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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卫一,过来。葛府……

    葛府

    回到府中的葛淮,与朱、林、厌三家家主举行着日常性的奢华靡宴。

    正当几人喝酒喝的迷迷醉醉时,一个小厮快步小跑到葛淮身边,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

    堂下的朱、林、厌三家家主见此纷纷抬头望过去,林家家主醉意朦胧的笑道:

    “葛公,可是又有什么好消息?”

    葛淮挥了挥手,小厮垂头退下,他窄小的三角吊眼阴沉的看向发问的林家主。

    “夏琰把奏折带回去了,说是想看看夏朝境内有什么她喜欢的地方,呵。”

    朱、林、厌三位家主听此一顿,朱家主朦胧的眼底溢出几分清醒:“这只爱美色的长公主,竟然还有对折子感兴趣的一天?”

    另一边的厌家主嗤笑道:“多半是看看哪里还有美人能掳来拱她玩乐吧?呵呵。”

    朱家主却是摇了摇头,脸上有些谨慎的看向葛淮:“葛公,折子被那公主截了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葛淮还没回话,另一边的林家主和厌家主已再次抢声道:

    “啧,什么怎么办?夏琰表面上是公主,但就算是她那坐着帝位的皇帝小儿,还不是从来没真正把持过朝廷内的各项事务?夏朝内的事,还不是都是由葛公说了算!”

    “就是!折子而已,没有折子那些臣子难道就敢不听葛公的话?甚至就算是那长公主不长眼的敢乱印折子,难道那些朝臣还敢听她的?还不是都得先来拜见葛公一番,看葛公脸色行事,哈哈!所以说,什么都不用担心!”

    “厌家主说得对!那长公主本就是个废物,想要折子多半也是一时兴起,那玩意有没有对我们来说都没差,毕竟在如今的夏朝葛公就是天!葛公才是夏朝真正的主人!”

    一唱一和着厌家主和林家主,把原本还想

    说尽快拿回折子的朱家主给堵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光扫到上位的葛淮对折子被拿走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反应,朱家主在心底把厌家主和林家主暗骂了一顿,表面则也拱拱手,笑道:“二位说得对,是我太小心谨慎了,夏朝本也将近五六年没怎么用过折子了,那折子本来就可有可无,尤其在葛公面前,什么事儿也都得葛公点头才行,是我多虑了。”

    上首的葛淮听着下面人一句又一句的恭维讨好,面上倒是没有露出被拍了马屁后满足的神色。

    夏朝自从上代帝王沉迷求生问道开始,朝纲混乱,帝王不理朝政,折子这种东西的作用就降低了很多。

    他让夏奢给他,只不过想提前熟悉熟悉手感而已,实际作用不大。

    不过既然那长公主要了去,想到她今日在宫内的表现,葛淮眉头皱起,抬了抬手。

    一个黑衣侍卫出现在他身后。

    “最近严密盯着长公主府四周,盯紧她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

    黑衣人退下,葛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布满皱纹的手指轻敲着桌面。

    她想要玩奏折,就暂且先给她玩一段时间,但前提是她只能“玩”,且玩够了时日,就得老老实实给他送回来。

    ……………………

    夏琰回到公主府时,夜已近深黑。

    折腾了一整天,在敛逸楼吃的那点早就被消化完,饥饿感的催促下,夏琰看着厨房端上来的一大桌不含任何加工技巧与调料的“纯天然”晚餐,也没精力计较口感,只一边考虑着以后得亲自培养培养府里的大厨,至少让自己吃上二十一世纪的正常口味饭菜,一边大口扒拉米饭,填补饿得咕噜叫的肚子。

    等吃饱喝足,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让人打来热水美美泡了个澡,感觉浑身舒畅了许多,才换上这时代的远古浴袍,回了寝殿。

    今日做的事多,收集到的消息也多,她现在只想躺床上一边休息放松一边好好整理整理思绪,至于敛逸楼抱回来的那大一堆资料,她倒是不准备今天就看。

    夏琰上辈子忙了几十年,虽然每天行程都安排的很满,但她深懂休息的重要性,只有身体休息好了,做起事来效率才更高,也才能让她的时间更值钱,所以夏琰从不逼迫自己加班,累了就躺,有精力了再继续刚。

    只不过等走到寝殿时,看到属于她的大床上竟已躺了个人,夏琰还是愣了愣。

    走近前一看,男人面容温润如玉,眉眼隽秀,五官精致,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皙,闭着眉眼微微皱着,呼吸有些不稳,似乎正做着什么不好的梦,情绪十分不安,让他整个看上去有些病弱公子不禁风的感觉。

    等视线挪到男人脖子以下的部分,夏琰又理解了这股气质。

    因为男人确实病着,修长白皙的身躯只穿着一套白色的里衣,只是这里衣实在有些…难以言喻,不仅有些过度单薄的透出下面皮肤的颜色,样式也有些…“目的明确”。

    总之整个看上去,几乎只有一半的衣服裤子覆在男人身上,而另一半…则露出了男人白皙如玉的大半好看身躯。

    且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口发热的原因,男人浑身的苍白皮肤都若有若无的透出一丝红…唔,总之他这副模样看上去让人很想“刑”,但可惜,夏琰已经累了一天,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想法。

    不过对美的东西,她还是欣赏的,所以静静扫视了几秒后,夏琰嘀咕了一声身材比例是真不错,和她上辈子见过的那些顶级男模也不差什么了。

    只是美色虽养眼,却因为男人身上满布的伤痕而有些破坏美感。

    夏琰把人从头到脚扫到脚,想起了这位是谁。

    是她早上离开公主府时,让府里一定要治好,好让她回来继续“玩”的那位裴家大公子裴瑄。

    现在看来,府里的那些侍者显然严格执行了她的命令,裴瑄身上的伤都有被处理过的痕迹,只是比起执行“治疗”的命令,侍者们显然更加注重的是让她要继续“玩”的事项,所以裴公子这身打扮…夏琰只能说那些侍者们可真是“贴心”啊。

    看着裴瑄身上密集交错的伤痕,想到原主脑海里那堆血腥无语的记忆,夏琰对这位裴大公子的遭遇也产生了一丝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自己今天也两次尝到了濒死的滋味,虽然夏琰承认这位裴公子确实很惨,但和她这个莫名其妙被迫接了这一大烂摊子,还半只脚踏入地狱的人来说,夏琰还是觉得自己更惨一点。

    所以,她决定在同情别人之前,还是先让自己过的好一点。

    而且她也无法接受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虽然现在碍于人设,她没法把裴瑄直接从自己寝殿里弄出去,但这张看上去就更舒服的大床,她还是打算留给自己这个更惨的病号。

    “卫一。”

    修劲的身影瞬间出现,“殿下。”

    夏琰指了指自己床上的这摊美色,“把他弄到旁边的睡榻上去,嗯,再去弄两床厚点的被子,给他盖上。”

    “是。”

    对夏琰与以往不太一样的表现,卫一一句疑问都没有,只安静沉默的执行她的命令。

    只不过等他执行完命令,照例准备安静消失时,夏琰忽然喊出了他。

    “站住。”

    卫一欲要离开的身体立刻重新半跪了下来,像每次现身时一样,垂眸埋首,安静的等着她发布指令。

    夏琰起身走到他面前,围着他走了一圈。

    卫一此时已经换回了暗卫的服饰,一身深色的修身劲装,把他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一丝多余的皮肤也没露出,也越发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

    只不过离他越近,夏琰就越觉得自己好似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皱了皱眉,等走到卫一身前时,她低下身,凑到他身前仔细嗅了嗅。

    卫一在她俯身凑近时,修劲的身躯就微微僵硬了起来。

    “你受伤了?”

    夏琰皱眉盯着他,再又凑近后,终于确定自己没闻错。

    确实有血腥味,也确实是从卫一身上散出来的。

    可今天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打斗场景,唯一差点动手的只有在玉汤阁杨束拔剑时。

    可那时候她不是把他往怀里抱着避过了剑锋吗?后面也一直压着他没让他动手,他在哪里受的伤?

    卫一听着她的问话,垂下头应了一声:“是,殿下。”

    夏琰眉头拧紧了,直起身体盯着垂首的卫一:“在哪里受的伤?原因是什么?对方是谁?什么势力?”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来刺杀她了?

    对她的问话从来都立刻回应的卫一此时却默了几秒。

    “没有对方和势力,是…属下自己…”

    夏琰一愣,眉头越发皱紧。

    见卫一依旧垂着头不看她,她索性直接伸手握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脸抬起来,看着自己。

    “你自己?什么意思,卫一,是你自己伤了自己?”

    下巴上传来强硬中透着柔软的触感,卫一不得不对上夏琰紧盯的视线,薄唇抿紧了一些。

    只对视了一眼,他长密的睫毛就垂了下来,视线再次落于夏琰下方,似乎哪怕被迫抬起脸与主人对视,他也永远保持着垂首守候的状态,永远不会让自己僭越。

    “是,殿下…”

    夏琰掐着他下巴的手不禁收紧,声音也冷了一些。

    “为什么?理由。”

    卫一又默了两秒,垂着的视线也更低了。

    “因为…主人受伤了…”

    夏琰一愣,想到自己让系统撤掉屏蔽后吐的那一口血…

    所以是因为她这个主人受伤了,他们身为保护她的暗卫,是他们失职,所以卫一…是在惩罚自己?

    夏琰冷下的神色与声音一时变得有些纠结起来,看着卫一依旧垂下的视线,夏琰默了一秒,语气不再冷漠,却是有些难以言说的静哑。

    “今天我吐的那口血,和你们根本没关系。”

    那完全是因为她想搞杨束,才故意那么做的,而且那也根本不算受伤,卫一当时也离她那么近,她不信以他的洞察力会没察觉到事情的真相,杨束根本碰都没碰到她。

    可卫一依旧垂着眸低声道,低沉的嗓音透出一丝坚定的认定:“可主人您,吐血了。”

    夏琰又默了,盯着卫一安静沉默的脸,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傻愣子…看来当暗卫这些年不仅强化了他的身体武功,还加固了他某些性质,比如这认死理

    的固执,真是…让她有些难以言说的气哽。

    不过卫一这模样虽然让她有些牙痒痒,可她这个人吧,就是有些吃软不吃硬的毛病。

    盯着卫一纤长垂落的睫毛又看了两秒,夏琰捏着他下颚的手缓缓放轻,忽然起身走回大床边,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

    原主喜爱鞭打折磨人,却又不想两三下就折腾死人,所以在床下准备了许多上好的疗伤药,专门用来给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吊命,以欣赏那些人濒死的挣扎…

    夏琰把盒子拿出来,又翻了翻原主那堆乱七八糟的记忆,终于从里面找出了一支能止血柔内的上好药膏。

    夏琰拿着药膏走回卫一身边,看着依旧恭敬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她从旁边拿过一个矮凳坐下,然后看着卫一,对他拍了拍自己旁边另一张矮凳子。

    “卫一,过来,脱衣服。”

    第22章 你们都是我的修劲的身躯走到她身……

    修劲的身躯走到她身前,却没有坐上夏琰示意的矮凳,而是半跪下身,顺从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又呈了一条鞭子给她。

    “主人请用。”

    夏琰看着他手上布满细刺,一看她都有些眼疼的鞭子:“…”

    这傻子,以为她要像以往一样用他一发一泄一了吗?没看到她手上都拿着药膏了吗?…好吧,虽然以往那占据了这具身躯的孤魂野鬼也挺喜欢在抽人的时候边涂药吊命边抽…

    夏琰盯着卫一布满新旧伤痕的结实背脊,无语凝噎了一会儿,只能起身亲自上前握住他的手臂,然后在卫一有些懵懂疑惑的视线中,把人拉起来,按在自己身边的矮凳上。

    卫一一坐下,脸上的表情就又有些僵硬起来,“主人,奴不能和主人您一起坐”

    他动了动身体想起身,但似怕自己的力量太大伤到夏琰,所以动的幅度很轻,轻到仿佛磨蹭一样,让夏琰轻松就把人按了回去。

    “别动,我让你坐着你就坐着。”

    听到她语气里又带上些惯有的强势,卫一抿了抿唇,许是以为她想到什么新的一发一泄方式,终还是安静下来,垂眸坐在她身边,静默等着鞭子的抽下。

    可两秒后,他等来的却不是火辣辣的剧痛,而是一阵温柔中伴着清凉的柔软触感。

    卫一一愣,下颚微转,就看到站到他身后的主人不知什么已把那条鞭子丢的远远的,她自己手里只拿着那只药膏,淡绿色清凉药膏正被她挑在指尖,轻轻涂抹在他背脊上。

    这一瞬,卫一几十年如一日的沉默表情终于变了变,像是冷冻的山崖终于融裂了一丝,露出里内愕然无措的柔软。

    背脊上被一点点抚摸的感觉十分温柔,可他却莫名绷紧了全身,胸腔内素来古井无波的心脏此刻也有些不受控制的紧绷起来,像是当年在影楼里他一人面对无数杀手的最终厮杀,是非死即生的蓄势待发。

    可等反应过来后,卫一又强制压下了身体这种反应。

    为什么要有这种反应,身后是他的主人,他对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不是吗。

    “主人,您不用”

    卫一声音沉哑的下意识道,被按住的身躯也有些受不住般的再次轻轻挪动了起来。

    可他刚一动,夏琰按住他肩膀的力道就重了一些,一边把人按回去,语气也重了一点。

    “让你别动就别动。”

    卫一僵住,暗卫律令最终条‘要时刻听主人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响了几圈,卫一抿紧唇,终是压下了心底令他陌生的异样,强制让自己恢复平日的沉静,不再动弹。

    要听主人的话…

    于是,对着仿佛变成了乖顺人偶的卫一,夏琰围着他转了几圈,一会儿命令他抬手,一会命令他转身,忙活了好半天,才终于把人身上前前后后的伤痕都涂上了药。

    看着卫一几乎整个身躯都被她涂成亮晶晶的模样,夏琰终于满意的扬起唇角,顺带帮他把衣服重新拉上,手里的药膏也直接装进了他怀里。

    “这瓶药膏你拿着,以后受伤了立刻涂上。”

    卫一抬手握住落在他胸口内的药膏,垂着的脸在越发昏暗的空间里看不太清表情,只默了许久才低声应是。

    夏琰起身活动活动了身躯,转头看了眼窗外又漆黑了一点的天色…刚才还说躺床上整理整理思绪就睡的,结果时间全都花在卫一身上了。

    不过也不赖,好好养护自己的暗卫不算是浪费时间。

    夏琰抬手伸了个懒腰,扫了眼睡塌上依旧安静昏睡着的裴瑄,便打了个哈欠,走向自己的大床。

    等躺倒床上,嘶着气适应了一会儿这时代冷硬无比的硬核床垫后,余光看到黑暗里卫一已恢复静默值守的身影,夏琰忽然又想到一个事,半撑起身体看着他。

    “卫一,除了你,暗卫里其他人还有自伤的吗?”

    “是,主人,除了属下,暗卫前十皆自噬三掌,前百自噬两掌,其他自噬了一掌。”

    夏琰:

    想到刚刚给卫一涂药时他身上的新伤,身为暗卫之首,他的自惩显然是最多的,绝不止三掌。

    夏琰抬手扶了扶额,对这这远古时代的粗暴训人法则实在无法苟同,“你们就没想过,如果你们把自己都打残了,等到我真遇到危险,又由谁来救你主子我?”

    卫一立刻又半跪下了身,身躯坚韧笔挺:“主人放心,只要属下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主人”

    “停停停!”夏琰头疼的直接打断他,知道他们对她皆是无条件忠心MAX,但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夏琰躺回床上,望着床顶的天花板,有些无奈道:“这规矩我不喜欢,改了,以后无论是否再遇到危险,你们都不准再自罚,只有我说罚谁才可以罚谁,但在那之前,谁都不准再私自对自己动手,知道了吗?”

    卫一又默了,跪着的修韧身躯一动不动,许久后才道:“但主人暗卫律令”

    “暗卫律令里最大的一条不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听主人我的话吗?怎么?这条律令难道就不是律令了,还是卫一你不想听了?”

    卫一立刻垂下首,对着她的方向深深跪下,仿佛一个最虔诚的使徒:“卫一绝不敢”

    “那就这样定了。”夏琰打断他,一音钉锤后,终于身心舒畅的躺了回去。

    “好了,你也别在这守着了,先回去让所有受伤的影卫都先去疗伤,然后告诉他们,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身体,所以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私下里自伤。”

    卫一看着床上已经躺下的朦胧人影,清丽的女声此时已经染上了明显的困意,柔化了那股强势,显得越发温柔近人。

    卫一看了几秒才收回视线,重新垂下眸,“是,主人。”

    床上已没了回音,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卫一安静听了几秒,确认主人已进入熟睡,修长的身影才消失在原地。

    第23章 裴瑄第二天。夏琰迷迷蒙……

    第二天。

    夏琰迷迷蒙蒙睡醒时,觉得自己床前正有个什么东西挡着。

    这东西都还挺好的,恰好挡住从窗户外透进的光,夏琰不自觉的往那个影子里挪了挪,挡住刺眼的光线后,才眯着眼睛低声问道:

    “什么事…”

    她早上刚醒的嗓音带着点黏哑,弱化了她身上那股强势,显得柔软了许多,像是刚刚睡醒的猫。

    “公主,臣伺候您洗漱。”是个音质如玉的男声。

    公主?…夏琰顿了两秒,终于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不是每天抱着文件来催她起床签字开会的大秘,而是一位…穿着白色里衣的古典男美人…

    哦对,她已经穿越了,没在她的集团了,而是在一座骄奢残暴的长公主府里。

    夏琰重新眯上眼睛默了两秒,等脑子快速清醒进入状态后,才缓缓从床上撑起身体,看向床边的男人。

    五官隽秀,脸色惨白。

    是裴瑄。

    昨天从她穿越来到晚上回府睡觉时,裴瑄因为身上伤的太严重,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夏琰看过他的脸和身体,却没见过他张开眼睛的模样。

    此时看去,这位裴家的大公子果然是陌上人如玉,尤其是这双终于睁开的眸子,淡雅的眸底竟透出了些墨绿色,配上他精致白皙的五官与周身温文的气质,简直像是画里走出的神仙雅公子,颜色顶级。

    只是这双墨绿的眸子虽好看,眸底却充满了空洞无机质的破碎感…像是被人打碎后强制拼起来的美镜,外形虽还在,魂灵却早已濒死。

    这显然是个早就被原主折腾的只剩下一口气撑着的人了。

    想到他昨天那一身伤,夏琰目光往下,看向他的身体。

    他依旧穿着那身半透的惑人里衣,模样也明显依旧处于重病中,惨白的脸色和昨天比起来似根本没好,眼角也依旧染着些发热时的红晕,跪在床前的身躯消瘦薄弱,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触即碎。

    不愧是被原主“宠”了那么久的人,果然是个能令人升起破坏感的琉璃玉质美公子。

    “公主,臣伺候您洗漱。”

    没听到夏琰的回答,他垂着眸,机械般无波无澜的又重复了一遍。

    想到原主以往都是由他服侍起床的,夏琰没说话,只把手从被子里抬起来,递给他。

    裴瑄却没有接住她的手,而是漠然的先把自己上半身衣服都褪了干净,又从旁边呈上来一条布满细刺的鞭子,放在夏琰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才俯身从身侧早已准备好的热水里拧出丝绸,一点一点的为她擦拭。

    他的动作很轻,脸上也没有任何波澜。

    等服侍夏琰洗漱完后,他又去取了她常穿的衣服,一件件服侍她穿上。

    不得不说,这裴大公子虽然浑身了无生趣,活像是个只会呼吸的精致木偶,但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做起这些服侍人的活儿却分外的娴熟。

    比如绾发,那修长的十指在木然的动作下也十分巧然的为夏琰绾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发饰,全程丝毫没有扯到她的头发让她感受到不适。

    等他服侍夏琰穿好了一身的装束,外面的侍者们也把早饭端了进来。

    夏琰坐到餐桌上,裴瑄跟在她身后,却是没有坐下,而是跪在她身边,纤瘦得上半身挺直着,沉默的准备帮她布菜。

    夏琰看着他脸上似比刚才更惨白了一些的肤色,觉得这人简直快成为一块剔透无血的白玉。

    从服侍她起床开始,裴瑄就褪了衣衫,似乎准备随时承受她的鞭打。

    这大冷的早上不穿衣服这么久,昨天的重伤也还没好,看着他外露的皮肤,夏琰觉得那上面都快结了一层冷霜,但他整个人却好像感觉不到冷,只木然而机械的继续服侍着她。

    夏琰夹了两筷子菜,看着旁边男人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终是出声道:

    “好了,起来陪本宫吃饭。”

    垂着眸一直等着鞭笞降临的裴瑄愣了一瞬,墨绿的眸抬起,似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看着夏琰。

    夏琰不看他的继续吃着东西:“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能供本宫玩多久,起来,吃饱了再看本宫有没有兴致。”

    裴瑄墨绿色的眸子垂下,重新恢复无波。

    “是。”

    只不过话虽答应了,他却依旧没有起身,只继续跪在她身边,用筷子夹起一块干馍,垂眸慢慢吃着。

    那动作也根本不像吃饭,只像是在为了完成命令与任务的进食。

    夏琰:…以前占据这具身体的孤魂野鬼到底是生前死的多惨,才能如此变态凶残的把一个个好好的美公子活生生折腾成这样…

    夏琰看他两眼,有些眼疼的收回视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几口吃完后,她起身从旁边的床榻上拿起一块披肩丢到他赤裸的背上。

    “别本宫兴致还没起你就先把自己冻死了,衣服穿好,桌上的饭菜吃完,恢复状态再来找本宫。”

    冰冷的上身骤然被温暖包裹住,裴瑄垂着的睫毛颤了颤,默然两秒后,他侧眸看了眼旁边始终没被动过的鞭子,又垂下眸去。

    “是。”

    ………………

    几口吃完早饭的夏琰,想着昨天累积的那么多事没做完的事,也没时间再理会外面那男人到底是坐起来吃饭了,还是依旧跪着。

    她进了寝室的内殿,看着内殿里被原主扔满的各种皮鞭、手铐、甚至还有刑法室专用刑罚椅等等…

    夏琰:…好好一个后寝愣是被折腾成了施刑室。

    夏琰低啧一声,站在乱七八糟的各种刑具之间,找了好一会儿都觉得实在无法下脚,只能把卫一卫二卫三都喊出来,快速帮她把内室清理一下,把这些什么玩意的工具都收起来,然后又让他们去弄了几张干净的书桌和笔墨纸砚。

    一顿折腾之后,内寝终于被改造成了一个勉强可以看的书房。

    夏琰坐在书桌前,一边在脑海里整理今天要完成的事,一边让卫一把暗卫们昨天从敛逸楼和皇宫里带回来的东西都搬进这里来。

    很快,最先被带来的,是卫二从宫里带回的奏折。

    夏琰看着高耸的一大堆奏折,觉得先看看了解了解这世界的情况也是可以的。

    她现在就很差这个。

    结果等她打开奏折翻了好几本后,眉头就皱的越来越紧,脸上也逐渐露出一种无法忍受的不耐。

    这些哪里叫奏折?!简直是一堆盯着国库的饿狼!满折子里什么正经事都没写,全是要么拿屁大点事装可怜要钱要地要权,要么布满彩虹屁后重点也是求赏!简直看的夏琰难以言喻!

    这些狗东西倒是还有脸来要钱要权要地求赏!哈!夏国都快被他们吸干亡国了,国库更是被以葛家为首的这群人掏空,还TM有脸来求赏的?!赏什么?赏他们去死吗?

    而且这群写折子上来的人,各个都是官职不低的,可这些坐在朝廷重要职位的“肱骨之臣”,却各个都半点不关心国名国生,夏国能破烂成这样,他们首责!

    夏琰上辈子身为偌大集团的总决策人,她最无法容忍别人上交的报表数据不精炼,废话太多或者抓捕重点的,她都觉得是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

    可此时看着手里这些狗屁话满天飞的奏折,夏琰忽然觉得自己以往的集团人员都是非常好的,至少他们每次交上来的东西都是有真材实料的,而不是满篇的狗屁垃圾话。

    微吸了几口气,压住有点要犯的职业脾气后,夏琰索性也不再细看折子,开始大范围扫荡。

    她就想看看夏国如今的朝廷是不是已经烂到连一本正经奏折都没有!

    好在等她快要把那小山高的折子翻完时,终于还是翻出了几本终于能入眼的。

    只是这几本的上呈日期都是许久之前,来源的位置也都是距离夏京很远的偏地城镇,里面讲了那些城镇目前面临的真实困难,并隐约期望能得到朝廷的求助。

    但可惜,许是由于朝廷一直没有回应,写这几本折子的人也再没有上呈过折子。

    夏琰压了压心底的火气,仔细看了看这几本。

    但几秒后,她又发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这几本折子虽然写的真材实料,但原主脑海里对夏国这些地区地域的事是毫不了解的,夏琰又是昨天刚来,还折腾了一天,没来得及去找夏国的这些资料看,所以此时面对折子里的这些信息,她在不了解当地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回。

    可这几本折子上表达情况已经很紧急,加上又拖了这么久,再不回夏琰觉得以后夏国就会完全失去这最后几位能写真材实料的官员。

    夏琰有些头痛的抬手捏了捏额

    角,夏国的资料她还没来得及去找,昨天虽从敛逸楼拿了一堆,但那都是夏朝权臣们的资料,她看完那些都需要不少时间,现在又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研究夏国各个地方的情况?

    夏琰忽然就非常怀念自己上辈子的两个大秘。

    如果那两个人在,必然早就帮她把夏国一系列的资料都分类掌握好,百分百了解于心,甚至直接帮她做一些不太重要的决策,哪里还需要她操心这些…可现在,她又能去哪里找来熟悉这些事且能力很强,能帮她处理好这些事的人?

    夏琰捏了捏眉心,拿起桌上卫一刚刚帮她布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抬眸间,视线忽然看到外间裴瑄依旧跪于餐桌边的消瘦单薄身影。

    夏琰一顿。

    裴瑄,裴大公子,裴家这一代嫡系第一的大公子。

    她记得这位在被掳进公主府之前,可是有夏京绝才之称的,虽然他极高的出身让他不需要像寒门一样参加科考,可他的才名却是直接与那同样被掳进公主府的倒霉状元傅旭齐名。

    说实在,这时代明明各方面的水平都远远落后与汉唐,却竟就这么早的有了考举制,挺让夏琰意外。

    哪怕这时代的考举制非常落后,完全比不了后世的正统科举,且考举制出来的人想入朝为官,也比举孝廉等贵族直通门道难走了许多,但它至少还是给了这时代的普通百姓一个渺茫的希望。

    只可惜这夏国这个地方,这渺茫的希望在几年前傅旭这位最后一任状元郎被掳进公主府后就彻底破灭了。

    自那以后,夏国寒门学子们人人自危,再也没人敢来参加考举。

    葛家等朝廷古老贵族们也早就对考举制厌恶至极,他们身为贵族自有让自家后代直接入朝为官的法子,那考举制简直就是碍他们的眼和手,是分走他们权利的碍事道!

    所以在原主干出寒了夏国学子心的蠢事后,朝中以葛淮为首的老贵族们就趁机把考举制给取消了,直接把原本还可能以平民之身来和他们争夺权钱资源的寒门之路彻底堵死!

    夏琰来到这里的时间少,对这方面的了解也还不多,不过等以后拿回权利,清肃完朝廷里那批腐蛆,考举制她是必然要重新开的,还要多开几条道!

    不过现在嘛…夏琰目光又看向了外室的裴瑄背影。

    这位裴大公子到底是不是有真材实料,她就先验验吧。

    夏琰起身,出了内室,走回饭桌之前:“裴瑄。”

    裴瑄跪着的身躯微微一颤,是他以往每次被原主叫到时的本能反应。

    不过他很快就压住了身体这股本能的反应,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对着夏琰:

    “公主。”

    他手里放下的是食物,桌上夏琰刚刚剩下的那么多菜,他已经吃掉了一半,显然是非常“听话”。

    夏琰扫了眼他的腹一部,那原本平整白皙的纤瘦腰腹,此时似都有些微微鼓起,夏琰皱了皱眉,这人…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喊他吃完他就真吃完,也不管自己饱没饱,直接硬塞吗?

    夏琰默了一秒:“吃饱了吗?”

    裴瑄反应似有些迟缓的点了点头,“是,公主…”

    “吃饱了那就别吃了,起来,随我来。”

    裴瑄便放下自己挽起的衣袖,纤长的身躯准备起身。

    但许是之前跪了太久,他身子又重伤未愈,站到一半时,纤瘦的身躯晃了晃,就要倒下。

    夏琰手疾眼快的一把搂住人,然后就感觉到怀里这人虽是个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的成年男子,但腰肢竟快比她还纤细!

    夏琰心底愕然,面上不着痕迹的默默吐了一口气…这位看上去就充满破碎感的公子,许是真的快要破碎了,这身体…好像比她这具半只脚快踏入地狱的还差。

    又冰又冷又瘦的…

    被搂住的裴瑄僵住了,他在公主府已经被凌虐了两年,长公主的这具身体早已在他心底成了最深的梦魇,此时一接触上,他就有些控制不住本能的颤栗…

    搂着他的夏琰自然察觉到了他身体的轻颤,像似与什么恐怖的东西接触上,控制不住的溢出颤抖。

    夏琰微叹一声,只能放开他的腰,转而握住他的手:“好了,别怕,本宫暂时还没有什么兴致,你随本宫来。”

    改搂为抚,是因为若不扶着他,夏琰都怕他下一秒就又倒下去。

    腰上的禁锢感离开,裴瑄的呼吸终于正常了些,冰冷的身体被握着往前走,源源不断的温热从被握住指尖的传来。

    裴瑄一直漠然的眸子在温热的侵袭中终于微微动了动,看向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那是一只养尊处优的女子的手,也是夏国最尊贵的女人的手。

    它没再狰狞的像以往一样握住那些可怕凶残的刑具,甚至触感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尖锐刺人,反而有些意外的温暖与柔软。

    可他身体依旧紧绷着,这只手这些年给他带来的痛苦太多,每一刻他都准备着再次被推入地狱。

    可垂眸等代地狱降临的裴瑄,最终却丁点痛感都没等到,反而是冰冷的身体被按在一个温软的椅位上坐下,同时,一件貂裘的厚实披衫,把他从头到尾都裹进了温暖里。

    夏琰用貂裘裹住浑身冰冷的裴瑄,又去外面让几个侍者搬来火炉和手暖。

    等把这些东西都到了内室,夏琰直接把火炉往裴瑄身边一推,手炉也直接递进他掌心里,察觉他冰凉的身体终于在浑身包裹下缓缓回暖,夏琰才放开了他的手,坐在他旁边,让卫一把刚刚拿进来敛逸楼那一大堆资料也都搬过来。

    等到她看完第一份资料时,旁边的人似才终于反应过来了般的有了动静。

    “公主…”

    夏琰侧眸,就看到裴瑄原本惨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血气,他墨绿色的眸子看着她,眸底的茫然疑惑暂时压住了那股濒死的木然。

    “感觉好点了?”

    她放下手里的竹简,再次伸手握了握裴瑄的手。

    被握住的裴瑄颤了颤,却没有退开。

    嗯,确实比刚才暖了点,但依旧很凉。

    不过应该也足够了…至少,应该可以工作了吧…已经忍不住想开启周扒皮模式的夏琰在心底考量着。

    把他身上的貂裘再次往上拉了拉,夏琰看着体温回升后脸色也终于恢复正常了一些的裴瑄,判断着他现在的脑子应该也能正常运转了,便把桌上那一大堆的折子全部推到他面前。

    “本公主最近找到了新的乐子,想出宫去玩,但宫外那些事儿我都不了解,所以这些折子就都交给你完成,帮本宫把里面所有关于宫外信息都整理总汇在一起,再帮本宫把该答的答了,该应付的应付了,本宫今天就不对你动手了,如何?”

    是的,能在这么大堆事里腾出时间来关心这位裴大公子,夏琰确实是有目的的!

    她想要一个新的大秘!

    只是这么压榨一个重伤中的破碎美公子,夏琰多少也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

    可没法啊,现在这形式就是在逼着她不做人,所以她也只能尽量给这位凄惨美公子改善点环境,来换取他为自己工作的报酬。

    否则这么一大摊子,她要何年何月才能弄得完。

    裴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大堆折子,身体四处传来的温暖热意源源不断冲击着他冰冷僵滞的神经。

    缓了许久,他似才终于理解到夏琰话里的意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眸底的波动与不可思议都被他强压了下去。

    等到再抬眸看向夏琰时,他已恢复为漠然的模样,绿眸静默无波,玉质的嗓音平平静静:“是,公主。”

    ………………

    被火炉烘烤的温暖内室里,两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各自开始处理各自

    的事。

    安静的空间里静默无声,只有竹简轻缓撞击的翻动声,与火炉里炭火星子偶尔噼啪的爆裂声。

    不过这种安逸的静谧也没有持续太久,在夏琰把第三份资料看完时,卫一再次出现在她身边,低身附耳道:

    “主人,敛逸楼传信,说他们为您准备的金银已齐,问您是打算去敛逸楼亲取,还是直接让他们送去您的商庄。”

    不愧是敛逸楼,果然财大气粗啊,那么好几大千的金子,竟然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只不过商庄…她哪里有什么商庄?公主府和公主府名下的别庄也决不能暴露,让那批金银一直放在敛逸楼里也肯定不妥,时间长了会让人起疑。

    所以…她又该去哪里找一个挂着别人名头,却可以百分百为她所用的庄子呢?

    这个庄子最好还得本身就是个商庄…

    夏琰按着额角思索着,但原主那一大堆记忆完全毫无用处,夏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视线再次挪向身旁的裴瑄身上。

    裴瑄,裴大公子,出身名门贵族的裴家…他家里肯定很多庄子吧,那么多一个没人用的远方白氏亲戚的商庄应该也问题不大吧…

    虽然这做法有些不太厚道,但目前她唯一能撸,也方便撸的,好像也只有这位裴大公子的羊毛了。

    夏琰盯着裴瑄静默的侧脸又想了两秒,决定既然要再撸这位破碎美公子的羊毛,那以后对这位裴公子的待遇一定要更好点,至少要比她上辈子的大秘更好,嗯,嘴上和人说话的语气也要更温柔了一些。

    “裴瑄。”

    裴瑄此时已经处理完了好几本折子,夏琰刚才用余光扫视看过了,只能说这位裴大公子不愧是曾经的夏京大才子,一手毛笔字写的极好不说,对那些折子的回应的恰当好处,确实个内有大才之人。

    听到她再次喊他的声音,裴瑄握着毛笔的手微顿,把笔轻轻放回,才抬眸看着夏琰:

    “是,公主。”

    夏琰侧了侧身子,正对着看他,一边打量,一边斟酌着撸羊毛的条件和语气:

    “裴瑄,你进公主府多久了?”

    “回公主,两年。”

    夏琰抬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食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唇角:“两年,那意思就是,你也两年没回过裴家了?”

    裴瑄微顿,墨绿的眸子微颤着垂下,“是,公主。”

    夏琰坐起身体,上身微微前倾,往他的方向俯了俯:

    “唔,那这样吧,本宫今日特许你回家看一看如何?只是回去后,你得帮本宫办一件事情,只要这件事情办好了,本宫保证,以后只要裴家一直安分守己,本宫就再也不对裴家动手。”

    温淡的女声回响在耳边,没了往日的狰狞可怖,却同样令裴瑄僵住了。

    回家…

    自从两年前跨进公主府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母亲人们了,只除了那次…

    想到什么,裴瑄眸底溢出一丝痛涩转瞬又被他压下,清冷的墨眸继续思索着夏琰刚刚的话。

    她再也不会对裴家动手…这不就是他一直苦苦支撑的所求吗?

    本以为经受了两年折磨也无望得到的东西,现在竟忽然唾手可得的摆在他面前…

    裴瑄眸底波澜起伏,但转瞬又被他压了下去,脸上异样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垂眸看着手上的折子,“不知公主,想让臣做什么…”

    这个地狱,他真的能出得来吗?…还是只是从一个地狱跳入另一个地狱?

    “很简单,你回去后帮我找一个你们家废弃的庄子,最好就在京城附近的,然后把庄子的名义挂为你裴家远房白氏亲戚的商庄就可以。”

    夏琰说完后,裴瑄依旧垂着头,安静的等她的下一句。

    可等了半天,夏琰都没再说话。意识到她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后,裴瑄再次控制不住的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女人。

    夏琰捕捉到他的视线,看到那始终如古井无波的墨绿色眸底终于溢荡出了波澜,她心情忽然有些好的再次扬唇问了一遍:

    “怎么样?裴大公子,本宫最近兴趣渐转,机会可就只有这么一次,帮本宫办好这件事后,只要裴大公子以后也能一直乖乖待在本宫身边,本宫就绝不再动你裴家,也保证绝不再随意对你出手,如何?”

    墨绿眸底掀起的波澜终究是再也无法掩盖,裴瑄看着对面女子与以往都不同的陌生温柔笑意,用了许久的时间,才终于把心底的波澜压下去。

    被手炉温暖后恢复只觉的大手从衣袖里露出,他墨眸深敛,朝她深深一拜。

    “是,公主…裴瑄定会办好,裴瑄也会永远在公主您身边。”

    夏琰唇角笑意扩大,“好!”

    ………………………

    因为想快点拿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夏琰都没让裴瑄把折子看完,就让他去收拾回家了。

    当天下午。

    夏京东区,与其他门庭若市的名门望族相比,裴家大宅前就显得清冷了许多。

    紧闭大门前,裴瑄穿着一身青绿长袍,抬头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门庭,墨绿的眸底尽是一片恍然之色。

    两年了…

    他身后,三个原本当年随他一起进公主府的侍者,此时只剩下青一一人。

    青一激动的看着裴家的大门,眼圈忍不住的发红。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公子被凌辱了两年,也与裴家断绝了两年,也不知老爷夫人知道公子今天回来了会多么高兴激动!

    青一迫不及待的上前敲响了裴家诺大的房门。

    几秒后,门却没有打开,只有一个不耐的声音从内传出。

    “老爷最近都不会见客,都走吧!”

    离府两年,青一也早已记不得这些曾经一起服侍的下人声音,听里面脚步声渐离,连忙拍门高声道:

    “等等!是裴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里面脚步声一顿,几秒后大门骤然被打开!

    等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守门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可激动了几秒后,守门看着裴瑄的神色又变得古怪为难起来。

    他站在打开的门缝后朝裴瑄远远一礼,

    “大公子回来了!请稍等片刻,奴这就去请示老爷和夫人!”

    说完竟然连大门都没有打开,就转身忙不迭事的往内跑去!

    青一被对方这异常的反应弄得愣住,大公子回来,这守门是怎么回事,怎么连门都不开不让他们进?竟要让他们在这门外街市上等着吗?

    青一欲要再拍门喊人,身后的裴瑄却叫住他:“青一,过来等着。”

    青一转身走回裴瑄身后,满脸的无法理解,“公子,这个守门他…”

    公子是好不容易才能回自己家啊!怎么能这样被挡在外面!

    裴瑄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墨眸底浮现出一年前父母花费了巨大代价,好不容易买通公主府侍人,想让他离开公主府却被他拒绝了的场景。

    裴瑄墨眸微垂,“无事,我们慢慢等即可。”

    青一见他这样,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底原本终于可以回府的激动被浇灭了个大半,甚至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

    而这股不安也随着等待的时间而越发浓重。

    他们从公主府出来回到裴家大门前时,只是未时,可这一等,竟然就直接到了太阳快落山,也不知是过去了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

    青一等得自己都快站不住了,想到公子身上那一身未愈的重伤,他心疼焦急的想上去扶着公子,可公子只是微垂着头推开他,单薄消瘦的身影立在裴府前一动不动,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纤瘦,似乎轻轻一推都能倒。

    又等了半个时辰,看到裴瑄苍白的脸又变得惨白了一些,青一再也忍不住的想上前再去拍门叫人。

    结果还没等他触上门板,紧闭的大门忽然“嘎吱”一声从内打开了。

    青一还没来

    得及高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盆冰凉的冷水以及一道铿锵愤怒的骂声:

    “滚!我裴家可从没有自甘堕落,宁愿委身自贱以色事人于那等国之腐蛆的懦夫!都给我滚!”

    第24章 逼人形势这是个急待成长的公主……

    时间倒退回几个时辰前

    裴瑄离府后,夏琰把敛逸楼带回的资料快速看了一遍,迅速掌握着破破烂烂的夏国朝堂形式。

    简单来说,这时代的朝廷体制很奇特,有点类似三公六卿,又有点周天子后期分封制的感觉。

    夏国朝廷里官职最高位为三公,一个司礼,一个掌兵,一个文相。

    这时代,祭祀是非常重要且重大的,夏琰才来不久,原主脑子里也没存放这些信息,她是快速浏览完敛逸楼资料后,才发现再过不久,夏朝马上就要举行一次小祭礼,为年末的大祭礼做准备。

    而司礼者,三公之一,就是专门为了祭祀而存在的官员部门。

    参考后世的祭祀礼部等,这本该至少是个懂天文地理,能稍微看出时节变幻、预测气节农时,给老百姓们带来一些农耕提示的远古天文职业。

    但在现在的夏国朝廷里,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却是厌家,一个半点天文都不懂,却非常会敛财贪脏的“吸血鬼”,葛淮身边三大豺狼之一。

    因这时代的人最敬畏鬼神,哪怕人都活不下去了也要腾出口粮来供奉神明,所以掌司礼者,可掌天下财脉珍物。

    换句话来说,这时代的司礼,除了要管理祭祀外,也是整个朝廷最大的经济财脉官,统管整个国家的春耕秋收、上贡赋税等,每年全国上缴了多少税收汇入国库,都是从司礼这里算。

    这么个财脉咽喉的位置落入了葛淮那堆人手里,夏琰就算还没去过国库,也能想到那里面有多么空空如也。

    敛逸楼做为他国在夏京开的势力,渗透力也确实强,当然,也有可能是夏国如今太破烂,挡不住任何外来的窥伺,所以夏琰翻看厌家资料时,就看到敛逸楼已把厌家手下统管的大部分财物来源渠道都清晰标了上去。

    包括夏国目前唯一一座被发现且开发出来的金矿、两座银矿、以及五六座盐池、煤矿、玉河,以及寻常百姓家里,每家每户都必不可少的葛、油、盐、米等各种日常重要物资的买卖统管权,几乎全部都落入了厌家之手。

    而如此庞大的财脉物资进入厌家手里后,最终却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入了国库,剩余的十分之九都以各种理由分给了葛、厌、林、朱四家。

    呵,还真是仗着自己的权势明目张胆的大肆吸取整个国家的血啊,这夏国财脉说是被他们吃干抹净都不为过!

    与他们相比,她这个“骄奢”的公主可真是连个乞丐都不如啊!

    一群腐蛆臭虫!

    哪怕已料到局势很差,可看到原本属于夏国皇室的东西,被人生生以各种胡乱理由足足分割去九成多,只剩下最后一点像打发垃圾一样的敷衍扔来,夏琰还是忍不住微吸了一口气,压好了情绪,才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她眉头又渐渐隆了起来。

    敛逸楼被称为贯通大陆的第一消息楼,它给的葛家等四族收支密料里,除了几个家族明面上的部分外,自然也有一些更深入的,一般人查不到、不敢查、表面也看不出异样的暗中收支部分。

    这部分的占比还不少,虽然夏琰能肯定这些也肯定不是全部,毕竟葛淮做为夏国第一佞臣,若直接被人里里外外都摸了个清,那他也不该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敛逸楼也不可能在大陆各国相安无事的开这么久。

    不过就算不是全部,敛逸楼能给出的这部分暗支,也已经表明了葛、朱、厌、林等四族确实不仅私吞了不少国有财产,还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生意。

    夏琰看着那一簇簇庞大的、几乎记录了半个竹简的数据,稍微比对核算了一下,就发现这巨大的财脉物资到了葛淮等人手里后,倒也没有直接被平分掉。

    而是以葛淮为首的人,按照地位大小,每人几乎先分得了相当于小半个国库的钱。

    剩余的更庞大的财钱部分,则竟有一大半都被葛淮以商队行商的名义,进献上贡到了北边。

    夏琰隆起的眉头忍不住挑的更高了些。

    北边…她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摄政王舒廷煜的地盘。

    想到自己昨天才用那位摄政王威胁过葛淮,葛淮也明显忌惮那位摄政王,非常不想对方回来,结果今天就让她发现,原来葛淮这么多年一直在用大批物资贿赂北方的那位全夏国都忌惮的王爷。

    这是什么个有意思的情况?

    既然葛淮每年都以将近七八倍于国库的丰厚物资上贡到北边,几乎把那位摄政王当成夏国帝王一样的供着,那么她这位接受了这么多财物的小叔,和葛淮的关系极可能是比她想象中好的。

    甚至若没有昨天的试探,夏琰看到这份上贡单必会以为摄政王就是葛家背后的大靠山!

    但若真是靠山的话,葛淮又怎么会那么怕摄政王?在上贡了如此庞大的财物后,却连让对方回来都不敢。

    难道是她那小叔的胃口远比想象中的大?性格也远比想象中的凶恶以至于让葛家忌惮至此?还是…葛淮其实还在私下里还偷偷做了更多哪怕上贡了如此多的财脉宝物,却依旧不敢让那位摄政王的发现的事?

    夏琰摩挲着手里的竹简边缘,觉得极大概率是后面一种。

    毕竟她那位手段强势又权财兵马都不缺的铁血小叔,若真有野心,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半点动静都没有。

    虽然这也是让夏琰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不过不管如何,从这些年夏国的情况来分析,夏琰可以肯定她这位小叔暂时没有称帝的想法,或者说就算有想法,也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被规缚着,暂时无法动弹。

    那么在这种情况,葛家还有葛家之下的朱、厌、林三家,又是做了什么才会如此忌惮远在北方远地的王?

    夏琰眯着眼睛又把葛家等人的资料看了一遍,而后拿出葛家财脉与国库入账反复对比。

    庞大的数据在她脑海里快速的统筹规划,变幻运转,不过一会儿,大致算出各项收支差的夏琰果然又发现了一个不容易察觉的缺口。

    她拧眉盯着这个缺口,眉心渐渐皱紧。

    因为这缺口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了,不管是葛家还是厌、林、朱家,每年都有一部分入账和物资会莫名消失!

    至于这部分钱财物资消失到了哪里,不止葛家,厌、林、朱三家的资料没有,敛逸楼给出的所有夏朝信息里也皆半点没有提到。

    夏琰拧眉盯了一会儿,看着这笔空缺,粗粗计算了一下。

    几秒后,等看着笔下算出的庞大数据,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想忽然在她脑海里冒出,然后逐渐成型…

    这么多年的钱财累积,这么多年的物资积累,如果…如果都被他们用于招揽私兵,卖马买地,买兵戈…

    夏琰忽然低嘶了一声,手里毛笔啪一声放下。

    怪不得!怪不得葛淮昨日在帝宫里高高在上一副马上要成为夏宫之主的样子,怪不得说到摄政王,他们会那么忌惮逼人!

    如果情况真如她所想…这一切也都可以解释了!

    艹!果然都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夏琰有些无语的对脑海里的系统道:

    【系统,夏国如果灭了,是不是会在短时间里先改姓葛?】

    位于夏琰潜意识里的系统是最能直接观看到夏琰脑海里一切思绪运转的。

    它非常惊诧于宿主强大敏锐的思维,竟然能这么快就从这么几份粗糙远古的资料数据里,推断洞察出葛家等人隐藏最深的阴秘。

    正惊叹的它忽然被宿主喊住,察觉到宿主起伏的心虚,系统也连忙冷静下来,而后又有些羞愧的呐呐道:

    【主人,抱歉,夏国国运只能看到夏国还未覆灭前的命运,看不到后面,不过若一切真如主人所猜,那据此计算,夏国灭国后确实很可能改姓葛一段时间…】

    这些事情其实系统也不知道,毕竟它只是一个辅助系统,最多只能看到未来短时间内的夏国国运走向来给予宿主提示和帮助。

    只不过吧…自从与夏琰契约之后,系统就觉得自己这项短时间内的预知走向功能有点拉胯,因为它的宿主太聪明了,根本都不需要它提示就能准确预判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走势,并且提前

    做出准备应对。

    现在好不容易问它一次,问得却是极为遥远之后的问题,系统很想答出来帮助宿主,但很可惜,也很羞愧…它却没法回答这个超出它运算的问题,只能根据宿主的猜测给出一个粗浅的计算结果…

    夏琰倒是不失望,虽然系统有辅助功能,但她素来习惯于自力更生,不喜过度依赖外物。

    而且系统给的的粗浅计算也已经足够了,有这个回答,夏琰已能肯定,葛淮和那三家,必然早已从十几年前起就开始了密谋,这十几年来,必然也已陆陆续续用以权谋了一大批财势物资,积少成多的建立了不小的势力。

    不过其实想想也是,若这四家都是拿到钱财物资后只知花销享受的蠢货的话,他们也无法在如今的夏朝内起那么大的势,让所有人皆趋炎附势于他们。

    而且葛淮野心又明显,手底下握着那么庞大的财势,他不动歪心思才不正常!

    只是这样一来,情况就比夏琰原想的棘手多了。

    若葛淮等人只是盘在朝廷上的腐蛆奸佞,空有财权媚人之色却没有掌控兵马之力,那好解决的多。

    可现在,夏琰不知道这十几年来被他们偷偷私吞的庞大物资到底为他们建立了多少战时优势,他们又养了多少私兵,笼络了多少城池驻地,兵营巢穴又建在哪里,里面私藏发展了多少人马,囤积了多少兵戈…

    整体形势可以说从原本的驱逐朝中腐虫变成了一不小心就可能引起兵变战乱甚至夏国覆灭的微妙严峻形势。

    有隐匿的庞大兵权在手,葛淮就已不再是个简单的佞臣,而是个逼急了能直接逼宫造反甚至拥兵自立直接灭国的叛军之首!

    而更重要的是,作为夏国最后两位正统皇室血脉的夏奢和夏琰,从被人扶持上这个位置开始,就一直都是空架子。

    夏奢被捧歪成那个样子…不提也罢,她这个嫡公主,手里也没有半个兵子。

    若葛淮哪天忽然发动兵变,就她和夏奢现在的状态,还真是除了一头撞死外没有其他选择。

    啧,仔细想一想,她这个夏朝长公主的地位,还真是无论从三百六十度的哪个角度想都岌岌可危。

    夏琰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

    脑海里思绪高度运转,明面上,她却依旧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

    实际上,夏琰也确实没有多着急。

    第一是着急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第二,她现在弱归弱,可葛淮这么多年既然都隐忍没出手,甚至还因某种忌惮而继续供着她和夏奢,那就说明情况依旧处于平衡中,没被打破。

    只要平衡不被打破,她和夏奢就都还是安全的。

    只不过这份安稳按着葛家如今膨胀的野心来算,必然是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在平衡失去之前,夏琰必须要先搞清楚制衡葛淮的点到底是什么。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葛淮到底是忌惮着什么才一直没有对她和夏奢出手。

    夏琰直觉第二点和摄政王舒廷煜有关,若真是如此,等找到能制衡葛淮的平衡点后,说不定还能窥得几分牵制住她这位小叔的法子。

    毕竟真正算起来,葛家的野心虽然急迫逼人,但从长远来看,钉在夏国土地上最难拔除那颗钉,是这位摄政王才是。

    可以说就算未来某天夏琰成功搞垮了葛家,但若摄政王一天不除,她也不可能完全拿回夏国的掌控权利。

    所以若能直接从葛家里的事里一箭双雕的找到制约舒廷煜的法子,她自然不会错过。

    只可惜敛逸楼那天给资料的时候就专门提过这位摄政王的资料不算在夏朝众臣中,夏琰当时为了避免引人多疑,也没多问,此时再去敛逸楼更容易起疑,而且敛逸楼能给出的资料终究是外界的,夏琰还是更想从夏国本身的皇室秘辛里去了解这位小皇叔。

    想着,夏琰还是决定去找夏室族谱来看,可刚站起身,她忽然又想到皇室密事族谱哪怕她去了皇宫内都没法查,因为这东西没有被放在夏宫,而是被供奉在几天后即将举行小祭祀的神庙里。

    这世界神庙的地位是能堪比皇宫的。

    只不过神庙平日里不开,哪怕是皇帝本人亲自驾临,没有足够的理由与所谓的“神语召唤”也没法进去,想要去神庙查探,最好的办法只有等祭祀日去。

    祭祀日…正好,也没有几天了。

    夏琰垂眸思索了几秒,又坐了回去。

    不急,反正这公主府和整个夏京里葛家等人的眼线不知多少,她也不能直接做出太惹眼的事。

    皇室秘事,就等几天后的小祭祀再去神庙里查探也行。

    皇室秘史的事暂时放到一边,夏琰垂眸再次看向自己刚才粗粗算出的几组数据。

    除了寻找能制衡这些势力的平衡点外,她这个三无公主,要做的事情自然还有很多。

    其中最迫切必要的,自然就是抓紧机会不动声色的尽快发展自己的势力。

    不管在哪个时代,说穿了都是谁的拳头最大谁就是第一。

    而这拳头的大小,在这远古时代主要就以兵权为代表!

    摄政王手下握着夏国最精锐的半个兵权,据说统帅了三十万大军,所以葛家和夏朝的人都怕他。

    葛淮,手握朝廷财脉大权,用金钱物资笼络无数朝廷官员,私下里还有这么多年来暗自经营发展壮大了不知多少的兵马势力,他也有兵、有权、有钱,所以夏国朝廷人人以他为首。

    而她,一个目前除了两百卫氏暗卫外空无一物的长公主,除了这满院子强抢来的美男,什么都没有。

    呵,也怪不得昨日杨束一个区区禁卫军首领都能对她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态度,葛淮更是明晃晃的以夏国之主的态度自居。

    夏琰抬手按了按眉眼,又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目前各种势力处境,而后闭眼沉思了足足一整柱香的时间。

    位于她意识里的系统看着宿主脑海里再度告诉运转起来的庞大意识流,缩紧了自己的小身躯,生怕打扰到她一点的一声不吭的陪着。

    一整柱香后,夏琰重新睁开眼睛,身上所有的紧绷感全部一扫而空,那股淡然稳重的葳蕤气场重新围绕在她身边。

    脑海里的系统察觉到她的情绪恢复正常,忍不住欣喜道:

    【主人,您想到办法了?】

    夏琰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哼笑:【当然】。

    而后不等系统再问,她起身唤出卫一。

    “卫一,帮我更衣。”

    看看时间,现在也该到了昨日说给杨束上刑的时间了。

    葛淮和他身后那一大堆,她暂时没法一起动,但一个个的撬,也总能撬开个个把,挖出点腥腻吧。

    不过等夏琰坐着轿子出了宫,还没到刑场,倒是先看到了脸色惨白的倒在裴家大门口的裴瑄。

    第25章 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看到裴瑄的第……

    看到裴瑄的第一眼,夏琰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裴瑄旁边的小侍手忙脚乱的试图扶起裴瑄,满脸快哭出来的惨兮兮时,夏琰才确定前面倒在路边的那位,确实是她中午才放出府并寄予厚望的大秘备选人。

    夏琰:…竟然如此出师不利?

    夏琰眉头微皱的看看裴瑄,又看看前面大门紧闭的裴府…好吧,可能是她还没来得及精准摸清目前各项事态的发展状况,又因为事态紧急无法顾及裴瑄还在病重的身体,就给了他一个不太好完成的出师任务。

    看着路边仿佛被家族抛弃的可怜主仆两人,夏琰掀开帘子对马车前的卫一道。

    “卫一,帮我把人弄上车来。”

    不一会儿,裴瑄被送进她的车厢,脸上还带着哭意的小侍惶恐又焦急的守在车门外等着。

    车厢内足够大,裴瑄消瘦修长的身形被送

    进车厢后,无力的躺倒在她的腿边。

    他已经是半昏迷状态,隽秀出尘的五官苍白的不可思议,额角颈肩的发丝全被冷汗黏在一起,单薄衣衫遮盖下的身躯微微颤抖,显然在夏琰到来之前,他已经在裴家大门口吃足了苦头。

    这裴大公子,真是无论府内府外都能把自己弄这么惨。

    夏琰最开始看到他是诧异的,此时则腾起了丝丝无奈与叹息。

    她在原主记忆里翻了翻,没有找到裴瑄会被裴府如此对待的原因,毕竟当年原主强行把裴瑄抢进府时,裴瑄的父亲可是差点拼着乌纱帽不要也要把儿子抢回去的。

    可现在,裴府宁愿不要爵位也要抢回的儿子终于被她放回来了,裴府却连门都不让人进,就让人这么凄惨的晕倒在自家大门前。

    这是发生了什么?

    夏琰有些好奇,但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实在没时间让她探究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相比起这些,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她的商庄还有着落吗?

    看着唇色惨白的裴瑄,夏琰静默了两秒,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如此不当人。

    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粒药丸,她俯身把裴瑄的脖子半抬了起来。

    这是昨晚给卫一涂完药后,夏琰从床下药盒里顺进自己兜里备用的。

    药丸有小拇指尖大小,递到裴瑄苍白的唇边后,她指腹轻轻一抵,就送入了他冰凉的唇齿。

    但许是躺卧的姿势不易吞咽,又或是昏迷中下意识的防备,夏琰刚把这药丸送进裴瑄唇里没多久,裴瑄就咳了起来,咳的苍白的脸都泛起丝丝不正常的红,药丸也被他给吐了出来。

    夏琰:…

    看着那被吐出的小丸子,夏琰抬手揉了揉额角,想着这好歹是自己看中的大秘潜力股,重伤未愈又事出有因,而且他这身伤也勉强能算是“自己”弄出来的,商庄事也最好要在今天之内解决…

    微叹一声,夏琰再次上前把人抱了起来。

    这次,为了防止药喂到一半又因为姿势不对被吐出,夏琰抱得很彻底,直接搂住裴瑄的腰,让他的大半个身体都靠在自己怀里,脸靠在她的肩膀后,才重新从怀里又拿出了一粒药丸。

    也幸好久病伤痛的裴瑄体重出乎意料的轻,明明是比夏琰高出大半个脑袋的高挑男子身躯,抱起来却竟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让夏琰没费什么力就抱起了人,心底也暗暗惊讶于里怀里人过轻的重量,实在是消瘦的令人有些不忍。

    药丸再次被塞进裴瑄唇里,夏琰喂了他一点水,为了防止他昏迷中又把自己哽住,她抬手一边轻轻抚上他的脖子,轻缓的往下顺抚,帮他下意识的吞咽,一边轻拍着他的背,安抚这半昏迷中依旧皱着眉头浑身微颤着似乎十分不安的公子。

    在这样全方面的包容安抚下,皱着眉头的裴瑄终于在喉结被抚摸的上下滑动了几次后,顺利咽下了那颗药丸,冰冷的身躯似也终于察觉到了暖意,竟在昏迷中下意识往她怀里蜷了蜷,苍白的脸几乎埋进夏琰颈窝,泛着凉意的唇擦过她的脖颈。

    夏琰皱了皱眉,犹豫着要不要把人推开。

    可抬手触到掌心下几乎比自己还要消瘦单薄的身躯,想到裴瑄之前浑身重伤、了无生气的空洞模样,她默了默,又把手收了回去…

    算了,本来已经够凄惨可怜了,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任由怀里的人像觉察到热源的冰蛾般凑紧自己,夏琰让卫一把马车驾到路边不显眼的位置去。

    卫一立在马车外面,光影晃动间看到马车内紧贴到一起的影子,他纤长的睫毛垂下,微微颤动,应了一声是。

    半柱香的时间后

    药丸效果果然很好,昏迷的裴瑄渐渐从无意识中缓了过来。

    迷迷蒙蒙间,裴瑄恍惚感觉自己正抱着什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

    冰冷的身躯也被温柔的热源包裹着,难以形容的陌生舒适感像温泉一样温柔的包裹着他,让他受尽了两年折磨的身体舒服到几乎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栗…

    “醒了?”

    熟悉又令他心颤的声音骤然响在耳边。

    裴瑄还未完全清醒的混沌思绪骤然僵住,连空洞的墨眸似都因这忽然响起的女声僵滞了。

    “醒了就赶紧起来。”

    确定裴瑄已经缓过来了,夏琰就毫不犹豫的把人推到一边,同时皱眉理着自己被压皱的衣服。

    这时代的衣服做工和塑形实在是差,还没有熨斗,她迟早要弄个远古版的简易熨斗出来!

    等到她理完自己的衣服重新抬起眸,就看到前面的裴瑄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淡雅的墨绿色眸底空茫又僵滞,像是还没回过神,也像是无法理解刚刚的情境。

    夏琰从旁边的小茶几上端起一杯热茶递给他,又曲起食指敲了敲他身前的桌面,

    “好了,回神,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该做正事了。”

    “叩叩”的轻敲声响在身前,裴瑄睫毛微颤,终于回神。

    看着前面姿态自然的夏琰,裴瑄突然垂下眸,消瘦的身躯后退了好几步,单薄的腰背躬下来,俯身跪拜,苍白的脸几乎贴俯到马车地毯上。

    “公主…臣还没有完成公主的吩咐…望公主责罚。”

    夏琰端着茶,看着前面几乎快把脸埋进地毯的单薄身影,也没有叫人起来,就这么出声问道:

    “是不能完成,还是来没得及完成?”

    “臣还没来得及。”

    似怕夏琰不信,裴瑄染着病态的玉质嗓音忽然透出丝丝坚定:“求公主再给臣一些时间,臣定不会再让公主失望。”

    从裴瑄醒过来开始,夏琰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里染上其他情绪,是怕她这个公主耐心耗尽的直接对裴府动手吗?

    看来不管裴府如何对他,裴府都依旧是他的底线啊。

    夏琰抬眸从车窗里看了眼外面依旧紧闭大门的裴府,盯了两秒,又回头看向对裴瑄:

    “既然如此,本宫就信你一次,不过也仅此一次,以后你做事的效率和方式可得改一改,不然本宫可就要按着自己的方式来了。”

    其实裴瑄能拖着一身伤病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易,夏琰能理解也能体谅,毕竟她也曾有不得不拖着病体四处奔波的时候。

    只是…虽不知道他和裴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夏琰还是很不喜这种自毁自虐般的方式。

    古人在某些忠君报国的气节上领她敬佩,但在某些没必要又伤身伤心的顽固执念上,她无法认同。

    况且这位还是她看好的未来大秘,夏琰觉得自己得敲打敲打,不着痕迹的改改他的某些思维才行,不然以后用起来和自己观念相撞,还可能弄出没必要的麻烦。

    “是,公主。”,跪在地毯上裴瑄顺从的应了一声,单薄的腰身缓缓直起,就要下车去继续完成任务。

    夏琰看着他宽大衣袍下空荡荡的消瘦背影,再次叫住了人。

    “慢着,本宫问你,进了裴府大门后,商庄的事,你能不能自己解决?”

    裴瑄停下,转身重新跪在她身前,垂眸应声:“臣可以。”

    “好,那本宫今天就看在你身体未愈的情况下再助你一次,商庄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懂吗?”

    淡然清丽的女声响在头顶,没了以往时刻带着的凶暴戾气,却依旧让裴瑄无法理解…就像刚才醒来时那场景一样…

    冰凉的身躯似又感受到了那股暖意,裴瑄眉睫微颤,他垂眸压下心底这股宛如来源于地狱般的异样起伏,不着痕迹的往马车边缘靠了靠,想让外面的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无法预料公主会怎么做,还是恭敬应承了,“是,臣叩谢公主。”

    夏琰不再看他,撩开马车前面的帘子,对着车外如锅上蚂蚁般的小侍招了招手,然后在小侍惶恐又不敢拒绝的战兢目光中快速道:

    “卫一,你和他一起去敲裴家大门,告诉里面的人,本宫今日特许裴公子回裴家看一眼,若他们再不开门,本宫就亲自下车陪裴公子进裴

    府。”

    夏琰话音一落,小侍就震惊的长大了嘴巴,裴瑄垂着睫毛也又颤了几颤。

    “是,公主。”

    卫一领命,直接带着震惊又惶恐的似乎生怕夏琰真去裴宅的小侍,朝裴家大门走去。

    夏琰收回视线,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看着还在自己前面跪着的裴瑄:

    “好了,你也快去吧,本宫就等你一柱香的时间。”

    裴瑄却没有立刻起身,他无机质的墨绿眸子不知何时抬起了,静静看着夏琰,却又在她看过去时瞬间垂下,而后缓缓俯身朝她一礼:

    “谢殿下。”

    他的声音多了一分认真。

    显然,他知道夏琰不会真正的去“拜访”裴府,也知道夏琰这句是真的在帮他,而不是什么新的玩弄手法…

    虽然他还是想不通,亦不懂公主忽然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做法到底是忽然一时兴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夏琰对这一礼自是受了,唇角微扬的满意看着自己的未来大秘。

    不错,这位裴公子果然是个心思剔透玲珑的人,就算暂时想不通,也能越过这点直接理解到她的意思。

    做为大秘,精准且快速的理解老板的意思可是必要核心。

    裴大公子,通过。

    第26章 不愧是裴大公子几分钟后,有夏琰……

    几分钟后,有夏琰这句亲带去的口谕,生怕和她这个“国之腐蛆”沾染上关系的裴府这次二话不说的直接打开了大门,一副随便他们爱咋咋地,赶紧做完赶紧走的架势。

    裴家家主和主人们依旧无一人出来恭迎她这个公主,只有守门的小侍颤颤巍巍的跑到马车前,声音惶恐无比表达:“裴家主人们都受了风寒未愈,怕传染公主,所以不便出来迎接,请她这个公主自便”的意思。

    夏琰看着颤巍巍报完信又颤巍巍跑回去的守门,再次深刻感受到了她这具身体在夏国别人眼中是何等的“臭名昭著”。

    夏琰咂了咂唇,倒是不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行!至少除了祁家,裴家也还坚守着清廉,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她这个“国之腐蛆”表达厌恶与排斥。

    不错!未来朝之肱骨啊,必有裴家一个位置啊!

    …………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裴家清冷的大门再次打开。

    裴瑄和小侍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脸色和神情却都比之前进门时更苍白了。

    尤其是裴瑄身后的小侍,眼眶红红的,溢满了委屈,仿佛刚刚他们进门这趟,又受了莫大的委屈。

    裴瑄脸上倒是没表现出那么多情绪,带着小侍重新走回马车,在车外恭敬行了一礼,得到允许,才掀帘再次进入马车内。

    等重新跪到夏琰面前后,他修长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块被整理的极好的羊皮卷,双手上呈给夏琰。

    “公主,这是城西外裴家一处空置了许多年的庄子,庄上平日里只有几个奴仆打扫,外界也鲜少人知这处庄子。”

    “臣刚刚已改了庄子的地契,立为裴氏远亲白氏商庄,庄上奴仆公主若要新换或者直接用都可,都是嘴巴紧,安抚守己的人。”

    夏琰接过羊皮卷,先看这处庄子的位置,又看了下占地面积,脸上终于扬起了一个真正的笑意。

    果然不愧是她看中的潜力大秘,虽出师不利,但事情一旦做起来,思虑却是非常周密严谨的。

    庄子位于夏京城西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算是夏京与西边另一座城镇的中央交界处,但因远离官道,双面夹山,地理位置不显眼,四周又有许多隐匿小路,可谓是不显山不显水中带着四通八达,非常方便于隐藏和行商,完美符合夏琰的要求。

    且这庄子的占地面积还非常大,光房子都有十几连排,加上四周的山地一起,几乎有几百亩,可以说无论夏琰想在里面做什么,短时间内都足够了。

    尤其是这商庄地下还有个非常大的空置地下室,据说是裴家原本用来囤货的,但裴氏衰败后就空置了,通风又隐蔽,足够夏琰用来做各种明面上“见不得人”的事。

    夏琰看完商庄的资料,忍不住满意的伸手拍了拍裴瑄的肩膀。

    结果刚一触碰上,裴瑄就微微颤了颤,下意识想往后退,可刚退了一点,他似又反应了过来,强制自己跪于原地不再动弹。

    夏琰在下属完美完成自己要求后,一般都是很好说话的。

    所以她忽略了裴瑄本能的退惧,伸手拽着人,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并在裴瑄下意识又要起身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往他冰凉的手里塞了一杯热茶。

    “庄子很不错,本宫也说到做到,以后只要裴公子你一直在本宫身边,裴家也不主动来招惹本宫,本宫就绝不会主动对裴家和你出手。”

    近在耳旁的清丽女声没了以往的凶戾,压在肩膀的力道也轻轻的,带着幻觉般的安抚。

    裴瑄紧绷的肩膀在夏琰这句话后微微放松了一点,身侧的女子端庄贵丽,一双眸子清澈温淡,裴瑄忽然恍然发现自己虽已进府两年,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清她的容貌。

    没有印象里的凶恶残暴,反而…有种雍容华贵的瑰丽美感,眼角眉梢染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势,有些锋利却又恰到好处,明艳美丽的令人有些不敢直视。

    裴瑄垂着眸,按下了身体本能的反应,没再往后退。

    “臣,谢公主。”

    夏琰也不强求这人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对她的本能反应,反正以后时间还长,她总能潜移默化的让他顺应自己。

    而且身为她的预备役大秘,有裴家压在天平的另一头,夏琰也毫不怀疑,裴瑄迟早会真正成为她的人。

    第27章 路有冻死骨!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

    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据点,看完庄子的基本信息,夏琰心情很不错的带着裴瑄正式朝她今日出宫的第一个重要目的奔去——杨束的公开处刑场!

    杨束昨日敢那么对她,她必然要好好还回去,夏琰的报复心素来都不弱,谁让她不舒服了,那定是要加倍换回去才行的!

    等到快到城门口的处刑场时,坐在马车里夏琰远远就听到城门附近高呵的怒斥鞭挞声。

    她撩开马车帘子一看,发现这鞭挞声果然不是抽杨束的,而是杨束手下那群城皇守城爪牙们,正在凶神恶煞的驱逐鞭打四周因看到杨束竟被公然吊起来了而远远围观偷看的诧异百姓。

    杨束在夏京作威作福惯了,今日被这么公然吊在城门上,被四周往日里他狠狠踩在脚下的平民直勾勾的看着,这对他来说简直都不是挂不住面子的事,而是直接把他的脸丢到地上狠狠的踩!

    刚才被挂起来时,他就看到四周那些给他提鞋都不配的溅民竟然敢用那种眼神看他,杨束只觉得体内血气翻涌,索性直接令人把四周这些不长眼的溅民都驱走或者直接打死!

    但早就料到他可能恼羞成怒之下动黑手的夏琰会如他的愿吗?

    当然不会!

    夏琰在马车里指着那几个正拿着鞭子抽打四周平民的兵官点了点,立刻懂她意思的卫一身形一闪,几秒后就已出现在那几个暴徒兵官后面,在兵官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夺了他们手里的鞭子。

    细长的鞭子在卫一手里威力和灵活度直接翻了几倍。

    他修长结实的小臂轻轻一甩,细长还带着倒刺的鞭子立刻就把几个兵官抽翻在地,同时鞭尾在空气里画了个圈后又灵活的回转了回去,反捆在几个兵头身上,让他们丝毫不能再动弹,只能朝着马车的方向跪下。

    卫一利落干脆的抽捆让几个兵丁跪下后才反应过来,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疼,他们后知后觉的惨叫了几声,让城门上下内外瞬间都看了过来。

    城墙上被吊着的的杨束本就满身憋怒,此时朝城下一看,就看到夏琰那辆张扬华丽的轿子,和那几个平日里非常得他心意的手下竟都被绑了起来!杨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本就憋堵的怒火瞬间更旺了。

    他奔了奔被吊着的身躯,远远从城墙上怒喊道:“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琰这才掀开马车

    帘,缓缓下车,然后抬眸毫不遮掩的欣赏了好一会儿杨束被吊在城墙楼上“公开处刑”的狼狈姿态,直看得杨束越发脸红耳赤,连呼吸都因憋怒而急促起来时,才笑眯眯的抬起下巴,点了点四周那些被抽倒在地上闷叫的守城兵:

    “我倒是想问问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昨日在葛公那里说的不够清楚吗?还是杨大人准备违抗葛公让你“公开处刑”的命令了?”

    公开处刑明明她要求的,此时在她嘴里一转,却就成了葛淮的命令,还张嘴就直接要往他脑袋上扣一个抗令罪!

    杨束只觉得自己胸口的憋怒又涨浓了一圈!几乎快把他堵到快呼吸不畅!

    这个废物长公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锐利了!明明以往只是个好男色好拿捏的蠢货而已!

    杨束胸口高高起伏了几下,想到葛淮和远在夏京北方的摄政王,终究还是强压**内的气怒。

    虽然被气到血气翻涌,但他好歹也在守城首领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肆无忌惮的发火,什么时候需要“忍气吞声”。

    吊在刑木下的杨束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长公主误会了,本将只是怕四周这些贱民会影响今日的执法,让长公主看的不尽兴,解不了气,所以才…”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夏琰就直接打断他,望着他的视线满眼诚挚道:

    “不不,那将军你可误会了,这公开处刑就是要人多才好啊,本公主就是要和四周这些百姓闷一起欣赏将军你被吊起来鞭笞的“英姿”,才会觉得尽兴解气啊!”,说完,她还朝着杨束笑了笑。

    “你!”高台上的杨束又被气的一哽,胸口高高起伏。

    夏琰却不再看他,指着四周道:

    “去,把四周这些敢阻碍本公主和夏京百姓们一起欣赏将军英姿的瞎眼兵将们都给本公主赶开,谁敢不从,直接当做违抗葛公命令的叛军处理,就地缉拿绑起来,等会本宫再亲自带着他们去葛公府哭诉讨公道,再让葛公看看他手底下的人是多么阴奉阳违!”

    因为守城兵太多,除了卫一外,卫二卫三也现身领命去了。

    身边没了人,夏琰又朝马车里招了招手,卫四果然就不知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还贴心的帮她拿了一个小茶几、一个小摇椅,以及一些小的坚果零食,尽力让她等会能够欣赏的更舒服。

    于是夏琰就这么磕着坚果,舒舒服服的躺坐在小摇椅上,一边看卫一二三去教训四周的守城兵,一边抬头观望城墙上的“美景”,余光扫到马车内时,发现坐在里面没出来的裴瑄竟正静静看着她。

    夏琰眨了眨眼,然后抬手朝他招了招,示意裴瑄要不要一起过来躺坐吃瓜。

    结果她的目光一和裴瑄对上,裴大公子就像被抓包了一样,微颤着睫毛转开了视线,只远远朝她行了一礼后,就继续闷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夏琰也不强求,这时代好吃的坚果也不多,他不来正好她也不用分给别人了,全她自己吃咯。

    四周,夏琰刚刚那段话一出,原本还挣扎着不服的守卫兵将们,也渐渐就都安分了下来。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这些守卫兵跟着杨束在这夏京作威作福久了,早就没了身为兵丁的基本底线,只是一群披着兵丁外衣的爪牙畜牲而已。

    杨束带他们欺压百姓,他们就能凶杀逼掠夏京内的所有百姓,蛮狠的抢夺肆掳那些本该被他们保护的人民。

    杨束在朝廷里打压欺辱哪个臣子,他们也会跟着打压欺辱那臣子的家族,在抄家的时候凶蛮的杀个底朝天,再掠走那臣子家族里的所有财务美人,玩弄享受他们原本碰都碰不到的高门贵女们。

    杨束看不起夏琰这个身份高贵的长公主,他们自然也是从来不把夏琰放在眼里。

    所以在夏琰最开始来时,这群守城兵虽然看到了她,却都当做没看到来处理,只继续进行着杨束驱赶鞭笞四周无辜百姓的命令。

    可此时他们看不起的夏琰,竟然扯到了他们更加不敢违抗的葛淮。

    杨束这群爪牙虽跟着他狐假虎威,但他们其中其实不少都知道,他们真正假的“虎威”,是来自于葛家。

    甚至杨束说穿了也是靠着葛家才能在他们头顶上坐稳。

    原本今日素来只带着他们嚣张肆意的杨束竟忽然被吊在这里公开处刑,守卫兵里就传出了各种议论声,有人甚至怀疑杨束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怒了葛淮,快要做不成他们的头儿,被葛淮收拾拿下了。

    此时听这原本除了男色外满脑子草包的长公主竟然开口闭口就是葛公,言辞见竟好像葛公还成了她的撑腰,守城兵们原本看不起夏琰的情绪自然变了,开始犹豫起来不敢再反抗。

    他们一停止反抗,卫一和二卫三捆人的动作就越快了。

    不出一会儿,刚才敢对着四周百姓们抽鞭子的守城兵们就都被捆了起来,丢到了一边。

    城楼上远远看着这一幕的杨束,双眸狠狠瞪着夏琰,嘴里无声怒骂了几句,最终却是撇过头,没再看糟心的城楼底一眼,也没像往常一样发布任何阻碍无视夏琰的命令,反倒像是憋屈的默认了。

    不过他这边“忍气吞声”了,夏琰那边却忽然改变了注意。

    她忽然觉得,只是把这群守城兵驱赶开,是远远不够的。

    夏琰刚刚一边看着卫一二三的动作,余光也一直打量着四周刚刚被驱打后,已经退到极远处,小心翼翼的不敢再过来的百姓们,以及他们中间好几个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似在刚才那短短时间里,就被守城兵们打的快丢命的枯瘦男女…

    夏琰看着他们骨瘦如柴的身躯和破破烂烂衣不蔽体的衣襟,看着他们哪怕已经被打的只剩半条命,也强撑的拖着满身重伤,半点不敢吭声的一点一点试图爬到远处的低矮平房…身下拖出了几条极深的深红印记…

    而远处低矮平房后,正有几个枯瘦如柴的孩子被同样形容枯槁的老人死死捂住嘴,躲在墙矮边下。

    那些孩子正看着那几个地上爬行的男女大哭,可他们被老人死死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只偶尔溢出一两个音节,夏琰仔细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才分辨出是那几个孩子在喊地上已经快爬不动的那几个男女阿爹阿娘…

    夏琰收回了视线,也一同改变了注意。

    她抬手指了指刚才那几个抽打过百姓的官兵。

    “去,把他们几个也挂到城墙上,和他们的头儿一起,做为他们敢对葛公的命令阴奉阳违,破坏本宫兴致的惩罚。”

    半分钟后,四周原本已经退到极远处,小心翼翼生怕这边守城军再次注意到他们的百姓们,就看到刚才打了他们的那几个守城兵,竟然不仅被捆了起来,还同样被挂到了城墙上顶上,和那个最大的恶头头一样,被吊了起来!

    不过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城墙上的杨束再次大怒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手底下最得力的几个将员竟也被五花大绑的吊挂到自己身边。

    像几块猪肉一样被挂在城墙上供人观赏等会还要被抽打的杨束,只觉得自己最后一点脸面都直接被夏琰踩在地上狠狠的碾了!

    他气的双目发红,吊着身体也震着声音从城墙上怒问夏琰。

    “夏琰你!”

    夏琰这次却连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语气甚至比之前还强硬冷厉上许多:

    “杨大人,本宫的名讳是你能叫的?还是杨大人这还没受刑就已经像多吃几鞭来长记性?”

    “你!”

    “杨大人别忘了,葛公还等着本宫消气呢,杨大人可别

    又惹的本宫不耐烦了,毕竟都是在葛公手底下讨活儿,杨大人气性再大也都是因为葛公愿意给你这个机会,若是杨大人不想听葛公的话,那也得等杨大人哪天的权势地位比葛公更高才行,但现在,葛公还稳稳踩在杨大人你的头上,杨大人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毕竟和葛公比起来,杨大人你还真是连葛公的脚趾都不如啊。”

    杨束被她这两句几乎气到快发抖,却又因为牵连葛淮,半个字都无法当面反骂回去!

    他确实是在葛淮手下做事,可那也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现在在夏琰嘴里,他却成了连人脚趾都不如的低贱存在!

    杨束快气到吐,夏琰却没再理他。

    等把那几个鞭笞百姓的官兵都送上城墙,夏琰又扫了眼四周远处的百姓们,见那几个爬在地上的枯瘦男女终于还是成功爬到了墙角边,被里面的人连忙捞了进去,她才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色。

    已快正午,时间正好,艳阳高照,适合驱鬼惩恶!

    夏琰抬手挥了挥,城墙上的卫一到卫三立刻开始让人行刑,同时也在一旁盯着,只要哪个抽鞭的人敢手软,他们立刻一鞭子就抽到那个行刑人的身上!

    如此几次之后,哪怕再畏惧杨束的行刑人,也在剧痛中不敢再放水,手里一鞭一挞,几乎都拼尽了他们全身的力气!

    于是被吊在城墙上公开示众的杨束几人,没一会儿就被抽的浑身血痕斑斑,有些地方的血肉甚至直接被抽开,淋淋的翻卷出一朵朵的血花!

    惨叫声渐渐从城墙上响起,不过杨束许是还顾及着自己身为守城军首领的最好那点破碎面子,竟然死死咬着唇,几乎快把嘴都咬烂了都没叫出一声。

    只用那双仿佛淬了毒般的眸子,怨毒的死死盯着城楼下的夏琰,心底一笔一划把今日的滔天巨辱都记了下来!

    “夏、琰!——”今日的一切,他迟早都要千百倍奉还!

    城楼下的夏琰仿佛根本没听到杨束的怨怒,只在城墙上越发凄惨的叫声中,慢吞吞的磕着坚果。

    就是要恨,就是要多恨恨,最好恨到不顾一切的朝她下手…她也才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反杀啊…

    毕竟,她也实在不喜畜牲久活于世啊。

    ………

    远处,低矮的平民房四周里。

    原本相互抱团瑟瑟发抖的百姓闷,听着外面越来越响亮的惨叫和鞭挞声,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从窗台上悄悄抬眼去看,然后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这…是真的打啊?”

    “杨束…他竟然真被抽了??!”

    “还有刚才打我们那几个!都被抽了!都被长公主的人抽了!”

    “老天爷…夏京是要变天了么,杨束那种权势滔天的恶徒,竟然也有被报应的一天!”

    “报应!这是报应吧!”

    “肯定就报应!这群畜牲!终于有了报应!”

    躲在各栋低矮平房里的百姓们,见前面偷看的人没事,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偷看的渐渐增多。

    等大多数人都看清楚那远处高台上传来的惨叫和鞭挞声来自于谁,有人忍不住就激动起来!一边高呼报应!一边眼眶却用红了起来!浑身绷紧死死趴在窗台上,似乎要把那发生在城墙上的一幕死死记牢一辈子!

    也有老人孩子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就抱着怀里浑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的青年男女,失声痛哭了起来。

    “叶子!胡花!你们看的没!刚才打了你们的那几个现在都被打了!你们一定要撑过去啊!老天爷好不容易开眼一次,让那些畜牲终于吃到了恶果!你们一定要撑下去!亲眼看看这场面!这是报应来了!他们的报应来了啊!”

    孱弱的孩子们也紧紧挤在旁边哭诉:“阿爹阿娘,你们快点睁开眼看看,坏人被打了!坏人也被打了!就像他们打阿爹阿娘一样被打了!呜呜!”

    但有激动的百姓,也有在长期的欺辱下已经麻木对四周一切都无动于衷,哪怕此时愣愣看着城墙,也半点情绪都没有。

    勉强还保留着情绪对这一幕有反应的百姓们,很快也被周边早已被欺辱怕了的其他人捂住警告。

    “哎!你小声点!小心被那群恶鬼听到,迟早来索你甚至你全家的姓名!”

    “就是!杨束和那他手下那群恶兵虽然现在被打了,但打他们的也是长公主!这两方可都是我们半点也惹不起的滔天权贵,随便动动手指,都能让我生不如死,你要是高兴就在心底偷偷的,别表现出来被人看到就死了!”

    可身在这里的人,心底的怨怒大多都早已满溢的早憋不住,此时被外面仇人的惨叫鞭声点燃,他们再也无法控制。

    “我呸!什么狗屁贵人!就他们也配?都是一群恶鬼而已!一群生吞人血肉的恶鬼!!!都该下地狱!!”

    “就是!杨束有今日这下场就是他的报应!最好打死了更好!他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被阎王这么生生世世来偿还他的罪孽!”

    “呜呜,我的儿!我的儿就是死在杨束手里,就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马,就被他污蔑偷窃罪名而活生生打死!呜呜呜!我的儿!报应!!都是报应!!!我的儿!呵呵哈哈!!报应!!也终于轮到他们了!!”

    一个满脸褶皱的女人一边死死盯着外面高墙,一边嘴里颠三倒四,或笑或哭,素来惨白枯瘦的脸此时却充满了异常的红晕,苦笑间状若癫疯。

    远处也有和她差不多的干瘦青年,瞪大的眼里竟是被压抑了许久的悲痛与疯狂。

    “我爹和我妈也是被这群恶鬼给逼死的!报应!!他们活该!!直接打死了更好!都是报应!!这群畜牲!都是报应!!!——”

    随着城墙上一声又一声的鞭挞与惨叫声,四周低矮平房里原本低低的嘈杂声渐渐大了起来,夹杂着控制不住的激动泄恨怒骂声,以及隐隐的悲痛哭声!

    身在夏京,虽然这里是所谓的“天子脚下”,但如果有选择,这里的百姓谁都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遭受所有踩在他们身上吸他们血和他们肉还要断他们命的恶鬼摧残。

    此时看着往日高高踩在他们头顶上,从来不把他们当人看的恶徒们竟也终于遭受了恶报!他们哪能不激动?!

    佝偻着身躯满头花白的枯瘦老人,一边扶着墙,一边高高抬着脖子,望着高台上他们往日里连想都不敢想的大仇得报画面,发红的眼眶下皆是颤抖低泣。

    他们被这群恶徒折辱了太久,此时终于也算是为当年被折辱的自己和冤死的亲人们看到了一眼迟来太久的报应!也不知这算不算替自己和地下枉死的亲人们挽回那么一丝丝聊胜于无的公道!

    活在地狱般的夏京,他们真的太苦…

    ………

    【叮~恭喜主人!惩处了夏京城的恶徒!让百姓们的冤怒得到了发泄,小幅度降低了夏京百姓们心底的冤恨,甚至微弱改变了您长公主的身份在他们心底恶劣形象,得到15点国运值!】

    脑海里又响起了熟悉的系统声,但系统这次的声音却罕见的没有了以往的兴奋,反而有些低落,就像夏琰此时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愉悦的表情一样。

    四周百姓们的反应,她已大部分收入眼底。

    看他们中有人激动,有人垂泪,有人状若疯癫,有人痛哭流涕,有些甚至跪下来对着一个放向热泪盈眶的磕拜念叨着什么,仿佛终于大仇得报后在祭奠着什么,夏琰的心情就实在好不起来…

    一个国家的首都,天子脚下的百姓竟然都对朝廷有这么大的怨怒…夏琰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可能这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直面这世界的悲剧,她忽然有点真正想把这地方发展好的冲动。

    夏琰不是圣母,她是个商人,一切讲究利益得失。

    但她也是个正常的人,拥有正常的同理心。

    在平和的二十一世纪生活那么久,对于真正的饿死浮萍的绝望生存环境,就算以前的电视剧演的再逼真  ,她也不可能感同身受。

    可现在看到这些绝望麻木又悲痛欲绝的一双双眼睛…对系统发布给她的任务,她忽然有了些实质感。

    在完成任务离开这个时代之前,如果能让这些困苦悲惨的人们吃上包饭…那应该…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成就。

    正想着,眼角余光忽然有什么尖锐明亮的东西一闪而过,疾驰着朝城墙上射去!

    夏琰脸还没有转过来,却已下意识朝城墙上喊到:

    “卫一!”

    卫一立在城墙边的身影微微一动,那根原本精准射向杨束眉心的箭就转了个弯,深深扎进了杨束的右臂胳膊!

    与此同时,城下早已被夏琰的话逼得满肚子憋屈的剩余守城爪牙们立刻凶神恶煞的朝城边的逼去!

    “什么人?!”

    第28章 杨御夏琰朝箭矢射出的地方看去,……

    夏琰朝箭矢射出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个容貌不凡的青年,虽然浑身穿的破破烂烂,手上也只拿着一把老旧的简陋竹弓,但竟然能在守城兵们扑过去抓拿时,一边灵活的躲开,一边拉满竹弓。

    简陋倒像是临时拼凑的弓箭在他手里却像是附了一层魔,在城下这么远的距离朝着城墙上挂着杨束的方向射去,竟还能做到箭箭精准又凶利。

    这功力…百步穿杨啊!

    青年五官俊朗,神态却疯癫悲狂。

    又一次躲开守城兵的怒抽后,他一边朝城上射箭,一边大声怒喊:

    “畜牲杨束!!还我阿爹阿娘的命!!还我小妹的命!!!畜牲杨束!!你怎还配活!!!”

    “是他…”

    夏琰耳尖的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叫出了青年的名字。

    夏琰回头,见是不知何时也被吸引到这里的几个手拿书卷的读书人。

    其中有个年纪偏老的夏琰看着还有些熟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不正是前日她去敛逸楼逼众人参赌时,第一个对她愿赌服输拿出了组传家宝的老读书人么。

    这老先生夏琰记得脾气似乎比较火爆耿直,不过当时穿着也很体面吧,现在却一身老旧布丁衣的模样…难道是因为被她赌走了浑身财务后,没法继续在城东混,只能来城西贫民窑苦读了?

    夏琰心底一笑,面上却没露出一点,抬手朝几个读书人招了招手。

    “你们,到本宫这里来。”

    这几个读书人以往都在城东混惯了,胆子自然比平民们大,见这夏京混霸杨束竟然被吊在这里公开鞭挞,震惊好奇之下,才下意识走到了这么近的地方观看,竟都忽略了前面不远处还有另一个活“色”阎王—夏京长公主的存在!

    此时看到朝他们招手的夏琰,几人都瞬间僵滞了,几秒后,似考虑到他们都胡子拉碴年岁已大,这以好男色出名的长公主再饥渴也不至于看上他们,几人才颤巍巍小心翼翼的躬身低头挪到夏琰面前,垂头跪下。

    “参、参见长公主殿下…”

    夏琰看着低眉顺眼的几人,这几人之前在敛逸楼时,一开始对她帷帽下的女性身份可是极为看不起的,此时对着身为长公主的她却是头也不敢抬,看来能让他们真正敬畏的也不是男女之别,而是权势地位。

    “起来吧,给本宫讲讲,这个青年是谁。”

    “是、是…”最开始叫出青年名字的读书人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发现夏琰的兴趣不再他们身上,而是在那位青年身上,读书人稍微冷静了一点,虽有些可怜那被盯上的青年,却头也不敢抬的一一把知道的关于青年的事都抖了个干净。

    “回殿下,那青年名叫杨御,今年大概二十三四,曾经算是城东平民街上出了名的神箭手。”

    “他父亲曾经当过兵,据说还是当年夏军里城门袭射的一把好手,可惜后来右手和左腿断了,不能再射后就退了回来,以做弓卖弓为生。”

    “杨御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据说年仅六岁时就已能拉满弓射中五十步外的树叶,到十几岁时更就已能百步穿杨,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一到征兵年纪,杨御就像他父亲一样,去应征了,准备完成他父亲的心愿,建立一翻功业。”

    “但意气风发的杨御此去竟不过两三年却重新回来了,回来时还满身重伤,像是被人狠狠刑罚过,据传当时他人就倒在城西门口外不远处,瘦的皮包骨头不省人事,若不是有认识的人恰好看到他,通知了他父母,杨御那年能直接死在城西外。”

    “杨御对自己退伍回来的原因只字不提,有人就猜测他可能是得罪了军队里的权贵,或是犯了什么军条,或是…当了逃兵才偷溜回来,不过不管如何,自那以后,杨御对夏京的官兵都抱着极为厌恶的态度,尤其是后来…”

    读书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悲惨的事,抬头看了眼远处正在守卫兵围攻下左右闪躲的杨御,脸上露出一抹不忍,咽了口口水才继续道:

    “尤其是后来,他的父母忽然被牵涉进一桩军械走私案里,说是私藏了三万把军弓…”

    嗯?一个普通退伍残废的老兵忽然被牵涉进军械走私案?还私藏三万把?

    夏琰看着读书人,“后来呢?”

    “后来…”读书人又摸了摸,脸上出现纠结之色,“后来,他父亲就判罪受刑死了,他母亲和小妹…也都死了…”

    读书人三两句直接完了结果,却是把过程全敛了,可他脸上纠结可怜的哀悼神色却像是明晃晃写着:我还藏着十万字的相关秘闻没说。

    夏琰想到那青年刚刚那不顾一切玉石俱焚也要复仇的模样,不用想都知道这听起来就处处漏洞的案件必然还藏着更深的隐秘。

    磕开嘴里的一颗坚果,在“咔嚓”的轻响声里,夏琰淡声道:

    “对这事你们有什么看法,直接说完,不必藏着掖着。”

    “这…”,可脸上明晃晃写着还有十万字没说的读书人却犹豫了,显然忌惮着什么,不敢说。

    “你不说我说!”

    读书人旁边的老者见他吞吞吐吐,冷哼一声,一把推开青年,兀自走到夏琰面前,朝她行了一礼。

    虽然昨日才被夏琰赌走了祖传家宝,但这老先生身上的那股固执刚毅倒是丝毫没少。

    他脸上染着淡淡的怒容,显然对当年这桩冤案早就不满,此时也恨不得把这桩冤情说的清清楚楚,让夏琰这些天家权贵能把当年的冤案弄得明明白白!

    “长公主殿下,小人当年就住在杨御家附近不远,对他家了解更深,知道他们一家上下都是清白耿直的人!根本不会也不屑做出那等叛国私吞的事!”

    “杨御他父亲只是一个普通退役军人,因手脚残废,本身就已是半个废人,怎么又可能有精力和能力再去折腾那些死了都要被祖宗打骂的事?而且杨御父亲回到城东后也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军弓,他父亲的为人口碑更是我们那片街出了名的耿直和善,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旁边的读书人见这老者竟然敢如此直言不讳,忍不住偷偷拽了拽他,却被老者一把推开,看着夏琰继续道:

    “况且当年他家那店又小又窄,就是塞满了可能也塞不下三万军弓…只可惜…哼!听说当年那庄案子最开始被涉及的其实是几个朝廷命官,其中就有当年还没有成为守城兵之首的杨束大人和他几个亲信!”

    老先生说到这,似乎再也压不住愤愤的大声了些:

    “据说杨束和他的那几个亲近官员当时曾经都去过杨御父亲的铺子买弓,可也只是买过一次就没来过了,杨御父亲却事发后莫名其妙就被他们齐齐指认为军械私藏铺!”

    “尤其最令人不耻的是,直到杨御父亲最终被判了炮烙之刑,官府竟然都没派人来搜查过杨御的铺子,仿佛不查就已直接认定这事就是杨御父亲做的!”

    老先生说完,胸口高高起伏,握着书的手背也根根青筋鼓起。

    这事听到这,不用说就知道这必然就是一桩故意推卸栽赃的冤假错案。

    连这些没在朝廷的普通读书人都能一看出来,朝廷里那些长袖善舞的人精们又有谁看会不出来?

    夏琰丢开手里的坚果皮,对上老先生愤愤的目光,声音有些冷:“这事当年从头到尾,就没有其他任何官员站出来

    说话?”

    老先生一顿,听夏琰这么问,脸上的愤懑倒是少了两分,回想了一下当年的事,才点头道:

    “有!当年裴府虽然已开始被朝内各方针对打压,但裴大人在朝中威望依旧,而且当年朝中也还有像明大人、元大人等敢直言不讳的耿直清廉名臣,他们当年知道这事后就上言要求重查!但这事…”

    老先生说到这,又皱眉想了想,才抬看着夏琰继续道:“总之,上去的折子最终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而明大人元大人和另几个联名上书的官员,在那之后都逐一被查出了各种罪名,呵!最终被都葛相亲自流放,裴府自那以后也越发式微,裴大人也渐渐开始在朝中隐退…”

    葛淮…三万军械走私栽赃,原来果然和葛淮有关系,夏琰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想着昨晚在资料上看到的那些巨额出入,她心底越发沉了一些。

    从六年前开始,葛淮那群渣滓就已经如此明目张胆的侵吞国有财产了…那他们更早更隐蔽的开始又是多久以前?这些年累积起来到底又聚集了多庞大的私下势力?

    夏琰眉头缓缓皱紧。

    前面的老先生说着说着,脸上的刚毅也渐渐染上了一抹悲怆。

    连裴府裴大人那么刚正不阿的清廉大员最终都不无法在朝廷里保住自己的家族,那他们这些连功名都没有的平民呢…

    老先生垂眸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拿着的书卷,似乎也一瞬间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在这种黑白颠倒的世道里执着了一辈子,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到底还有多大意义,最终又是对是错…

    见老先生脸上悲痛愈显,他身后刚刚被他推开的读书人又缓缓上前,站在他旁边继续叹息补充道:

    “唉…当年这件事情闹出的动静不小,毕竟牵连了好几个大官,所以我们都记得很清楚。”

    “杨御父亲行刑时…我也在场,那是在五年前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正午,于城西街口执行的…我当时就街道口,还看到了当时年仅十七八岁的杨御也在一旁,只是他四肢被人死死拽着,眼睁睁看他父亲被活生生…”

    读书人说到这里又住了嘴,似乎当年的行刑画面残忍到他连说都不忍。

    炮烙,是将犯人放在烧红的铜柱上烤死的一种极其残忍的死刑方式,一般只针对犯了叛国等重罪的罪人才会执行…

    “杨御他爹就这么活生生被烫烧死后,他娘受不了刺激疯了,可就算疯了之后,官府也没有放过她,先是把他们一家都贬为奴役,刺了青,然后他娘和他妹妹就被丢到了军营…充做军姬,最后听说是活生生被折磨死的…”

    “杨御当时也被发配到地窑里服役,却半路听到了他娘和妹妹惨死的消息,就不知使了什么办法逃了回来,还试图玉石俱焚的报仇。”

    “但他那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箭射的再好孤身一人又有什么用,被发现抓回去时杨御就差点又丢了一次命,但幸好接收关押他的那个官衙似乎当年和他父亲是军中旧友,杨御父亲曾救过他的命,所以杨御最终还是在牢里活了下来,只不过,从此彻底失去了自由,成了阶下囚。”

    “今天…说来他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怎么竟然还从牢里逃了出来,还褪了囚服弄了把弓…”

    夏琰这边听了这么一会儿,那边的杨御也终于被四面八方扑来的守城兵按住。

    只不过他力气显然很大,并且很懂一些武功手脚,竟几次把压在他身上的守城兵们掀翻,不管不顾的继续用那把已经快断掉的弓,双目赤红的继续朝楼上射。

    那专注死盯的模样连旁边朝他刺来的利剑也不管,满身皆是哪怕死也要复仇的玉石俱焚!

    对这竟敢当众刺杀杨束的“反贼”,守城兵们也自有一套熟练的应对措施。

    他们不会当场杀杨御,只会把人先抓回去后慢慢折磨,摸清他背后的所有人再一网打尽后,才会真正下死手。

    所以又扑了几次后,十几个守城兵才终于按住了这个青年,把人紧紧捆住。

    然后累的不行还在抓绑过程中受了伤的守城兵头子一边大喘气,一边捞起身上的倒刺鞭子,就要狠狠往这个不要命的贼人身上抽鞭发泄!

    “你他娘的找死…”

    谁知守城兵头的这一鞭还没抽下去,就被一道声音止住。

    “慢着。”

    兵头抬眸,就见夏琰一边磕着坚果,一边慢悠悠的走到他们面前,高高在上的打量了一圈他们和地上被绑着的贼人,淡声道:

    “这人归本宫了,你们可以走了。”

    守城兵头虽然深受杨束的影响,心底不怎么把夏琰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可这毕竟是整个夏京最尊贵的天家贵人,还是个这么华丽好看的贵人,兵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皮笑肉不笑的对夏琰道:

    “殿下,这人可是当众试图射杀杨大人的重罪之人,杨大人定要亲自审问的,殿下怕是不能带走人。”

    兵头这么一说,夏琰周身漫不经心的气质就是一变,压迫感十足的朝守城兵头逼去,双眸冷睨。

    “怎么?难道你家杨大人的命,比本宫这个当朝长公主的命还珍贵?”

    说着,夏琰掩在袖袍下的手微动,竟拿出了一根断箭。

    “这贼子刚才可是也朝着本宫射了一箭,现在本宫就是要带他回去严刑逼问。怎么,难道本宫还审不得刺杀本宫之人?”

    守城兵头一顿,盯着夏琰手里那根断箭细细看了许久,确定这根箭却是就是这贼人射出的箭。

    可怎么会?这不要命的乱贼从出现开始就只死死盯着城墙上的杨束,半眼都没朝夏琰那边看过,更别提朝她射箭,这断箭是怎么飞过去的?

    兵头没想通断箭的来源,但这不影响他依旧不准备放人的打算。

    “殿下,”守城兵头敷衍的朝夏琰行了一礼,抓着杨御的手没放开,只看着夏琰装模作样的油滑笑道:“殿下放心,这贼人竟然还敢射杀殿下,那必然是罪加一等!只等杨大人审清执刑时,也必然会算上您这份,给您一个交代,您就不用再…”

    夏琰却上前一步,双眸直直盯着兵头,打断他这些太极敷衍的话:

    “总之,本宫现在要这个人,你给不给。”

    守城兵头看着逼近的夏琰,神色却没变,依旧笑眯眯的抓着人摇头,满脸都是“被逼无奈”。

    “抱歉殿下,属下也知道长公主您被冒犯了很不高兴,但实在是属下想给也没法给啊,毕竟这夏京还得按规矩办事,否则杨大人那里没法…”

    夏琰却忽然丢下手里的断箭,居高临下的盯着守城兵头,突兀一笑:

    “那好啊,既然你实在无法让他来尝还敢刺杀本宫的罪命,那干脆就换你来替他偿算了。”

    守城兵一愣,似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发展,就见夏琰摆了摆手,对忽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劲瘦男人道:

    “卫四,把这个守城兵给本宫捆起来。”

    守城兵头看到卫四瞬间就浑身紧绷。

    这男人,一看就是杀人无数的冷刀子!

    兵头忽然想起传说中夏朝皇室手下那两支连最精锐部队也无法比拟的“走狗”。

    那些人,据说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夜鬼!实力几乎都能堪比江湖上极乐楼榜上有名的顶尖杀手!除了他们的主子,谁都不认!

    守城兵头脸上再没了那股油滑,他后退了几步谨慎的盯着卫四,同时朝夏琰忙道:“殿下!这乱贼是乱贼,属下是属下!他的孽怎能让属下来替他!属下是守城兵头!也…不归您发落!”

    夏琰盯着他冷笑:

    “你确实不归本宫管,但本宫今天原本可是来散心出气的,结果却因你们守城军治军不严,军纪涣散,竟然把这种乱贼都放了进来,还让本宫差点被人刺杀,你们说,你们是不是有罪?”

    但最开始把他们守城军赶走说要和百姓们一起“观赏”的不正是她吗?!

    守城兵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瞪了眼这个张

    嘴就比他们更加擅于颠倒是非还伶牙俐齿的长公主:“殿下!可这不是你…”

    却又听夏琰慢吞吞道:“本宫最开始敢走守卫兵让百姓们进来,不过是想彻底执行葛公的命令,让杨大人拥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公开处刑”体验而已,所以把妨碍“公开处刑”的你们赶走,本宫有错吗?”

    “但这个人你自己都说了,他是个乱贼,不是百姓,可你们却让这个乱贼混入百姓里来刺杀我和杨大人,呵,你们守卫军还始终没有察觉到,让他差点得逞,难道这不是你们的过错?不是你们失职造成的?”

    夏琰磕着嘴里的坚果,看着脸色变了几遍,难看至极中夹杂着几分愕然呆滞的守城兵头,丢着瓜壳继续淡声道:

    “说起来,你们守城军这么多人,你也只是其中一个小小兵员而已,你们头儿现在都还挂在墙上被打,想必暂时也没力气和精力与本宫计较这些,而且这本来也确实就是因你们忽略失职才导致本宫的千金之躯和墙上挂着的杨大人差点被人刺杀,就算到时候杨大人醒了,听到自己差点死在自己手下的疏忽之下,可能也十分乐意让本宫从你们守卫兵里挑几个人来出气。”

    守城兵听着夏琰嘴里的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跟着杨束是嚣张惯了,可脑子却还没被彻底腐蚀成傻子,否则也做不了兵头。

    夏琰说的这些,只要稍微想象就知道确实是很大概率会发生的事。

    毕竟杨束私下里有多么血腥残忍,他们做为他手底下的兵,实在再了解不过。

    可以说只要牵扯到自身的利益,杨束没什么做不出来,更遑论是对他们这些不起眼的兵丁…

    而且这个乱贼也确实是被放了进来,还射中了杨束一箭…

    守城兵头脸上此时已没了任何油滑敷衍和轻视,他额头冒出了冷汗,握着鞭子的手抓的死紧。

    等卫四在夏琰的眼神示意下缓缓走近时,守城兵头也不敢再拖着细想,直接把手里的杨御推了过来!

    “殿下,刚才是属下思虑不周,这人殿下想要就拿去,不过,等之后杨大人结束了…处刑,属下会把这事一五一十的告之杨大人!”

    守城兵说完,有些不甘的又看了眼被捆着的杨御,又强忍着朝夏琰行了一礼,便喊上四周另几个守城军,快步转身离去。

    守城兵们走了,夏琰才收回目光,看着前面被捆在地下却抬眸盯着她,一声不吭的杨御。

    这眼神…倒是罕见的没有其他人看向她的恭敬拘谨和害怕瑟缩,也没有外貌俊美的青年快要落到她这个色魔长公主里的不甘畏惧。

    他只是直直的看着她,不避不闪,似就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夏琰也盯着他打量了一翻,等把人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见他面上依旧丝毫没有羞愤愤怒等情绪,只依旧平平静静不闪不避,才挑了挑眉角,收了目光,抬眸看了眼城墙上已近尾声的公开鞭挞,对卫四道:

    “卫四,把他丢到马车上去,本宫等会就来亲自审。”

    “是。”

    第29章 他是你的人?!杨御被卫四带……

    杨御被卫四带回马车后,夏琰转身走回了自己摆着小坚果的小桌摇椅。

    系统在她脑海里有些兴奋的提问:【主人,您要沿着杨御这条线去查葛淮侵吞国有财产的事吗?这样就能狠狠抓住葛淮那些群人的把柄了!】

    却听夏琰在脑海意识里一笑,【统儿,你这智能还需要提高啊。】

    系统脸一红,用数据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猜错了吗?但这真的是一条很好的线索,等主人以后推翻葛淮之流时,正好能拿出来当“名正言顺”出师的理由,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好像都挺讲究“出师有名”的…】

    夏琰在脑海里对系统点了点头,却又道【你想的不错,不过现在还太早了,想想这夏朝目前掌管刑狱审判之权的是谁?】

    系统一顿,立刻焉了下去:【是葛淮…】

    【嗯对,还有这百官之流,都是要么以葛淮为首,要么是连与葛淮对上都不敢的软蛋怂包和墙头草,所以现在这事就算查也根本不会查出什么名堂,反而会打草惊蛇,导致反效果而已。】

    系统彻底焉了下去,夏琰用意识化出手,捏了捏脑海中有些焉兮兮的光团。

    这是前不久系统才在她意识中初化的形态,一团浑圆的毛茸茸发光球体,还挺可爱。

    【夏朝已经从上到下都烂掉的,想干掉腐堆上盘踞的葛淮之流,就不能用常理,更别想着和他们讲道理,唯一的手段,只有用更暴力的手法彻底搅烂搅碎他们,才能根除。】

    系统被夏琰摸着安慰了一下,又恢复了些精神,光团明亮了些,还蹭了蹭夏琰的虚化手心:

    【但是主人,以葛淮这些年的偷渡私吞,他的私下势力可能很不好对付】

    【是啊,确实不好对付,但我不是有你这个“金手指”么。】

    系统被夏琰这话弄得脸色一红,连光团上泛着的金色光芒都有些往红发展的迹象。

    但转念又想到主人穿越至今,它好像其实也没有真正帮到主人什么忙,反倒是每次有事好像都是主人自己化解渡过的…系统脸色更红了,这次是羞愧的。

    夏琰察觉到系统的情绪转变,笑着又撸了把小光团:【你说的“师出有名”也确实是有用且必须的,不过这次线索就算暂时放掉也不用担心,毕竟葛淮手下造的孽还少么,就算没有这次的线索,等我有实力搅烂这根盘缠腐树时,连根拔起还怕找不到它的蛀口烂疮?】

    系统的想法被肯定了,还再次得到了安抚,光团不禁又亮了些。

    它打起精神想了想夏琰的话,很快也想通了,意识到目前的形势环境他们能做的其实很少,而且还都得尽量要在暗地里做才行。

    【主人我知道了,您说得对!】

    想了想,系统又握了握自己的虚化小拳头,振振道:【主人您也放心,我之后有机会一定去向主神申请智能升级!】

    这样他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成熟的高智商大系统!就能更有用的帮到主人了!

    夏琰对系统升不升级智能倒是没什么概念需求,但既然小统儿表现的这么上进,她自然要夸,毕竟升级这个词一听就是个好处不少的事儿。

    【嗯,好想法,你加油。】

    …………

    又十五分钟之后,等到公开处刑结束时,城墙上吊着的杨束和其他几个守城兵的头子们,已经在执刑者亳不放水的全力抽打下,浑身没一块好皮的昏死了过去。

    肩膀中了一箭的杨束更是浑身是血,像一块烂肉一样早就晕死了。

    若不是卫一和卫二卫三就在旁边盯着,执刑人早就不敢下手,旁边“虎视眈眈”的剩余守城兵们也早就把杨束偷放了下来。

    直到刑完释放,卫一二三重新回到夏琰身边,夏琰也满意抬手表示自己气出完了,守城兵们才一股脑的冲上前,小心翼翼的取下他们快烂掉的老大。

    而彻底昏死过去的杨束,也失去了在此时命人抓捕杨御的最后机会…

    ………

    夏琰回到马车上后,看着塞了两个大男人后立刻显得有些拥挤的马车,皱了皱眉。

    杨御此时依旧被绑着坐在马车地板上,没下过车的裴瑄则静默垂眸的坐在马车一边。

    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大男人,骨架身高还都又修长又高大,哪怕是裴瑄这个被折磨的皮包骨头,也能占据掉马车内三分之一的地盘,更别提比裴瑄壮实上许多的杨御…此时夏琰再一上来,这马车里简直人挤人!

    夏琰静默了两秒,目光就盯到了裴瑄身上,思考着要不要把裴大公子丢出去…毕竟接下来她只想找杨御谈,裴瑄在不在这里都无所谓。

    但目光一触及到裴瑄,夏琰脑海里就不禁浮现出他昨日的惨样,以及那身上伤还没好,今早又在裴府被磨了一顿还悲惨场景…

    嘶…罢了罢

    了,说穿了还是这时代的技术太低,造的马车太小的锅。

    她就暂时先将就挤挤,之后一定尽快找人定制一辆能容纳十二人齐坐的豪华马车!

    在脑海里自我安慰了一翻,夏琰就提起自己的繁复豪华的衣裙,硬是从两个大男人之间挤到了马车最里面的主位坐下,再神态自然的低头捋了捋自己身上被挤的有些歪斜的衣袍,把它们都一丝不苟的重新理回该有的位置,才抬眸看向前面的杨御。

    “能和我讲讲,你杀杨束的理由吗?”

    马车侧面原本垂首一动不动的裴瑄睫毛一颤,微微抬眸看了杨御一眼,就又重新回到垂首静默的模样。

    杨御原本一直用着和刚刚一样的直白目光盯着夏琰,眸底什么情绪都不显。

    可此时听夏琰提到杨束,眸底立刻溢出了浓郁的厌恶与刻骨的恨意。

    “他只是个畜牲而已,我杀一头畜牲,还需要理由?”

    夏琰已经从那几位读书人嘴里大致了解了杨御的刺杀缘由,她提这个问题也不是真的想问原因,只是打开话匣子而已。

    听杨御这么说,便跟着他往下道:

    “嗯,那等杀了他之后呢?有什么打算?”

    杨御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看着她的目光不禁一顿。

    他家出事已经好几年了,这些年他也都在监狱里渡过,对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所以一开始看到这位衣着华丽明显非富即贵的大小姐,他因为不认识不了解,所以也没有把恶感转移到她身上。

    哪怕…他听到那些守城兵竟然毕恭毕敬的喊她长公主殿下。

    夏朝的长公主殿下…这个尊称不言而喻,能配上它的只有一位,就是那传说中看到俊美男人就走不动路,以虐杀为嗜好,还能夜止小儿啼哭的皇室色中恶女。

    但杨御过去几年都在监狱里,夏琰这具身体此时也才十六岁,往前推到杨御家还没遭难时,他又正在外面当兵,所以杨御完美的错过了夏琰这具身体色恶发疯的那几年。

    再加上杨御自己家里就是因为被人诬陷才遭此大难,所以他在父母死后,就本能的养成了不听风言风语,只相信自己看到事实的本能。

    此时哪怕知道面前的人名声恶劣至极,他也才能依旧用那种不带负面情绪的直白的眼神看她。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这位长公主殿下,刚才也应该算是在那些守城兵手里救了他一命。

    想到此,杨御见夏琰虽然身为夏朝皇室,却对他把杨束比做畜牲没什么反感,反而问他杀了后怎么办。

    杨御脸上的恨意稍减,渐渐又恢复成正常模样。

    “杀了他后,自然要提着他的头去我爹娘和小妹坟前祭奠!”

    夏琰点了点头,从小茶几上倒了三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递给旁边静默垂眸的裴瑄,在裴瑄微愣的接过后,又把最后一杯递到杨御面前,然后看到杨御被捆的动都动不了的手,又把茶杯放回小茶几上,敲了敲车壁。

    “卫一,给他解绑。”

    “是。”

    谁知卫一一出现,刚刚还安静坐着的杨御瞬间挣扎着站了起来,浑身绷紧的死死盯着卫一!

    “他是你的人?!”

    他刚才可看的清清楚楚!就是这个男人!让他原本可以射穿杨束眉心的一箭歪偏倒了另外方向!

    第30章 杨御~GET!杨御手脚功夫不差……

    杨御手脚功夫不差,但他现在被捆着,最擅长的也不是近身而是远程射击,所以对上卫一这种近战专精拉满的,毫无胜算。

    卫一按住杨御的肩膀,瞬间又把他压回了马车地板上。

    杨御挣了挣,但被捆着手脚,束缚实在太强,最终只能回头来瞪着夏琰,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所以你还是和杨束那些畜牲站在一面的?!”

    夏琰倒是不诧异杨御此时的挣动,她摇了摇头,握着茶杯的手轻轻转了转:

    “你都说他是畜牲了,本宫可没有和畜牲为伍的喜好。”

    杨御依旧瞪着她不说话。

    夏琰给自己续上一杯茶,抿了一口,慢声他道:

    “杨御,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算了,本宫也不再多问,直接帮你想一想你拿了杨束的头祭奠你父母后,夏京城内会发生的事。”

    夏琰转着手里的茶盏,眸光微远,“杨束一死,他身后的靠山就会被惊动触怒,然后对夏京所有可能成为刺客的人进行扫荡性的报复围剿。”

    “而以葛淮之流,他们可不会对那些普通平民心慈手软,反而会因为杨束之死打了他们的脸面,会报复性的把今天所有来围观过的平民都抓起来,再慢慢折磨,严刑拷打,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刺客的可能,也定然都会成为一大片因你而死的无辜冤魂…以及更重要的…”

    杨御原本愤怒的眸子,在夏琰这几句话里缓缓冷了下来。

    他垂下眸,眉头拧紧。

    这女人虽然阻了他的箭,但不得不说,她的话,却是极有可能成真的现实…

    想到这种极可能因他而发生的惨剧画面,杨御胸腔里的愤怒一熄,嗓音变得暗哑了些:

    “更重要的是怎样?”

    “更重要的是,杨束被公然行刺至死这事,还极可能成为他们手里的又一盆脏水“利器”,直接泼在他们早就想干掉的对手身上,比如说——”

    夏琰扫了眼马车侧面静默坐着的裴瑄,“比如说现在本就已经岌岌可危却依旧不屑与葛淮为伍的裴府,再比如目前唯一还能让他们忌惮些、却也同样风雨飘摇得只剩下祁琰绒和祁琰苍的祁府。”

    “总而言之,杨束今日若真被你当头射杀,那因你今日之事而即将枉死的人会数不清有多少,而且他们枉死的理由,也全都只会是被诬陷为与你有关。”

    说到这,夏琰放慢了声音,放下手里的茶杯,盯着杨御一字一句道:“而被平白诬陷含冤而死的感觉…这种死法的痛苦,相信你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杨御被绑着的手握得死紧,他今日只是想报仇而已,杨束被这么公然吊在城墙上当靶子的机会实在难得,他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只想让这么多年过去却依旧无法得到洗冤清白的亲人冤魂们,在仇人的祭奠下安息…

    这股滔天的恨意在他心底发酵了实在太久,几乎已成执念,所以一看到杨束,他根本就没法再顾及太多。

    可此时被迫听着这个女人的话,一字一句间皆描绘的他今日不管不顾的后果…想到那些本就已经活的极为不容易的穷苦平民们,可能还会因他之过遭受同样的灭顶之灾…杨御原本被仇怨愤怒填满的心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是真恨极了杨束,但想到当年父母小妹冤死的悲痛绝望…他也实在无法让自己成为那些无辜百姓含冤而死的原因…否则他和杨束这些畜牲之流还有什么区别?!

    可若不能暗杀…他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阶下囚,又该如何报仇…

    杨御身上的怒怨散了,他不再动弹的垂下眸,手臂上鼓起的一根根青筋却昭示着他极为不平静的内心。

    夏琰盯着一动不动的杨御,见他眸底各种复杂情绪频闪,又出声道:

    “不过,要杀杨束,也不是没有万全的办法。”

    杨御瞬间抬起头,死死盯着她:

    “怎么做!”

    夏琰抿了口茶水,语气十分淡然:“很简单,只要把杨束和他背后的靠山一起都拔出了就好。”

    车内静止了一瞬。

    似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句话中静止了一下。

    杨御盯着她,在确定她没有说笑后,神色渐渐转深。

    马车侧面垂眸坐着的裴瑄,握着茶盏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些。

    他很想抬眸看看这个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是怎么用这种淡然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又是用什么表情说着想杀葛淮之流…可他今日已因她露出了太多异样,此时不能再…

    夏琰没理会二人神色,只看着杨御继续道:

    “你全家冤死的真正原因,你应该也知道凶手其实远不止杨束一个吧。军械走私

    这种大案,不是单单靠哪一个官员就能做成的。”

    一丝痛苦在杨御眸底转瞬即逝,然后就被灼灼盯着夏琰的目光取代:

    “我自然…是有想过,可我那时已是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阶下囚,能活着全靠父亲当年的旧友以命相护,没有机会也没有途径能让我做更多,我只能把仇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想着哪怕只是带走他们中的一个,也能稍微安抚亲人们的在天之灵…”

    杨御这段话说的很快,说完后,他整个人有一瞬间的颓丧,却又在下一瞬忽然抬头往夏琰面前一凑,高大的身躯哪怕跪着竟然也比坐着的夏琰高出了快半个头,几乎转瞬贴就到了夏琰面前,宽阔结实的胸膛抵上了夏琰的膝盖,俊朗的脸离她极近,盯着她目光灼灼。

    “你真的会杀掉杨束和他身后的葛淮之流?”

    夏琰抬手止住欲上前的卫一,也不介意快和她脸贴脸的杨御,只淡然而肯定的点了点头。

    “当然。”

    “能,告知理由吗?”

    见杨御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似在期翼,又在试探分辨她这话里的真实度,夏琰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脑海里的小统儿却忽然紧急提示道:【主人,记住您的人设,您现在才来几天,没有长时间潜移默化的改变,您不可以OOC啊!】

    夏琰微张的唇就是一顿,继而又是一笑,然后忽然抬手捏住了杨御的下巴,在后者骤然僵硬的目光中,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擦他线条俊美的刚毅下颚,一边低头加剧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以呼吸交融的姿势,低声暧昧道:

    “理由?太简单了,就凭本宫还想继续享受这滔天的权势富贵!享受这随手可得的美色男伶!也凭本宫和皇弟才是这夏国真正的统治者!那杨束和葛淮之流现在却碍了本宫的眼,挡了本宫的路,你说本宫还有什么理由不杀他们?”

    杨御看着这双近在咫尺的美丽眸子,耳边是暧昧至极的话,可杨御却没在这双漂亮精致的眸底找到丝毫对色—欲的糜烂耽沉,反倒是…看到了几分隐没在瑰丽瞳眸下蠢蠢欲动的、对权势的掌控与势在必得!

    “你…”,明明是他比她高,此时他却反倒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反抗的压迫感。

    杨御下意识往后仰了身体,想远离这种被压迫的状态,心底也不禁重新打量起坐在他面前的贵丽女子。

    说是女子,但仔细一看,其实只能称作刚及笄不久的女孩更加适合。

    只是她周身的气势实在太过出类拔萃,让人下意识忽略她还有些稚嫩的脸庞,只记得她高不可攀的出身和地位。

    夏琰顺着后撤的杨御放开了他的下颚,收敛了表情,想了想,还是用正常神色补了一句:

    “不过你放心,本宫唯一的乐趣就是喜好男色而已,只要有俊美的男子陪着本宫身边,本宫可没心情也没兴趣去做一些污蔑乱朝的事,更没兴趣和畜牲们沾边。”

    夏琰说着这话的同时,一边在脑海里狠狠捏了一把小光团,直把系统捏的嘤嘤求饶,才松开手。

    夏琰:【总而言之,我夏琰就是要一辈子贴着这爱男色这个标签了是吧?嗯?狗团子!】

    系统:【呜呜呜,主人轻点,好痛…抱歉主人,也实在是没办法呜,毕竟这个点是您这具身体以往最大的性格标志,所以这点不能OOC,至少在短时间的一两年内,这个标签确实都会贴在主人身上…】

    感觉捏着他的手又有些收紧的趋势,系统连忙道:【不过!不过只要随着时间一长,等主人英姿聪慧的形象覆盖掉您原本的形象后,其他人自然会忘掉你以往的样子,您就不会再被任何标签人设束缚啦!】

    夏琰低哼一声,没再理会脑海里嘤嘤求饶的光团,收了心神,继续看着前面的杨御。

    杨御被她捏着脸“调戏”了一翻,此时脸上倒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他只是认真的打量…或者说审视起等夏琰,声音犹疑:

    “你…真的除了男色以外绝不会再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我这人只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所以只要对方不先对我动手,我自然就是个只喜爱男色的“无公害”长公主。”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挚”,夏琰甚至伸出双手往两边摊了摊。

    杨御抿了抿“无公害”这三个字的意思,默思几秒后,他微微握拳,似下了某种决心,后退的身躯缓缓跪直,双眸直直望着夏琰,胸口缓缓起伏。

    “好!只要你能让我报仇,那…无论以后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绝无二话!”

    夏琰看着男人眸底豁出一切献身复仇事业的决绝,唇角终于忍不住微微翘起了一丝。

    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毕竟这可是个在监狱里被磨了几年却依旧能用简陋竹弓就百步穿杨的强力输出!

    而且这男人还有最坚定的执念和基本的是非善恶观,这种人只要一旦被驯服,背叛的可能性就极小,能力还极强,以后某些事岂不就都事半功倍?

    今日也算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了。

    现在,被她拿下!

    “好。卫一,给他松绑。”

    卫一上前,见杨御眸底已没了之前的激动愤怒,只静静望着坐在上首的夏琰,他低身取下他身上绳子,退回马车外。

    夏琰把最开始倒给杨御对茶杯递给他,还好,时间不算太长,水温还没冷。

    “就以此杯为证,祝你我皆能达成心愿。”

    杨御看着被她白皙指尖轻轻捏住的茶盏,伸手接过,又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也谢公主,今日出手搭救的再生之恩。”

    “好说。”夏琰弯唇一笑,和杨御一起一口饮完杯中的茶,又再次看向车帘外的卫一。

    “卫一。”

    “在,公主。”

    “去天牢里招个和杨御身形差不多的死囚带回去,嗯,一定是要有确凿证据的真正的死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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