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到底是被太宰磨练了两年之久,国木田独步第一个反应过来。再度挤出代表惊疑的语气词后,他紧接着冒出一连串不解。
“你这家伙难道又在盘算什么偷懒计划?!月见小姐可是公司里非常重要的一员,绝不允许你带着人家翘班!!”
本来公司内的调查员们就已经够我行我素了,国木田独步绝不想看见一贯让人省心的事务员也跟着我行我素起来。
——对他来说,那会是一个噩梦。
更何况在他看来,月见椿在事务员里也是非常优秀的存在。
首先作为老职工,她的业务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优秀。
另外,也许是和江户川乱步足够熟悉,她陪同对方出差时总是顺顺利利的,不会弄出奇怪而令人头痛的意外。
——或许是得益于小饼干的诱惑,江户川乱步才愿意听她的话,但总之从结果上来看,她是陪同他出差时出状况最少的那个。
除此之外,月见椿的异能还是失眠人士的福音。
试问,有哪个失眠患者不喜欢这样毫无副作用,还能让人一夜好梦的能力?
甚至极少数情况下,月见椿还会被与谢野晶子喊去帮忙,用异能来代替麻醉,好让那群总是受伤,一进手术室就嗷嗷叫的同事能好过一些。
尽管这和与谢野晶子的“宗旨”相悖,但有时候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至于为什么她的异能可以代替麻醉……一旦陷入被她“催眠”的状态,就必须“昏睡”一段时间才能醒来。
“昏睡时间”由月见椿指定,只不过“昏睡时间”过后,如果人体本身渴求睡眠,当事人便会继续沉睡,直到睡饱。
若没有诸多限制,「睡美人」或许会成为一大杀器,可毕竟作用对象是“自己人”,所以它实际没有任何杀伤力,只在治疗失眠上颇为好用,简直是个温柔到不能再温柔的能力。
更别提,从资历上来说,月见椿还是他和太宰的前辈。
然而现在,太宰居然要对如此优秀宝贵的前辈下手……?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国木田独步用力握拳,在心中咆哮。
光看搭档的反应,太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低头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原来国木田君是这么看我的。”
“我没打算对月见小姐怎么样啦。”
“我只是觉得,国木田君那个,‘一进入训练模式,就完全不近人情’的状态……”太宰拖了拖尾音,随即话音微顿,眯起双眼,“不适合教月见小姐?”
“……!”
国木田独步被太宰这串话说得浑身僵硬。
太宰说得确实没错。
国木田独步师承福泽谕吉,为了不堕恩师的威名,他自然不会对向他学习体术的人手下留情,就算对方是月见椿也一样。
更何况,学习防身术本就是为了防身,他不严厉一些、不近人情一些,月见椿又如何学到精髓?哪有对她手下留情的,那是在害她!
国木田独步的沉默在太宰的预料之中。
他眸光扫过左看看国木田独步,右看看他的月见椿,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而且月见小姐就在我隔壁,我和她约时间,可比没有住在员工宿舍的国木田君方便。”
太宰笑眯眯地抛出一个又一个优势。
“再加上月见小姐只是想自保,而不是跟谁战斗,不用学到敦君和小镜花那种程度。”
语毕,他不住地点头,开始夸赞自己,“这么一说,怎么想都是我比较合适嘛。”
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和太宰据理力争。
“就在员工宿舍的话——”
太宰颇为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在国木田独步说完前打断他,“如果我没记错,敦君不用异能……好像打不过我。”
他得赶在中岛敦回来前定下这件事。不然若是被对方听见……还不知道他会在“前辈”和“姐姐”之间选谁呢。
……太宰觉得他会选月见椿。
“……”
国木田独步被太宰说得哑口无言。
这的确是事实。
作为港口Mafia的前任干部,太宰的体术虽是中下,比较对象却也是港口Mafia的内部成员。从理论上来说,他的体术的确胜过不使用异能的中岛敦。
眼瞅着太宰似乎胜利在望,国木田独步不甘地
握了握拳,还想说些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户川乱步吃完午饭,慢悠悠地从门外走进来。
这下国木田独步看见了救星,“乱步先生!”
“啊?”江户川乱步叼着棒棒糖,嗓音含糊地应声。
他视线掠过国木田独步,又一一飘向太宰、安静的与谢野晶子和月见椿。
联系起他进办公室前隐约听见的对话,江户川乱步大概明白了现状。
国木田独步呼出一口气,再度朝江户川乱步问道,“乱步先生怎么想?月见小姐想要学防身术的事。”
一瞬间,办公室内仅有的几道目光同时集中在江户川乱步身上。
月见椿也不例外。
尽管她其实已经被太宰劝动了。
本来她对太宰的提议也十分诧异,可细想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更别说他后来一一例举的那些理由。
……谁让他是她喜欢的人,她又特别偏爱他那张好看的脸呢?
就算她不打算告白,还想和他保持距离,可面对喜欢的人,她再怎么想克制……
月见椿不动声色地垂下双眼。
荷尔蒙带来的躁动本能,这一刻也在全力叫嚣,“想靠近他”、“想和他变得更加亲近”、“想要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时常被矛盾的想法左右拉扯,摇摆不定。
更别说现在,太宰在主动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就连要教她防身术这件事,也是他本人提出来的。
如同在饥肠辘辘的老饕面前放了一份世间仅有的无上美味,诱惑不可谓不大。
不过撇去这种感性的想法,她也想听听江户川乱步的意见。
江户川乱步拿出嘴里的棒棒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旋即他翠色的双眸缓缓睁开,暗藏锐利的目光扫向太宰和月见椿。
“太宰教月见小姐防身术?”可只一瞬,他眸光中的锋芒便骤然消寂,连同某种试图看好戏的戏谑兴味一起,收敛得一干二净,“唔姆,也不是不行。”
“乱步先生……?”
“好耶——”
太宰孩子气的高声欢呼和国木田独步的惊疑不定形成鲜明对比。
月见椿回过神,下意识看江户川乱步一眼,却见对方神色自然,如常地弯起双眼,疏懒地将棒棒糖重新塞进嘴里。
乱步先生他……
江户川乱步的表现过于寻常,月见椿收回视线,小小、小小地做了个深呼吸。
她的呼吸刚恢复平静,太宰便睁着一双晶亮的鸢眼,乐颠颠地跑到她面前。
“接下来请多指教啦,月见小姐。”
撞进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月见椿唇边不自觉漾开一抹柔和的笑意,“嗯,防身术的事,就拜托太宰先生了。”
“等一下,太宰教你?”
月见椿话音刚落,一直在跑神的与谢野晶子回过味儿来,眯起双眼看向太宰。
这种“还不如她来”的奇怪感觉是什么?她清楚自己的水平,让她来教防身术,还不如让太宰上,但为什么她隐隐有一种不爽的感觉?
事实上,和太宰相处两年,与谢野晶子也清楚,对方在正事上不会掉链子。
即便他对外总表现出一副风流,仿佛四处留情的做派,可他从未对公司内的事务员们做出过任何逾距的举动。
即使往常与月见椿她们相处时,他嘴甜还经常撒娇,但没有越界就是没有越界。
可她为什么就是不放心?
没由来的,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刻,与谢野晶子脑海中滑过诸多想法,可现实不过一瞬。
听见好友的声音,月见椿率先“嗯”了一声,她清楚,有些话只适合她这个当事人来说。
“是呀,我相信太宰先生,也相信乱步先生的判断。”
只不过说这话时,她本人尚且不知,她用这一句话一次性哄了两个人,还是顺毛撸的那种。
“虽然如果晶子能教我当然最好啦,但我被你拒绝了嘛。”月见椿肩膀一垮,整个人无意识透露出一股嗔怪的撒娇感,“昨天明明抱着我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结果今天就拒绝我……”
与谢野晶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别贫!”相识已久,她早已免疫好友无意识的撒娇,“这是两码事!”
——即便有时候,她可能,或许,还是会因为她在撒娇而心软。
总之,这对好朋友在友好交流时,其余人都极为理智地没有插嘴。
见事情已成定局,与谢野晶子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抬头看向太宰,“椿就拜托你了,好好教她。”
“请放心地把月见小姐交给我——”
太宰右手放在胸前,满脸郑重地对与谢野晶子保证。
尽管他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可下一秒,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个人所吸引,来不及深究。
“咦,太宰先生要教椿小姐什么?”
中岛敦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好奇地看向站在办公室中央的月见椿和太宰。
刚跨过第一道难关,第二道就紧接着来了。
太宰还未出声,一旁的江户川乱步便用罕见的速度给出了答案,“防身术。”
闻言,太宰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随后面上扬起个灿烂的笑容。
“是哦,我教月见小姐防身术。”
中岛敦眨眨眼睛,“诶?太宰先生吗?”
虽然他向来信任太宰,可这件事毕竟涉及他失而复得,还一直都很喜欢的童年玩伴……
中岛敦看看太宰,又看看月见椿,最终还是面露担忧,迟疑地开口,“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一刻,除月见椿以外,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个古怪的念头。
——中岛敦这个心态,不像是弟弟,反倒更像是一名老父亲。只要事关月见椿,他就事事操心。
太宰顺势就演上了。
“敦君,原来信不过我。”
他手指拭过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语气骤然悲壮起来。
国木田独步一梗,旋即毫不留情地吐槽,“你觉得你的可信度是多少?”
“呜——就连国木田君也……!”太宰抽抽鼻子,哽咽一声,又抹了一把虚假的泪水,“可是月见小姐都答应了……”
月见椿忍住唇边上扬的弧度,让自己不至于被太宰逗笑出来。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用以安抚中岛敦,“是呀,敦君放心吧。”
她嗓音不疾不徐的,和幼时一模一样,分外叫人怀念,“等学会太宰先生这边的防身术,我再去向你和小镜花请教好不好?”
“好。”
略显稚气的女音在这时插入对话。
中岛敦回过头,看向抢先一步回答的泉镜花。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看看自己身后的泉镜花,又看看神色平和的月见椿,终究还是咽回到了嘴边的话。
“嗯,椿小姐不要勉强自己。”
“危机解除”,太宰再度开始抽泣,“敦君……你变了。”他故意用满含泪光的双眼看他,语调婉转却哀伤,表现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不信任我了。”
瞅见太宰这副夸张的演技,中岛敦不免打了个哆嗦。
“啊……我、我感觉太宰先生教椿小姐挺好的……?”他甚至结巴了几句,“刚刚那是、善意的问候!”
可太宰仍然没放过他,就追在他身后跑,要他给个说法,“呜——”
见太宰忙着逗中岛敦,月见椿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和大家道别,回到事务员的办公室去。
说起来,她总觉得,太宰如果去当演员……绝对会很吃香。
脸和演技他都有,性格也足够讨人喜欢……-
「月见小姐想从什么时候开始?」
月见椿回到办公室没一会儿,太宰的消息就跟着来了。
她凝视着手机屏幕,眸光不经意扫到太宰之前发给她的消息。
那是他前两天的道谢——针对她发给他的海浪声录音文件——措词公式客套,好似工作上的往来,叫人找不出半分不对。
消息最下方,他们礼貌地以一个含有“不客气”意味的表情包作为结尾。
……还是她回的。
月见椿徐徐吐出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打算给太宰回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聊
天窗里又弹出一个气泡框。
「今天可以吗?」
月见椿垂眸打字。
「可以哦,具体时间太宰先生有想法吗?」
「今天晚上七点半怎么样?当作饭后消食似乎不错。」
「集合地点就是员工宿舍的空地,或者等到了时间,我去按月见小姐家的门铃?」
「不过练习防身术虽然重要,可相应的体力也不能落下,我想在学习防身术前先安排月见小姐慢跑,这样可以吗?」
月见椿思索数秒,给出肯定的答复。
「没问题,太宰先生晚上见。」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回太宰的回复半点儿都看不出之前的生硬。因为……
「(猫猫点头.gif)」
他竟是用了一个讨喜又可爱的表情包作为结尾。
盯着这只在聊天页面频频点头的黑猫,月见椿认命般戳戳它,长按保存。
也不知道太宰是从哪里找来的表情包,怪适合他的-
对月见椿来说,侦探社的工作内容并不难。再加上她工作时注意力极为集中,于是不知不觉间,时间又到了下班的点。
月见椿收拾完东西,拎上帆布包,约上与谢野晶子一起回家。
侦探社和员工宿舍很近,走路只要五分钟,特别适合踩点上班和准时下班。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步入员工宿舍,各自去准备晚饭。
进门前,与谢野晶子还颇为担忧地看月见椿一眼,“有事的话喊我哦,我听得见。”
“嗯,你放心。”
回来路上与谢野晶子问她和太宰学防身术的事,知道时间和地点后,便有了那么一句关怀。
月见椿关上门,开始准备晚饭。
想到七点半还要慢跑和学防身术,她就做了些简单方便的,没有吃得太饱。
吃完饭,将碗筷放入洗碗机,她拿出手机查看时间。
六点半,距离和太宰约定的七点半还有一个小时,她可以尽情地放松,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住得近就是好啊。
月见椿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侦探社六点下班,平时她光是到家就要六点半,如果是自己做晚饭,吃完基本要七点上下,哪里能像现在这么悠闲?
能把无端消耗在通勤上的时间重新利用起来,真是太幸福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月见椿端起小花架上的盆栽,捣鼓她的草莓苗。
前段时间她忙着搬家,现在才抽出时间仔细照料它们。
虽然她小有存款,平时也不会吝啬自己,可她就是觉得,亲手种的草莓比买来的好吃,也算是她的一种执念。
时间临近七点半时,月见椿已经细细检查过草莓苗,准备好打算给太宰的东西,也收拾好了她明天要带去办公室喝的花茶。
她换上更加轻便的运动服,穿上运动鞋,打算去隔壁找太宰。
巧的是,她刚关上门,就看见太宰站在她右手边,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晚上好……?”
月见椿眨眨眼睛,率先出声。
她的声音似乎触发了什么开关,让太宰脸上也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来,“晚上好。”
“好巧呀,我正打算去找月见小姐呢。”
和她相同,知道晚上要跑步,太宰也换了一身更方便活动的衣服。
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简单舒适的圆领卫衣和宽松运动裤穿在他身上,硬是被他撑出几分优雅奢侈的味道。
月见椿刚从太宰身上收回视线,就听见他清越温润的声音如此响起:“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先开始热身吧?”
“好。”
在空地简单热身后,两人便打算在附近慢跑一圈,最后回到空地练习防身术。
开始跑步前,太宰笑吟吟地看着月见椿,眸色温和,“我会陪月见小姐一起跑的,所以月见小姐只需要保持住呼吸和节奏跑步就好。”
“不需要出声回答我,同意或者肯定的事就点头,不同意可以不做反应。”
“好。”
出声容易影响呼吸,呼吸节奏若是出了问题,容易让人在跑步时岔气,从而引起腹痛。
这也是太宰告诉她别出声的原因。
提前商量好后,月见椿率先迈开步子,按自己的节奏来跑步。
等她慢慢进入状态,太宰才插空向她确认一些小细节。比如……
“工作日的话,练习都安排在晚上七点半可以吗?”
月见椿点头。
对于如今入住员工宿舍的她来说,通勤时间大幅减少,她每天都能多出一个多小时的空余时间。空出的这段时间,拿来学习防身术正正好。
得到答案,太宰继续下一个问题。
“好哦,如果月见小姐有事,或者身体不舒服想要取消练习,跟我说一声就好,提前或者临时都可以。
“这段时间里,要是哪天有紧急委托需要取消练习,我也会至少提早两个小时和月见小姐说。”
太宰这段话的言外之意就是,除非工作原因,否则他不会取消七点半的练习。
读出这个含义,月见椿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然后周末选某一天的下午练习,其余时间休息,这样可以吗?”
月见椿再度点头。
然而点完头,她这会儿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太宰这个安排意味着……接下来这段日子里,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单独相处至少一个小时。
虽然是陪她夜跑,教导她防身术这样的“公事”,可这也能算是两人独处。
本来在太宰提出由他来教她防身术时,她就隐隐意识到了,可那时她却没当一回事——因为她没想过,他会把学习防身术的事安排得这么频繁。
……他没发现,她喜欢他的事吗?
还是说,他的确有在以自己的方式靠近她,并不是她的错觉?
一跑神,月见椿的呼吸就险些出错。她赶忙吸了口偏凉的空气,甩掉脑海中多余的想法,维持住原有的节奏。
太宰的声音还在继续,“因为月见小姐似乎想尽快拥有自保能力,所以我可能排得稍微有些满……如果觉得累了要和我说哦。”
月见椿将到了嘴边的“好”憋回去,又一次点头。
总之,她现在应该先学会防身术,降低自己被成功敲闷棍的可能,其他的都先放一放。
话题告一段落后,太宰就没再说话,而是尽职尽责地陪在月见椿身边,注意她的安全。
两人落在路边的影子保持着一定距离,却挨得比任何时候都近-
十几分钟后,两人一同回到员工宿舍的空地,各自放松拉伸。
因为是慢跑,所以月见椿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累,反倒是身体经过适当运动,彻底暖和起来。
拉伸完毕,太宰站在朦胧的夜色里,开始教月见椿基础的防身术。
得益于街边的路灯,即便夜色朦胧,光线却还算不错,太宰的动作她看得清清楚楚,不妨碍她学习防身术。
他先用慢动作示范了一遍防身术的要领,让她跟着他做,再上手一点点纠正她做不到位的地方。
在碰月见椿前,太宰仅是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失礼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像是他们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手腕放这里。”
“再抬高一点。”
他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和他的语气一样温柔绅士。
月见椿努力摒弃太宰那张脸带给她的影响,在近距离的美颜暴击下尽量牢记防身术技巧。
如果要问她具体的感想……
“痛并快乐着”,不外如是。
如果撇去脸过于勾人视线这一点来看,对月见椿来说,太宰是个好老师。
讲解到位,不拖泥带水,温柔绅士还贴心。
就连随着学习防身术的进度增加,他第一次将她摔在地上的时候也是。
她分明被他摔在地上,却如落叶落地般轻飘飘的,除一阵光影朦胧的天旋地转以外,再无其他感受。
似乎是太宰有意替她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所以她才没感受到半分痛感。
“怎么啦?”见她没反应,太宰松开手,关切地看她,一双蜜糖色泽的鸢眼中满是担忧,“摔疼了?”
对上他
视线,月见椿心尖一颤,狼狈垂眸,“……没。”
她咬咬舌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将心思放在学习防身术上。
太宰总是这样。他习惯将那些细小的温柔藏于实际行动之中,极少主动挑破,只静静地等待旁人自行察觉。
可对她这种,偶尔反应会慢上半拍的人来说……一旦留意到他细致的温柔,感受到的暖意便如涓涓细流,温煦绵长,久久难散。
……她会喜欢上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好啦,今天到此为止。”
“呼……”
这周五晚上,结束今天的防身术练习后,月见椿徐徐吐出一口气,抬手敲敲略有几分酸软的手臂。
见状,太宰微微一笑,温和的嗓音中携着几分鼓励的意味,“月见小姐进步很大哦。”
月见椿当着他的面伸了个懒腰。
“太宰先生的安慰,我收到了。”
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太宰哭笑不得地摇头,“哪里是安慰月见小姐嘛,我说的是事实啦,事实。”
对此,月见椿叹了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太宰为什么要说,她这个在他手里撑不过一秒的人进步很大。他这么夸她,她反而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心虚感。
所以……
“太宰老师说得对。”
分明是一句玩笑话,太宰却极其认真地应了,还分外顺畅地顺着杆子向上爬,“嗯嗯,再喊一遍——”
月见椿只是笑。
看她不喊,太宰也不恼,而是亮着眼睛瞅她,尾音微微上扬,“今天是什么?”
“今天啊——”
月见椿卖了个关子。
这要从这周一那天晚上说起。
她在这件事上还算清醒。
太宰愿意教她防身术,是情分不是本分。他们只是同事,而且她一没有给他交学费,二没有给他好处,她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付出。
但有时,有些感谢若是表现得过于明显,反而会伤情分。
所以月见椿思来想去,首先打算请太宰喝些东西犒劳他,就当防身术后的放松,别的再慢慢来。
周一是豆乳,周二是草莓牛奶,周三是蔬菜汁,周四是她拿榨汁机亲手榨的橙子梨子混合果汁。
总之五花八门的,每天都不一样,像在开盲盒。
巧的是,这种新奇的体验彻底吊起了太宰的胃口,让他教月见椿防身术之余,也越来越期待她每天给他准备的东西。
凝视着太宰亮晶晶的双眼,月见椿心中突然冒出个声音:如果她说今天没有……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应该会是很可爱的反应吧。
“今天没有哦。”
“诶?!”惊呼的同时,太宰睁圆双眼,用看负心汉似的眼神看她,还再一次向她确认,“今天没有吗?”
月见椿没能忍住,在这时笑出声来。
听见她轻柔的笑声,太宰藏好眸中一闪而过的了然,面上却瘪瘪嘴,哼哼着冲她抱怨,“啊——月见小姐欺负人——”
“还说不是坏心眼。”
……好可爱。
看见太宰此时的反应,月见椿反而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想知道太宰先生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所以才……”
她摸摸鼻子,立刻转移话题,顺势从小包里拿出一早藏好的猫罐,咳,自制果茶,“今天是果茶哦,百香果柠檬蜂蜜茶。”
“好耶——”
从周二起,月见椿就会多带一只不透明的小包,用来放她的毛巾水杯,以及带给太宰的小惊喜。
太宰动手拧开杯盖,凑到唇边抿下一大口,丝毫不担心果茶的实际味道。
清澄的液体浸润过他嘴唇,为他本就柔润的唇添上一丝水润色泽。在暧昧的夜色下,他仅是轻轻抿唇,便能轻易吸引走她所有注意力。
月见椿嗓子一紧。下一瞬,伴随着心跳骤快的嗡鸣,她不争气的吞咽声仿佛近在咫尺,清晰得叫人下意识屏息。
她费力地移开视线,控制呼吸,尽可能如常地问太宰,“怎么样?”
“唔——好喝!”太宰愉悦地弯弯双眼,长睫弯出如弦月般优美的弧度,“有种不愧是月见小姐的感觉!”
在他的赞美之下,月见椿低垂着双眼,窘迫地抑制住自己乱速的呼吸,尽可能不引起他注意。
太宰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难怪大家总想蹭月见小姐泡的花茶……”
“嗯嗯,虽然没喝过花茶,但果茶好喝耶!”
月见椿调整好情绪时,恰巧看见太宰面上浮现出含有“我赢了”意味的得意表情。
好似和两脚兽炫耀心爱小鱼干的猫咪,一只爪爪按着小鱼干,骄矜地抬着下巴喵喵叫。
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月见椿唇边不自觉漾开一抹柔和的笑意。
然后她听到猫猫这么问她,“明天的话,下午可以吗?”
“几点?”
太宰眨巴眨巴眼睛,“我想想……四点?”
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月见椿一怔。
一般会选四点吗……?
没看漏她眼中的疑问,太宰再度喝了口果茶,然后才笑着给她解释,“我猜月见小姐下午会想午睡,或者出门晒太阳之类的。”
“四点钟就晒不到太阳啦,这样应该正好?”
月见椿眼神微闪。
这不是完全在迁就她的时间嘛。
她捧着水杯的手微微一动,“不用那么照顾我啦。如果太宰先生有事的话,再稍微早一点或者放到晚上也都可以的。”
对此,太宰果断摇头,“我没什么事哦,主要还是看月见小姐啦。”
最后两人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将周末的练习时间放在周六下午四点。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周六他们刚顺利结束当天的练习,太宰的方向就传来一阵极大的动静。
“咕噜噜——”
“……”
这一刻,月见椿没有看漏太宰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他难得露出这样明显的窘迫表情。
一阵古怪的沉默后,太宰弱弱地开口道:“如果我说这是巧合,月见小姐应该……会相信我吧?”
他罕见地有些猜不准她的想法。
“噗。”
月见椿噗嗤一笑。太宰这副底气不足的模样实在稀奇,像一只干了坏事后心虚得不行的猫咪。
尽管看他这个反应,她认为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可不管是不是巧合,他都认真教了她快一周的防身术,她本来正想着怎么感谢他,这就来了个现成的机会。
还是他主动塞给她的。
“我相信太宰先生哦。”月见椿偏过头,按捺住想揉揉太宰脑袋的冲动,“所以,如果我邀请太宰先生来家里吃晚饭的话,太宰先生一定会拒绝的吧?”
太宰张张嘴,半天没能说出话,“……”
月见椿就眨着眼睛,微笑着回望他。
好半晌,太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柔软可爱的撒娇语调喊她。
“月见小姐——”
这么拖着声音喊完她,他还不满足,哼哼着控诉她刚刚逗他的行为,“我是发现了,月见小姐有时候真的超——级恶趣味。”
月见椿无辜地眨眨眼。
“太宰先生要来吗?”她直接给他抛出似曾相识的问话,“我家。”
“……要。”
太宰憋闷的答案也似曾相识。
话音落下后,他们两人相视而笑。
月见椿止住笑,观察太宰的表情,“虽然又是咖喱,但是是太宰先生之前提过的咖喱肥牛饭,应该没问题?”
“当然!不如说请务必!”
“等做好了我给太宰先生发消息?”
“好——”
这么简单约好后,月见椿便先回家,打算换身衣服再做晚饭。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重新制定了和太宰相处的“原则”。
距离还是要好好保持的,她可不想变成恋爱脑。
可“保持距离”这一点仅限于她自己 。毕竟她只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太宰。
她只能保证自己不主动告白,除必要外不主动邀请他做些什么,尽可能控制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但如果是太宰主动选择靠近她,她觉得自己不拒绝他,默默接受也可以。
虽然她这个做法听起来似乎有点过于狡猾,可谁让太宰那么难攻略?他也不像是会轻易喜欢上谁的样子,更别说这份馅饼会砸到她头上了。
……她还不如期待哪只猫猫突然掉进她怀里呢,这种可能性说不定还高一些。
心里这么腹诽着,月见椿从锅里打起一小勺咖喱汤汁,盛入调味碟尝了尝味道。
事到如今,她再怎么自欺欺人说,她只是喜欢他的脸也无济于事。尽管她对太宰的喜欢确实始于他的脸。
总之现在……就趁他靠近她的机会,多看他几眼,饱饱眼福吧。
一面想,月见椿一面将一旁备用的肥牛卷倒入锅中,轻轻搅拌。
几分钟过去后,她关火,盛好两盘咖喱饭,摆到榻榻米房间的矮桌上再给太宰发去一条消息。
发完消息,她顺手摆好剩下的沙拉和味噌汤,才去玄关取出客用拖鞋,放在门口给太宰。
“叮咚。”
月见椿放下拖鞋时,她家的门铃恰好被按响。
思及这段时间同事们的紧张,即使知道门外的人可能是太宰,她也还是先通过猫眼看了看门外。
确认过门外的人的确是太宰,她才打开门。
“晚上好,月见小姐。”
太宰盈盈一笑,率先朝她问好。
月见椿后退一步,好让他进来,“太宰先生晚上好,请进。”
她退回到木地板上,套进他送她的那双绵羊拖鞋里。
“打扰啦。”
太宰从绵羊拖鞋上收回视线,笑着换下鞋,穿上月见椿准备的客用拖鞋。
他才往里走两步,便被咖喱霸道的香气彻底淹没,“唔好香——”
“因为是咖喱嘛。”
“说的也是。”
感叹之余,太宰神色自然地扫过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厨房,以及能窥见一角的温馨榻榻米房间,回头看向月见椿,“哇,月见小姐已经完全收拾好了?”
语毕,他唇角微掀。他视野里仍残存着厨房的模样,可适才,他目光的落点却是厨房水槽。
那里放着一块田园风洗碗巾——是他送给她的那块。
“是呀,毕竟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嘛。”
月见椿浑然未觉,只是如常附和着太宰的话。
太宰压了压唇边的笑,弯起双眼点头,“嗯!有月见小姐家的感觉。”
“噗。”月见椿轻笑出声,带他往榻榻米房间走,又让他在矮桌边坐下,“什么啦,这个‘感觉’。”
“就是月见小姐给人的感觉啦。”太宰顺势支起手臂,单手托腮,笑着看她,“很温暖舒服的感觉。”
他眸光含笑看她时,长睫微弯,笑容分明不带任何情欲,却又暧昧无比。
月见椿一怔,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她给他是这样的感觉吗?
好高……的评价?
见她呆呆的,太宰低头看看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咖喱肥牛饭,故作嘴馋地耸耸鼻尖,“唔,好香。”
他也不说别的,就拿一双晶亮的鸢眼看她,眸子里全是亮闪闪的迫不及待。
见状,月见椿眉眼间攀上一抹柔和的笑。
她双手合十,低声道:“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只一口,太宰便含糊着赞叹道:“好吃!!”
“唔——”他匆匆咽下口中的咖喱肥牛饭,亮晶晶的双眼中满是惊讶和欣喜,“好吃!绝对比便利店的好吃!”
他低头看看咖喱肥牛饭,又抬头对上月见椿的视线,“月见小姐难道是传说中掌管料理的神吗?”
“噗……太夸张了啦。”月见椿好笑地摇摇头,语气满含无奈,“虽然我也觉得味道不错,但没有好吃到太宰先生说的那个地步哦。”
太宰面色认真地反驳,“明明就有啦——”习惯性拖长尾音后,他音量稍稍放低,宛若自言自语,“好吃到想每天都能尝到的地步。”
诶……?
月见椿捏着勺子的手一顿,勿忘草色的双眼中泛起一丝涟漪。
然而,太宰却神色如常地转移话题,仿佛他刚刚什么都没说,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对了对了,海浪声,有帮上月见小姐的忙吗?”
“啊……”
话题跳得过快,叫月见椿没能发觉,他耳尖泛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绯色。
第22章 第22章“我请月见小……
太宰这么一说,月见椿才反应过来,搬家之后,她……压根就没想起以前的家。
这倒不是她喜新厌旧,而是她刚搬完家,紧接着就开始向太宰学习防身术,忙得没时间。
她每天排得满满当当的,睡前不是在回忆防身术的内容,就是在想新家还缺什么,还真没空去想以前的老房子,自然也就想不起去听海浪声。
看到月见椿的反应,太宰心底有了答案。不过……
“咦,月见小姐没听海浪声?”他颇为无辜地眨眨眼睛,语气自然,还带着一股纯粹的疑问,“难道是因为……”
太宰话音一顿,随即说出猜测,“这段时间,月见小姐都和我在一起?”
“……”
月见椿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这一刻,她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这是什么单拎出来绝对会让人误会的话啊?但是……
她端起味噌汤,轻抿一口,随后小小地做了个深呼吸,“确实,向太宰先生学习防身术的这段时间很充实。”
她将他好似无心的话细化成如常语句,语气带笑,温柔平和,“晚上我几乎倒头就睡。”
“倒头就睡……”太宰沉吟一声,叼着银勺含糊地接话,“听起来很不错,我也想要这样的睡眠质量。”
月见椿眨了眨眼睛,“太宰先生睡不好吗?”
这她倒是第一次听说。明明她之前经常看他趴在办公桌上睡得正香……难不成是白天在侦探社睡太多了?
下一秒,太宰就嘿嘿一笑,卖乖地瞅着她看,“嗯——可能是白天睡太多了?”
“噗。”
月见椿被他这个理直气壮的模样逗乐,没忍住笑出声来。
紧接着,太宰便在她的笑声中竖起食指,努力为自己正名,“但我也不是每天都在白天睡觉的啦。”
他神情严肃,满含“我可没有撒谎哦”的认真,“也有没有摸……咳,也有没有在白天睡觉的时候。”
但中途卡壳的某个词还是暴露了他的想法。
“咳咳,不过也可能是家里的窗帘遮光性不太好,所以睡不安心?”太宰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要是月见小姐的异能可以对我起效就好了。”
月见椿也纵着他,没揪着他刚刚无意间吐露出的真实想法不放,“我总不能对濒死状态下的太宰先生使用嘛。”
同事们为了吊住太宰想了一堆办法,这件事她不仅知情,甚至也是当时那场秘密会议的参会者之一。
尽管大家面上不提,可实际心里却都清楚,太宰会将他本人也视作筹码,置于棋盘之上。
即便他讨厌疼痛,有时候又刻意表现得格外娇气,可一旦身处危机……他会毫不犹豫地掷出名为“太宰”的棋子。
为了让这只捣蛋猫猫平安归来,月见椿的异能也曾被纳入备选。只不过大家最后发现,她的异能似乎在这方面完全派不上用场,所以打消了想法而已。
“呜——”
听到月见椿这句话,太宰猛猛打了个寒颤。
他显然是回想起了那个曾经濒死,却又被与谢野晶子力挽狂澜,直接满血复活的经历。
太宰不甘心地清清嗓子,试图挽回适才那一瞬的失态,“但如果死前能做一个美
梦,我也愿意——”
“我没有控制梦的能力啦。”
月见椿摇摇头,打破太宰的幻想。
“诶、诶?那之前与谢野医生说做了个美梦,乱步先生说梦到了粗点心做的屋子……”
每报出一个例子,太宰就看月见椿一眼。
可当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产生丝毫变化时,他说话的音量也不自觉降低,和语调一起低落下来。
“国木田君说,做了一个计划完美执行到底的梦……也都是巧合?”
轻声说完最后一个字,太宰眼巴巴地盯着月见椿看,显然想从她那里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轻眨着眼睛看她的模样,好似仰着脑袋瞅她的猫咪,期待着能从她身上得到中意的猫罐头。
但太宰注定要失望了。
月见椿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哦,只是巧合啦。”
她的异能就只有催眠,没有多余的能力。估计是第一个做美梦的与谢野晶子夸大其词,导致大家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盲目相信她的异能了。
……毕竟好友在某些时候非常爱夸赞她,甚至是到了稍微有点夸张的地步。
“虽然如果可以,我应该会让太宰先生做一个‘自己被完全治好了’的梦,一直坚持到晶子过来吧?”
但如果只是让她假设着说说自己的想法,她非常乐意。
可谁曾想,太宰听到她这句话,反倒面露绝望:“……也就是说,我要保持半死不活的状态很久?”
“半死不活……噗。”
被太宰这个绝望的表情逗乐,月见椿笑得双肩微颤,好半晌都没能止住笑。
他有时候用词也过于直白和形象了。
见她笑,太宰木着双眼,幽幽叹息,“可不就是半死不活嘛。”
月见椿轻咳一声,努力压下嘴边上扬的弧度,却因为多看了太宰一眼,又被他脸上的麻木逗乐,再一次笑出声来,“呼呼……”
“月见小姐——”
“好,我不笑啦。”
凝视着她笑得双眼弯弯的模样,太宰也悄悄勾起唇角。
月见椿抬手揉揉笑酸的脸颊,没再说话。
如果真如太宰所说,她拥有操控旁人梦境的能力……她绝对会按她刚刚说的去做,给与谢野晶子争取更多的、能将他从死神上夺回来的时间。
心中飘过这个想法后,她试着换了个更加轻松的话题,“不过,如果只是窗帘的问题……我家用的或许还不错?”
太宰眨巴眨巴眼睛,视线转向月见椿身后的窗帘。
“我可以看看效果吗?”
此时两人也差不多用完晚饭,闻言月见椿便顺手端起他们的餐具,往厨房走,“嗯,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关灯。”
“我来帮忙——”太宰拿起剩余的餐具跟在她身后,“只要放到洗碗机里就好了对吧?”
“是哦。”
放好餐具,月见椿洗了手,将厨房这边的窗帘拉上——她给厨房窗户也挂了同样材质的窗帘,两边都不透光,所以遮光效果特别好。
在她拉厨房窗帘的时候,太宰已经自觉地替她收拾了矮桌。
见她回眸看他,他回以一个期待的笑容,“现在是不是可以关灯了?”
“嗯,我来关。”
说着,月见椿往前迈出几步,迈入榻榻米房间,轻轻按下开关。
“咔嚓。”
室内骤然变暗。
“哇好黑!”
月见椿在昏暗的光线中弯弯嘴角,“刚关灯,黑是正常的啦。”
光线突然消失,眼睛还没适应这个亮度。
“稍微等一会儿看看?”
过去数十秒后,确认双眼已经适应如今的环境,太宰小小地“诶”了一声,随即赞叹道:“这个遮光效果确实好棒!”
他扭头看向挂有遮光帘的窗户,伸手晃了晃。
窗户那边的光线要稍微亮上一些,隐约能看见手晃动的影子。
太宰在一片漆黑中转过头,看向应当是月见椿站着的方位。
“感觉就算不小心把眼罩睡不见了,也能安心睡到天亮。”
只要不朝窗帘那边看,整个房间就伸手不见五指。他现在甚至看不清月见椿的身影,足以见得她买的遮光帘效果有多好。
得到肯定,月见椿语气带笑,“是吧。”
别的不说,作为一个追求睡眠质量的人……她选的遮光帘当然是好东西。
她悄悄在心里自豪了一把,正打算开灯,就被猜到她动作的太宰制止了。
“等等,月见小姐可以迟一点开灯吗?”
“诶?好。”
下一瞬,太宰走到窗前,伸手轻轻拉开窗帘。
窗帘挂钩在轨道上挤蹭出轻巧声响。
窗外的月色透过窗户投进来,照在太宰发顶,照在他侧脸上,为他蒙上一层清丽,却朦胧模糊的白纱。
好像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格外眷顾他、偏爱他。
恰在此时,太宰偏过头,回眸迎上月见椿视线,对她微微一笑。
他披着轻纱般的月光,澄明皎洁,自带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可他注视着她的眸色却温柔缱绻到了极点。
他眸中潋滟的笑意如带钩的弯弯弦月,不仅能勾得人心弦微颤,还拥有比薄凉月色烫上许多的灼热高温,一直燃到人心尖。
“……!”
月见椿抿抿唇,几乎要在这场对视里溃不成军。她想移开视线,却又怕自己做得过于明显。
就在这时,太宰徐徐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效果真好呀。”
月见椿已无暇去思考,他说的究竟是什么的效果。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太宰能将窗帘拉上,以免她对他的小心思尽数暴露在清凌凌的澄净月光之下,无处遁形-
最后,月见椿强撑着打开灯,凭借极强的自制力冷静下来,再给太宰发去遮光帘的链接。
不知是因为解决了一个麻烦还是如何,太宰好心情地哼哼两声,又俏皮地冲她眨眨眼,“作为今天这顿饭和遮光帘的回报,明天我请月见小姐吃咖喱怎么样?”
“我知道一家咖喱很好吃的店哦。”
月见椿本来想拒绝他——因为连续两天吃咖喱稍微有些腻。可看见他微微笑着注视她的模样,她又不免有些心软。
“……好。”
等她回过神,身体已经自顾自地应下了太宰的邀请。
“那明天见哦,晚安。”
“晚安。”
互相道完晚安,送走太宰,盯着紧闭的大门,月见椿宕机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
她怎么就答应了?
虽然她确实不讨厌咖喱,还称得上喜欢,但是……她怎么答应了?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月见椿抬手拍拍脸颊,慢吞吞地回到榻榻米房间。
这次和去海边听海浪声不太一样。
好像……更像是约会了?
“唔……”
她在矮桌边坐下,抬手揉揉自己的脸颊,最后放弃般直接趴在矮桌上。
她明天……穿什么比较好?
下巴触及冰凉的木质桌面,月见椿苦恼地沉吟一声,心跳却越跳越快。
他怎么就突然想请她吃咖喱啊……-
犹豫好久,月见椿最后还是挑好了第二天穿的衣服,在十点半钻进被窝。
翻来覆去半天,她终于成功进入梦乡,殊不知一墙之隔的隔壁……
太宰盯着他惯穿的沙色风衣半晌,偏头看向另一套挂着的棕色条纹衬衫,沉默不语。
最终,他放下手中的衣架,从衣柜里拿出第三套衣服挂上。
翌日傍晚。
因为是邻居,所以两人也不需要决定集合地点,只要到了时间再一起出门就好。
月见椿开门时,太宰恰好锁上他家的门。
撞上她视线,他弯弯双眼,率先问好,“晚上好,月见小姐。”
“……晚上好。”
看见太宰今天的打扮,月见椿拎着包的手一紧。她尽可能神色如常地从家里出来,再用钥匙锁上门。
……他今天真好看。
简单的半高领黑色长袖,外披棕色风衣外套;甘石粉的休闲长裤,再扣上一条亮眼的白色腰带……
太宰这一套搭配休闲时尚,还显身材,将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衬托到了极致。
不愧是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看她锁上门,太宰理所当然地走到她身
侧,与她并肩而行:“我说的那家咖喱店就在侦探社附近,差不多是我入职之后开的。”
“不过对之前的月见小姐来说可能有些远,所以你可能没去吃过?”
月见椿适时偏头看他,却碍于他今天穿得过于好看,没敢多看——她怕自己的眼睛黏在他身上,会暴露她的想法,“诶……我确实没在侦探社附近吃过咖喱。”
两人闲聊着,没走多久便在一家名叫「Freedom」的西餐馆前站定。
在看见这家店的名字时,月见椿一愣。
她来不及多想,太宰的声音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就是这里哦。”
他微微笑着,率先推开西餐馆大门。
才进门,店内便响起月见椿熟悉的声音。
“欢迎光临!”
将店内熟悉的陈设,以及西餐馆老板的背影收入眼底,月见椿眸中滑过一丝怀念和惊喜,“啊,果然是加冷先生。”
“嗯?”太宰留意到了她不同寻常的表现。
月见椿却深吸了一口气,顾不上和太宰解释什么。
在看见坐在吧台边,那名猩红色短发的青年时,她柔和了眸色,心中高高悬起的石块终于轻轻落地。
“……织田作先生也在。”
听见自己的名字,青年——织田作之助转过头,目光投向两人,向来平静的脸上难得涌现出几分惊讶。
“月见小姐。”
他熟稔地喊出她的名字,仿佛与她相识已久。
第23章 第23章“好久不见,织田作先生……
和月见椿打完招呼,织田作之助冲好友点点头,“太宰。”
“咦,月见小姐认识老板和织田作吗?”
太宰眨巴眨巴眼睛,目光颇为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游移。
月见椿还未作答,西餐馆老板便惊呼道:“这不是小月见吗,好久不见啊!”
他刚刚背对着他们,是听见对话后才反应过来的。
“加冷先生好久不见。”月见椿抬手朝他打招呼,顺便给织田作之助补上问候,“织田作先生也是。”
最后,她才偏头对上太宰的视线,开口给他解释:“加冷先生的手艺很好,我高三的时候经常来店里吃咖喱,所以才会认识加冷先生和织田作先生。”
“虽然不是现在这家。”说这话时,月见椿的目光落在店内的陈设上,“太宰先生说,这家店是两年前开的……?”
不过接她话的反而是西餐馆老板,“是啊,那个时候小太宰说在附近的公司找了工作,我和小织就干脆一起来这边了。”
“‘小太宰’……”
月见椿喃喃着他对太宰的称呼,语气里带上显眼的笑意。
即便她一早就知道,这是西餐馆老板称呼熟人的习惯,可骤然听到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喊太宰……她还是会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过于可爱了。
但是,似乎也非常适合他。
太宰瘪瘪嘴,即刻用符合她这一想法的语调,哼出控诉来,“月见小姐笑我——”
然而……
“啊!是椿姐姐!”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从后厨传出,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紧接着月见椿就被扑了个满怀,“啊……”
对上太宰询问的视线,西餐馆老板憨憨地挠挠脸颊,“因为今天不是很忙,所以就让他们几个帮忙了。”
“小咲乐……?”月见椿也在此时认出双马尾小姑娘的身份,惊喜地打量着她,“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呀。”
她抬手摸摸织田咲乐发顶,一如四年前那般温柔地待她,“你长高了好多。”
“诶嘿嘿……椿姐姐认出我啦。”织田咲乐笑得双眼弯弯,再一次用力抱住月见椿,“好久不见!”
她从小到大接触的女性并不多,身边不是哥哥们就是监护人,所以当时还是高中生,对她却温柔亲切的月见椿给她印象最深。
织田咲乐以前也最黏月见椿。临时离开时知道不能向她道别,以后也不一定能和她见面,小姑娘还躲在被窝里,偷偷偷摸摸哭了一场。
这几年里,织田咲乐最惦记的就是她,现在突然重逢,当然是一整个挂在她身上,怎么也不肯下来。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的动静,剩余四个孩子也纷纷从后厨里跑出来——得亏这会儿店内的客人只有月见椿他们三个。
看见被织田咲乐抱住的月见椿,男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椿姐姐”,显然都还记着她。
“诶,你们也都在后厨帮忙吗?”月见椿目光一一扫过围着围裙,戴着帽子的四个孩子,微笑着夸赞道,“真了不起。”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西餐馆老板刚刚说的是“他们”,而并非“她”。
趁着月见椿和孩子们叙旧,太宰悄然走到织田作之助身边。
“太宰。”织田作之助抬眸看他时,神色是熟人才看得出的凝重,“月见小姐,可能是‘那个人’。”
直到今天看见月见椿,织田作之助才蓦地回想起,当时被他遗漏的人是她。
实在是她表现得太过寻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而那时的她又只是一名人畜无害的高中生,怎么也无法让人往那方面去想。
然而,他们调查无果的现在,作为“普通人”的月见椿,似乎是唯一的可能。
——目前看来,就连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拥有“那种”能力。
织田作之助说话的声音放得极低,淹没在孩子们惊喜的欢呼下,近乎微不可闻。
但太宰还是听到了。
消化掉好友的话后,他微微一愣,却没有马上应声。
——他知道织田作之助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她的异能……
太宰不动声色地看向月见椿,看她被孩子们团团围住,面上满是笑容,周围浸染着重逢的惊喜和愉快-
月见椿和孩子们的叙旧告一段落后,西餐馆老板笑着加入话题,“小月见还是吃和以前一样的?”
“啊是的,麻烦您了!”提到以前曾经吃过的咖喱,月见椿双眼一亮,迸发出太宰曾有幸见过几次的光芒,“我超怀念加冷先生的手艺的!”
那是她碰上喜欢之物时的特有反应。
月见椿不用多说,光是简简单单的“怀念”一词,就足以让西餐馆老板铆足了劲。
他古铜色的脸上满是自信,大掌“啪啪”地拍拍胸口,表现出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模样,“既然你这么说,我可就要全力以赴咯!”
“请务必!”
月见椿极为捧场地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拜托他。
瞅见她这个表情,西餐馆老板笑眯眯的,又冲围在她周围的五个孩子喊,“小鬼们听到没?别黏着小月见了,跟我去后厨开工!”
“诶——”
五个小朋友齐齐发出不满的声音。
不过他们到底成长环境特殊,知道家中不易。最后他们也只是哼了那么一声以示不满,乖乖跟着西餐馆老板进入后厨。
织田咲乐边往后厨走,边依依不舍地朝月见椿挥手,“椿姐姐等我哦。”
“好,在厨房帮忙注意安全哦。”月见椿好脾气地提醒她。
“我会的!”
太宰看看空荡荡的吧台,再看看坐在原地,慢条斯理咀嚼咖喱的织田作之助,脸上涌现出一丝难以置信。
他抬手指指自己,“等、等等!我的呢!我的!”
“小太宰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是吗?要不辣的。”下一秒,西餐馆老板掀起后厨的帘子,探出个脑袋瞅太宰,语气里暗含几分嫌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辣都吃不了。”
嗯,这四年相处下来,他和太宰彻底混熟,也敢嫌弃曾经的干部大人了。
太宰气呼呼地耍赖,“吃不了就是吃不了嘛,
辣是一种触感哦?我讨厌疼痛!”
“是是是——”
留下这样一句敷衍的话,西餐馆老板再一次回到后厨,被留在前台的几人隐约还能听见他指挥五个小朋友的声音。
“哼……”
太宰从鼻腔里挤出个气鼓鼓的音,随后自顾自地从前台摸来两只玻璃杯,端起水壶,倒了两杯冰水。
“给,月见小姐的。”
“啊,谢谢。”
倒完水,太宰双手环胸,一屁股在织田作之助旁边的空位坐下,看起来还在和西餐馆老板生闷气。
月见椿捧着他倒给自己的冰水,小小啜了一口,“不过这样不要紧吗?不留个人在前台……”
现在也差不多要到饭点了,如今店铺的位置比原来的好,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没什么客人才对。
“大部分都是熟客,别担心。”织田作之助不紧不慢地答道。
而太宰似乎还在思考刚刚月见椿和西餐馆老板之间的“哑谜”,“唔,你们都不和我说话,好像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你在和老板冷战。”
“但是我没有和你们冷战。”
听着两人顺畅且认真的对答,月见椿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她笑得眉眼弯弯,温声给太宰顺毛,“太宰先生才不是多余的啦。如果不是太宰先生带我来,我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吃上加冷先生的咖喱呢。”
说实话,就她现在这个跟太宰学防身术,晚上基本不出门吃饭的状态,怕是要过好久好久才能无意间来到这里。
那她岂不是亏了好几顿咖喱?
“原来只是因为来这里能吃上咖喱,所以我才不是多余的……”太宰却抽抽鼻子,猝不及防开演。
……怎么好像反而起了反效果?
月见椿搭在玻璃杯上的手指一顿。即便她知道,这不过是太宰在顺势撒娇,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句话。
许是留意到月见椿的迷茫,织田作之助适时插了一句话:“只要来吃咖喱,就不是多余的。”
不知为何,他话音落下后,三人之间猛地漫开一阵沉默,也叫他们将后厨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数秒后,太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迟疑道:“……总感觉,我好像莫名其妙被织田作骂了?”
“噗……呼呼。”
月见椿则是没忍住笑出来。
尽管她一早就知道这两人的性格,但她从没想过,他们凑在一起能发生这么可爱的对话。
明明侦探社里没人能说得过他呢。
“没有那回事。”织田作之助径直略过刚刚的对话,补救一般抛出下一个话题,“月见小姐是你同事?”
这句话显然是对太宰问的。
太宰“嗯嗯”地点头,“是哦,跟我一样在侦探社。”
闻言,织田作之助看向月见椿。
“异能者?”
读出织田作之助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月见椿笑了笑,“虽然是异能者没错啦,但是我平时只负责文职工作。”
说着,她话音一转,“因为是在调查中完全帮不上忙的异能。”
“我也是。”
“诶?织田作先生也是吗?”分明是句有些指代不清的话,月见椿却顺畅地接下了,“以前完全没听说过。”
也就是这个时候,太宰敏锐地留意到,织田作之助和月见椿之间,似乎有几分古怪的默契。
织田作之助略微颔首,“我也才知道月见小姐也是。”
恰好在这时,西餐馆老板掀开后厨的帘子,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咖喱出现。
“久等了!小月见要的咖喱来咯!”
轻巧的一声“砰”后,一份香气扑鼻的咖喱摆到月见椿面前。
她拿起一旁的银勺,深吸一口气,随即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光是嗅到熟悉的香味,她就有些饿了。
她低声说“我开动了”时,还能听见西餐馆老板大大咧咧的声音。
“哎,冰水你们自己倒了啊?很好很好,也省得我多费工夫。”
然后是太宰的,能窥出他眼巴巴盯着人看的表情的声音,“我的呢我的呢?”
“你的当然也好了!吃吧吃吧。”
“砰”声再度响起时,月见椿恰巧用银勺打起一口咖喱饭,送入口中。
酱汁完美地浸透米饭,每一口都带着浓郁的咖喱咸香。热度和辣意在舌尖蹦极,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无上享受。
“唔,就是这个味道!”
月见椿眯起双眼,发出满足的喟叹。
西餐馆老板笑着问她,“辣度够吧?”
“够的!”
她舍不得放下右手的勺子,连忙伸出左手,给西餐馆老板比了个大拇指。
太宰不留痕迹地从月见椿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摆在他面前的这份不辣咖喱。
他看得出来,她现在真的很开心,也比平时活泼一些。大概因为和旧识重逢,也因为吃到了记忆中喜欢的味道。
“月见小姐点的辣度,和我一样。”
太宰刚拿起勺子,织田作之助就冷不丁地开口。
“……”
太宰动作一顿。
虽然织田作之助说刚刚那句话的语气很平淡,可太宰就是莫名听出一种微妙的嘲讽感——当然,他知道这并非好友本意,对方只是在陈述事实。
尽管他的确没想到,月见椿居然能接受和织田作之助一样的辣度……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留意到太宰的沉默,月见椿抬眸看他一眼,“怎么啦?”
刚刚那一瞬,她似乎在他脸上看见了……类似猫咪目睹两脚兽吃榴莲时露出的嫌弃表情?
第24章 第24章还有这种好事?
太宰并未发觉月见椿的想法。
他摇摇头,再度看摆在她面前的咖喱一眼,语气有几分可惜,“总感觉月见小姐那份好像特别好吃。”
“诶?可是这个超辣……?”月见椿下意识看看太宰的咖喱,发现他的咖喱汤汁颜色确实比她的淡。
一看就是不辣的。
太宰肩膀一垮,长叹一声,“是啊,所以我只能看看啦。”
可他话音刚落,从后厨冒出个头的织田幸介就刺了他一句:“太宰,好逊哦!”
“好逊哦!”
紧接着是织田克巳和织田优,像复读机似的,异口同声重复哥哥的话。
向来乖巧的织田真嗣和织田咲乐倒是没说话,而是趁机再次占据月见椿身侧的位置,吸引她的注意。
“喂喂喂——”太宰双手叉腰,目光不善地扫三个小鬼一眼,“仗着织田作在,合伙欺负我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最为年长的织田幸介跟太宰总是不太对付——或许是因为他曾经的梦想是成为出色的Mafia?但总归现在,他不再幻想着这个了。
织田幸介双手环胸,抬着下巴,颇为自得地哼声,“哼哼哼!”
该说不说,其实他这个表现,多少有些像有所依仗而洋洋得意的反派。
哼笑完,他还打算对太宰做个鬼脸,然而……
“织田作你看!他们欺负我!”
太宰即刻转过头,用控诉的语气对大家长织田作之助告状。
月见椿没忍住笑出来,“噗——”
就连坐在她旁边的织田真嗣和织田咲乐也没给哥哥面子,和她一起小声地笑着。
“你!!你居然告状!!”织田幸介瞳孔地震,脸上满是浅显的难以置信,“小学生都不告状了!”
他今年中学一年级,自认为早已过了会向大人告状的年纪。谁知太宰会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太宰立时对织田幸介做了个他没能做完的鬼脸,嘴里还发出“略略略”的幼稚声音,“小学生告不告状的和我没关系,反正我又不是小学生,
当然可以告状啦——”
“你!”
当然,太宰这不过是歪理,可织田幸介一时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憋屈地闭上嘴,忿忿走回后厨。
他完全忘了,他们一开始的话题,是在说太宰吃不了辣好逊。
论吵架……当然没人能吵得过太宰。
月见椿在旁边笑了半天。
西餐馆老板无奈摇头,最后担心后厨的食材没人处理,又抓着他面前两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一起钻后厨去了。
打了胜仗,太宰哼哼两声,装模作样地弹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
织田作之助没什么犹豫地捧场道。
月见椿又是没忍住轻笑一声。
他们两人的互动,仿佛叫她看见一只跳过水坑后骄傲自满的小猫,在对向来捧场还好说话的小伙伴寻求认同。
他抬着下巴炫耀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想摸摸他脑袋。
……想摸。
脑海中刚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月见椿就被当事猫……当事人点名了:“月见小姐不夸我吗?”
她快速眨眨眼睛,唇边晕开柔和纵容的笑,“嗯,太宰先生超厉害的。”
可谁知她刚说完,她衣袖便被小幅度地拽了一下。
留意到右手边的力道,月见椿转头看向眨着大眼睛看她的织田咲乐。
只见小姑娘努努下巴,示意她看摆在她面前的咖喱。
“这里面的洋葱是我切的哦?我是不是也很厉害?”
闻言,织田真嗣不甘落后,“我……帮忙切了胡萝卜!”
他们两人分明已不再是当年的幼童,可他们扑闪的双眼里,却还是写满了想被她夸赞、想跟她亲近的依赖和信任。
作为好脾气的大人,月见椿当然愿意满足两个小朋友的愿望。
“嗯,能在厨房帮忙,小咲乐和真嗣君都超——级棒的。”她笑着夸奖他们的同时,左手和右手分别抚上他们发顶,轻轻揉了一下,“了不起了不起。”
将两人脸上害羞却满足的笑容收入眼底,月见椿悄悄松了口气。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
太宰眨了眨眼睛,眼巴巴瞅着她看的同时,抬手指指自己发顶,“我也要!”
“诶?”
月见椿才拿起银勺的手一顿。
还有这种好事?
……咳。
她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想法咽回去,面露迟疑地看太宰一眼。
太宰是在开玩笑,还是说……发现她想摸他脑袋了?
月见椿没想到的是,她的犹豫反而让太宰更起劲了。
敏锐捕捉到她的动摇,太宰瘪起嘴,用让人心软的无辜眼神看她,就连说话语气也带上几分害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我不可以吗……?”
看见太宰的反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织田咲乐和织田真嗣双眼骤亮,无师自通地盯着两人来回看,目光炯炯。
在两个孩子探照灯一样的注视下,月见椿到底没拒绝太宰。
“……可以哦。”
她听见自己如此温和地回答他。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微微抿唇,试图藏好自己的紧张和迫不及待。
坚持住,不要露出马脚,只是摸摸他头发而已。
……但是,那可是太宰诶。他的头发一看就很好摸。
月见椿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见她应下,太宰脸上涌现出灿烂明朗的笑容。他没再说话,却稍稍低下头,主动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跟前。
月见椿吸了口气。对太宰伸出手的同时,她努力控制住渐快的心跳,控制自己伸手的速度,尽量不显露出任何端倪。
终于,她的手落在太宰发顶。
入手是一片柔软。
太宰的发丝蓬松微卷,手感极好。
他发量并不少,发丝簇拥在一起,叫人感觉好似在摸一团轻飘飘的云,带着恰到好处的蓬松和柔软,又好像在摸膨胀得恰到好处的棉花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晒过太阳的乌云团、巧克力棉花糖猫猫、毛茸茸的一小簇蒲公英……
一时间,月见椿脑海中飘过好几个可爱的词。
她用尽全力才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只克制地在太宰脑袋上揉了两下。
两下,是和她摸两个小朋友脑袋时一样的次数。
收回手后,月见椿的思绪尽数用来抑制渴望,以免自己当着太宰本人的面捻弄手指,像痴汉似的回味摸他头发的感觉。
因为出神,她嘴里想也没想地飘出这样一句话:“太宰先生也……非常了不起。”
夸夸服务完成得非常到位——尽管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夸他。
或许是出于某种,太宰可能会主动要求她夸他的直觉?
“……!”
月见椿收手的下一秒,太宰调整好僵住的身体,神态自若地抬起头。
可当他视线掠过她微红的耳尖时,他心中不知怎地生出一种没由来的错觉。
……他的耳朵,好像也烫烫的。
盯着突然陷入沉默的月见椿和太宰,织田真嗣和织田咲乐不解地歪歪头,又对织田作之助投去求助的眼神——显然,这两位小朋友知道看戏,却暂时还没有“恋爱”这根筋。
至于被小朋友们求助的织田作之助,则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味地端起水壶,给自己倒冰水喝。
他隐约看出了好友的心思,却没有戳破,而是佯装不知。
约莫这就是传说中的战略性喝水-
正值饭点,店里逐渐来了客人,大家也便不再闲聊,而是各自进食。
总之,称得上是平安无事地用完晚饭后,月见椿和织田作之助等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以后再多见见面。
临别时,西餐馆老板脸上挂满热情诚挚的笑,冲月见椿挥手,“小月见以后常来啊!”
“我会的!”
月见椿也笑着和他道别。
太宰双手插兜,装模作样地眯起双眼,不满道:“老板不叫我也常来吗?”
“你常来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听见太宰撒娇式的抱怨,西餐馆老板笑骂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继续投身于繁忙之中。
太宰噗嗤一笑,温润鸢眸中盈满细碎笑意,看起来温柔又多情。
他略略偏过头,含笑对上月见椿的视线,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好。”
月见椿险些被太宰眸中缱绻的笑意蛊惑。好在她自制力向来不错,最终,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偏移视线,和他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夜风微凉。
努力屏蔽太宰的存在后,月见椿在脑海中回忆着今天的重逢,本就微弯的唇愈发上扬。
太宰的余光本就落在她身上,见她整个人周遭都仿佛开满粉色小花一样,洋溢着愉悦的气息,不免开口朝她搭话。
他侧头看她,未语先笑,“我本来还说要给月见小姐一个惊喜呢。”
街上闪烁的霓虹连成一片朦胧灯影,夜色浮沉之下,似乎只有站在她身侧的他,身影格外清晰。
“结果反而是给了织田作一个惊喜。”
月见椿又一次从太宰身上收回目光,“诶?对我来说也是惊喜哦?能和以前认识的人重逢……”
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柔软了几分,“今天这顿咖喱我吃得超开心的。谢谢你,太宰先生。”
“能让月见小姐开心真是太好了。”
凝视着月见椿唇边的笑,太宰长睫半敛,将眸色盖去几分。
有收获的,不只是她。
他和织田作之助之前调查到一半,却没了线索的事也有了答案。
他们一直在找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月见椿。
——她就是几乎改变他们人生轨迹的人。
思及于此,太宰微不可闻地吐息,换上较为活
泼的语气转移话题,转换心情,“对了对了对了!”
一连串急促却可爱的音节砸得月见椿有些懵。
“月见小姐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她还是想不起自己忘了什么。
太宰竖起食指,有意无意地点在自己下巴上,“傍晚的海浪声给我发了,那……傍晚的螃蟹照呢?”
月见椿眨眼。
“啊……”
月见椿恍然。
太宰要是不说,她都要忘了。
……还好当时她真的只拍了螃蟹。
这么想着,月见椿摸出手机,打开和太宰的聊天窗,“等等哦。”
她翻出那天拍的几张照片,一并发给他。
光是通过观察月见椿如常的神色,太宰就猜到了结果。他抿抿唇,在她视觉死角里轻哼一声。
她反应不大,意味着她只拍了螃蟹,问心无愧。
太宰又悄悄看她一眼,拿出手机,点开照片。
“嗯——”盯着照片上张牙舞爪的小螃蟹沉吟半晌,太宰才一本正经地开始表演,“照片拍得很好,但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不足,月见小姐想知道吗?”
月见椿倒是愿意配合他,“是什么?”
听到她这么问他,太宰深深吸了口气,原本舒展的双肩骤然垮下来。
“为什么没有拍我嘛——”
他拖长的嗓音里带着嗔怪的忿忿不平,却没有多少抱怨的意思,反而撒娇味儿十足。
月见椿一愣,下意识低头去看她拍的照片。
太宰指尖戳戳照片上的沙色风衣,特地将风衣露出的一小块布料指给她看,“我只出镜了这——么小一点!”
“不公平!”太宰哼哼着,刻意放软的嗓音里夹杂着耍赖的味道,“月见小姐绝对喜欢小螃蟹超过喜欢我。”
“……!”
月见椿浑身一僵,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瞥见她略有几分为难的神色,太宰哼哼着给她递台阶,到底没有追得太过,“下次……月见小姐知道怎么拍了吗?”
“……把太宰先生一起拍进去?”
月见椿嗓子发紧,说话时,声音却仍然温柔平和。
太宰用力地点点头,“就该这样!”
说话间,两人也拐入员工宿舍的院子。
看见被夜色包裹的101号室,太宰歪歪脑袋,冲月见椿一笑,“我想冲个澡,就先回家啦,月见小姐明天见——”
“啊,明天见。”
太宰跑得太急,月见椿只来得及和他简单道别,他便一溜烟儿地没了影-
关上门后,太宰背靠防盗门,徐徐呼出一口气。
碍于耳朵上燃着的高温,他没有立刻开灯,而是就这么倚在门后,默默抬手盖住逐渐升温的脸,好似借由昏沉的光线掩饰什么。
要是再慢一点,就要被她发现了。
第25章 第25章“我可不可以和月见小姐……
月见椿并不知道太宰的反应。
得知「Freedom」的存在,她又多了个吃饭的好去处。
对她来说,只要不被绑架,现在的生活简直美好到不可思议——通勤时间仅需五分钟,公司福利好,同事之间相处融洽,家附近有喜欢的美食……
就连喜欢的人都住在她隔壁,晚上向他学习防身术时,她还能大饱眼福。
在月见椿这种满足的心态下,两周时间匆匆过去。等回过神她才发现,她之前那段不停被绑架的日子,好像只是一段糟糕的梦。
也许是因为她搬进了员工宿舍?总之,月见椿没再被盯上过。
不再被敲闷棍,也不再被公司追着给补偿,她也松了口气,整个人自在许多——虽然是钱,但那可是实实在在用伤病和惊吓换的,不如不要。
她发出这般感叹时,正值十一月下旬,横滨也迎来拥有“小春日和”之称的好天气。
见天气好,风静,阳光还暖烘烘的,月见椿便没放过好天气,打算去附近的公园野餐晒太阳,稍微放松一下。
她馋这种暖和,却又不会太晒的太阳很久了。
周六吃完午饭后,月见椿烤了一烤箱的小饼干,带上自制茶水和野餐篮等东西,就往员工宿舍附近的小公园走。
一如太宰所说,员工宿舍附近的这个小公园风景不错,还安静。即便今天是休息日,公园里也没什么孩童造访,的确适合她这样喜欢晒太阳的人来静静享受时光。
步入公园,月见椿避开有儿童游乐设施的空地,在草坪上找了一棵适合的树——一看就知道靠起来很舒服的那种。
简单清理过树下的落叶后,她从野餐篮里取出野餐垫,仔细铺在树下。
铺完野餐垫,她放好野餐篮,脱下鞋坐下,又从长条束口袋里取出野餐专用的靠枕,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除茶水和小饼干外,野餐篮里还有一本读到一半的书。
至于下午究竟是晒太阳睡午觉,还是喝下午茶,亦或是看书,全看月见椿自己喜欢。
她只要在四点前回去就好——四点是她和太宰约好,练习防身术的时间。
不得不说,太宰真的非常贴心,定的时间完全迁就了她的小爱好。
月见椿浅浅呼出一口气,静静听秋风徐徐擦过树梢,撩起树叶的细微动静。
煦暖日光穿过树荫,与细碎斑驳的影子一起落在她身上,带来深浅不一的适宜温度。
空气中满是草木被太阳晒过后,特有的温暖味道,夹杂了些微秋末的涩意,却并不难闻。
如今这个天气,大部分昆虫和爬行类生物都即将陷入冬眠,不像春夏时节那般活跃,所以树下也还算清静。
虽然和大多数同性不同,月见椿并不害怕昆虫类和爬行类生物,但没有人不乐意少些麻烦,驱赶或是放生这些小动物都需要耗费精力。
难得午后休憩的时光,她不想浪费分毫。
只是,月见椿怎么也没想到,闯入她悠闲野餐时光的,并非这些小生物,而是一只……
“唰——”
头顶奇怪的动静叫月见椿骤然睁开双眼。
她睁眼的刹那,几片青黄色泽的树叶打着旋儿,轻飘飘地落在野餐垫上。
月见椿抬头向上看去,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盈满笑意的鸢眸里。
——一只拥有毛茸茸脑袋的黑猫。
“呀啊——好巧哦。”
黑猫笑着,如此朝她搭话道。
月见椿一愣,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问他,“太宰先生……在树上是……?”
他从蓊郁树冠中探出个脑袋的模样,像极了调皮的猫咪。
“本来今天天气好,我想试试挂在树上自杀来着,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树。”太宰冲她盈盈一笑,就这么挂在树上看她。
“好不容易爬上这棵树,结果卡住下不来了,所以我干脆就在上面午睡啦。”
日光穿过堆叠的枝叶,落在月见椿勿忘草色的双眼里,罩在她白皙的面庞上,缀在她微卷的樱粉色发丝上,给她笼罩上一层叫人心醉的柔光。
光是这样在树上俯视她,就莫名让人生出一种柔软安宁,又令人心尖发软的情绪。
她勿忘草色的双眼里,盛着与秋日全然不同的晴空,好似春日,温柔又宁静。
“诶……?”听到太宰的话,月见椿愣了愣,目光不由得沿着他身体线条,慢慢朝树冠里看,“下不来真的不要紧吗?”
可他看起来不像是被卡住了。
不过他这样,岂不是更像猫了?还是那种猛猛蹿上树,结果因为恐高,反而下不来的猫咪。
太宰嘿嘿一笑,极为灵巧地收回腿,“没事的没事的。”一阵窸窣声响后,他端着一副轻松自在的做派,轻飘飘地落在野餐垫外,“睡了一觉之后就好啦。”
“诶……”
月见椿呆呆地应完声,紧接着就看见太宰身上沾满大小不一的树叶,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她舒展开眉眼,没忍住笑出声来,“呼……太宰先生,树叶。”
“诶?我身上吗?”
太宰仿佛被踩中尾巴的猫,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他撩起风衣衣摆,左抖抖右抖抖,又抬
手拍拍后背,再两手并用地拨弄自己的头发。
像猫猫在甩身上的水珠一样。
……好可爱。
月见椿抿抿唇,努力从太宰身上收回视线。
说起来,是她的错觉吗?
她总感觉,最近碰见太宰的次数有些过于多了。先不提每晚的防身术练习,她去「Freedom」三次,就有两次会碰见他……
“还有吗还有吗?”
太宰如玻璃珠相撞般的活泼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月见椿撩眸看他,就见他颇为乖顺地垂着脑袋,一双漂亮的鸢眼却亮晶晶地黏在她身上。
似乎比刚刚沾在他身上的树叶黏人许多。
心中刚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月见椿就清楚地捕捉到,太宰蓬松卷翘的发丝间直愣愣地杵着几片绿色。
“这里还有。”
她抬手指指自己的头发,试图以此告诉太宰方位。
可不知怎么了,向来聪慧的太宰好似被什么蒙蔽了双眼。他抬手往自己脑袋上扒拉半天,只堪堪拿下两片叶子,完美避开剩下的三四枚树叶。
——光看月见椿的表情他就知道,纠缠他的树叶还在负隅顽抗,好像要跟他奋战到底。
太宰喉结滑动了一个来回,眼巴巴地瞅着她看,“月见小姐帮我拿掉好不好?”
月见椿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旋即好脾气地回答他:“好哦。”
得到答案的同时,太宰不自觉扫一眼因他而掉了一堆落叶的野餐垫,眼底浅显地闪过一丝心虚。
“那我可以上来吗?”
月见椿自然没有看漏。她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太宰如今这个心虚的模样很是可爱。
侦探社的捣蛋专家,从来不是浪得虚名。
“当然。”
月见椿勾起个温和的笑,给出答案。
太宰抬眸瞄她一眼,规规矩矩地脱掉鞋,再快速瞟她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然后……
乖乖先去捡野餐垫上的落叶。
“噗……”月见椿被太宰这副小可怜的表现逗乐,又无奈又好笑地放软声音喊他,“一会儿直接抖野餐垫就好啦。”
要不然怎么说她有一副好脾气呢?换作是国木田独步,一早就冲过来揪太宰领子,抓狂地逮着他怒吼了。
这怕也是江户川乱步会亲近她的原因之一。
见太宰磨磨蹭蹭的,如同干了坏事,心虚而沉默的猫咪,月见椿笑着起身,主动靠近他。
现在太宰在她眼里不是心上人,而是一只调皮捣蛋的猫咪。
——相处时间越多,她在他面前便越自在,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
见月见椿靠近,太宰略略低下头,乖乖将脑袋凑到她身边。
发丝间轻微的颤动过去后,她的声音近在咫尺。
“好了哦。”
三两下摘去树叶后,月见椿转身踩上鞋,打算抖抖落满落叶的野餐垫。
太宰眨眨眼睛,跟在她身后穿上鞋,俯身拿起她放在野餐垫上的靠枕和野餐篮,给她搭了把手。
重新铺好野餐垫后,他在原位上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整个动作透露出一股让人心软的乖巧感来。
看到月见椿重新脱了鞋,太宰也极为自然地褪下鞋,踩上野餐垫,在她身边坐下。
“月见小姐是来晒太阳的?”
“嗯,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嘛,很适合晒太阳。”
闻言,太宰眨眨晶亮的双眼,用满是期待的语气问她,“那那那,我可不可以一起?”
月见椿又是一阵好笑。
他分明已经先斩后奏地坐下了,现在却慢半拍地来问她,多少有些卖乖的嫌疑。
“可以哦。”可她没挑破,反倒给太宰指指她带来的野餐篮,“有太宰先生惦记了很久的小饼干,要尝尝吗?”
尽管她只准备了小饼干,可好在恰好是他心心念念的那种。
……说起来,她最近好像忘记烤小饼干带去公司里了,下周得赶紧烤点去上供……咳,和同事们维系一下感情。
“要!”
太宰给出她意料之中的答案。
然而,他话音落下后,就只是乖乖坐在原地,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发现太宰仅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月见椿无奈地朝野餐篮伸手,取出一只印有粉色绵羊图案的饼干罐。
轻微的“咔嚓”声后,她打开盖子,露出饼干罐中小巧可爱的可可色绵羊饼干。
数只黑脸绵羊堆叠在一起,空气中渐渐多出几分巧克力醇厚的甜香。
“哇——”太宰捧场地发出惊呼,“这就是传说中可爱又好吃的巧克力绵羊饼干!”
月见椿不免被他逗笑,“‘传说中的’……没有那么夸张啦。”
在递出饼干罐的瞬间,她抬头看了太宰一眼,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奇妙的想法。
……他也挺像绵羊的,巧克力色的绵羊。
太宰本人这会儿倒没留意到月见椿的想法。
被她豪爽地塞了一罐子绵羊小饼干,他耸耸鼻尖,嗅嗅空气中饼干特有的甜香,慢慢抬起手。
就在他即将对饼干伸手的刹那,他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悬在半空中的手一僵。
留意到这一点,月见椿从太宰指尖收回视线,默默从野餐篮里拿出一小包湿巾递给他,“如果太宰先生需要的话。”
她差点就忘了,太宰其实很爱干净。
虽然这一点他平时表现得并不明显,大家甚至还经常看见,他不以为意地直接往河里跳,往树上蹿……
但实际上,撇去闹腾的时候,太宰大部分时间里衣着都是讲究且整洁的。除此之外,他头发也打理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无比。
而且,他在吃东西前会去洗手,就算实在没有那个条件,他也要确认自己的手足够干净才会进食。
……像是哪个贵族家庭里养出来的,将某些礼节刻入灵魂的矜贵少爷。
看见湿巾,太宰眼睛一亮,唇边却弯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说话时声音也比平时柔软上几分,“谢谢月见小姐,帮大忙啦。”
似乎还掺杂着几分……小习惯暴露的窘迫和羞赧。
月见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没看太宰拿湿巾擦拭手指的动作。
她清楚太宰的魅力,而这种时候她的抵抗力又一向不高,所以她干脆选择不看。
毕竟太宰拥有一双纤长骨感,手指漂亮得恰到好处的手,光是看着就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
咳。
第26章 第26章“我得努力跟月见小姐打……
挥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法,月见椿低下头,顺手将以防万一带来的小纸篓递给太宰,让他装用过的湿巾。
太宰悄悄瞄她一眼,丢入用好的湿巾,终于对绵羊小饼干伸手。
然而,在即将咬下小饼干时,他再一次顿在原地,眼巴巴地看向月见椿,向她确认,“这次是不是只有月见小姐和我的份了?”
原来他还惦记着这回事。
听到太宰这个问题,月见椿眉眼舒展开来,“是哦。”
其实,她烤完饼干后,本来想送些给与谢野晶子的。
可紧要关头,她猛地意识到,如果她送饼干给与谢野晶子,就不好把中岛敦落下。送了中岛敦,当然也不能落下和他同住的泉镜花,这样一来,二楼的后辈们也都不该落下……
于是她最后干脆谁也没送,就自己带着一烤箱的小饼干来野餐,谁知道还会在这里碰上太宰。
又便宜他了。
“唔——好吃!”占到便宜,太宰满足地眯起双眼,单手捧住脸颊,发出幸福的喟叹,“超好吃——”
“难怪每次乱步先生还要吃掉我那份……”
这么说着,他睁开双眼,一面叹气,一面再度摸了一块小饼干送到唇边,“如果是我,我也要吃掉国木田君的那份!”
“噗。”月见椿噗嗤一笑,为遭受无妄之灾的国木田独步发声,“为什么是吃掉国木田先生的份啦?”
谁知,太宰理直气壮地点点头,“因为国木田君比较好欺负。”
“呼呼……”
听见他这话,月见椿嘴边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总感觉,太宰这个逮着国木田
独步使劲薅的行为……像顽皮的幼猫在通过恶作剧对猫妈妈撒娇,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想到这里,她唇边的笑更深了几分。
她轻咳一声,从野餐篮里取出两只保温杯,往杯里倒出一半红茶,又顺势添上一部分热牛奶。
热牛奶是她今天想换换口味,红茶和奶茶轮着喝才带来的,结果却歪打正着,替太宰多带了只杯子。
“给。”
“啊,谢谢月见小姐。”
接过杯子后,混有奶香的醇厚茶香便愈发明显,太宰本能地嗅了嗅,“好香——”
这么感叹完,他没什么犹豫地就着奶茶,细细品尝起巧克力饼干来。
只咬了一口,他便停下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饼干喃喃,“配上奶茶之后更好吃了……”
下一瞬,太宰抬眸迎上月见椿的视线,露出仿佛缀满碎星般的晶亮眼神。
“月见小姐是难道是天才?”
听到他夸张的夸赞,月见椿被他逗乐,笑得肩膀耸动。
见她笑,太宰的语气却倏然低落下来,“可是这么一想,我的那份小饼干居然被乱步先生吃了那么多次……”
“但好像也要不回来……”
月见椿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结果他只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如此妥协了。
她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
他还真的在考虑怎么要回来啊?
她正这么悄悄吐槽着,却不曾想,这把火下一秒就烧到了她身上。
太宰的语调再度活泼起来,“那我只能努力跟月见小姐打好关系,争取能获得‘加餐’咯?”
诶……?
月见椿眨巴眨巴眼睛,满脸迷茫: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不是和她关系好就能吃到小饼干的呀?
“不可以吗?”
太宰眨着眼睛问她,她却不知道,他是在问前者还是后者。
“……可以的吧?”
太宰眯起双眼瞅她,“怎么连月见小姐自己都不确定啦。好狡猾——”
“但是之前不是说,下次会单独留一份给太宰先生嘛。这个不算数吗……?”
月见椿急中生智,故意含糊了太宰抛给她的问题。
嗯,供一份也是供,供两份也是供,不就是把“贡品”分成两份嘛,这事她熟。
“是哦。”
太宰恍然。也不知道究竟看没看出她的小把戏,总归他没再追问。
小饼干的话题告一段落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靠在靠枕上晒太阳,享受着难得闲适的安宁。
月见椿选的这棵树树干粗壮,加上她带来的靠枕,靠下他们两人不成问题。
虽然他们的关系暂时还没好到能靠在一起的地步,但仅是一人占据靠枕的一端也已足矣。
暖烘烘的温度,再加上和煦的轻风,月见椿听着树叶轻微的沙沙响动,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敏锐留意到她的困倦,太宰悄悄阖上饼干罐,刻意没和她搭话,就只是安静地守在她身边,好让她能小憩一会儿。
然而,太宰怎么也料不到,月见椿睡着后,会毫无防备地往他方向一歪。
被她的动作惊到,他下意识往她的方向挪了些,却叫她侧脸恰巧落在他肩头,整个人也几乎倚在他身上。
“唔……”
“……!”
许是被他的肩膀磕得有些疼,月见椿无意识地低吟一声,却叫太宰的心骤然提起。
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半分,原本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
纷杂的心绪好似绵羊卷翘的毛毛,打结缠绕在一起,越是着急,越难理清。
太宰顿了半晌,直到听见月见椿的呼吸逐渐绵长而稳定,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感受到从右半边身体传来的体温,他眼神微闪,悄悄瞄她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
他鼻尖是不算陌生的木质玫瑰味儿。
温和沉稳,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美,全然不叫人厌烦,只觉得一阵安心。
就像她一样。
太宰喉结滚动了一个来回。
他抿抿唇,小小地偏过头,去看靠在他肩头熟睡的月见椿。
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以及微微翘起的樱色发丝。
她睫毛卷翘,此刻乖顺地垂着,恰好盛了几分被枝叶割碎的日光,看起来亮亮的,分外吸睛,勾得人心痒。
太宰默默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凝视前方。
可没过多久,轻风拂过,他视野一角骤然多出一丝樱色。
“……”
终于,太宰放弃般低下头,再一次去看月见椿。
她本人睡得舒坦,可她樱粉色的发丝翘着,被风吹动后,似是和他脸侧的头发纠缠在一处,半天也没分开。
骤然感知到日光照到耳朵上的热度,太宰不耐地撇撇嘴,抬起左手摸摸泛红的耳尖。
他移开视线,被倚着的身体却没挪动半分。
……她也太没警惕心了-
月见椿睡了个好觉。
她睡眠质量极好。一旦睡着,身体就会主动屏蔽周遭的影响,让她不受任何干扰地睡个好觉。
“唔……”
她揉着眼睛醒来时,看见周围一片略带微黄的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披在身上的外套滑落,月见椿才呆呆地低下头,朝风衣外套看去。
看见这件眼熟的沙色风衣,她慢慢回忆起现状。
她记得,她是在公园晒太阳来着,睡着之前,她还碰到了……
太宰先生呢?
她心头刚冒出这样的疑问,太宰的声音便恰到好处地响起,“下午好,月见小姐看起来睡得还不错?”
他嗓音带笑,被秋末午后柔和的光线衬得极为温柔。
“差不多该回去,准备练习防身术了哦?”
“啊……”月见椿抿抿唇,没忍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慢半拍地回应他,“下午好。”
她声音里泛着一丝还未彻底清醒的温吞绵软,叫她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柔软的味道,煞是可爱。
太宰压下心头涌出的情绪,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细细替她收拾好保温杯和饼干罐,“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唔,没有了。”
月见椿拍拍脸颊,好叫自己迅速清醒过来,加入收拾野餐垫的行列。
可他们才收好东西……
“嘿咻!”
太宰便独自拎起她带来的野餐篮和靠垫,笑眯眯地抢过话头,“怎么也不可能让月见小姐自己拎嘛,反正要一起回去不是吗?”
“而且月见小姐还请我吃了小饼干,就当是报酬啦。”
被他这么一说,月见椿只好松口,“那就麻烦太宰先生了。”
“交给我吧!”
太宰笑得眉眼弯弯。秋风静静撩过他风衣衣摆的一角,在空中卷起柔软的弧度。
这个时候,月见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宰如今穿在身上的这件沙色风衣……不久前还披在她身上,陪她睡了一个黑甜的午觉。
“月见小姐?还没睡醒吗?”太宰笑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要回去了哦?”
“啊,好!”
月见椿握紧手指,跟上太宰的脚步。
一直到今天的防身术练习结束,一个人在家时,月见椿飘忽的思绪才彻底回笼。
——她好像跟太宰一起,待了一整个下午?
迟钝地认识到这一点,她捏着勺子的手一顿。
旋即她右手慢慢抚上心口,认真地去感受自己此刻的情绪。
有一种一下子拉近了距离的感觉。
还是他主动的。
……有点开心-
一周过后,太宰用实际行动向月见椿证明,这样“拉近距离”的巧合远远不止一次。
偶然在网上刷到河流潺潺的流水声后,月见椿就一直盘算着亲自去听一回。
周日下午,见
天气还不错,她带上水杯等东西,临时决定去附近的鹤见川听听河水声。
谁曾想,等她抵达目的地,首先吸引她注意的,并非泛着粼粼波光的鹤见川,而是杵在河边,手里还拿着一根细长树枝的太宰。
“咦……太宰先生?”
听到有人喊自己,太宰扭回头对上她视线,“诶?月见小姐?”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不似作伪,“下午好呀。”
他说着,对她挥了挥手中的树枝。
因此,月见椿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集中到树枝上。
“太宰先生这是在……”
太宰脆脆地“嗯”了一声,给出答案,“在钓鱼哦。”
他边说,边比划着手中的树枝鱼竿,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发力点,好将它抛进河里。
“国木田君特别喜欢钓鱼呢,所以我想钓一条大家伙上来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诶……”
看着太宰兴致勃勃的模样,月见椿愣愣地应声。
福泽谕吉和国木田独步喜欢钓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这是又突发奇想来的哪一出?
不过现在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
“说起来,鹤见川能钓上来鱼吗?”
“……诶?”
被月见椿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问倒,太宰浑身一僵,捏着树枝钓竿和她面面相觑。
第27章 第27章她比任何时候都确信,她……
最终,太宰低头看看他跟前静静流淌的鹤见川,语气里掺杂了几分迟疑,“有……的吧?”
……他本人看起来也不是特别确定。
月见椿刚往太宰的方向迈开步子,就听见他陷入回忆的声音,“我上次入水的时候……”
“好像,是有看见鱼。”
他是用这种办法确定的吗?
不愧是猫……咳。
月见椿张张嘴,半天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默默将吐槽咽回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愧是他。
结束有没有鱼的话题后,太宰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月见小姐是来这边晒太阳的?”
“算是吧。”月见椿点点头,给他看她带来的折叠凳,“也想试着听听鹤见川的河流声。”
太宰长长地“哦——”了一声,拇指和食指相触,在嘴上划拉了一下,拉上不存在的拉链,“那我安静一点!”
他这句话的音量立刻比刚刚小了许多。
只是马上,他又亮着一双鸢眼看她,扑闪两下,伸出左手给她指指他旁边的位置。
月见椿轻缓地眨眼。
她来时就看见了,鹤见川岸边左一丛右一丛地长着杂草,只有太宰摆有小矮凳的附近看起来“秃然”一些。
因此她没有拒绝他,而是继续迈步走到他身边,在他的小矮凳旁边轻轻放下自己带来的折叠凳,张开,然后坐下。
愿望得到满足,太宰笑得双眼弯弯,唇边也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看起来有些孩子气,却分外可爱。
太宰没再说话,而是安静地将缀有树叶的树枝往河里抛,试图空手套白狼。
“咻。”
树枝顶端没入河水的声音消失后,月见椿双手托腮,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就在她身侧的太宰。
人的适应力好强。
她好像,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地就突然冒出来了。
明明她之前还想着,绝对要和他好好保持距离呢。
……说起来,以她的角度而言,她的距离似乎还保持得好好的,只是太宰在有意无意地靠近她。
虽然她搬进员工宿舍之后,他们之间的物理距离拉近,周末会偶遇也是常事,去「Freedom」更是他的自由,会撞上也正常……
更别说还有防身术的“师徒关系”在。
可是月见椿觉得,她应该没感觉错:她偶遇太宰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很多。
该不会是他在刻意制造偶遇吧?
但有一点她想不通:太宰又是怎么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去超市、什么时候去公园野餐、什么时候来河边的?
就好比今天,她完全是心血来潮,临时决定的行程。
就连江户川乱步都没有神棍到这个地步。
——不,江户川乱步似乎可以做到。他可以根据她平时的行动轨迹,以及生活习惯和爱好,推理出她可能去的地点……
……那也不可能精确到某个具体时间段吧?太宰可是一开始就出现在这里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月见椿悄悄偏过头,朝太宰的方向看去。
然而她目光的落点,却并非修长的双腿,而是一张眸色温柔,唇角微掀的脸。
撞上她视线,太宰唇边的笑深了几分。他坐在小矮凳上,将右手握着的树枝换到左手,右手微蜷,竖着挡在唇边。
他水润殷红的唇一张一合,柔软的唇肉被挤压成不同的形状,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不知是担心吓跑鱼,还是担心影响她听河水流淌的声音。
可此时,月见椿的注意力尽数放在他开合的嘴唇上,哪里还顾得及什么河流声。
她好半天才从他红润的唇上移开视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刚刚比的口型是什么意思。
「月见小姐在想什么?」
月见椿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在想你笑得真好看”什么的,这句话她绝对不可能说出口。
「没什么。」
分辨出她给的答案,太宰俏皮地眨眨眼睛,骤然一笑。
他眉眼间攀上的笑容昭昭而夺目,比河面晕开的金光还要耀眼几分。
他笑着看她,翘起的唇又轻声比出几个口型。
「月见小姐骗人。」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月见椿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跳得飞快。
她轰鸣的心跳声盖过风声、河水细微的流淌声,炸得她一阵眩晕,却又好似风如惊鸟掠过般吹皱河水,叫耀着斑驳金光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
一如她本该平静的心绪。
这一刻,她眼里只看得见他。
这段时日逐渐趋于寻常和寂静的感情,似乎因为他一个简单的笑容而再度汹涌起来。
她……
月见椿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清楚。
她的确是喜欢太宰的。
真奇怪啊,他明明只是那么笑了一下。
月见椿浅浅呼出一口气,双手在身前交叠,偏着头冲他弯弯双眼。
「没有哦。」
她不知道,她眼睛里除一如既往的柔软笑意以外,还装着满满当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欢。
灼热又温柔,撩得人心弦一颤,最终却只叫人感受到无尽的暖意和心动。
捕捉到这一点,太宰鸢眼中快速闪过些什么。他张张唇,刚想说些什么,左手握着的树枝却动了。
“!”
他条件反射地拉动树枝钓竿,却只扯上来一截空荡荡、光秃秃的树枝。
是的,就连树枝那头仅存的树叶也不见了。
“……”
盯着还在滴水的树枝,太宰陷入沉默,旋即飞快地偏头看月见椿一眼。
被他这个委屈巴巴的眼神一看,月见椿实在没忍住,笑得双肩耸动。
被她的笑声带动,太宰也跟着笑出声来。
他握在手里的树枝重新坠入河面,随他的笑而微微震颤,在河面勾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在近乎泛成海的柔软日光里,他看着月见椿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长睫半敛。
……他好像。
太宰喉结滚动。
耳尖被太阳晒得烫烫的,叫他心头莫名浮动起一片躁动的情绪-
最后,太宰还是一条鱼都没能钓上来,难得颠覆了月见椿的认知——她总感觉太宰做什么都能成功,他这回的失败着实让她惊讶。
回去路上,她一直笑着听他气哼哼地抱怨国木田独步,抱怨今天不够知情识趣的鱼,听他时不时用柔软俏皮的语调对她撒娇……
月见椿安静地充当倾听者,却不妨她心绪暗暗涌动。
他好可爱。
……好喜欢他。
等两人抵达员工宿舍,道别,各自回家,月见椿才站在玄关,抬手摸摸她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的心脏。
如果没感觉错,她是不是,比以前更喜欢他了……?-
但月见椿调整情绪的速度一向快——这也是她从祖母过世一事中被动领会的能力。
想起和与谢野晶子的约定,她拍拍脸颊,换上家居服,围上围裙,动手做晚饭。
月见椿和与谢野晶子约好,周末的两顿晚饭她们一起吃,周六与谢野晶子负责,周日她负责。
今天便是周日。
做好与谢野晶子爱吃的烤鳗鱼饭后,月见椿便给好友发消息,喊她来吃饭。
两人熟识已久,相处也足够自然随便。
最初一口的赞叹过后,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闲聊。
“说起来,你和太宰最近还好吗?”
“诶?”
月见椿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显,“还好哦……?”
与谢野晶子“唔”了一声,随意点点头,“他应该没有耍赖不教你吧?”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
月见椿小小地松了口气。
她喜欢太宰接近两年,却一直没告诉与谢野晶子,不过是因为她隐约感觉到,好友似乎不是很喜欢太宰。
她看得出来,好友的这份不喜不仅源于太宰一开始对待生命的态度,还有……
——月见椿知道与谢野晶子的那段过去,同时,她也在得知太宰和森鸥外的关联后,彻底明白了好友对太宰观感微妙的缘由。
尽管近一年来与谢野晶子已经处理好了情绪,如今对太宰也像看待普通同事,可月见椿在最开始就选择了隐瞒,现在她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对好友开口。
她也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对太宰的感情。
她总觉得,如果她清楚地对旁人说出这份感情……埋藏许久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会彻底暴露在旁人眼下。
并且还会给她一种莫名的……她在当面对太宰告白的感觉。
“没有啦,太宰先生很负责哦。”
月见椿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回答道。
“那就好。”与谢野晶子咽下柔嫩的豆腐,含糊接话,“虽然他有时候表现得不太靠谱,但就像国木田说得那样,在对待女性这方面,他做得还是到位的。”
“是啊。”
这的确是实话。
在月见椿慢慢熟悉防身术后,太宰对她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手下留情。
尽管把她撂倒在地时,他还是会减轻一些力道,但到底不会像最开始那样,让她感受不到半点儿落地的冲击力了。
这是好事。
至少说明她在防身术上,有在慢慢得到他的认可,所以他才会一点点收回保护她的“羽翼”。
提到这个话题,与谢野晶子突发奇想,“改天我们打一场?”她抬头,去捕捉月见椿的视线,“教人不太行,但如果要对练,我随时奉陪哦。”
“好呀。”月见椿爽快应下,“晶子要手下留情哦。”
与谢野晶子睨她一眼,“还没开始你就求饶了?”
“毕竟是超级厉害的晶子大人嘛,在下甘拜下风——”
“噗——”
两人闹作一团。
笑语间,月见椿脑海中倏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希望以后,也不会有她用到防身术的机会。
第28章 第28章自杀同好会事件、遇袭。……
这天午休时,月见椿和长崎水穗、仓林结花一起,去茶水间热便当——调查员们似乎因为上午接到的某个委托而忙碌,与谢野晶子也因此没和她约饭。
“这次的委托听起来有够复杂的……”
站在微波炉前,长崎水穗长叹一声。
“诶?这次的委托?”
月见椿愣愣地接话——她上午在忙着核对之前归档的资料,并没有留意同事们的动静。
看她一脸迷茫,仓林结花微微一笑,“啊,月见工作的时候注意力超级集中,所以没听到吧?”
“今天临时来了一位委托人……”
休息时小小地八卦一番,这对侦探社的事务员们来说是常事。
毕竟作为侦探社的文职人员,她们需要负责接待委托人,和市警军警方面做好情报对接,甚至是后续报告的归档等等。
即便有些委托需要保密,可作为经手人员,她们会知道委托的具体内容或者情报是正常的。
只要不泄露情报,私下跟同事聊聊八卦也没关系——她们入职时也有签相应的保密协议-
今天上午拜访的委托人名叫谷内尚树,是一名大三的学生。他会来侦探社是因为他的朋友,竹之下泰一失踪了。
“是这样的……我朋友泰一,竹之下泰一他……失踪了。我想拜托你们找到他。”
不等谷崎润一郎问些什么,谷内尚树便磕磕绊绊地诉说起缘由和线索来。
起因是作为合租室友,也作为他朋友的竹之下泰一最近遭逢家庭变故,因此而精神萎靡,一蹶不振。
谷内尚树安慰他多次却没有任何效果,只能静静陪伴在对方身边。
可是这几天里,谷内尚树却发现竹之下泰一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他总是会在某些时候露出奇怪而微妙的笑容。
例如他在家做炸物时,竹之下泰一总会幽幽盯着锅中沸腾的热油,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谷内尚树总有一种,下一秒对方就要一把抢过锅柄,直接将热油泼在他身上的错觉。
再例如,他拿菜刀切东西的时候,竹之下泰一也会用类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似乎生怕他切不到自己的手。
谷内尚树担心害怕的同时,选了几个适当的时机试探对方。
但是,他的试探总是被竹之下泰一粗暴地打断和否定。
某个极为偶然的情况下,谷内尚树无意间瞥到了竹之下泰一的手机桌面。
他手机桌面上大剌剌地躺着一个快捷跳转图标,名为“自杀同好会”。
谷内尚树还未看清,竹之下泰一便匆匆收回手机。
他也不敢拿这件事问好友,怕他真的被刺激到当场自杀,只好自己暗地里调查这个所谓“自杀同好会”的事。
谷内尚树调查许久,最终在一个奇怪的论坛上找到了“自杀同好会”的链接。
网站画面黑黢黢的,点缀着深浅不一的暗红色溅射形血迹,看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为了朋友,也为了自己的安全,谷内尚树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失意的自杀者注册网站,想看看这个“自杀同好会”究竟是什么。
可深入了解后,他猛地发现,这个同好会居然在谋划集体自杀——或者说,是以他杀的形式来帮自杀者完成自杀的,“互帮互助”行为。
至于里面宣扬的什么“无痛自杀”、“尝试了割腕却一点都不痛,浑身轻松”、“就像睡了一觉”之类的言论,谷内尚树都没理会。
他不清楚竹之下泰一已经进行到哪一步,想阻止对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在他这么犹豫的时候,竹之下泰一失踪了。
听完谷内尚树的叙述,谷崎润一郎点点头,像闲聊般问他,“所以谷内先生没有报警,而是选择来拜托我们调查?”
“我在学校报了警,也跟警官说了自杀同好会的事,但是……”
说到这里,谷内尚树叹了口气,显然对市警有些失望,“那个网站并不是最近设立的,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直没人报警。我担心会是警方也解决不了的事件,听说武装侦探社非常有名,所以才……”
“谷内先生有告诉市警,那个自杀同好会的网站吗?”
“有的,我还提供了一些里面的……自杀者的留言截图。”
“好的,事情我们大概了解了,之后也会由我们和市警方面进行对接。如果有任何消息,我们会再联系您。”
“……麻烦你们了。”-
谷内尚树离开后,旁听的太宰第一个蹦起来,“居然还有这种同好会!”他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简直就是为了我而存在的!”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
上门调查吧!”
中岛敦眼疾手快地拽住他,弱弱劝道,“太宰先生,那很可能是个犯罪组织……”
“上门调查!你说得倒轻松,没仔细听委托人的话吗!”国木田独步拿起自己的手账本,狠狠往太宰背上一敲,“我们现在的线索只有网站,到哪儿去上门调查!”
太宰骤然绷直身体,像只天妇罗炸虾似的原地弹跳起来,“呜啊!国木田君好凶哦——”
国木田独步额角抽动。他握紧拳头,努力做了个深呼吸,不再理会吵闹的搭档,而是看向谷崎润一郎。
谷崎润一郎正在努力攻克自杀同好会的网站,试图获取一些情报——他最近才开始学习黑客技术,恰好能拿这个网站来练练手。
令人可惜的是,自杀同好会的管理员拥有一定的编程基础,谷崎润一郎没能找到漏洞所在。他失败后,一行人决定联系前社员,田山花袋问问情况。
然而……
国木田独步挂断电话,拧眉给出一个不凑巧的消息,“花袋说,他临时被请去帮忙,大概要下午才能回来。”
——尽管田山花袋的原话是,他连芳子一起,被政府卷铺盖抓壮丁帮忙去了。
中岛敦迟疑地开口,“也就是说,在花袋先生回来之前,只能我们自己来?”
“……确实是这样。”
于是几人只好临时注册网站,试图在网站的留言中找出一些线索。
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是,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太宰便凭借各种奇怪自杀发言,对《完全自杀手册》的追捧,以及对无痛死亡的追求,奇妙地在自杀者中积累了人气。
也许是因为他过于新颖的发言给自杀者们造成了冲击,临近午休时间时,忽然就有一个名为「管理员」的用户私信他,给他发来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
「你也觉得无痛死亡才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追求吗?」
「当人用刀划开自己的皮肤,露出其下的血肉,听着血液汩汩滑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坏东西一点点消失,身体逐渐变得轻松的救赎时……」
「那是怎样莫大的喜悦和无上的荣耀啊!」
「我很看重你,绷带君。」
「绷带君」就是太宰的用户名。
太宰盯着管理员发来的信息看了数秒,还未开口,便突然听见谷崎润一郎哑着声音喃喃。
“无上的荣耀……”
他抬眸,恰巧看见围在他身边的谷崎润一郎顶着一张呆滞的脸,右手摸向桌面上的笔筒,精准握住其中的美工刀。
“!”
国木田独步也留意到了谷崎润一郎的不对劲。
“谷崎!”
他按住谷崎润一郎的刹那,太宰也神色凝重地握住谷崎润一郎的手腕。
只一秒,谷崎润一郎便蓦地回神。
他右手一松,美工刀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诶……?”
他狐疑地看看自己分别被太宰和国木田独步握住的手,“我刚刚……”
显然,他还留有适才的记忆。
“刚刚那个……是异能?”国木田独步眸色渐深。
太宰松开手,呼出一口气,给出肯定的回答:“不会错,是异能。”
“但为什么每个人都看了,只有我……”
发觉谷崎润一郎的神色有些疲惫,国木田独步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谷崎,你昨晚几点睡的?”
“啊……啊,这个……”听到这个问题,谷崎润一郎默默移开视线,“嗯……十二点。”
他们对面那桌的与谢野晶子插话,“是一点吧?我能听见声音哦。”
“呜……!”
任谁都能从谷崎润一郎心虚的反应看出真相。
“精神疲惫的人可能会被这个异能控制……另外,或许还要加上意志不坚定的人。”
精神萎靡或是失常的自杀者赫然在此行列。
读出国木田独步未说完的话,太宰点头,“应该是暗示类的异能。”
“想必「管理员」就是通过这样的能力,让那些渴望死亡的人忽略痛觉,渐渐走向死亡的吧。”
和搭档三言两语地推断出结论后,太宰掐着时间,按套路给「管理员」回复了一句“居然完全不痛”。
「是吗,是这样啊……绷带君也是被天意选中的人……我很期待你加入我们。」-
讲完隔壁办公室的事,仓林结花叹了口气,“但是套话的效率太低,所以国木田先生他们现在去花袋先生家等他回家,想做两手准备来着。”
“诶……”月见椿适时感叹了一声,“还有这样的委托啊。”
“是啊是啊,不过那个网站,总有一种‘太宰先生终于大显身手了’的感觉呢。”仓林结花笑着打开微波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长崎水穗接话,“我觉得不是。”
“噗……”月见椿将自己的便当盒放进微波炉里,“毕竟是太宰先生嘛。”
虽然她能料到国木田独步会很头痛,但她到底不参与调查,和往常一样当个八卦听一耳朵,也就过去了。
至于另一边……
太宰等人已经抵达田山花袋家。
尽管田山花袋叫他们一阵好等,但他到底没有失约,赶在三点多成功到家。
只是田山花袋碰上了和谷崎润一郎一样的问题——登上网站刚调查到一半,他便自顾自地从棉被里起身,转头要往外走。
“花袋!”
国木田独步出声喊他,却仍然没止住他的脚步。
见状,太宰伸手在田山花袋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啊……”
眯着眼的田山花袋瞬时清醒过来。
中岛敦轻声猜测,“花袋先生也中招了……?”
“看样子是的。”
国木田独步看看一脸疲惫的田山花袋,头痛地叹了口气。
有哪个技术宅不熬夜的?更别说人家才刚结束另一边的委托,这会儿的确精力有限。
于是,最后就演变成了……
太宰垮着一张脸,将手放在田山花袋脑袋上,好让对方可以不受管理员异能影响,安安静静地破解网站。
好在田山花袋本身的黑客技术也不错,不用完全依托于他自己的异能。否则太宰这么一直按着他,他也没办法干活。
最终,田山花袋棋高一着,成功查到了管理员,日高晃三的所在地。
他调出大部分日高晃三和他人的聊天记录,发现他并没有组织谷内尚树所说的“集体自杀”,反倒经常利用自己的异能唆使暗示人自杀。
这也就意味着,“杀人者”从来只有日高晃三一人,其余情报应该都只是他抛出的烟雾弹。
拷贝下聊天记录后,国木田独步立刻通知市警,拜托市警方面安排人手,去救助或看管那些即将实行自杀计划的被害者们。
最后……
中岛敦的目光停留在竹之下泰一的所在地上,“这位竹之下先生,离管理员很近?”
日高晃三的名字有些拗口,他们还是更习惯叫犯人的用户名。
“目前还不知道管理员的异能是只能以网络为媒介使用,还是能直接面对面使用。”国木田独步语气沉稳地给后辈解释,“所以竹之下和管理员都由我们来解决。”
国木田独步更倾向于,这个精神暗示类的异能需要通过媒介使用——否则按管理员那个神神叨叨的性格,怎么会安然龟缩在网络的一角?
恐怕早就被特务科抓起来了。
刚说完,国木田独步余光就瞥见太宰正拿着手机,似乎在干什么。
他不由得出声喊他:“太宰!你这家伙有在认真听吗?”
“有没在听——”
“喂!!”
太宰抬眸分给国木田独步一个嫌弃的眼神,“国木田君不要吵嘛,我在跟月见小姐请假啦!”
“啊、啊……哦。”
见搭档乖乖闭嘴,太宰低头,继续打字。
「月见小姐,今天晚上我要去处理委托,所以防身术要暂停哦。」
「好,太宰先生路上小心。」
「(黑猫点头.g
if)」
盯着发出去的表情包数秒,太宰终究还是没告诉月见椿,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离她原来的家很近。
说了反而会让她担心-
可惜的是,世界上就是有诸多巧合。
回复完太宰请假的消息,月见椿收好手机,下意识瞥向电脑右下角,查看时间。
17:50
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但今天下午工作不多,她已经摸了好一会儿鱼了。
现在晚上又一下子多出一个小时左右的空闲时间,再加上明天是周六……
月见椿眨眨眼睛,心中冷不丁冒出一个绝妙的安排——既然有时间,晚上迟一点睡也没事,她不然干脆回老房子那边,把这几天一直惦记着的书拿回来?
……虽然她的小书架承受了许多不可承载之重,但“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那几本书她越想越觉得应该带过来,就再勉强它一下吧?
打定主意,月见椿自顾自地点头,又在心中思索今天的晚饭该怎么解决-
太宰等人驱车前往田山花袋查到的地址,上门探查情况。
从聊天记录中他们得知,竹之下泰一会失踪,正是源于管理员对他的唆使。
「一个人上路,你甘心吗?」
「你说你朋友很担心你,想拉你一把……」
「如果他真的把你当作朋友,他一定很乐意陪你一起踏上归途,对不对?」
「要不要试试藏起来,看看他对你的真心?不难的,等他找到你,就是你们一同启程的时刻……」
尽管这段话仍然充满微妙的中二感,可事实证明,竹之下泰一的确听从了管理员的唆使。
太宰等人此番的任务,就是保证竹之下泰一的安危,再顺便制服管理员,交由特务科处理。
“咦,这边不是……”
坐在副驾驶位,发现周围的风景似曾相识,中岛敦不由得喃喃出声。
“嗯,是月见小姐家附近呢。”
太宰坐在后座接话。
国木田独步则继续目不斜视地开车,“之前我就觉得这边的一户建特别多,但格外冷清……”
“搞不好有那种东西?”
听出太宰加的重音,国木田独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车却依旧开得稳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我是说!这么冷清,管理员会躲在这个地方也不奇怪!”
可即便他这么反驳,也无法掩饰他语速兀然快上不少的事实。
中岛敦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的,“还好椿小姐搬家了,不然和拥有那种异能的异能者待在一个区域……”
他这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但另外三人也都知道他未尽的话语是什么。
——即便月见椿本人意志坚定,不容易被管理员蛊惑,但她若是真的成了管理员的目标,对方大可以暗示其他人对她下手,然后再对她……
轻微叹息后,国木田独步确认了一番前面的路标,“花袋,竹之下的位置有变化吗?”
“暂时没有。”
田山花袋裹着棉被,抱着笔记本电脑如此回答道。
“管理员呢?”
太宰接话的同时,抬手按到田山花袋头顶。
“……”
被太宰这个举动无语到,田山花袋梗了梗,却没说什么,而是眼疾手快地查看管理员的所在地,“也没有。”
得到答案,国木田独步有了论断,“花袋留在车上,其余人跟我下车。”
“先确保竹之下的安全,其余见机行事。”
“好!”
“知道啦。”-
图方便,月见椿打算在老房子附近的便利店买便当,以此作为晚饭。
毕竟现在她的微波炉在员工宿舍,如果拎到家便当冷了,她也没办法加热。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去便利店随手买了份便当就直接回家,全然未觉某个不知何时,悄然黏在她家院门上的东西-
悄声无息地制服竹之下泰一,并由太宰解除管理员对他的控制后,国木田独步给竹之下泰一捆上塑料扎带,防止他醒来后做傻事。
就在一行人打算顺着管理员的定位,直接摸上门调查时,不知为何一直沉默着的太宰毫无铺垫地开口。
“在那之前,我想去月见小姐家看看,可以吗?”-
月见椿吃完晚饭,收拾好垃圾,便去二楼书房,去拿她打算带去员工宿舍的书。
将三本书放进随身带的帆布包,她最后看一眼缺了不少书的书房,安静锁上门,下楼。
她来到一楼厨房,拎上垃圾袋,缓步往玄关走。
穿上鞋,月见椿轻轻按下门把手,再抬手关掉玄关的灯,打算离开。
“啪。”
灯灭的动静像是什么古怪的信号,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防盗门猝然被人拉开。
室外的光线猛地挤进来。
月见椿瞳孔一缩,险些被拉开的门带倒。
余光瞥见陌生的人影,她即刻稳住脚步,率先扔出手中的帆布包和垃圾袋,砸向对方,为自己争取时间。
——手机和钥匙都在她口袋里,帆布包里除三本书、便当盒和手帕等日常用品外没有别的东西。
见陌生男子条件反射躲避,月见椿伸手拽门,却猝不及防被对方拽住手腕。
“……!”
她来不及思考,假意后退,下一秒又借助青年拉她的力,欺身上前,迅速抬手,用手肘攻击对方头部。
“咚”的一声闷响后,陌生青年拽着她的手一松,整个人仰倒在地。
月见椿身体一晃,立时扶住防盗门,再愣愣地看陌生人一眼。
几秒内危机解除,她心里反倒有些迷茫:这人怎么进来的?接下来,她是应该把他捆起来吗……?
就在她有些着急,却又不知所措的时候。
“月见小姐!”
这段时间里,经常陪伴她的声音出现了。
第29章 第29章“行动时,我们最好有肢……
太宰和中岛敦一同打开车门冲下来。
刚刚月见椿制服歹徒的果断模样仍然残存在他们视野里,可他们却结结实实出了一身冷汗。
国木田独步冷静地停好车,随后摸出塑料扎带,即刻冲到倒地的陌生青年身边,将他牢牢捆上。
太宰则提前碰了一下青年的手背,用以解除管理员的异能——他确信,这名青年是管理员派来的。
“椿小姐,你还好吗?”
中岛敦扶住月见椿,轻声问她。
闻言,太宰抬眸看她一眼,半敛的鸢眼中浸满担忧。
“我……还好。”月见椿深深地吸了口气,尽管她现在还有些四肢发软,但的确没受伤,“就是还没缓过来。”
中岛敦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国木田独步面色凝重地扫一眼完全打开的院门,“如果刚刚不是太宰坚持说要来这边看看……”
而此刻,太宰已经重新走向院门口,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却只是收回手,什么也没做。
见状,国木田独步顺势给月见椿解释,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恰在这时田山花袋裹着棉被下车,和太宰一起往里走,徒留昏迷的竹之下泰一在车中。
“是管理员的手笔。”
说话时,太宰不动声色地看月见椿一眼,见她呼吸逐渐平缓,整个人也慢慢冷静下来,他悄然松了口气。
“按月见小姐刚刚的关门速度,被砸到之后,这个人不应该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
他们看得清楚,月见椿的帆
布包并不轻。
国木田独步眸色一凛,“所以只可能是他没有感觉到相应的疼痛。”
只不过最后,月见椿那一记肘击不仅用尽全力,还借了他本人拉扯她的力,所以给他造成的冲击还是成功让他晕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在客厅内坐下后,月见椿差不多理清了现状。
她的心情稍微有些微妙,开口时却直指重心。
“……盯上我的,是那个网站的管理员?”
太宰嘴唇抿成一线,微微点头,“门口多了一枚窃听器。”
管理员估计是以此判定了她的行踪。
就算她已经搬家,他也没有放弃盯着她。
而且这件事一出……说明之前,月见椿家门口的窃听器和摄像头,也极有可能是管理员暗示他人放的。
他们抓到的,不过是替罪羊。
——她一早就对方被盯上了。
“窃听器?”
月见椿神色惊疑不定:她压根没发现这件事。
田山花袋恍然地喃喃:“所以刚刚太宰才叫我屏蔽周围的信号啊……”
是为了干扰窃听器,防止管理员知道他们的存在。
但太宰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人解答田山花袋的疑惑,太宰正忙着给月见椿解释窃听器。
“之前一直没和月见小姐说,其实……”
他尽可能用温和的声音,给她说明之前她把他带回家时发生的事。
他本来不想她知道,但现在……
听完太宰的话,月见椿再度呆在原地,“也就是说,那个管理员早就……”
没有人接话。
任谁都猜得到,如果她不搬家,也不努力学习防身术,总有一天会被管理员真的得手……
可她的惊讶只持续了数秒。
下一瞬,月见椿正了正神色,提出了一个令人有些意外的问题。
“可以利用这一点抓到他吗?”
——没有实际的证据,即便知道犯人是谁,他们也无从下手。
这也是江户川乱步没有加入这次委托的最根本原因。
他们需要证据。
更何况如今除了“教唆”,这名管理员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人。
他甚至可以咬死说,他本人并不清楚自己拥有异能,一切都是巧合。
除非有决定性的证据,或是直接抓到现行犯。
中岛敦呐呐地接话,“椿小姐说的‘利用’是指……?”
他没敢深想,月见椿却直白地说出最简单的答案:“我做诱饵。”
“椿小姐!”
“还是太危险了。”
“可以一试。”
三人不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却只有太宰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太宰的声音被国木田独步衬得分外冷静,“但不是月见小姐一个人。”他说着话音一顿,“我和她一起。”
“诶……?”
月见椿和中岛敦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田山花袋抱着笔记本电脑,没敢吭声。
国木田独步倒是冷静了一些——有太宰在,月见椿的安全就有保障,太宰不会让处于弱势的人受伤。
“从上午谷崎君清醒后,管理员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这一点来看,他只能通过反馈来判断,自己的异能是否使用成功。所以他现在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或许以为他派来的人已经得手。”
太宰偏头看月见椿一眼,“为了不留下明确的犯罪记录,管理员大概会让月见小姐从‘被迫’成为‘自愿’。”
尽管这只是猜测,但管理员怕是已经用这个方法……得手了不少次。
“在受到惊扰,极度慌张的情况下……”
话说到这里,国木田独步听懂了太宰的意思,“他的异能就更容易发动。”
“就是这样。”
语毕,太宰蹲下身,去看适才被月见椿制服的青年,对方如今被他们拖进客厅丢着,还没醒。
“这名男性……花袋先生,能从聊天记录里找到他吗?”
用以确认袭击月见椿的这名青年以前是否和管理员实际见过面,如果见过,之后他们还需要适当的伪装,才能使计划成功。
但好在现在是晚上,光线不好,对他们有天然的优势,稍微遮掩一下问题不大。
田山花袋点点头,立刻用异能连通青年的手机,然后——
太宰伸手拍了他一下。
“花袋先生忘记了?”
“……”
田山花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木着张脸,任由太宰拿左手按在他脑袋上。
谁让他现在精神不济,容易中招呢。
田山花袋没有让大家久等。
“从聊天记录来看,门口那枚窃听器的确是管理员暗示这个人放的。”田山花袋说着,偏头看看仍然昏倒在地板上的青年,“而且,这人对月见小姐……”
有些话不用说到最后。
月见椿抬手搓搓手臂,好叫毛骨悚然的感觉能褪去一些。
国木田独步适时接话,“看样子,他没和管理员见过面。”
他多少猜到了搭档的想法。
太宰和国木田独步交换了一个眼神,肯定对方的猜测。
“一会儿我仿照他的语气给管理员发消息,看管理员会怎么回复。”
“不过为了防止月见小姐见到管理员时真的被他控制……”太宰状似不经意般看向月见椿,顿了一会儿才说出后面的话,“行动时,我和月见小姐需要靠近一些。”
“最好有肢体接触。”
“……”
一时间,沉默在五人间蔓延开来。
“!”
第一个消化掉太宰的话,月见椿骤然红了耳尖,整个人却还有些懵懵的。
太宰他……刚刚说了什么?
肢体接触……?
留意到月见椿略显不自在的反应,太宰刚想说些什么,就立刻被反应过来的国木田独步打断——
“哈啊?!”
太宰看横插一脚的搭档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出他刚刚打算说的话:“如果月见小姐不抗拒的话。”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和大脑还处在宕机状态,没有任何反应的中岛敦不同,国木田独步嘴里流畅地蹿出一连串话。
“你没有在趁机占月见小姐的便宜吧?”
太宰再度瞄国木田独步一眼,耸耸肩,“原来在国木田君心里,我这么不可靠……”
“虽然我喜欢漂亮又温柔的女性没错,但我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哦。
“我比较担心的是,万一月见小姐被管理员控制,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她主动要成为诱饵,他不会阻止她,也不会反对她,只是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以她的安危为最优先度来计划行动。
不知为何,这一刻听着太宰的话,月见椿倏然回想起他之前向她伸出的手。
尽管那只是他寻常地拉她一把,带来的还是转瞬即逝的、马上会被别的什么代替的触感……
却莫名叫人心动。
她定了定神,尽可能用平稳的声音问他,“肢体接触……是指什么程度的?”
“牵手。”太宰给出答案的同时,对她张开右手,似乎是在强调这个动作,“这样管理员的异能就无法对月见小姐生效。当然,月见小姐也没办法使用异能。”
……虽然在那个状态下,她的异能用不用都一样就是了。
压下心头冒出的吐槽,月见椿没有马上给出回答,而是故作镇定地问他:“太宰先生有备选方案吗?”
她倒不是……不想跟他牵手。正相反,太宰这个提议对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谁会不想跟心上人亲近?像她这种拼命保持距离的才是异类。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她面前……
但是。
但是。
……马上就答应,好像会显得她太好说话了。
在如雷的心跳声中,月见椿听见了太宰的答案。
“有哦。”
他一向如此。
一个难题可以找出好些个解决方案,靠谱又值得信赖。
太宰好脾气地笑着。
“我的异能需要肢体接触才能生效,所以行动时只要我和月见小姐靠得近一些,方便我及时
伸手也可以。”
月见椿猛地抬眸,对上太宰视线,“……牵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听起来,肢体接触会更安全一些。”
“在管理员具体异能不明的情况下,还是有肢体接触比较安全。”她不想给大家拖后腿,“不然太宰先生也不会主动提。”
即使她也有想跟他亲近的私心,但……
看出月见椿的佯装镇定,太宰却没戳破,只是冲她笑得双眸弯弯,又轻声应下:“好。”
“……”
其余三人皆是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中岛敦,这个时候他别说话比较好。
国木田独步虽然总感觉气氛有哪里不对,但太宰提出的计划不像开玩笑,他便没插嘴。
至于田山花袋,他对太宰这种面对异性时游刃有余的态度……羡慕得不行。
第30章 第30章“月见小姐在紧张?”……
商量好对策,太宰接手田山花袋的电脑,用陌生青年的账号,仿照他语气回复管理员。
「我见到她了,可她为什么在尖叫……我喜欢她不好吗?不好吗?」
「管理员大人,您一定有办法让她答应和我在一起的吧?!一定有的吧?!」
管理员的回复来得很快,也恰如太宰所想。
「我倒数三下后,你把下面这段话给她看。」
「相信这样一来,她就能如你所愿,和你交往。」
「唯一的要求是,她答应交往后,你要立刻带她来见我。」
「我答应您!!」
「三。」
屏幕上冒出倒数的数字时,没有任何人移开视线。
以防万一,太宰甚至再一次将左手按到了田山花袋脑袋上——该说不说,田山花袋一直觉得他这个动作很像在摸狗脑袋……
「二。」
太宰偏头看向月见椿。
“月见小姐。”他嗓音温润地喊她,朝她伸出右手时,眸光柔和得有些不合时宜,充满令人安心的味道,“需要吗?”
看着太宰对自己递来的手,月见椿一愣。
他掌心朝上,五指放松地微微蜷着,不见半分紧张,就像在对她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自然。
时间分明所剩无几,太宰却没有催她,只是拿浸满笑意的鸢眼看她。
月见椿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旋即她毫不犹豫地搭上太宰,将手放入他掌心。
触及她微凉指尖的刹那,太宰便敏锐地发觉,她似乎在紧张。
或许是源于脱险的后怕,或许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亦或是源于……对他的某种感情。
「一。」
太宰收回视线,看向田山花袋的电脑屏幕,唇边却低声流淌出一句极轻的话。
“别担心。”
下一秒,电脑屏幕上出现了管理员的回复。
「你被袭击你的人吓坏了。」
「你哭泣、绝望,也试过反抗,却终究无法逃脱。」
「最后他卑微地向你祈求,对你诉说这段时间的爱意。」
「这一刻,你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啊……他的爱是多么浓烈。』」
「这份浓烈的爱足够让你摒弃一切成见,心甘情愿、全心全意地去接受他,和他交往,听从他的任何要求和欲望。」
「现在……你想,你愿意对他说一句『我爱你』了。」
“……”
客厅内一阵沉默,像是被魔法师施加了禁言术。
——在场的几人险些没被屏幕上弹出的回复恶心坏。
数秒后,屏幕上的一连串话好似落雨遇水消融般消失,仿佛管理员从未发送过这段话一般。
“好……呃。”
中岛敦刚起了个头,却又恶寒着搓搓手臂,再也吐不出半个音节。他吐不出槽,只感觉连隔夜饭都要被管理员恶心出来了。
国木田独步第二个找回声音,“这个混蛋!!”他紧紧握拳,克制住想顺着网线把人揪出来揍一顿的冲动,“我绝对要抓到他!刚刚那个不是暗示,是洗脑!”
“……我好想吐。”田山花袋也语气虚弱且直白地吭声。
他一想到如果不是太宰在,自己可能会顺着管理员的暗示,爱上那个奇怪的,性别为男的陌生人……他就被恶心得不行。
太宰恐怕是如今所有人中最冷静的那个。
他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仅是担忧地偏头看向月见椿,轻声问她,“月见小姐还好吗?”
“啊……”
对上他视线,月见椿嘴唇嗡动,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她……
说来惭愧,她的注意力基本放在太宰手上。
他握着她的手,手指自然地勾住她的,拇指搭在她手背上,力道轻柔,却透着一股温热,又让人难以忽视的热意。
第一次和喜欢的人近距离接触这么久,月见椿不可避免地有些跑神。等她回过神,再想仔细看屏幕上的回复……
回复都已经消失了,所以她压根就没看到。
她愧疚又不好意思地冲大家笑了一下:“我刚刚……有点害怕,所以没看屏幕。”
虽然都挺丢脸的,可害怕总比因为耽于美色而跑神要好……吧?
听到她的回答,中岛敦“咻”地呼出一口气,“椿小姐没看到真是太好了。”
他宁愿她没看见那种看似正常,却透露着一种浓浓的洗脑意味的文字。
“确实。”
国木田独步强忍着怒气附和。
“国木田君、敦君,冷静。”太宰平和的嗓音涓涓流淌,如林中清泉般清凌凌的,“生气也能算是精神不稳定的一种,小心被钻空子哦。”
尽管他本人现在也处在愤怒的边缘,但好在他对控制自己的情绪很有一手,能够冷静地生气,不然……
太宰瞄电脑屏幕一眼,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
被太宰这么一提,其余三人才重新冷静下来,努力忍住心头的不耐,看太宰掐着时间,镇定地给管理员打出回信。
「管理员大人,您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神明……她居然真的同意和我交往了……」
「感谢您实现了我的愿望!按照约定,我这就带她去见您。」
「在哪里比较合适?」
没过几秒,屏幕上出现了管理员的回答。他要求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后,地点则就在这附近。
“半个小时后……”国木田独步盯着管理员发来的时间低语,“会有陷阱吗?”
太宰摇摇头,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只是他个人的谨慎而已。”瞥见月见椿似懂非懂的神情,他又多解释了一句,“他想营造出他不在这附近活动的假象,比如,从侦探社来这边也需要半个小时。”
“啊,这样就没办法断定,管理员他究竟是从哪里来这里的了?”中岛敦恍然。
“是这样。”
给出肯定的答案后,太宰瞥一眼被他们拖到客厅安置的陌生青年——名字似乎是叫尾木创太。
尽管他推断管理员没有见过尾木创太,但保险起见,他还是乔装一番比较安全。
于是太宰脱去身上的风衣外套,撸直条纹衬衫的袖口,扣好衬衫袖扣,又盯着一身黑的尾木创太打量了一会儿。
“月见小姐,可以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当然。”
众人知道太宰这是在变装,便没有出声打扰他。
然而,令所有人有些意外的是,太宰再度从卫生间出来时变化并不大。只是他原本半包裹住喉结,也就是他缠在颈部的绷带消失了。
慢半拍地意识到这一点时,月见椿的视线已经完全落在太宰线条锋利的喉结上。她甚至还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他完全|裸露的喉结……
她狼狈且慌张地移开视线,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感到心虚。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她是痴汉吗,脑子里装的都是黄色废料?
不过他脱了一件外套,又解了脖子上的绷带,晚上会不会冷?好像有些起风……
这么想着,月见椿再一次抬眸看向太宰,小声地问他:“不会冷吗 ?”
闻言,太宰眨巴眨巴眼睛,冲她弯唇一笑。
他张张嘴,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仅是在唇边再度漾开一个温和的笑,没再说话。
他这个昳丽的笑落入国木田独步眼底,叫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这张脸果然还是太显眼了一点。”
他倒是没对两人的互动多想。
“我这叫天生丽质!”
中岛敦跟着国木田独步扫了太宰一眼:“但是戴口罩会太刻意了吧?”
田山花袋裹紧身上的棉被,双手环胸,“这种人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绝——对不可能戴口罩。”
中岛敦刚想问他为什么会那么了解,却在看见他的眼神后噤了声。
月见椿划掉脑海中冒出的一样又一样“道具”,最后圈定了两个她没带去员工宿舍的东西。
“需要帽子和眼镜吗?”见所有人都看她,她平和地微微一笑,“针织帽和平光镜,我房间里有。”
而且放在比较外面的位置,方便拿。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由太宰点头,“让我试试看?”-
月见椿很快便拿来一顶深蓝色的针织帽,以及一副黑色的圆框平光镜,都是在夜色中不引人注目,又能对相貌起到遮掩作用的小饰品。
太宰逐一戴上后,几人一同发出“wow”的感叹。
他戴这两样东西还挺合适。
针织帽完全罩住太宰蓬松的黑发,又压下他微微卷翘的刘海,配合平光镜一起挡去他大半张脸,让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他没什么遮挡的下半张脸上。
“看起来还不错。”
国木田独步凝视太宰半晌,最后给出这样的评价。
太宰双手环胸,“嗯嗯”地点头,“是吧是吧,我之前就说过,我也很适合戴眼镜的啦——”
“如果光线再暗一点,就完全看不出是谁了。”
“再戴个口罩,就完完全全是嫌疑人了。”
中岛敦和田山花袋接连道。
听到田山花袋的话,太宰不满地哼声,“哪有我这么帅气的嫌疑人嘛!”
“你不就是要扮演嫌疑人吗?”
“……好像是哦。”
可说着,太宰用食指和中指推了推眼镜框,另一只手猛地后甩,蓦地戏瘾大发。
“超推理!”
“……”
突如其来的沉默后,寂静的客厅骤然爆发出笑声来。
“……噗哈哈哈。”
“呼呼呼……”
“你……噗。”
就连国木田独步也没能忍住,说教才起了个头,就破功失笑。
重叠的笑声中,月见椿悄悄撩眸看太宰一眼,却见他笑得双眸弯弯,笑容是针织帽和平光镜怎么也遮不住的绮丽和绝色。
……这不是完全没挡住嘛。
反而把下半张脸衬得更好看了,下颌线还特别完美……怎么看怎么像演员乔装逛街。
根本移不开视线-
休整一番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几人打算按约定去见管理员。
因为地点就在附近,所以国木田独步等人没有开车,而是暗中跟在月见椿和太宰身后。
至于车……大家一致决定,暂时把尾木创太一起塞进车内,和仍然昏迷的竹之下泰一作伴。
田山花袋解除对窃听器的屏蔽之后,月见椿状似平常地开口:“我们要去哪里……?”
“去见一位非常重要的存在。”
回忆起之前听见的闷哼声,太宰故意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线往尾木创太靠近,能有几分相似就行。
月见椿眨了眨眼睛,却没表现出任何不对,“好呀,我们走吧。”
太宰牵住她的手,慢慢往管理员所说的地点走。
远离窃听器的收音范围后,月见椿小小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便听见太宰一如既往温润清越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表现得自然一点就好,不用担心别的哦。”
“……好。”
……话虽这么说,但牵着他的手,月见椿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能表现得那么自然。
牵手的感觉,和她刚刚在客厅的感受有些微妙的不同。
太宰的体温依然比她的烫一些,牵着她的力道也仍旧轻柔,却似乎比之前要重一些。这个力道并不叫人难受,反倒让人感到沉甸甸的安心。
有点像是小伙伴们都离开后,一直端着架子的猫咪开始肆意撒娇,一整个黏糊起来的感觉。
她……有在回握他吗?还是就这么普通地被他牵着?
月见椿不太敢动。她整只左手被冻住一般,全然动弹不得,只剩下从他手上传来的体温和触感,再无其它。
明明只是牵手而已,她的心脏却跳得太吵,让她完全分不清此刻耳边的嗡鸣究竟是心跳声,还是别的什么。
然而,月见椿哪里知道,牵着她的太宰也远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
即便他能控制自己的心跳,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跳……也过于不受控制了。
好在一切尽数被夜色所遮掩。
太宰喉结滚动,最后尽可能稳着嗓音,吐露出一句带笑的话。
“月见小姐在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