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掠过地平线, 天边火红一片,整个天空氤氲着淡淡的雾气。突然,一片军旗刺破了清晨的寂静, 旗帜连成一片,与远处的天边交相辉映。
接着, 马蹄声如闷雷一般响了起来, 惊起了一群飞鸟, 也惊醒了燕都城内的士卒。
士卒醒了醒盹,站在城墙上远远望去, 只见高高扬起的“谢”字旗朝这边极速行来,他大喜道:“大军凯旋,快去禀告诸位大人,大军凯旋。”这话刚喊完, 城门内外顿时热闹起来, 进进出出的百姓也听到了刚刚士卒的喊声,不约而同往前挤。
清晨街道上的商铺也开了不少,听到这边的动静, 纷纷探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在被告知谢校尉打了胜仗回来之后,霎时人声鼎沸,一个个往城门涌去,势必要凑这个热闹。
几名士卒连忙上前组织秩序, 为大军清出道路。
谢谌策马走在最前边,一见到他,围观的百姓高声欢呼起来, 谢谌与虎贲校尉、屯骑校尉等人见过礼,心中隐隐带着期待,目光一寸寸巡过路边的人, 左找右找也不见林书阁的身影,连林萱和林清远都不在。
“大人在找什么?”何歆看到他的动作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定然在找林大人啊,不过我也没看到他在何处,是不是在府内等着大人呢。”老张脖子伸得老长,四处张望着。
“不对啊,咱们大人今日归来,林大人怎么会不来迎接?”何歆越想越不对劲,不由自主地看向谢谌,谢谌朝他点点头,何歆了然,即刻下马去打听了。
大军继续前进,谢谌得先去拜见永元帝,身后跟着的匈奴贵族好奇地看着燕都,他们见过定远郡的繁华,只觉得汉人治国生产确实有一套。
没想到今日见到大燕都城才知道什么叫一国之都,街边的商铺琳琅满目,各种布匹、瓷器、吃食应有尽有,房屋建得巍峨高耸,连路边行人都穿着十分光鲜。要不是得先去朝见大燕皇帝,他们必得先下马直奔商铺而去。
何歆很快回来,悄声与谢谌将最近发生的事说了,当听到何歆说永元帝不知为何将林书阁停职禁足,至今已半月有余时,谢谌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大人,”老张小心翼翼道:“我们得先进宫,有什么事等见完陛下再说。”
见他眉头紧锁,面沉如水,何歆也道:“林大人只是被禁足,”刚说完就迎上了谢谌的冷眼,他硬着头皮道:“可见必定不是什么大罪,我们见完陛下再与林大人详谈。”
谢谌眼中犹带冷意,心中冷哼一声,还能因为什么事,他一甩马鞭,带着众人策马而去。
何歆急急跟在他身后,就怕他一个不顺心跑回林府,直接把林大人从府中抢出来,再去找陛下问个说话。
后面又看他是朝宫城的方向而去,这才放下心来。
云福宫内,永元帝早就收到了今日大军凯旋的消息,大捷的战报也早就放在他案头了。
这次远征匈奴,大败匈奴主力,右贤王和右谷蠡王率众来降,只剩呼尔克与左贤王西逃而去,大燕彻底掌握积微山以西广阔土地,疆域空前扩大,说不定可以再现前朝在西域的壮举。
他扫了一眼丹陛之下一众文武百官,龙心大悦,接见完匈奴贵族之后,他封右贤王与右谷蠡王皆封为列侯,右贤王长子赐汉姓,此后居于燕都,其余部下将领封护匈奴校尉,以示恩德。
一众匈奴贵族听完后喜出望外,他们皆知这是大燕皇帝对他们的怀柔政策,但封赏之厚他们也没想到,毕竟木邪单于可是传首至燕都的,随即俯身行了大礼。
永元帝看着大燕百年来的强敌跪拜在自己面前,心潮澎湃,大燕几代皇帝都未能将匈奴降服,如今终于将心腹大患除去,他作为大燕天子,总算不负祖宗。
封赏完匈奴,接下来便要封赏这次战役的功臣们,靖远侯与定远郡守皆大加封赏。一众随谢谌出征的武将也被赏了银钱,升了官职,像何歆和老张等杀敌众多者,被封了五官中郎将和虎贲中郎将等爵位。
至于谢谌,作为此次西征匈奴的主帅,永元帝想起战报中他骇人的战功,他看着下首俊美非凡的年轻大将,叹道果然是天生将种。
“谢爱卿居功至伟,朕便封爱卿为西平侯,食邑万户,爱卿还有什么想要的,以你之功,朕自然会答应。”永元帝一挥衣袖,大方道。
谢谌一身戎装,铁甲在太阳下亮得有些刺眼,他突然跪下道:“陛下,臣想要陛下一个承诺。”
“你说什么?”永元帝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刺向谢谌,谢谌迎上他的目光,“臣今日听闻前太中大夫林书阁被陛下禁足府中,臣想知道他犯了何罪惹得陛下动怒?还望陛下看着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他的罪过。”
阮青昀在旁边死命朝谢谌使眼色,后面站着都何歆和老张急得抓心挠肺的,但他们二人又帮不上忙,两人眼睛都看向阮青昀,盼望他能出来说说话。
两边的大臣瞠目结舌,几名官员窃窃私语,互相交流着八卦的眼神。
永元帝死死看着跪在地上的谢谌,好啊,一个两个的,怪道人人说他二人情比金坚。
永元帝盛怒难平,只让所有人都退下,单独留下了谢谌。
林府。
林书阁左等右等也不见谢谌回来,他早上就听说大军归来的消息了,一直盼着谢谌进门,可天都黑了也不见谢谌的身影,别是出了什么事。
他此时又出不去,只能焦急地来回踱步,绕得双胞胎眼晕。
“大兄,你别着急,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林萱不忍兄长焦急万分,出声安慰道。
林清远也道:“是啊,说不定今晚庆功,二郎可是大功臣,自然被留下了。”
道理是这么说,可林书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谢谌若是知道自己如今的境况,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但这话林书阁又不能当着双胞胎的面说,正兀自沉默着,沉寂许久的大门突然响了一声,随之便是一阵脚步声和兵戈曳地的声音。
铁器摩擦的声音让林书阁心头一跳,他几步走向大门,就见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缓缓露出谢谌那张俊美的脸。
月上柳梢头,朦胧月色打在谢谌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光。已是宵禁时间,街上早已经没了行人,两人眸光相对,心中俱是一颤。
谢谌首先反应过来,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林书阁眼睫微动,突然被谢谌一把扛了起来,不顾林书阁的惊呼,直接往卧房走去。
身后本来喜滋滋跟着的老张几乎是瞬间就退了几大步,还将一旁惊得张大了嘴的双胞胎也拉着远离。
林书阁被坚硬的铠甲硌得胸口生疼,“仲宣,快放我下来。”
谢谌将他放下,林书阁正要控诉他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做出如此亲密之举,不想又被他打横抱起。
“砰”的一声,谢谌将卧房的门踹开,林书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吓得闭上了眼睛。
“哥哥怕什么?我又怎么会伤着你?”谢谌将他压在门板上,两人离得极近,他说话间的气息喷在林书阁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带来一阵痒意。
林书阁轻轻动了动,却被他桎梏地更紧了,林书阁只能放弃,试着安抚道:“仲宣,我知道你在气我不告诉你实情,但我又没什么事,可你远在战场,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扰乱心神。”
“是吗?原来哥哥认为你的事在我这里只是小事。”谢谌脸色霎时冷了下来,往日的一双含情目染上了一层冰霜,细看分明是委屈。
林书阁笑了笑,“是我的错,谢郎想要什么补偿?”
谢谌依旧肃着一张脸,仿佛在说别以为你叫几句好听的我就原谅你了。
林书阁双手拢在他脖颈,将他微微拉向自己,然后亲了上去,多日积攒的相思之情在瞬间复苏,谢谌冷着脸感受着他细密的亲吻之后,然后急不可耐地回吻过去,气势汹汹又夹杂着一丝暗戳戳的报复心理。
两人从门口一路纠缠到桌边,等到被摔到床上之时林书阁才清醒,连忙拦住谢谌道:“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问什么?”谢谌将外袍尽数除去,刚刚还冷心冷肺的郎君此刻眸中一片火热,火势燎原,顷刻间就要燃烧起来。
“你今日是不是与陛下说了什么?”林书阁那会分明看到府外围着的士卒已经尽数撤去。
谢谌不说话,只将脑袋埋在他脖颈处,甚至还一路往下,手上也不老实,已经伸进林书阁早被扯开的内衫中细细抚摸。
林书阁急急喘息了一声,“你先别,仲宣,谢谌,说清楚再……”
谢谌俯身堵住他的唇,过了许久,他坐起来道:“我向他求了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林书阁连忙起身道。
“对你我不再生疑。”谢谌道。
林书阁急道:“你答应他什么了?谢谌,你还说我对你隐瞒,你现在还不是背着我……”
谢谌的手指按在他唇上,他声音柔和,“我告诉他,驱逐匈奴、庇护一方百姓的功劳是否应当换得一份信任。”
“所以,你拿军功换这一份轻飘飘的承诺?”林书阁气得想咬人,“仲宣,这份承诺是否有用,只取决于他,你难道不知道?”
第222章 女官 要说了解哥哥,我当得第二,谁人……
“自然知道。”谢谌不以为然, 手指轻轻摸着林书阁耳边的发丝,甚至还凑上去在他耳垂上亲了一口。
林书阁躲开,“那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以你这次的军功, 必得封侯赐爵。”
“封侯赐爵又如何,若他真想对我们动手, 还不是一道诏令的事, 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何突然之间疑心我们, 毕竟你我二人自始至终是站在他那边的。”谢谌把玩着林书阁胸前垂落下来的头发道。
林书阁目光深沉,他也并不清楚永元帝是什么想法, 要说功高震主,可在此次远击匈奴前永元帝就已经在试探他们。
仔细想想只能是对付丁家时有操控舆论、与仕林关系密切,加之从他手上出来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太多以及谢谌军功日盛的原因。
又或者是继承人的问题,可小皇子在平安长大, 永元帝又十分年轻, 怎么会有这方面的想法。况且退一万步来讲,要是真是这个问题,更应该怀疑的是外戚吧。
“我得到消息, 陛下身体应当出了问题。”谢谌突然道。
“你说什么?”林书阁震惊道。
“所以他觉得小皇子太过年幼,主弱臣强,若他……必定会出大事。”林书阁喃喃道。
“他应当还是在试探,试探你我二人忠心, 试探我们当不当得他临终托孤。”谢谌伸手将林书阁捞进怀里,“他今日见我确实无意朝廷权势,面色戚戚, 只说他知道了。”
林书阁面带疑惑,谢谌笑道:“我说我与哥哥此生不会有子嗣,而且我可以不要爵位赏赐, 以后给哥哥当个护卫。”
“我还求他,允许我二人去西北,如今匈奴已退,西域大片疆域正是用人之际,我与哥哥定不会染指燕都权势。”
“你怎么知道我想回西北?”林书阁听着谢谌说他与永元帝的谈话,侧目看了他一眼。
他正倚在谢谌怀里,两人耳鬓厮磨间带起一阵颤栗,谢谌换了个动作,双手搂住他,在他耳边道:“我与哥哥心有灵犀,自然知道哥哥所想。”
林书阁横了他一眼,“快说。”
“好好好,哥哥都将贺青燃派到阮大人手下了,相里谷如今也已然归了武库署,哥哥尽力与他保持距离,不就是在为去西北做准备吗?还有,以哥哥的脾气,怎么会与陛下争锋相对,虽说被他所疑确实令人生气,但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哥哥却选择最激烈的一种,不也是想顺势提出要去西北?”
谢谌声音中带着笑意,林书阁却从他语气中听出些骄矜来。
“你当真愿意随我去西北?”放弃高官厚禄,甚至舍弃了谢家,林书阁急切道。
“哥哥这样问我?难不成你答应要成亲的事不做数了?还是说你准备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去找什么公子,什么王子?”谢谌放开他,冷声道,“好啊,果然是负心人,原来哥哥从未想过与我白头偕老,也是,我如今什么都没了,自然比不得人家有权有势。”
林书阁笑得后仰,谢谌气愤道:“你还笑?”
林书阁只得又是低声细语地哄,又是指天发誓,才哄得某人喜笑颜开。
“这么说你可真了解我,难道我就不怕陛下一怒之下直接处决了我?”林书阁笑语盈盈,转身搂住他脖颈。
“我怎么会不了解哥哥?普天之下,要说了解哥哥,我当得第二,谁人敢认第一,”他语气暧昧,又道:“老张他们都知道,我当时在西北,陛下又怎么会动哥哥,而且陛下可是明君,又怎么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处决素有贤名的大臣,除非他疯了。”
“好啊,竟敢编排天子。”林书阁戳了戳他胸口道。
谢谌抓住他作乱的手,凑过来亲了亲,“天子又如何,哥哥何曾将皇权看在眼里过,你眼中明明只有百姓。”
他早就看出来林书阁对这个世界的皇权并无敬畏之心,所以从不会对它顶礼膜拜,奉若神明。
“谁说的,我现在眼里明明是你。”林书阁灿若星辰的眸子定定注视着谢谌,好像眼中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谢谌呼吸一紧,神情道:“哥哥此言,深得我心。”说完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今晚那样,好不好?”
“哪样?”林书阁刚问完就被夺走了呼吸,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放下床帐,床下胡乱丢了几件衣物,帐内不时传来几声低泣,桌上的红烛兀自燃了一夜。
翌日一大早,永元帝的圣旨便到了,林府众人跪下接旨。
中官声音尖细,永元帝的旨意却出乎意料,林书阁送走了中官,与众人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何意?”怎么依旧予以谢谌高官爵位,甚至还让林书阁官复原职。
谢谌笑得老神在在,林书阁戳了戳他,“你是不是知道陛下会如此?”
谢谌道:“哥哥啊,若真对我毫无封赏,我手下那群武将谁敢安心受封?于情于理,我都得安然受此封赏,所以我昨日一提出来,陛下就否决了,不过我将兵权还与了他,来作为交换条件,他答应我们……”
“是吗?昨晚怎么不告诉我呢?”林书阁微笑道。
“昨晚看哥哥那么感动,我……”
“这样啊,亏我还担心你,原是我多虑了,谢侯爷。”林书阁说完就作势往卧房走。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只有爵位,若去西北,手下一兵一卒也无,还是要靠哥哥护着我。”谢谌亦步亦趋跟着他。
林书阁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往外走,“哥哥,你去哪里?是我的错,哥哥要打要罚,我都受着。”
“走开,我得进宫一趟,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别在我眼前晃。”林书阁一把推开他,让仆从准备马车,“不许跟过来。”
马车快速驶了出去,甩了谢谌一脸土,林清远看着他这幅窘迫的模样,笑而不语,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不在场。
谢谌无奈,只能先去军中,那群兵油子还在等着庆功呢,晚上回来再跪吧。
几人都没注意到林萱低头看着手上的书,眸底一片深沉。
云福宫内,林书阁俯身准备行礼,永元帝便挥手让他免礼。
林书阁抬头见他面色苍白,精神有些萎靡,想到谢谌说他身体有恙,不由得道:“纵使朝政再繁忙,陛下还是得保重身体。”
永元帝咳了一声,笑道:“怎么不怪我将你禁足这么长时间?”
“是臣当日冒犯陛下。”林书阁垂下眸子,低声道。
“朕不知要夸宁折不弯还是骂你不知变通?”被君上怀疑之后竟然直言不讳,反问他为何不信他二人,若非他早知道面前这人的性子,又怎么会罚得那般轻。
林书阁一声不吭,“陛下又何必再问,当年若非仲宣之事,我只愿待在西北,为百姓做些事。”
“总算与朕好好说话了,这么说你真执意要回西北?”永元帝问道。
“此乃臣心之所愿,还望陛下成全。”林书阁俯身道。
永元帝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林书阁抬头不见中官进来,只能上前帮他倒了一杯水。
永元帝接过,“朕当年在掖庭受过太多苦,后来登基称帝之后依旧惶惶不得终日,每日担惊受怕,唯恐与我那些兄长一般结局,所以朕不信任何人。”
“朕这辈子见过太多贪婪之人,他们要么贪恋钱财,要么贪恋美色,要么死守着权势不肯放手,但是人有欲念便会有弱点,只要抓住这些弱点,”他停顿了一下后道:“可朕看不透你,朕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身居高位却不慕权势,我听过你在西北的事,无论是造纸还是羊绒,只要你牢牢握住,便能日进斗金,可你却分文不要,全部放利于民。”
若不是知道他与谢谌的私情,他甚至以为林书阁当了圣人,无欲无求,所以他才会疑他用心,疑他对不图功名利禄,那么只会想要谋求更大的东西。
“陛下高看我了,我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林书阁摇头道。
“可朕却想留你在燕都,珩儿以后需要你。”
“小皇子更需要陛下,陛下需得好好保养身体,臣能做的只有为陛下守住边疆,臣活着就决不会让异族踏破我大燕边境。”林书阁低头,没有与他对上视线,正好错过了永元帝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
“朕的身体朕心里清楚,这些年强撑着不让外人知道而已。”永元帝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林书阁猜测他这么多年应是积劳成疾,劝道:“陛下如今坐拥万里江山,又成就不世之功业,合该好好休养,有些事若是做不成也不用再做强求,一切顺其自然得好。”
“你上次若是这般说话,朕也不会那样生气。”永元帝掩唇道。
林书阁低头未语,永元帝叹道:“朕知道了,为了珩儿和大燕江山,朕会保重身体。淮亭,西北风光如何?”
他是这天下之主,却从未去过西北。
林书阁笑道:“是与燕都不一样的景致。”
云福宫内传来一阵笑声,殿外的中官慢悠悠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这次总算没吵起来。
日落西山,林书阁从宫中往外走时,见几名女子走向云庆宫,因他多看了一眼,小黄门十分有眼力见地解释道:“那是今年入选的女官,皆是十分出挑的娘子。”
漫天云霞似锦,林书阁看着她们踏着一地金色,朝云庆宫而去,他朝小黄门道了谢,便出了宫城。
回到家中时却不见谢谌,只有双胞胎在,还没到饭点,林书阁便先回屋去了。
他刚拿起一本书,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
来人竟是林萱,林书阁放下书,温声道:“阿萱,怎么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萱目光坚决,声音带着不容商量的力度,“大兄,我已投了宫中女官之职,不日便要进宫考核。”
“你说什么?”林书阁愤怒道。
第223章 劝服 哥哥,我会永远陪着你。
谢谌骑马回来时, 就看到府外一人探头探脑,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林清远。
“阿远?在这里做什么?”谢谌下马后问道,又见林清远面露慌意, 难道哥哥还在生气?
“二郎,快来, 大兄这次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都不敢去找他, 你快去劝劝他。”林清远急得鼻尖都是汗,拉着谢谌直接往府内走。
谢谌想了想, 按照哥哥的性格,应当不是他的事,于是纵容般跟着林清远,“究竟怎么回事?”
林清远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啊, 大兄今日超级凶, 把阿萱关了起来,还告诉仆从这几日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谁?阿萱?
谢谌一脸你不是在与我开玩笑的表情,“是你惹了哥哥生气吧?”怎么可能是阿萱, 谢谌简直不能想象,是他都不会是林萱。
“哎呀,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林清远见他不相信, 急着说道。
他的表情不似作假,谢谌心中满是疑惑,拉着他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先说给我听。”
林清远自己也不太清楚, 只能将今日他听到的说与谢谌听,谢谌又召来仆从一一询问。
“阿远,你先去给阿萱送些吃的, 我去看看哥哥。”谢谌揉着眉心道。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林清远惶恐不定整整一天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连忙答应。
房门紧闭,所有仆从几乎都绕着走,谢谌在屋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林书阁的声音,“我说了别来烦我。”
这可真是气狠了,谢谌心道,他开口:“哥哥,是我。”
屋内再没有动静,谢谌推开门,只见满地狼藉,谢谌小心避开碎瓷片,走到一直坐着没动的人跟前,也不知道他这个动作保持了多久,“怎么不点灯?”
林书阁没说话,谢谌又道:“哥哥还没用饭吧?我让人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
“不用,我不吃。”
谢谌笑道:“今日的事我听说了,阿萱她……”
“你要来做说客不成?”林书阁目光刺向他,连你也要来劝我。
“不是,我自然与哥哥同心,只是阿萱已经长大,雏鹰就算再恋家,总有一天得飞向云端。”谢谌蹲在他旁边道。
“飞向云端?以阿萱的聪慧,她会不知道你我已经在准备回西北了?若是在西北,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护着她,可在燕都,她要去的可是后宫,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忍心让她去那里。”
“哥哥,人都有志向,阿萱胸有沟壑,自有这么做的道理。”谢谌拉住他的手道。
林书阁挣脱他,声音凄然,“什么道理,她是为了让陛下安心,她以自己为质,换得我在西北逍遥自在,我林书阁竟然要牺牲自己的妹妹来苟活。”
“难道要等来日,眼睁睁看着她在后宫蹉跎,在明枪暗箭里遍体鳞伤,而我呢,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我算什么兄长。”
“哥哥,别这么说。”谢谌见他眼睛中满是悲切,摇摇欲坠,连忙抱着他道。
林书阁轻轻推开他,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看谁一般,“仲宣,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阿萱去那种地方,这几日你帮我看好她,我绝对不可能同意让她去选女官。”
谢谌见劝不住他,只能温声好好安慰了几句,这兄妹两人一样的倔脾气,只能慢慢劝,徐徐图之。
之后的两日,送去林萱房里的饭菜总是原样被送出来,林书阁默不做声,但谢谌知道,他比林萱更不好受,这几日都没吃过什么。
林清远每日都急得团团转,他自然也知道了林萱要选女官的事,又不敢去劝林书阁,兄长向来脾气温和,对阿萱更是好,可这次确实是阿萱先斩后奏,难怪兄长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他同样了解林萱,知道她做了决定,是不会再更改的。
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谢谌身上,谢谌也知道这样耗着不是办法,只能继续劝林书阁。
“哥哥其实是在怨自己吧?”谢谌走向在书案前坐着不动的人,将他手里的书拿到一边道,“你埋怨自己不够强大,所以才让阿萱出此下策,又怨自己整日忙着其他事,竟然不知阿萱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
林书阁抿着唇没说话,谢谌俯身看着他,“哥哥,这几日你罚也罚了,可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冲着她的脾气,为什么不和阿萱好好谈一谈呢?”
林书阁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随即后道:“我去看看她。”
他在屋外迟疑了片刻,才敲了敲门,可屋内半天没有动静,他只好推开了门。
“阿远,我没事,你不要……”
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睛,林萱只能看到一道修长的影子,她闭了闭眼,一见是林书阁,愣了神。
“大兄。”她嗫嚅道。
她素日里总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这会半倚在床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鬓边发丝散乱,神色萎靡。
林书阁轻声道:“你当真要去?”
林萱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坚定,“大兄,是我不好,可我还是要去。”
林书阁站在她身前,修长的身影仿佛能替她遮挡所有风雨。
“仲宣和我已经与陛下谈好了,阿萱,这些事情不需要你的牺牲来成全我,我们一家人回西北不好吗?”
“大兄,这么多年大兄对我的好,我何尝不知,可进宫之事并非只为了让陛下安心,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我读了许多书,随大兄看过许多风景,我不想以后过相夫教子,一眼就望到头的日子。”
林书阁急道:“阿萱,我怎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我从未想过强逼你走这条路。在西北,无论你想经商还是远游,甚至去做官,我都会依着你,可你为何要进宫?深宫凶险万分,我远在西北,若你遇到什么事……”他猛然间顿住,像是怕什么应验似地停了下来。
“大兄,如果那样,我便一直会活在你的庇护之下,况且既然活了这一遭,我也不愿自己籍籍无名一辈子。”
林萱低头笑了笑,又抬头看向满目悲伤的兄长,“女子做不了官,当日大兄手下也只有陈姐姐一人,尽是大兄一力保举下的,可如若在燕都,这条路便走不通。”
“所以你便想了这个法子?”林书阁声色俱厉,“你想好了,这条路充满了危险,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个中艰辛困苦只能你一个人扛。”
“我早已想好,大兄,我意已决,还请大兄成全。”林萱俯身朝他跪下道。
长兄如父,林书阁压下眼中的酸涩,“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往后恐怕也见不了几次,你,”林书阁低下身,本想像往常一样摸一摸她的脑袋,手停在半空又放了下去,“记得写信。”
林萱泪如雨下,起身本想追上他,却只看到淡青色的衣角从门口划过。
“大兄。”林萱半跪在地上,朝外哭喊了一声。这时,门口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萱欣喜万分,“大兄,你……”
“阿萱,你跪在地上做什么?大兄已经同意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哎,你别哭啊。”林清远惊慌失措地帮她擦眼泪,林萱泪眼婆娑,“大兄是不是不想原谅我了?”
“怎么会呢,大兄最疼我们了,他怎么可能舍得不理你,只是你这次,唉,起来吧,我等会陪你见他。”林清远扶着她道。
林书阁回到卧房,谢谌立刻上前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谈完了吗?”
“仲宣,帮我个忙,姑母在燕都多年,与各家贵女妇人相熟,劳烦请她平日里多关照点阿萱。我现在就去阮大人府上,劳他与阮夫人通个气。”林书阁抓住谢谌的手道。
“嗯,我知道,哥哥休息片刻再去吧。”谢谌朝外喊了一声,立马就有仆从端着饭食进来。
“去给娘子也送点吃的。”谢谌吩咐道。
仆从应是,然后退了下去。
“哥哥,先喝碗粥。”谢谌端起热粥,吹了吹,“来。”
林书阁张嘴咽下,从他手里接过粥,自己几下喝完。
“仲宣,你说以后阿萱……”林书阁面白如雪,心中惶恐万分,他向来不惧风雪,风雪越大只会让他心中越发坚定,可他如今却不知怎么做才能周全。
“哥哥,阿萱的聪慧你我皆知,宫中之人未必会是她的对手。况且你忘了,阿萱当日救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阮夫人和小皇子。就算没有这些,你我还在呢,我看谁敢真动阿萱一根手指。”
谢谌从他刚刚进来就知道两人谈出了什么结果,兄妹二人都是为了对方着想,偏生性格相似,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一方妥协。
可这妥协的也不安生,还要为妹妹想好万全之策,以便以后真遇到什么事,好助她一臂之力。
“是吗?”林书阁低声喃道。
“哥哥,阿萱已经不是小孩子,她既然有勇气做这个决定,便也得有勇气承担后果,这些你自然知道的。”只是关心则乱而已。
谢谌注视着他,缓缓道:“等阿萱入宫后我们再收整行装吧,这几日,陪我去谢府散散心如何?”
林书阁答应了一声,谢谌起身将他圈入怀中,“聚散离合,人生皆是如此,阿萱以后若是有大造化,我们还会再见的。”
林书阁反手抱着他,将脑袋埋在他肩上。谢谌感受着肩上的湿意,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哥哥,我会永远陪着你。”
第224章 别离 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马车辚辚, 车夫甩着马鞭,从人潮拥挤的长武街穿过,一直到宫城门口停下。
宫门口已经有一名年长女官在等候, 林萱从马车上下来,上前与她行了一礼, 女官同她回礼, 然后道:“林娘子, 随我进宫吧。”
“大人,可否稍等片刻, 允我与兄长辞别。”林萱不时朝后望一眼,女官这才注意到远处风姿绰约的两人,“见过谢大人,林大人。”
林萱得了许可, 一路小跑过来, “大兄,二郎,此次一别, 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她说完又看向谢谌,“二郎,我对不起大兄,还望你今后代我好好照顾大兄。他一忙起来, 总是不顾身体,在甘州时得的几次风寒太重,此后天一冷便总会咳嗽发热, 你一定多照看着些。”
“好。”谢谌应道。
“大兄,那日我……”她总觉得那日伤了兄长的心,一直想找机会道歉, 可又开不了口,如今即将分别,终于忍不住,“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与大兄那般说话。”
林书阁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为何入宫我心中清楚,我又怎会生你的气。在宫中千万小心,能力不足时先避让着些,等到攒足了本事,再与他慢慢计较。真遇到什么事,可以去找阮夫人帮忙,或者与姑母通个信,我自然会知道,到时大兄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任凭林萱性子再沉稳从容,这一刻听着他早就为自己做足了准备,再也忍不住扑进林书阁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大兄,我不想与你分开……”
林书阁揉了揉她的头发,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二郎在燕都有一些店铺,这是信物,算我与二郎送你傍身的。那位大人还在等着你呢,乖,去吧。”
他不顾林萱脸上的拒绝,狠心将她推了出去,看着她一步一回头地进了宫城。
宫墙巍峨,宫门在他眼前渐渐合拢,林萱的身影也渐渐模糊,林书阁背过身去,潸然泪下。
谢谌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我们走吧,阿远已经在谢府等我们了。”
“好。”
林书阁靠在马车上一路都没说话,谢谌知道他的心情,只单手握住他的手,陪他平复心情。
过了好久,见林书阁面色缓和了些,谢谌才道:“我让人在府中修了一处温泉,哥哥今晚要不要试试?”
“温泉?你倒是会享受。”
“是我邀哥哥一起泡。”谢谌离他近了些,“好久没吃过烤肉了,我还准备了鹿肉,今晚哥哥尝尝我的手艺。”
林书阁心中了然,谢谌这是见他这几日心情不佳,专门搞这一出讨自己欢喜,笑道:“自然,我记得上次尝你的手艺,还是在甘州。”
“哥哥记性真好,那次是都尉府的属官来试探我的实力,”他说完后偷偷看了一眼林书阁的表情,见他并未露出不快,又道:“等我们回到西北,我带哥哥去打猎,叫上周度和陆樾川,热热闹闹才好。”
林书阁听他如此大方,故意道:“还有塔兰和阿勒,塔兰不知道成亲了没有,我还欠他一份礼物,还有魏公子,不知他……”
谢谌嘴角的笑意淡去,立刻变了脸色,阴阳怪气道:“哥哥交友广泛,认识的人可真多。”
“你啊。”林书阁戳了戳他的额头,“仲宣,陛下的旨意应该要下了吧?”
谢谌单手将他搂进怀里,低低“嗯”了一声。
马车一路行到谢府,仆从在外面道:“大人,谢府到了。”
谢谌率先下来,将手伸了过去,林书阁扶着他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两人抬脚往府内走去,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一截满是油污的破袖下枯瘦如骨。
谢谌立刻将林书阁护在身后,仆从也上前将这人拿住。却听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小公子,小公子你忘了我吗?”
她一出声,谢谌脸上霎时罩上一层寒霜,偏邹氏还大声叫着:“小公子,那日是丁家拿阿宝胁迫,我这才去指认你,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啊,你说我怎么忍心让他死呢。”
所以就忍心看着仲宣死是吧,林书阁也反应过来她是何人,他与仲宣没找她算账,竟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谢谌站着没动,邹氏还以为她顾念旧情,竟一把甩开仆从,直扑过来道:“小公子,你可是我奶大的,你不能不顾及恩情啊,你救救阿宝,阿宝他快要死了。”
“将她丢出去。”谢谌的声音像是带着西北冬月的寒霜,看着邹氏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只是陌生人一般。
“是,大人。”仆从刚要上前,邹氏直接冲到谢谌脚边,跪下道:“小公子,你忘了当年你发热,是谁彻夜不眠照顾你的?如今你做了大官,就忘了我们这些旧人了。也是,我是做错了事,可你不好好的吗?可怜我的阿宝,竟要死在那些恶人手上了。”
林书阁再也忍不住,刚准备撸起袖子,谢谌朝他笑了笑,“哥哥,别为不相干的人动气。”
又对仆从道:“愣着做什么?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堵住她的嘴丢远一些。”
邹氏目眦欲裂,“谢谌,你见死不救,我儿要是有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命克血亲,谢家人都是因为你才……呜呜”
谢谌冷眼旁观,见她被拖了下去,冲林书阁一笑,“哥哥,我们进去吧。”
林书阁见他目无波澜,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当下心中一喜,和他携手进了府中。
林清远这会已经带着仆从将东西都备好了,只待二人一到便可以开始。
林书阁许久没这么放松过,自己靠在躺椅上,饿了左手边递过来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渴了就喝右手边放着的冰镇的梅子酒。
谢谌进来时就看到他这幅悠然自得的模样,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就着他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口。他摆摆手,周围的仆从都退了下去。
“处理完了?”林书阁索性将杯子塞给他。
“完了,她那宝贝儿子欠了好大一笔赌债,为了给他还债,邹氏变卖了所有家产还不够,正好被丁家人知道,便许诺如果帮丁家指认我的身份,便帮她儿子还债。”
“可惜,赌鬼若有人兜底,是从来不知回头的。这次又欠了赌坊几万钱,赌坊放出话来,若是还不上,就先剁他儿子一只手。可惜啊,家中已经没有可以变卖的了。”
林书阁坐起身来,“所以她便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是,邹氏那儿子刚开始还打着我的名头赊账,赌坊摸不清我和他的关系,不敢轻举妄动,我已经让人给他们传了话,让他们尽管动手。”谢谌眸子间闪过一丝杀意,“我要让他母子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书阁将他手上的杯子拿过来重新添满,“再来一杯,降降火。”
谢谌轻笑一声,转身和他挤在一起,林书阁怕杯中的酒洒出来,连忙将手稳住,怒目而视:“酒都要洒出来了。”
谢谌长臂一伸,将他抱了起来,自己坐在躺椅上,两人交叠般坐在一起。
“做什么?阿远一会要来了。”林书阁右手端着酒杯,只能用左手抵着越靠越近的谢谌。
“哥哥别动,让我抱一会。”谢谌紧紧搂着他,说话间的气息洒在林书阁微微泛红的脖子上,林书阁不自在地动了动。
谢谌按住他的腰,声音有些沙哑:“哥哥别动了,再动,我可受不住。”
林书阁脸轰一下红得好似天上的云霞,转身看着某个不知羞耻的人,却被谢谌亲个正着,两人交换一个极其缠绵的吻。
一吻毕,林书阁靠在谢谌怀里闭目养神,谢谌却不自在地起了身,不经意间道:“哥哥还想吃什么?我来烤一会吧。”
林书阁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挑了两串鹿肉让他动手,自己继续躺在树荫下乘凉,转眼看到林清远走了进来。
“来得正好,一会尝尝仲宣的手艺。”
林书阁说完,却没在林清远脸上看到欣喜的表情,他敛了敛神色,“阿远,你看着有心事。”
“大兄,我……”林清远手指无意识搓着衣服,直将整洁的衣袖搓出好几道印子出来,“我不知道怎么与你说。”
林书阁笑着道:“怎么顶着一脑袋汗,先喝杯水降降暑。”
林清远越发不好意思,嘴巴张了又张,还是说不出来。
林书阁重重叹了口气,从一边取出一样东西给他,“看看吧。”
林清远接过,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份任命文书,任命他为武库署库兵令史,掌管武库署文书档案工作。
“大兄,你……”
“早就想给你了,我不是答应过你,若你在火药一道上有天赋,便向陛下和张令丞举荐。不过,你也只能从小吏做起,这样也好,大兄当年也是从小吏做起的。”林书阁道。
“大兄,对不起,我放心不下阿萱一个人,可我也舍不得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林清远眼泪蜿蜒,哭得停不下来。
“别哭了,我可不会哄你。你留在燕都,既要有一番成就,还要帮我好好护着阿萱,知道吗?”林书阁侧开身子道。
“林府便交由你打理了,阿洵也会跟着你,燕都不比西北,大兄不在,好好照顾自己。”
林书阁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清远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大兄,我过几年就去找你……我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回去。”
林书阁哭笑不得,只能温声细语地哄着,好不容易才让他止住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