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圣地西罗,曾经隶属光辉神殿的神父艾伯塔,用神明的恩惠熬制的灵药,具有驱散初级诅咒的能力。】
总算不再是除了剑与铠甲之外一穷二白,汲光这么感叹着,把东西小心翼翼收到自己的口袋。
随后一转头,发现阿纳托利比他还要喜气洋洋——他还带着围巾风帽,藏着自己的模样与头发,但弯起的眼眉已经鲜明透露了这一点。
毫无疑问,有些人的眼睛,要比想象中更会说话。
阿纳托利就属于这一类。
“太好了,拉图斯,这可是能保命的东西!”
艾伯塔先生一走,墓场彻底没了其他人,年轻的猎人晃晃脑袋,让兜帽滑落到脑后,围巾也扯得松垮,露出原本的模样。他这么说道,语气是真心实意为汲光感到高兴。
只是说完他就想起汲光那可怜的常识储备,不由无缝衔接凝重,语重心长的告诫:
“不过这个药你一定要收好,别再随便交易出去了,也得藏着,毕竟药算是硬通货的一种,甚至有专门盯着旅人药包偷的窃贼,因为大多数敢独行的旅人带的药效果都不错——你千万要注意。”
“哦……好。”汲光乖乖点头,然后目不转睛盯着阿纳托利看。
“怎么了?”
阿纳托利下意识抓住围巾,想把半张脸埋进去。虽然有意改正这一习惯,但习惯之所以称之为习惯,就是因为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舍弃的。
“现在是黄昏,我……不会被灼伤。”他手抓着围巾,要躲不躲的,并这么低声说道。
能沐浴破晓的朝阳,自然就能感受落日的余晖。
阿纳托利是曙光信徒,没有曙光信徒会不喜欢太阳。
过去只是因为自卑,认为神并不愿意注视他,而从未这么做,但现在,阿纳托利珍惜每一个自己能安静、畅快晒到太阳的时间。
包括落日。
这片大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刻意去沐浴落日的余晖,哪怕是曙光信徒。除开落日是曙光的反义词这一点,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近十几二十年黑夜沦落为魔物天下的事实。这导致大家都把黄昏当做了警钟,当做危险到来前的预兆。
如非必要,都躲在屋内不愿意出门,更别说逗留了。
但阿纳托利不在乎,作为墓场为数不多擅长战斗的人,他本就经常和他养父守夜,黄昏与黑夜,对他来说并没有多么忌讳,比起这个,他现在更珍惜每一缕阳光。
但还是做不到在所有人面前都毫无遮掩。就像是刚刚,墓场其他居民都在的时候,阿纳托利还是会隐藏自己。
顶多在独自一人……
或者,在不介意他模样的人面前,才会卸下头部的遮挡物。
比如汲光的面前。
汲光圆溜的黑眼睛明润透彻,他直白道:“啊,我知道你能晒现在的太阳,我只是在看你现在的样子——阿纳托利,你看起来好像在发光哦,真好看。”
白化症不能强晒,但他们在光下又格外的耀眼,可能是白色反光?老实说,如果不要求全日照,阿纳托利这种模样多符合神圣的定义啊,清晨或黄昏,整个人都自带闪光特效的……
“……”阿纳托利耳根又红了,他缓缓绷紧肌肉,板着脸,强撑着:“你别老是这么说……”
【阿纳托利好感度上升。】
对方的脸写满了口是心非,哪怕没有好感度提示也看得出来。
汲光歪头:“为什么?”
阿纳托利支吾着:“太夸张了。”
就……真的那么喜欢我的模样吗?
不然,为什么每次见到我卸下遮掩时,都要这么说?
年轻的猎人嘴里拒绝,目光却飘忽不定,咚咚作响的心跳传来的喜悦也并非作假,他甚至放下了抓着围巾的手,不着痕迹把脸抬高了一点。
黑发的青年眨巴眼,看出对方并不是真的不满,于是下一秒就眉眼弯弯、笑吟吟地连连道:“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我说实话怎么了?”
自卑的良药,就是发自真心的夸赞。
让人开心的大实话,多说几次又怎么了。
汲光坦率诚恳,并带了点调侃,谁让阿纳托利的反应真的很有趣。
而阿纳托利——他快被直球打晕了脑袋。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
黄昏的火烧云似乎蔓延到了年轻猎人的脸上,他抬手捂着半张脸,语气很凶,头也深深的低下,不愿意再和那对黑眼睛对视。
然而。
【阿纳托利好感度上升。】
……汲光看着连续两回好感度上升提示,眼睛都睁圆了。
他忍不住在心底大喊:真的假的,这npc的性格也太可爱了吧!
明明那么高的个子,那么结实的块头,刚开始那么的疏远又不友善,现在却一戳一个脸红,好感度给得仿佛不要钱。
恰好此时,搬完釜锅,顺带帮忙清洗完的默林从艾伯塔先生家出来了,他刚走没几步,就看见寂静墓地边角站着的两人。
属实有点太惹眼,不提这个时间点墓场应该不会再有人出门,就光是自己那个沉闷养子如今的造型……
默林诧异地挑起眉。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门的姿势不对,才导致自己出现了幻觉。
阿纳托利对视线很敏感,他眯起眼,立即扭头看去,然后直接和养父面面相觑。
顿时,阿纳托利脸上的所有细微表情都消失了,他低咳一声,重新回到冷淡叛逆的模样。
“在那站着干嘛?”白发的猎人对默林说,语气和以往一样不客气,表情硬邦邦地:“有事就说。”
“……”默林沉默了片刻,目光又看向养子身旁的外乡人。
汲光抬手打了个招呼,默林看着他,又看看养子,来回数次,表情缓了些许。
默林点点头,回应了汲光。
随后张口,语气还是命令式的:“时间不早了,阿纳托利,回去搬柴生火、烧水,我去拿点晚餐用的食材。”
“哦。”阿纳托利干巴巴应道,然后看向汲光:“走吧,拉图斯,我们回去了。”
拉图斯?
默林耳朵一动。
但再次看过去,就只剩下两人的背影。
。
回到猎人小屋,阿纳托利把围巾风帽扯下放好,然后开始准备晚餐的东西。
他不打算让汲光动手,反正生个火、烧个水很简单。
但汲光蠢蠢欲动。
【选项:
1.坐等晚饭。
2.帮忙。】
几乎是交互选项出来的一瞬间,他就毫不犹豫选了2。
并在一众“可帮忙”的交互选择中,目标明确的走向柜子,翻出火镰。
拿到火镰的瞬间,主控自然开口道:“我来生火吧!”
汲光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中午学到的点火技巧。
“好,你等等。”阿纳托利没有拒绝,“我去拿点柴。”
柴火就堆在小屋旁,阿纳托利很快就搬了回来,汲光斗志盎然的摆好架势,准备生火。
学着中午默林的动作,先把火绒盘好铺好,随后,按o键反复敲打火石。火星肉眼可见的跳出,噼里啪啦的落入下方。
汲光找准机会,在火星准确掉入易燃的火绒、产生些许黑烟后,按△键吹气助燃,或者按x键甩动火绒靠气流增加氧气,以便能把火星变成火苗。
……这听上去很容易,但新手第一次操作,还是需要一定技巧。
比如助燃的两个选项,前者容易被烟呛到,后者虽然没有这个问题,但很难控制气流,一个动作过大就会导致火星熄灭,一切重头再来。
【失败。】
【失败。】
【失败。】
阿纳托利一看汲光生涩的动作,就知道对方肯定不太会用,他想说些什么,但汲光锲而不舍的执着模样,还是让他闭上嘴。
直到汲光失败第五次,阿纳托利终于忍不住走过去蹲在黑发青年身边,一边看着对方操作,一边开口指导:
“不要急,先敲火石,有烟了再吹一吹,不用靠太近,这样就不会被呛到,好……冒烟了,手拢着火绒,吹气,不不不,太近了,你凑太近不仅会被呛,火也会灭的。”
“再来一次,先敲,再吹,很好,然后甩动火绒……”
汲光按照阿纳托利的教导试到第七次,火苗才终于被顺利点燃。炙热的火苗迅速吞没了火绒,开始越蹿越高。
“咳咳……咳!我成功了!”
被烟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汲光的嗓音透着惊喜。
阿纳托利也想要微笑,但他还没扯动自己的嘴角,就再次紧张了起来:
“快把火苗放进炉子里!你要烧到你自己了!”
汲光一愣,回神,手忙脚乱地把火绒丢进炉子里。
阿纳托利接手之后的事,并耐心教他:火苗引燃后,得第一时间放进炉子里,并不断加入容易被点燃的引火柴——也就是干草之类柔软的存在,直到火越来越旺,才开始加入些树枝,最后再加入劈开的、耐烧的结实木块。木块的摆放也有技巧,得错开架空它们,避免让他们完全叠在一起,这样才能烧得更旺。
屏幕内的主控:“噢噢噢!”
屏幕外的玩家汲光:“噢噢噢!”
汲光还真没点过柴火。
他老家是县城,他出生时就已经普及了燃气灶,等他能走能跑能学着做饭时,点火就成了件轻松的小事:打开煤气,往下按住灶具阀,一扭,伴随点火器的哒哒哒声,成啦!
他甚至都没经历过早期燃气灶质量不稳定,怎么都打不着火,偶尔需要用火机辅助点火的阶段。
汲光学得不亦乐乎,阿纳托利第一次当老师教人,也教得不亦乐乎。教导他人能带来自信,自信能带来快乐,阿纳托利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就是难为默林拿着食材回来,刚开门就被屋里还没散的烟给呛了一下。
“?”
默林看向蹲在铁炉旁边的两人,目光带着疑问。
汲光赶紧自首:“对不起,是我点的火,中途不太熟练,弄得烟有点大。”
阿纳托利有点紧张,生怕他没情商的养父乱说话。在他印象里,默林不喜欢连这种“小事”都干不好的人,甚至会因此开口,毫不留情面地责备。
但默林却很淡定,毕竟,他早在中午就知道了这件事,甚至已经逻辑自洽的想通了缘由。
他的确讨厌这点生活小事都做不好的人,可还不至于连没接触过、第一次上手的新人都一并纳入其中,默林现在反而很欣赏汲光的行动力,毕竟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不懂,却不去学。
默林看着铁炉里的火,问汲光:“你点燃的?”
“一半一半?阿纳托利有在一旁教我。”汲光说:“所以也不能说完全是我自己做的。”
“嗯。”默林,“那现在学会了吗?”
“总之是记住了。”
“下次你自己再独立做一次。”
“好啊。”汲光很乐观,他弯起眼眸,“下次我一定能自己搞定的。”
阿纳托利见鬼了一样瞪着默林,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撞了脑袋。
那个跟块铁板似的硬邦邦不知道变通的顽固老棕熊,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默林淡定的迈步走进屋,因为屋里还有点烟,他也没关门,就这么开着透气。
然后,他把手里的麻袋——今晚的食材倒到了桌面上。
有一只刚杀好的新鲜野鸡,五六个圆滚滚的被称之为沙木果的茎状植物,以及两种新的植物。
汲光不认识那些新植物,但不妨碍他在脑海里匹配相似的名词:胡萝卜,洋葱。
阿纳托利古怪地看着默林:“你杀了只鸡?”
墓场也有养鸡,都是默林他们外出打猎时活捉的野鸡,主要是养来当储备粮,一般是吃它们的蛋,或者孵化出一批新的,养大后再吃掉一部分。
吃鸡是有安排的,阿纳托利不记得现在是吃鸡的时候,因为没有新的小鸡出生,所以现在还是以吃蛋为主。虽然如果他们想吃也没关系,大不了下次狩猎再抓点回来,但默林一般不会这么做。
至少阿纳托利从没见过对方这么做。
面对养子面容古怪的询问,默林很平静:“你没眼睛自己看?还是不认识鸡?”
阿纳托利:“我记得还有很多风干肉。”
默林:“所以?”
阿纳托利:“……”
阿纳托利下意识看向了汲光。
哪怕汲光没开口说出来,猎人父子也都知道,他不太适应今天中午的饭。角鹿肉膻味确实比较重,尽管阿纳托利有放香料一块煮,但显然做不到完全祛除。猎人们不在乎那点腥膻,但看着就没怎么吃过苦的外乡人就不一样了。
一般来说,默林不会惯着这些嘴挑的坏毛病,这年代能吃饱喝足已经很好了,只是——
看着露出头发和脸,整个人清清爽爽,还站在夕阳底下的养子,以及他身边漂亮但稚嫩,怎么瞧都不会超过十六岁,乖巧听话又开朗乐观的“少年”。
……默林挑了只最肥的鸡,杀鸡的手又稳又快,他把毛拔得干干净净,身上连血都没溅到一滴。
阿纳托利纠结的站着,片刻才拎起鸡,闷不做声去找砧板。
默林神情自然的坐到椅子上,也不帮忙,就这么一边调整自己的弓一边等开饭。
汲光看了看父子俩,最终选择在阿纳托利身边旁观。
——从麻袋拿出来的鸡放在砧板上切好,连着血水、脏器就这么扔进了锅里,阿纳托利扭头又去摸胡萝卜洋葱和沙木果,拿起刀就想要将它们也切开。
汲光眼皮一跳,只觉得这流程太眼熟了。
眼瞅着阿纳托利就要像中午一样,将全部食材都切块扔锅里水煮,汲光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
“那个……不如让我来做饭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