:那怎么不告诉我】
隔了五分钟,对话框只吝啬地冒出一个字。
【司偕:嗯】
连昼:?
怎么了少爷,又在闹什么小情绪。
刚解码0628的她格外好脾气,直接一通语音拨过去。
消息回得磨磨蹭蹭,语音倒是被秒接了。
“司偕,你是不是在生气呢?”
听筒那边抛来两个平静无波的字眼:“没有。”
这两个字被连昼自动翻译成反义词,好声好气盘问:“在生谁的气,是不是我又说错什么了?”
“不是。”
空气安静好一会。
连昼也不催他,就耐心等他张开那张坚如磐石的嘴,大概玩了一两分钟发梢的水珠,才听见他再次开口。
“是我自己。”
连昼:“啊?”
司偕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快要听不见:“你说在外面不要碰你,对不起,以后不会。”
连昼一头雾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就随口一说,又当真了?”
听筒对面一片沉默,不知道又在把哪句话当真,哪句话当假。
连昼头疼地按自己眉心,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揪着干毛巾,欲言又止好几回,最后干脆放弃解释,大放厥辞:“那我重新说,以后在外面不可以不碰我,你把上一句删了,这句存档。”
对面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忽然掠过一点细微的气息声。
连昼立即警觉:“你是不是在笑?”
司偕顿了顿,声线稳定:“没有。”
“不对,不对。”连昼说,“你这样我要撤回上一句话了。”
“我没有笑。”
司偕的语气依然轻飘飘,“不信你下来看,门锁密码0628。”
连昼:“……”
真是无语!
她咬牙切齿开口:“司偕,我发现你——”
才说了几个字,就被迫停了下来,“好吵,什么声音?”
听筒那边突然闯入大片背景音,有人敲门,有人喊叫,还能听见司偕起身快步走动的声音。
一片嘈杂里,隐隐约约听见几句陌生声线的“打起来了”,语气焦急里还带点兴奋。
连昼紧张地问:“怎么啦,怎么啦,谁打起来了?”
等了几秒,听见司偕淡定的回答:“Ash和Yuan,在训练室,我去看看。”
连昼懵了一下:“深更半夜的,真打起来了啊?”
“嗯,你要去的话,我等你。”
连昼立马坐起身:“要去要去,你等我!”
吃瓜不容等待,她来不及换衣服,直接在小兔子睡衣外面裹了一件oversize的薄卫衣外套,急匆匆地冲出门,电梯在三楼一开门,直接把司偕拉进来:“快点,去晚了就要和好了!”
司偕的眼神在她身上绕了一圈,伸手把她湿淋淋的头发从颈边挑开,温热的手掌贴上来,覆盖住凉飕飕的水渍:“会冷的。”
不知道是被水渍凉的,还是被掌心烫的,连昼瑟缩了一下:“还好,还好。”
电梯在三言两语中停驻,她马上飞奔出去,一路小跑到训练室。
案发现场没有想象中的满地狼藉,围观瓜众也不多,就只有大秦教练在中间维持距离,两边由尼克和Dzz分别架着上野两人,看到他们出现,如见救星。
“司偕快来,把Ash按住了,别让他动手!”
这场所谓的“打架”,看起来更像是Ash单方面输出。小渊虽然也被Dzz拦着,但是没什么明显情绪,只有脸颊渗红的伤口昭示着他也是这场战斗的参与者。
Ash破口大骂:“装什么可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奚城那场我就看到了,你早就想离队了吧!要滚早点滚,我们这破队配不上你!”
“难怪从奚城开始就一直在吵啊……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尼克一边询问来龙去脉,一边下意识地抠字眼捍卫尊严,“什么叫我们这破队,你吵架归吵架,不要侮辱IR好吧!”
“就是跟TNG那场!比赛之前我就看见KIII跟他私聊,让他转队去TNG,他还说好!”
Ash奋力挣扎着,看起来还想再战,“刚才不进房间,偷偷摸摸出来打电话!我听见了,打给KIII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回老东家了,赶紧滚!”
尼克听懵了,回头看小渊,语气倒还算冷静:“小渊,是真的吗,你也要离队啊?”
小渊比他更冷静,摇头答:“不是。”
尼克松了口气:“不是就好——欸!Ash你别激动!”
Ash气得脸通红:“你信他?!太会装了,我就问你,是不是你约KIII他们组排试练,是不是你问KIII上单能不能指挥,他们队答应没?条件开得比我们好,指挥权都舍得给你,怎么样,心动吗?”
与他的张牙舞爪形成鲜明对比,小渊站在对面纹丝不动,只冷静摇头:“我没有。”
尼克快要摁不住Ash,累得一脑门热汗:“Ash你能不能别动,你不心疼我,心疼一下司偕的手,它要是废了我们这破队就得彻底完蛋!”
拼命扑腾的Ash这才低头,瞥见司偕手腕,尚存一丝人性地停止了暴动,恶狠狠瞪了小渊一眼,转身冲出了训练室。
尼克头都大了一圈:“大秦,Dzz,跟我去追Ash,咱们分头追——司偕,小渊这边交给你了啊!”
被点名的几人各自行动,飓风过境似的,刮起几簇十万火急的气流声,没一会儿就撤了个干净。
小渊还在原地站着,眉骨边、脸颊上都有几处擦伤,握成拳状的手背上也有两片血痕。
连昼拉了把电竞椅过去,按着他坐下,粗略看了看伤口,回头使唤司偕:“你们基地有药箱吗,去拿过来,要快点处理。”
司偕寒里寒气地瞥来一眼,没多说什么,转身出了训练室。
连昼在电竞椅边蹲下,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上单,试探性地问:“Ash说的不是真的吧,是不是误会你了?”
小渊垂着眼睛看自己膝盖,半晌才卡卡顿顿地答:“都是,真的。”
连昼有些意外:“啊?”
小渊说:“在奚城,答应了,KIII,转会,回TNG。”
“……”连昼听得一脸凌乱,“所以是真的,你也要离队?”
不是吧不是吧,电视剧这种桥段一般不都是主角之间的误会吗!
怎么你们都来真的啊!
第68章 不做什么 只亲一下。
“我本来, 该走的。”
小上单憋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憋出六个字。
这六个字的意思还是挺明显的,连昼瞬间听懂:“你本来答应了TNG的老队友, 转会期会回去?”
小渊默然点头, 几根手指缠在一起用力捏着, 捏出一道道红印。
连昼拎着他的队服袖口, 把他饱受折磨的手指拉开,耐心追问:“转会期就剩最后两天,你有没有做好决定啊?”
“嗯。”小渊低低地答, “决定, 不走。”
得到肯定的答案, 连昼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都决定好了, 那还跟Ash吵什么,而且你既然不走, 为什么要约KIII他们组排?还有指挥权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连串的问题有点多,对于讷口少言的小上单而言, 回答起来有一定难度。
他转头, 看一眼连昼的脸, 又马上收回视线。
连昼扒在电竞椅边上盯住他的手,苦口婆心:“手指不要捏,捏坏就完了, 明天还要跟PDF试训呢。”
小渊毕竟还是比司偕听话一点,乖乖地停下动作, 安静了好一阵才努力地开口。
“我约他们, 想请KIII,帮忙,教我指挥。”
“现在队里, 没有,指挥。”
“Ash,太吵,不适合,指挥。”
难得见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连昼听得很认真,恨不得拿出纸笔记笔记,逐字逐句深度分析。
“我知道了,因为季明礼走了,队内现在缺少一个主指挥。”
OG游戏的指挥位一般是辅助担任,因为辅助的操作负担低,需要比较强的大局观和判断力,比如KG队内指挥就一直是辅助位的Mist。
而IR这个队伍配置比较特殊,辅助位Dzz虽然游戏思路很灵性,经常拿出一些冷门英雄帮助队伍出奇制胜,但,他的语言系统实在是太炸裂了。
辅助指挥不了,那就要看其他位置。上路单人线,跟游戏全局总是有些割裂感,不适合指挥;AD对线要求高操作负担重,完全不可能分心指挥;那就只有中野两个位置适合了。
季明礼在这个时候离开,队内群龙无首,指挥的任务自然而然就得转移给Ash。
然而,不用想都知道,Ash的语言习惯并不适合指挥。
要从他那毫无缝隙的冗长发言里找出有效信息,简直是强行给游戏增加难度。
连昼前后理了一遍,大概理清楚了当前情形背后复杂的关节。
“你觉得Ash不适合指挥,想自己尝试一下,所以去请教TNG的指挥KIII。”
“可是你不知道怎么跟Ash说指挥权的事,怕自己说不好惹他生气,而他又因为之前奚城的事先入为主,误会你是想去TNG拿指挥权,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对吗?”
小上单不吭声,点点头,又开始掐手指。
连昼像看见了一纠结就捏手指的自己,有点好笑地去拉他的袖子:“你手上本来就还有伤,别捏了……”
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身后风声轻过,视野里光影一晃,有人从头顶伸手,先行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连昼向后仰头,看见司偕站在自己身后,正一脸冰山地垂着眼:“你又到处动手动脚。”?
这说的什么话,摸摸小狗的事能叫动手动脚吗!
连昼有些心虚地起身,眼神飘到他手中的药箱,转移话题:“这么久才拿来,给我吧,小渊的伤口要赶紧处理。”
司偕这种时候基本没什么人性。
“他自己可以处理。”
连昼懒得跟善妒男人纠缠,随手把他拨开,一边低头给小渊的脸颊上药,一边老气横秋地说教:“小渊,你能选择留下来,为什么却不愿意相信队友呢?”
小渊抬着头,脸上细碎伤口一片狼藉,眉眼不自觉挂着,看起来有点不解,又有点可怜。
连昼循循善诱:“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应该直接跟Ash讲出来,就像这件事,明明可以解释清楚,你不说,其实就是因为不够相信Ash,你自己想想对不对。”
小渊眨了下眼睛,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连昼把他的伤口简单处理好,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相信Ash,他也就不会相信你。等Ash回来,你要去找他把话说开,别看他刚才像只炸裂的火鸟,其实他是很伤心的。”
小上单不声不响,很久之后,才微乎其微地点点头。
连昼很欣慰,正想再拍拍他,手腕又是一紧,被司偕不留情面地拽了过去。
以为他又要发表什么善妒言论,没想到只听到一句稀松平常的“你冷不冷”。
连昼刚想回一句“不冷”,嘴唇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先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
“是有点冷。”她后知后觉,摸摸自己凉浸浸的湿发,嘴巴动得比脑子快,“还不是为了等你消息,刚才都没顾上擦头发,我要是感冒了你负全责!”
司偕顿了一下,黑眼珠幽幽地盯过来:“真的?”
连昼:“……”
虽然不知道他问哪一句真的假的,但是感觉又有点危险了。
她假装没听见,回头看看小渊,耐心叮嘱:“如果Ash还扑腾,就让司偕他们帮忙按住,你们千万不要再动手噢。”
小渊乖乖点头,头顶有点凌乱的碎发一颤一抖,冒出一簇呆毛要倒不倒地晃着,让人看着就很想上去薅一把。
连昼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一点幅度,抬到一半还没碰上呆毛的边,猛地想起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司偕,只能硬生生忍住,若无其事收下去。
但其实,她的手腕还被司偕抓着,所以即使刚才动作撤得再及时,还是被司偕精准地捕捉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向彼此,四目相对时,一个心虚地假笑,一个寒气沉沉地眯眼。
连昼把手一甩,拔腿就逃:“我好冷,我要回去吹头发!司偕你陪着小渊,别留他一个人哈!”
这一次逃得还算顺利,有小渊在后面拖着,这次司偕没能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过来。
只有微信置顶聊天框还在不死心地追杀。
【司偕:1】
连昼提起手指猛猛戳键盘。
【连昼:我没摸小渊啊】
【连昼:你也看到了,就单纯开导小朋友,没别的意思】
【连昼:可不要冤枉我】
对面气定神闲,隔了几分钟才发来寥寥两行字。
【司偕:我没问这个】
【司偕:你心虚】
连昼手指尴尬地停住,斟酌很久,回以一句倔强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司偕:没想什么】
【司偕:我没有生气】
连昼:啊?真的假的啊,这能信吗?
【司偕:但我是想说】
【司偕:你出来一下,感冒药】
看到最后这句,连昼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不是来清算的。
那刚才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她面目扭曲地回复:【谢谢,不用了,暂时不想见面。】
【司偕:我想,见一秒】
【司偕:不做什么,只是送药】
……
理性上连昼记得自己旅行包的小药箱里什么药都有。
但在这个晕晕乎乎的瞬间,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感冒药肯定已经吃完了。
还是去拿一下吧,要是真感冒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怎么地就出了房间,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电梯面前。
时间已过半夜,楼层里很安静,能够清楚听见电梯笨重运行的声音,也能清晰地预见到电梯门将在下一秒开启。
连昼做好预备动作,计划在电梯门打开时就直接夺药而跑。
说一秒,就一秒。
说送药,就只送药!
抓好时机,她的手探进去,目标明确地接过那个红色药盒,立马就想撤,然而视野蓦地一转,小臂一紧,连手带人都被拽进了电梯,撞进一片熟悉的雪松气味里。
连昼抬头,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就被抓着后颈堵住了嘴唇。
大概也是逐渐适应了他有事楚楚可怜、无事得寸进尺的阴险做派,连昼推了两下发现推不开,干脆放弃挣扎,闭上眼睛把脸仰高,迎合唇角温软细腻的触碰。
电梯门打开又阖上,夜深无人经过,于是电梯缓慢地自动下坠。
抵达一楼时,耳边听见叮地一声,连昼才回过神来,赶紧把他推开,湿着嘴唇红着耳朵,不是很严肃地质问:“你不是说来送药,不做什么吗?!”
“嗯,只亲一下。”司偕开口,带着微乱的呼吸,“没做。”
“……”连昼脸上一热,语塞半天,只憋出来三个字,“你变了!”
司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勾起唇角,浮出几分明显的笑意:“你心虚。”
连昼:“嗯?”
司偕说:“我很高兴。”
……这是什么奇怪的XP啊。
连昼懵了一下又一下,思维即将跑到一些不可描述的地方去时,忽然敏锐地听见外面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人声。
“有人!”她下意识地抬手推司偕,只是压在身前的肩膀推开了,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却甩都甩不开。
于是电梯门缓缓移开时,她只能一步跨上前去,一边把手掩到身后,一边对正前方奉送出一个标准到莫名其妙的假笑。
电梯门外也站着面色不愉又纠缠不休的两个人:“……”
连昼震惊:“你们和好了啊,这么快!”
Ash梗着脖子,一脸愤懑:“我才不跟这种小人和好!是他非要叫我去看组排记录!去就去,我听听他还能怎么狡辩!”
连昼听得好笑:“好好好,你就跟小渊去看看,击破他的狡辩,揭露他的罪行!”
两个人一前一后挤进电梯,按下三层,Ash眼睛一转,不明就里:“你们不出去?那在电梯里干啥啊?”
司偕没什么表情,瞥他一眼:“你说呢。”
Ash的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了两圈,努力思考片刻:“不知道啊,你们干啥呢,你不给我讲明白,我怎么猜得到?”
司偕:“……”
他的手腕微动,看起来像要把交握的手大张旗鼓展示出去,连昼蓦然感觉到他的动向,条件反射地把手一收,用眼神警告他:别在这种时候乱秀!
司偕转头,视线落下,从孤零零留在空气里的左手,慢慢向上游移到她脸上,眉眼微皱,明确传达出晴转多云的信号。
电梯迟缓地抵达三层,连昼立马开口:“到了到了,你们三个一起回去吧,有话好好吵,千万别动手啊!”
司偕被猛地推出去,回身动了动唇,最终只说了半句“吃药”,声响就被电梯门无情地隔断了。
不得不说,少爷的感冒药送得很及时。
人多吵闹的时候不觉得,回房间以后连打四五个喷嚏,打得灵魂出窍,手机消息叮叮咚咚的声音也顾不上了,晕晕乎乎地吞了药,在沙发里坐着想吹吹头发,没想到眼皮沉得撑不住,倒头就砸进了沙发里。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症状还是感冒药效,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如坠深海,怎么也醒不过来,甚至隐约感觉有人来过,来来回回忙了一会儿,没多久又走了。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她才艰难地睁开眼。
手机里一大堆消息,最上面全是小橘的轰炸。
最新一条是3小时之前。
【IR小橘:我放司偕进来了哈,快被他烦死】
连昼浑身酸软地撑起身,果然发现自己已经从沙发移到了卧室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窗帘紧紧阖着,留了一盏小灯,床头整齐地摆着保温水杯和感冒药。
嗓子确实有点干,她伸手想去拿水杯,伸出手时却觉得哪里不对——
她猛地回头,看见床边的常用衣架,显眼的最前方,整整齐齐地挂着刚整理出来的,一套又一套的,贴身衣物。
连昼捂了会儿脸,心怀侥幸地拿起手机。
【连昼:小橘,是你把我转移到房间的吗】
【IR小橘:不是啊,就是因为我抱不动才让司偕进去】
连昼缓缓放开手机,继续捂上了猛猛升温的脸,然而消息声叮叮咚咚跳起来,她只好把注意力转回聊天框里。
【IR小橘:你可真会烧啊,39.8℃,还好退得快】
【IR小橘:醒了就好,还有不舒服吗】
【连昼:好了好了,我一直都这样,烧得高退得快,辛苦你们啦】
【IR小橘:他们几个在隔壁试训】
【IR小橘:你先过来找我玩,这里有甜品】
连昼赶紧起身,把烧出来的一身汗洗掉,这次老老实实把头发吹干了才敢出门。
可能时间拖得有点久,经过训练室时发现门已经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倒是隔壁的会议室人声鼎沸,叫嚣声此起彼伏,阵仗大得像要把基地顶给掀了一样。
连昼好奇试训结果,直接小跑到小橘办公室,进门就问:“怎么说怎么说,PDF可以吗?”
小橘正盯着电脑屏幕,敲键盘的手指快出残影。
“据说很合适,跟Ash打着打着直接吵起来了,融入程度极高。”
嗯?融入IR果然不是什么褒义词。
连昼指了指隔壁:“那他们现在在会议室闹什么呀,PDF也在吗?”
小橘忙中叹气:“PDF打车回去了,现在他们担心的是合约,转会期就剩一天,PDF有合约在身,要看KG放不放了。”
那倒确实是个棘手的难题。
连昼接过小橘的蛋糕卷和奶茶,不好多问合约的事,随口转换了个话题:“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忙,又出什么事了?”
小橘酷酷地托起下巴:“别管,姐正在以一己之力挽救IR电子竞技俱乐部。”
连昼眼巴巴:“姐,给我讲讲。”
“最近多事之秋嘛,小学鸡矛盾,季明礼离队,少爷受伤,粉丝跑的跑哭的哭,一片惨淡。”
“我就想到一个救国方案——之前不是有个艺人想跟我们合作电竞综艺吗!完全可以预热一下啊!”
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件事,连昼费力地回想半天,才从久远记忆里挖出来:“是不是奚城季后赛那个时候,有个表演嘉宾是司偕的粉丝,还转发FMVP公告来着?”
“没错!”小橘在键盘上狠狠敲下最后一个键,志得意满,“搞定!”
连昼好奇:“怎么搞定啦?”
“正好秦愫白最近在立电竞少女人设,我跟她团队约好了,今晚秦愫白开游戏直播,跟我们队一起组排!这泼天的流量啊!”
“还能这样……”连昼目瞪口呆,“小橘,以后聚餐你站在桌上吃,好吗。”
“废话,老板来了都得给我跪着吃。”小橘甩开键盘,手臂一挥,“走,跟姐去隔壁装逼。”
隔壁会议室的动静比刚才只高不低,Ash的大嗓门混着大秦教练的老烟嗓,还夹带上Dzz稀碎的中文,争先恐后从门缝里涌出来,听得人耳膜生疼。
小橘一脚踹开虚掩的门,大吼一声:“重要通知,重要通知!”
里面的人一瞬间安静,云里雾里地望过来。
“现在立刻闭嘴,跟我去找化妆师!”
“晚上要跟女明星一起直播打游戏,注意上镜形象!”
尼克:“女明星?”
连昼从小橘身后猫猫祟祟探出脑袋:“就是奚城季后赛那个表演嘉宾,秦愫白。”
尼克的嘴张成了标准圆形:“卧槽,秦愫白,我怎么没想到!牛啊,小橘!”
“愣着干什么,赶紧行动起来。”小橘下达指令,“晚上七点半,我要在训练室看到貌美如花的各位!”
会议室内几人被吼懵了,又茫然又乖顺地起身,排着队有序离场。
连昼缩在门边,耳根发热地惦记着卧室里显眼的贴身衣物,脸都不敢抬一下,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眼前一暗,另一双鞋尖停在了她的眼前。
低低的声音近在咫尺。
“好点了吗?”
连昼眼都不抬,猛猛点头:“好多了,谢谢你们照顾。”
司偕的声音一顿:“谢谢?”
连昼胡言乱语:“亲兄弟明算账嘛,该谢还是要谢的。”
司偕没再开口,微微俯下了头,距离一下子变得有点过近,紧接着,温热手掌就贴了上来,按着她的额头,感受体温。
旁边小橘就直勾勾地围观,抱着手臂,歪嘴邪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连昼被盯得不自在,稍稍向后退开:“我真好了,你离我远点,别传染了。”
“你好了,还要我离你远点?”
这个问题大概不需要回答,司偕眼神垂下,手腕向前抬了抬,似乎想要牵住她的手。
前面已经走过去的人纷纷回头,或了然或迷茫地张望落在最后的司偕,Ash叽哩哇啦地喊:“司偕你走不走啊,快点!”
连昼赶紧撇开手,不让他继续磨蹭:“你快过去,都在等你呢。”
司偕的手指落了空,停留在寂静的空气里,顿了很久,他深呼吸了一下。
“嗯,在外面不能碰你。”
连昼愣住:“什么?”
他一脸冰霜,旁若无人地,冷声冷气地,宣布开庭:“我很拿不出手吗?”
第69章 自己哄自己 “因为我女朋友打AD很厉……
有时候命运是真的爱玩抽象。
面对一个如此危险又严肃还带点委屈的审判庭, 连昼本该态度诚恳、庄严宣誓,问清楚他到底怎么误会的,并第一时间解释自己并没有想把他藏着掖着的意思。
但就在她抬头看司偕的一瞬间, 突然感觉到后脑勺一阵抽疼, 眼前一片黑乎乎, 几乎有些站不稳, 腿软地向后倒下去。
此时此刻,看起来就很像是一段拙劣的表演。
但即使如此像是逃避审判的假动作,司偕还是眼疾手快捞住了她, 抱到会议室门外的休息椅上。
小橘靠在一边,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哼哼:“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连昼眼睛紧闭, 耳朵嗡嗡嗡地鸣响, 外面的声音都听得模模糊糊,好不容易把眼前的一片昏黑缓过去, 睁眼就看见司偕蹲在自己身前,一脸寒气地探上自己额头。
“体温还好。”他把手掌撤回去, 声音毫无起伏, “还不舒服的话, 要去医院看一下。”
小橘凉飕飕地放冷箭:“我看不用,你走了可能就没事了噢!”
连昼虚弱发言:“不是,我不是装的……”
说着喉咙里痒得受不了, 又是一顿难以控制的干咳,咳得后半句话零零碎碎始终出不了口。
司偕:“……”
小橘:“表演痕迹有些重了, 我的昼。”
连昼摇头, 艰难地把喉咙里的动静熬过去,正想抬手碰碰司偕,却见他唰地起身, 嘴角向下抿出一个相当郁郁寡欢的幅度。
“算了,你休息,我先走了。”
小橘:“就是就是,男孩子懂事一点,不要整天在女朋友面前争风吃醋要名分,女朋友也是会累的,失望攒够了就离开了。”
司偕:“……”
连昼紧急补救:“没有没有,我不累,你不要想太多,我可以慢慢给你解释。”
“不用了。”司偕垂眼看着她,表情冷冷淡淡,“其实本来就没必要问,是我没忍住。”
他转身就要走,连昼赶紧伸手抓他,手指堪堪要碰到他的手腕,猛地想起右手金贵不能碰,只好转了个方向,想往上抓手臂,但这一个停顿已经错失了最佳拦截时机,指尖只能从他身后的空气里穿过去,什么也没留住。
“……”
小橘目送IR几人走远,大大咧咧地凑过来:“没事,他走了,不是我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反客为主,一时的逃避是没用的,更何况你演技还很一般。”
连昼欲哭无泪:“如果我说我不是演的,真的只是误会,你信吗。”
“啊?不信。”小橘哑然,“我敢说司偕也不信。”
“算了。”连昼无奈至极,只能摆烂地叹气,“冷静一下也行,我想想到底怎么回事,等他们直播完再说吧。”
直播时间约在七点半,理应提前半个小时打扫训练室检查设备,做好万全准备。
大晚上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已经下班,尼克和小橘只能亲自到训练室去陪播打杂,连昼本来也想去帮忙,但被小橘无情地拒绝。
“首先你是病人,其次,你在跟前晃来晃去,会影响我们人气选手的直播状态,我怕他打着打着突然哭出声。”
连昼:“……”
没办法,最后她只能被独自安置在隔壁小橘的办公室。
为了安抚她,小橘给她铺好了软乎乎的休息椅和厚毛毯,椅子边架好直播平板,小推车里零食饮料堆得满满当当送到她手边。
“VIP观影位,请笑纳。”
无家可归的连昼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待遇,看小橘的眼神简直冒着光,粉色小爱心几乎凝成实质黏在小橘身上。
小橘被盯得发毛,夺门而逃,只留下一句惊恐的婉拒:“别这样,我打不过司偕。”
隔壁直播开始得很顺利,几个人提前十分钟就已经开好了摄像头。
在小橘的督工之下,直播镜头里的四张脸果然都清清爽爽,唇红齿白,连Ash都因为安静而显得格外貌美。
虽然小橘一直在担心战队粉丝跑光,但看起来弹幕一点都没比以前少。
【本以为IR崩盘成这样我该跑路了……】
【跑不了一点,脸在江山在】
【我们家愫愫呢,怎么还没来】
【是这个直播间嘛?我草,我明明听说竞男都很丑啊】
……
连昼一边啃黄瓜味薯片,一边盯着屏幕右边的第三张脸肆意欣赏。
即使画质如此恶劣,也能看得出他有多好看。
碎发毛茸茸的,蹭在手心里又软又痒;
脸颊皮肤莹白细腻,摸起来偶尔会带着一些凉意;
鼻尖触感也是凉凉的,接吻的时候会抵过来,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再往下就是嘴唇。他的嘴唇平时自带一层淡红的血色,有种艳丽的润泽感,碰着又凉又软,偶尔还很凶狠,会堵着自己重重地碾磨纠缠。
……
连昼的脸都开始热了起来,身体一软手腕一松,奶茶都差点掉下去。
她心猿意马,越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脸就越想入非非,越想入非非,就越觉得匪夷所思。
长成这样,怎么会怀疑女朋友嫌弃他“拿不出手”啊。
难道真的是自己表现得太收敛了?
要不,要不就把大脑里那个掩耳盗铃的防沉迷系统给拆了?
连昼啃着薯片,神游天外,直到直播间里一个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咋咋呼呼喊着“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才把她漂浮的思绪扯回直播现场。
弹幕铺天盖地大爆发,清一色刷着“愫愫来啦”。
屏幕右边的直播摄像头变成五个画面框,最上方是一个带着粉色电竞耳机的女生,齐刘海黑长直,穿着粉色衬衫格裙,背景是粉色电竞椅和一大片IR公主粉的应援手幅海报,确实很符合电竞少女的经典形象。
她看起来对IR选手非常熟悉,上来就是一顿可汗大点兵:
“Yuan!可爱的Yuan,今天你能跟我说超过三个字嘛!”
“Ash!我新专辑有段Rap,你要不要来试试,跨界合作!”
“Dzz……Dzz,咱们就随缘交朋友吧,我语言天赋一般般,很难顶得住!”
最后,她才点到了她发博祝贺过的夏季季后赛Fmvp选手。
“Serein!深情一眼挚爱万年!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呜Serein选手你能骂我一句彩笔吗,求求你了我好想听!”
另外四个摄像头画面框里充满了被震慑的茫然,以前这种场合还有季明礼可以顶着,如今剩下四个木口讷言的,只能一起楚楚可怜地等待解救。
直播间寂静了,弹幕也很寂静。
【好抽象……有点可爱……】
【内娱女明星现在都走这个路子了……?】
【愫愫,我真以为竞女只是你的人设而已……】
【愫,你是真喜欢这个竞男,我信了……】
“怎么不说话!”秦愫白凑近摄像头,叽叽咕咕,“你们卡了吗?!来个人理理我!喂喂喂,IR战队有人在吗!”
画面又寂静了好几秒,旁边尼克闪现指挥了一下,Ash随即顶上:“有有有,没卡。”
秦愫白:“那排起来啊,怎么一动不动的,是怕我太菜吗,有一说一我是很菜,但你们四个拴条狗都能赢吧,上次解说杯不就带那个女主持拿冠军了!”
正在跟扯不开的棉花糖包装纸战斗中,猝不及防被点名的连昼:“……”
弹幕又是一阵省略号:
【这是连自己带别人一起骂啊……】
【愫愫,你还记得自己是女明星吗,补药口无遮拦啊】
秦愫白好像有点迟钝,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啊见到Serein太激动了!没骂人没骂人,骂我自己是菜狗呢!”
直播间里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谁主持大局,尴尬地停顿几秒,司偕轻描淡写开口:“排吧。”
秦愫白激动握拳:“啊啊啊啊!Serein选手跟我说话了,今晚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弹幕告诉我!”
【是我们可爱的愫愫,是秦愫白!】
【麻得,看见了自己追星的样子,原来女明星也是这么疯癫】
【吓晕了,一个直播间有两个Ash,这含金量谁懂啊】
连昼有些错乱,秦愫白竟然是这样的吗?
上次奚城后台见过,好像没这么活力四射啊。
她正怀疑自己的记忆系统出错,毛毯里的手机忽然一震,隔壁小橘发来了消息。
【IR小橘:她应该是在搞人设,借你男朋友营一下业,别在意哈】
暂时倒还不是很介意,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连昼抿着嘴回复:【我理解,不会当真的】
短短几句之间,直播里的游戏已经排上了队。
Ash似乎放开了一点,发言密度终于恢复了平时水平的一半:“你来打中单位置吧,刚好补位,这样就不用调整了,我们几个就打各自位置”
“啊,我可以打中单啊,不过,”秦愫白兴冲冲地提议,“都打自己位置有什么意思!我们换位置打啊,我想打AD,Serein不是也会辅助吗!”
司偕微微抬起眼,还没开口,旁边的Dzz及时喊起来:“来补及!开乐,易经!先进,下巴再嗦八!”
“好吧好吧,这把我先秀一下中单给你们看!”秦愫白古灵精怪地对镜头比了个鬼脸,灵动可爱,弹幕上顿时爆发小规模舔屏夸夸。
连昼吃完一包薯片,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忽然看到屏幕上横着两条微信消息。
(2分钟前)【司偕:随你真晕还是假晕】
(2分钟前)【司偕:不舒服叫我】
……
两分钟前正在排队,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玩手机的。
连昼费解地望向屏幕右边,眼睛贴紧第四个画面框打量,正好看见司偕打完一波团战,眉眼微乎其微地蹙了一下,右手放开鼠标,轻轻甩了甩。
显而易见,他的右手腕有些不舒服。
连昼紧张起来,却又不好直接去干扰他们营业工作,发微信的话他现在也没空看。
她心念一动,用自己手机打开了金鱼站,登陆账号,进入直播间。
一进去,屏幕上方就出现了一个神杖动画特效,炫酷地缓缓坠落,向9999+在线观众昭告:
[Serein的守护神粥粥进入直播间。]
连昼:“……”
不是,你们这么大场面的直播,用的居然是司偕直播间吗!
弹幕被中断了两秒,好在今晚守护神骑士长什么的用户来来去去,她的账号倒也不算显眼,特效结束就无人在意了。
她松口气,点开付费高亮置顶弹幕那个选项,还没来得及打字,耳边忽然幻觉似的,听见了司偕的声音。
“欢迎粥粥来到我的直播间。”
他的音色很特别,不算浑厚,有种透彻的轻薄,但声线偏低,咬字也偏慢,听起来就有种又清又沉的感觉,混在那么多吵闹的声音里,依然有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直播间里静止两秒,一行行问号铺满了整个屏幕。
【????????????】
【?????少爷,你礼貌得好陌生】
【我也是直播间尊贵VIP,我怎么没有欢迎???】
【等等,这个守护神好眼熟啊】
【是有点眼熟,是不是之前就在直播间腥风血雨过】
……
忽然被推上风口浪尖,连昼颇感压力,硬着头皮继续敲键盘。
【[守护神]粥粥:主播手腕疼的话,暂停休息一下?或者别打AD了,换个位置】
付费弹幕可以高亮提示,明目张胆地挂在直播间最上方,很容易就能看到。
司偕按着键鼠,眼神轻飘飘一晃,晃到屏幕顶端的弹幕,动作顿了顿,表情依然淡定,语气却明显飘了起来:“嗯,心情好就不疼了。”
弹幕的问号瞬间性情大变,变成一水的省略号。
【…………………………】
【家人们谁懂啊,少爷甜甜的】
【跟女明星打游戏就是不一样哈,男人,无一例外】
【别撒娇少爷,我顶不住,准备回家偷户口本了】
司偕轻哼一声,冷酷回应弹幕:“我没撒娇。”
嗯嗯嗯,好好好,没撒娇。
连昼不自觉翘起了嘴角,被可爱得不行了,手指戳戳点点,在礼物栏里找到了一个[告白情书],果断点击赠送主播。
情书的粉色泡泡特效在屏幕中间绽开,司偕这次没再出声,只勾起唇角,手指飞快按键,游戏里流星剑刃四处杀伐,一波团战斩下五杀,轻轻松松结束对局。
弹幕一片少爷又开始装了少爷帅帅帅,MVP结算画面跳出来时,秦愫白双眼冒光地从电竞椅蹦起来:“Serein你太帅了!我也想打AD,想玩流星剑刃,你玩雨女辅助我好不好!”
司偕淡然开口:“可以,我中单,Dzz辅助你。”
“不行啊,我听不懂Dzz,你玩雨女不行吗!”秦愫白如数家珍,“之前解说杯那个女主持打AD,你也给她玩过雨女辅助啊,我也要!”
司偕按着鼠标,面不改色:“不一样。”
秦愫白闻言一顿,笑着凑近摄像头,大眼睛无辜地眨眨,像很诚心在求教似的:“你连微博也不回关我,只关注她诶,怎么,你是不是只给她打辅助,为什么?”
“嗯。”司偕的话音停顿短短一瞬间,很快就说了下去,“因为我女朋友打AD很厉害。”
第70章 白色的 “我可能克制不住。”……
轻描淡写一句话, 沉默了直播间9999+观众,长达整分钟的空白之后,弹幕才恍恍惚惚地飘了起来。
【草……(一种植物)】
【草草草草草……(非植物)】
【少爷, 别开玩笑……】
【虽然早有预感, 但也确实没做好心理准备……】
【谁……你是指对着你喊Morpho的那一位吗……】
连昼:“……”
别说弹幕里的各位来宾了, 当事人也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她比弹幕更恍惚地摸出手机, 点开微信置顶聊天框。
手指茫然无措地呆了半晌,一个字也没打出来,倒是屏幕顶端一条条消息争先恐后接踵而至。
【琪文:竟然是真的……】
【琪文:那年奚城庆功宴, 你说你和Monsoon有婚约】
【琪文:这些天的真情与实感, 终究都是错付了】
【无虞:补药啊, 我推的蝶昼!怎么办嗑错了啊啊啊啊啊!!】
【小橘:我真服了, 你们小情侣是不是想我死[上吊]】
【小橘:算了我摆烂了,记得请我坐主桌】
最难以招架的还是陈霁的聊天框。
【陈霁:???????????】
【陈霁:[截图]刚才柯栩然发给我的】
【陈霁:这什么情况】
【陈霁:你在哪儿呢, 我以为你争锋赛结束回淮城了】
【陈霁:你微博IP怎么在申城?!】
……
连昼被轰炸得两眼昏花,只能先给陈霁回消息。
【连昼:我到申城是给Morpho做专访的】
【连昼:当然, 也有点私事】
【连昼: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咯[摆烂]】
【陈霁:竟然不告诉我……】
【陈霁:别告诉我你现在就住在Serein那里!糊涂啊!】
【陈霁:怎么样, 弟弟猛不猛?】
【陈霁:看他平时那么性冷淡, 应该刚开荤吧,这种最吓人了】
连昼:“……”
这消息是没法回下去了。
她干脆扔开手机,舒舒服服往厚毛毯里一窝, 重新看回平板直播。
直播画面里秦愫白夸张地瞪圆眼睛,热切吃瓜的表情拿捏到位, 对着摄像镜头一顿爆鸣。
“我是不是不小心挖出了什么猛料?我的天, 直播间突然这么多人啊!”
“抱歉抱歉,以前没听说过Serein有女朋友,是我口无遮拦了!”
“不过来都来了, 我就帮大家多问两句吧,Serein快讲讲,你是怎么被拿下的啊,主持小姐姐一定很会吧~”
游戏正在排队,司偕侧着脸调整键鼠,只小幅度地抬了下眼皮,语气轻淡。
“她不会,是我会。”
屏幕外的连昼:“……”
怎么办,明明是随口一句话,却听得她整个人从发丝到脚尖都微微发麻。
就连手机也在手边震来震去,陪她一起躁动不安。
从好友聊天框,到主持解说闲聊群,甚至到庄严肃穆的工作群,全都在齐刷刷复制着同一句话。
【昼昼出来讲讲,少爷有多会[口水]】。
连昼只当看不见,若无其事地撕开一包果汁软糖,吃一颗,就忍不住停下来勾一下唇角,到最后连自己都受不了了,直接埋进毛毯里,捂住了自己发热的脸颊。
视野躲在一片黑暗里,对比公开关系之后的两个世界两种感觉,她才后知后觉地复盘起来。
自己之前一直扭扭捏捏,命令司偕“在外面不能接触”,说到底其实就是因为还不够坚定吧。
昨晚开导小渊的时候还说“你不相信他,他就不会相信你”,放到自己身上反而当局者迷。司偕一定什么都感觉到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委曲求全的想法,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寻求确认。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啊,连昼坐起身,心情复杂地望向直播屏幕。
他们的第二把游戏已经开始了,秦愫白如愿打上了AD流星剑刃,只是没能缠到司偕给她辅助,只能跟Dzz在下路云里雾里地跨服交流。
弹幕基本上分成了三个流派。
一部分是秦愫白的粉丝,因为下路组牛头不对马嘴的节目效果而大喊“愫愫好可爱啊”;
另外有一部分仍然停留在少爷官宣恋情的震撼中,大片大片省略号混着“不是这不可能是真的”,再夹杂几句“少爷有多会,给家人们细讲一下”。
还有特立独行的一部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突然就开始了嫂子大战。
【我好乱啊,特意去确认了少爷的微博关注,这个昼昼不是蝶嫂吗】
【@Morpho被偷家了哥,别跟那破鹦鹉玩了】
【昼姐这是爱而不得退求其次,竞圈传奇嫂子】
【说谁是次呢?抢不过就抢不过,别给过世神贴金了,嘻嘻】
……
几家粉丝混战,各有各的凌乱,甚至都没多少人在专心看直播里的游戏内容了。
结束第四把游戏时,秦愫白那边有工作人员探进来,跟她耳语了几句。
“不好意思啊,今天只能播到这里了,晚点还有个封面拍摄,经纪人姐姐来催我啦!”
秦愫白面向镜头,笑着挥挥手,“谢谢大家来看我直播,也谢谢IR战队的四位选手带我这个菜鸡打游戏,躺赢的感觉好幸福啊!”
IR这边几个人对视一眼,还是Ash被架上了官方发言位:“客气了,今晚游戏玩得很开心,下次想打OG的话可以再叫我们!”
秦愫白兴奋起来:“真的吗真的吗,那我可以加你们联系方式吗,之前一直想要来着!”
这下Ash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求助地环顾两侧,右手边是小渊指望不上,只好捅了捅左边的司偕。
司偕抬眼,淡定答:“可以,下播后我们运营会来联系。”
“噢,那谢谢啦!”秦愫白眨眨眼,“今天晚上之后,感觉更喜欢Serein选手了耶,好期待以后的合作!之后那个——唔!”
她话没说完,旁边工作人员就猛地冲进画面,一把捂住了秦愫白的嘴:“不好意思,我们家愫愫又漏斗了,今天就到这里啦,各位粉丝宝宝下次见!”
最上面的直播画面迅速变黑消失,下面四个画面框里也迅速响起了尼克的声音:“谢谢大家,联合直播圆满结束,下次见!”
话音一落,画面漆黑,9999+用户直接被踢出直播间,连个问号都来不及扣。
就在隔壁的连昼也是一脸茫然,紧接着耳边一震,猛地听见隔壁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声。
尼克赶紧扯着嗓子主持大局:“别叫,你们先别叫!我接电话!”
Ash的声音隔着一堵墙无比嘹亮:“那你接啊!我们又没有很大声!快接啊!我不说话了!”
尼克:“……”
隔壁吵吵嚷嚷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只有尼克的声音消失了,不一会儿,连昼只觉得休息椅边窗帘一晃,外面映出了一个圆圆脑门的剪影。
尼克通话声清晰地从窗外传过来。
“喂?对对对,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咱们也是首尔共患难的友队嘛,希望能有商量的余地。”
“啊?……真的啊他,唉,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PDF明天早上就过来?啊,好的,好的,太谢谢了。”
“等一下,就是那个,他既然已经去你们KG了,拜托你们多照顾照顾,小孩子性格比较傲,嘴毒,你们别跟他计较……”
“好嘞,好嘞,太感谢了,那就预祝我们巅峰赛一路顺利了!”
……
通话至此结束,尼克的影子静止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连昼在窗框之后,幽幽地掀开了单薄窗帘:“尼克哥。”
尼克浑身一震,差点跳起来,一弹弹出半米远,惊恐地回头:“昼昼老师,差点把我吓死了!”
连昼无辜地扒住窗沿:“你是不是在跟KG的人打电话?PDF的合约解决了?”
尼克眼神略一闪烁:“唉,你都听到了吧,解决了,好事啊,好事!”
“可是你看起来很难过啊。”连昼的手指抠着窗框上那一小块接缝,“好事怎么还叹气呢。”
尼克面色一暗,往旁边看了一眼,重新靠过来,声音压到了最低。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们?”
“PDF的合约,是季明礼用薪资降半作为条件跟KG换的……”
“唉,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昼昼老师你跟季明礼也比较熟,你觉得呢。”
“……”
难怪尼克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这哪个老父亲顶得住啊。
连昼抠了半天窗框接缝,三思又三思,只能按照季明礼的性格给出建议:“要不现在先别提这件事,以后总会有更合适的时机,到时候就知道怎么说了。”
尼克摸了摸锃亮脑门,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调整了一下表情,挤出一个笑脸,转身回隔壁训练室去了。
没过半分钟,就听见隔壁又是一阵要把房顶掀翻的欢呼声,Dzz甚至发出了一些人类难以发出的声音,再加上他那稀碎的非人类语言,听得人又头疼又想笑。
连昼把玻璃窗紧紧关上,刚把窗帘拉过去,就看见外面人影一闪,熟悉的身形从窗外经过。
她赶紧窝回休息椅里,用软毛毯把自己裹起来,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此地无银地闭上了眼。
办公室门外轻轻叩响两声,没人去应,于是自行被推开了。
连昼毛毯盖住半边脸,眼睛虽然闭着,也还是能隐约感觉那道带着木质冷香的味道慢慢走近,俯下身,干燥温热的手掌贴上来,摸了摸额头温度,放心地收了回去。
静静地等了几分钟,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生气了吗,不想理我?”
这就很难装下去了。
连昼无奈睁眼,正对上他俯近的黑润眼珠,不自觉向后仰开一点,声音闷在毛毯里,含糊不清:“你怎么又觉得我生气了?”
“不生气吗。”司偕抿了抿唇,直起身换了个姿势,单膝蹲在休息椅边,刚好能跟连昼的高度齐平,两双眼睛近近地对视。
“我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连昼语塞了一下,“那为什么还说,不怕我生气了?”
“生气也想说。”司偕微凉的指尖落下来,把她脸颊边碎发别到耳后,“对不起。”
连昼张口,刚想批评他连真生气和假生气都分不清,好在脑子动得更快一点,马上想起片刻之前的复盘,想起那么多误会的根源就在于这些不经意的迂回扭捏。
于是她嘴边的话换了一套模式:“想说就说吧,你就是在东方明珠拉横幅都可以,我不会生气,你不知道,我满脑子只想亲你。”
司偕:“……”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耳尖一颤,迅速地红了起来,很快就蔓延到脸侧,到脖颈,把整片雪白的皮肤都染成了淡粉色。
连昼:“你别这样,搞得我有点像流氓。”
“流氓。”司偕憋出两个字,忽然伸手,把她半边脸上的毛毯掀开,倾身过来。
连昼眼疾手快,赶在嘴唇触碰之前迅速捂住了嘴,继续闷声闷气:“感冒没好呢,保持距离,我都能忍住不亲你,你自己也尽力克制一下!”
“……”
司偕的嘴唇被挡在防御之外,不甘心地亲了亲她的手背,亲完也不肯退回去,鼻尖贴着鼻尖,呼吸交融。
“我可能克制不住。”
连昼警惕地把毛毯拉上来,脑子一抽,忽然闪过陈霁聊天框里露骨的消息,脱口而出:“你是刚开荤吗,什么叫克制不住。”
说完之后,两个人一起凝固了,空气在不过半寸的距离间局促挤压,呼吸静得可怕。
连昼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毯子里:“不是,我不知道,刚才被盗号了,平时不这样问候别人……”
不堪一击的毛毯被轻而易举拉开,司偕起身,肩膀压过去,单手撑在她脸边,声音绷得又紧又涩,动作却很轻,只蹭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没开,在等你。”
连昼抬手,抵着肩膀把他推开,整个人已经悄悄在燃烧,脸上还强装着镇定:“谁跟你说这个了!重点是克制好不好!离我远一点!”
司偕被推回去,眼神有些幽深,蹲了几秒之后就又黏了上来。
“抱一下应该不用克制。”
连昼被黏得没办法,当然了,主要也是自己定力不足,只好半坐起身,伸开手臂。
鼻尖木质香浓,整个人都被司偕扑住,身躯紧贴手指交缠,不留一丝空隙,毛茸茸的碎发蹭在颈窝里,呼吸深重,格外用力地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你吸我元气呢。”连昼推不开,无语地瞪他后脑勺,“还好起床洗澡了。”
“嗯,洗澡了。”司偕的脸在她颈侧越埋越深,紧紧压着她单薄的衣领,压出里面细细一根吊带的轮廓,“现在是哪套?”
连昼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司偕的唇齿细细密密啃咬着,气息急促,字音显得有些暧昧不清,“换了哪套。”
“……”
连昼表情茫然了一瞬,而后才迟钝地想起今天中午醒来时的卧室,卧室里那座显眼的衣架,衣架最前方刚整理出来的,一套又一套贴身衣物。
——后来见面时司偕提都没提,还以为他根本没注意到!
没想到现在还惦记着!
她的脸瞬间烧红,手脚并用地抗拒:“你才是流氓,快放开我!”
司偕纹丝不动,反而在她不断地扑腾挣扎里得寸进尺,最后终于用沁凉的鼻尖顶开衣领,如愿以偿叼住了那跟脆弱的细吊带。
尖利的唇齿间磨出一声格外低哑的定论。
“嗯,白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