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尔当然知道杰森在说他坏话。
但他只是微微俯身、上手捏了捏达米安的脸, 又在这位韦恩少爷风云变幻的神色中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达米安没什么反应。
依旧是那副尔等凡人不要靠近我的神色。
彼得虽然见识过类似的场景，但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直观面对韦恩家这位我行我素的罗宾。
维吉尔显然不会被他影响，又摸了摸他有点扎手的刺猬头。
不愧是亲哥。
彼得肃然起敬。
达米安没对他的行为发表任何言论, 只是扫了一眼占了他位置的乔纳森，目光甚至森森地从围观的彼得身上掠过, 没对他表示出什么意思, 有些憋屈地转身准备走了。
提姆端着餐盘回来, 站在杰森和康纳中间，难得来了点精神, 兴致勃勃地看着达米安吃瘪。
杰森从他餐盘里正大光明地拿了块曲奇，还要嘲讽他口味不行。
提姆咬牙笑了一下，让这位品味独特的韦恩二少自己去拿。
延续了韦恩家装聋作哑这一优良传统的杰森假装没听见。
康纳相当给面子，品尝完他的小蛋糕之后又拿了一块分给霍克, 还给他比了个点赞的手势。
提姆微笑以对, 决定从达米安身上找回自己丢失的快乐。
只是很遗憾。
维吉尔只是叫了达米安一声，这位平日里最看不起所有人的四代罗宾就停下了脚步，有些不耐地转过身。
“……有什么事？”
维吉尔温和地看着他。
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康纳却隐隐有些背后冒冷汗。
曾经在自卫军的时候, 维吉尔就是用那副表情把当时跟着他们出任务的队员语调温和、表情也温柔地批了个体无完肤，就连在旁边看热闹的第一梯队也被他挨个训了一遍，甚至自卫军的两位首领都被他挑出了错处，一句话也没插上。
拉奥啊, 他是怎么用那样温和的语调说出那样具有压迫感的话的，比后来时不时给他们开会的蝙蝠侠还吓人。
他现在都记得维吉尔那个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恐怕他马上就要把达米安单独拎出去了，毕竟他不是会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的人。
康纳颇有些幸灾乐祸。
坐他身边的彼得也突然觉得好像氛围不太对。
他抬眼扫过身边的一堆人, 霍克和提姆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在期待接下来的发展；杰森也向这边投来了视线。
维吉尔坐在沙发上，只微微掀起了眼帘, 与达米安遥遥对峙。
“我认为我们需要谈谈，你觉得呢？”
提姆善解人意地为他们指明休息室的方向，于是众人不过眨眼之间，原本似乎还有些剑拔弩张的两人就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好吧，奇妙的魔法。”
没了他们，美妙的休息时间仍然在继续，提姆有些遗憾地回到甜点桌前补充自己的食物。
乔纳森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去找了克拉克，父子两在天台上密谋了些什么，康纳依旧安逸地躺在自己的沙发上。
于是等几个大人终于摆脱了楼下的事宜上楼来，看见的就是一个面容有些苦涩的小记者和一堆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看上去无聊透顶的年轻人。
“我以为你们在楼上享受娱乐时光？”
布鲁斯在楼下被一堆人投怀送抱，上了楼才感觉自己一身香水味，脱下外套挂在一边，看向可能唯一有心思搭理他的提姆。
“本来应该是这样——”提姆耸肩，“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你那位向来有些桀骜的亲生儿子和……我们的客人谈心去了，或许吧。”
他找了个合适的说辞，顺便淡淡地把布鲁斯和达米安都刺了一下。
康纳猜是因为布鲁斯又给他派了太多活。
万恶的资本家自认理亏，不得不向韦恩家金字塔第二人低头——第一人当然是阿尔弗雷德，毫无疑问。
仰仗提姆一人工作养活一家人的蝙蝠系相当识时务，一句话都没说。
于是维吉尔刚从休息室里出来，就不得不面对了一个低气压的提摩西少爷。
他的目光从蝙蝠家的几个人身上一扫而过，看了一眼最有嫌疑的布鲁斯，没说什么，只是脚步拐去了宴会桌前，在迪克的推荐中挑了杯低度数的酒。
达米安跟在他身后。
“我也要喝。”
他直白而毫不客气地说，但也让迪克有些惊讶。
虽然听着依旧不怎么客气……但对达米安·韦恩来说却也是难得柔和的语气了。
至于那种被人绑架了的生硬感？
迪克自动忽略了这一点。
维吉尔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绕到一边给他挑了杯橙汁塞进他手里。
达米安臭着脸跟手里的橙汁大眼瞪小眼，撇了撇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端着杯子走到了布鲁斯身边，还扫了一眼挤在克拉克身边的乔纳森。
他甚至志得意满地看了一眼托尼，跟布鲁斯轻声说了几句。
托尼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但今天因为心情确实不错也懒得管这小刺猬头在想些什么，只招招手让维吉尔过来，让他一会儿自己去跟布鲁斯和克拉克讨论究竟准备处理他那一身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来的、乱七八糟的血缘关系。
维吉尔眨了眨眼，目光从另外两位身上一扫而过。
“我和达米安已经商量过了。”
托尼挑了挑眉，看向刚刚还在挑衅他的达米安。
“那个小刺猬头？”他哼笑一声，“怎么不去找韦恩家的话事人？”
维吉尔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韦恩先生可没办法让我躺平一辈子，我自认为自己解决这一切之后可没有什么再开创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托尼被他逗笑了。
“我看你也不像什么物质生活需求特别高的人，韦恩那家伙从指缝里漏点出来就够你躺平了，更别说斯塔克家未来都是你的。”
维吉尔但笑不语。
他模糊了那部分记忆，托尼现在可还不知道未来斯塔克家会迎来另一位掌上明珠，一个柔嫩的、新生的小公主。
他倒是很期待。
“那您就当我暂时还不想离开我们的家吧。”
他实话实说，托尼果不其然笑开了花，勉为其难地接受他的说法，相当大度地表示自己当然会养着他一辈子。
他们几句交谈之间，场上另外的人就知道达米安大概跟维吉尔都聊了些什么。
杰森对这个结果实际有些意外，但听着他的那些话也明白这似乎就是个挂名而已。
维吉尔一直都常驻纽约，哪怕是换了个地方也是跟着斯塔克一起住在旧金山或者在至尊法师的圣殿里打酱油，像只筑了巢就不想离开的鸟，想来也不会长时间在其他城市停留。
他遥遥举杯。
提姆也笑了一下，朝他举起手里的果汁。
维吉尔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都明白。
迪克倒是挺激动的，过来跟他拥抱了一下，欢迎他加入韦恩这个大家庭，顺便悄悄询问他达米安究竟答应了他什么。
“只是告诉他想要什么就说出来而已，”维吉尔朝他眨眨眼，“一个小要求。”
虽然对达米安来说似乎确实有些难度。
迪克若有所思地又走了。
蝙蝠家的几个女孩们挨个跟他打了招呼，维吉尔也一一应了过去，最后跟站起身的布鲁斯拥抱了一下。
“很荣幸最后能如愿以偿地跟您站在同一边。”
维吉尔笑了一下，有些感慨地说，布鲁斯也想起之前的种种，不由地笑了一下。
“我想你会宽宏大量地原谅我，对吗？”
这位哥谭的蓝玫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当然，”维吉尔松开手，“我说过，我会永远感激您。”
康纳看着他们，摸了摸下巴。
“我记得他们之前还一幅快打起来的样子。”
霍克曲起指节在桌上敲了敲。
“你之前还被认为是小超人划进警惕名单呢，现在不也照样坐在哥谭的宴会厅里了？”
康纳哽了哽：“可以不要翻我的黑历史吗？”
提姆适时补充：“某人可还说绝对不会踏进哥谭一步的。”
康纳：“——我投降。”
霍克：“又来这套。”
康纳从沙发上弹下来，相当不客气地给了维吉尔一个拥抱。
“嗯哼，亲爱的维尔，我猜你该叫我哥哥？”
他说话也挺不客气的。
维吉尔微微一笑。
“——No way.”
康纳遗憾地退场，回头却看见杰森假装不在意地移开视线，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就是能看出来这人莫名心情还挺好的样子。
……甚至隐约在嘲讽他。
半氪星人决定不去思考。
乔纳森倒是扑进他怀里，甜甜蜜蜜地叫了一声哥哥，和平常倒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达米安又冷哼了一声。
克拉克站在不远处，婴儿蓝的眼睛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们，维吉尔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有机会来农场坐坐吧。”
他最后只是这样邀请。
维吉尔应了下来，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未来的忙碌生活。
只是不用维持太久。
或许这是个好消息，也或许是个坏消息。
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