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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奖励直到这标记一路向下,到达已经泥……

    主要犯罪嫌疑人均已落网,案件仍在公审中。

    案件细节在凶手被逮捕后才向公众披露,也是许浣溪的意思。

    她想在陈家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给出致命的打击。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将陈落姝当作掌上明珠的陈家人,会这么快就选择放弃她。

    手机屏幕上的自媒体文章挖掘出了陈落姝在某次慈善晚宴上的傲慢表情,甚至连她过往的一举一动都被逐帧分析。

    许浣溪将手机倒扣在茶几上,转头看向身边的妹妹,“清平。”

    “嗯?”许清平正在盯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方已经停顿了好几分钟,迟迟没有敲下。

    许浣溪犹豫了下,道:“接下来可能要开庭了,你要不要去现场。”

    “要去的吧?”许清平迟钝地回应:“不是说在正式起诉前要当面指认嫌疑人吗?”

    许浣溪动了动唇,眼神中带着十分的歉意。

    “抱歉清平,如果不是我的话”

    许清平打断她,“真没事的姐,你看现在我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她拉过许浣溪的手,很认真地说:“你已经保护了我那么多次,这次就当做是我保护了你吧。”

    许浣溪心中一涩,眼角也要感动到湿润起来。下一秒,许清平就松开了她的手,托腮看着电脑上的论文,喃喃道:“但是请问,谁能再来捅我一刀呢?”

    “”

    一切都在许浣溪预想中进行,只是那几位凶手同时指认陈落姝的事情还是让她有些芥蒂。

    她不知道冯珂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完美隐身。在她看来,这样的人比起陈落姝要可怕许多。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冯珂投案自首了。

    她主动向警方阐述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甚至把警方暂未查明的细节一并补充。

    与其说是自首,更多的其实是将罪名引入到陈落姝身上。

    但她并非将自己完全摘了干净,而是在供述里表明她在整件事情里几乎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最终,因为证据

    不足和认罪态度较好,且在律师团队的多次申诉下,冯珂被保释。

    对于许浣溪来说,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让她满意。

    但是在保释期一年内,冯珂被要求限制出境、每月报到,也算是给了许浣溪再次找寻证据的机会。

    陈落姝最终以教唆故意伤害罪、境外资金转移罪被宣判,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而陈家也因为此事元气大伤,曾经在京市圈子内风光无两的家族,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被羁押的陈落姝,在某天,被狱警告知,有人来探望她。

    许浣溪今天穿的素净,只是眉目中自然流转出的风情还是让陈落姝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立即露出了怨毒的眼神。

    陈落姝的模样变了许多,头发被剪短,当初的骄矜已经被眉眼间的疲惫与灰败取代。

    “真没想到,第一个来探望我的人是你。”她的声音轻而哑,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来,“真是有点滑稽。”

    简直和她噩梦中的场景不谋而合。

    许浣溪的目光很平静,而正是这股平静驱使着陈落姝想要冲破栏杆和玻璃,去撕烂她的脸。

    “你现在很满意,对吧?”

    “我不知道你说的满意到底从何而来。”许浣溪回答她:“如果可以,我想让你们亲身经历一下,才是最好不过。”

    对于陈落姝来说,她自己都更加情愿被捅一刀,而不是被囚在这里,声名狼藉,众叛亲离。

    “要你是来看笑话的,那你应该已经看够了,滚吧。”

    陈落姝站起来,正欲结束探望。

    许浣溪突然出声道:“如果你能指认冯珂,说出更多细节,你的量刑会酌情减少的。”

    “哈哈哈哈!”陈落姝的眼神中逐渐显出癫狂之色。“我现在连死都不怕了,还在乎被判多少年吗?”

    她转身,缓缓靠近隔着玻璃的那一边,双手握紧铁杆,目眦尽裂,压得低低的嗓音带着病态的执拗。

    “我求而不得的东西,我看不得别人安稳拿着。”

    “她会不得好死的,但是,在此之前,她肯定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我希望她像个定时炸弹,就待在你生活里。那样,我就算坐在这破地方,也还能想象你哪天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许浣溪蹙眉,看着大喊大叫的她被狱警带走,心头泛起凉意。

    在最后,她竟然还想的是鱼死网破。

    许浣溪走出监狱,没想到时越会站在门口等她。

    她忍不住瞥他一眼,这人最近和狗皮膏药似的,每次都能在她意想不到的位置粘上来。

    “我不是说了,把监视我的人全部都撤掉。”许浣溪甩下一句话,正准备要走。

    谁知走出几步,他还是跟上了自己。

    “已经撤下了。”他今天表现出来的样子极为乖顺,让许浣溪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他一眼。

    然后听到他耐心解释:“我去你家找你,你妹妹告诉我的。”

    许浣溪警惕问道:“你是威胁她了吧?”

    时越微微一笑,“没有啊,我很有礼貌。”

    当时,许清平拉开门一看是他,下意识就想把门关上。

    在阖上门的瞬间,听到轻飘飘一句:“李庆教授,是你的导师吗?”

    两个人最终达成了什么协议,许浣溪到现在都未曾可知,但能让许清平和时越都能达成合作的条件,一定很诱人。

    奈何时越在她心目中怎么都和“有礼貌”三个字完全不搭边,于是用“你吃错药了”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他。

    “晚上要一起出去吃饭吗?”

    许浣溪现在心情欠佳,懒得应付他,便冷冰冰地回道:“不去。”

    “查尼曼先生好像也会去。”

    查尼曼先生,当代最负盛名的雕塑艺术家之一,同时也是她的偶像。

    许浣溪终于提起了点兴趣,狐疑地盯着他,“你说真的?”

    时越唇角微勾,“我骗过你?”

    她冷笑,“骗得还少吗?”

    但时越没反驳,只是问:“去不去?”

    许浣溪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在哪里?”

    “隔壁市。”

    许浣溪忍住想要暴打时越的冲动,隔壁市离这里少说也得三四百公里,等到了以后怕不是都深夜了。

    然而时越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忽然笑了,“你只要想去,我们就能到。”

    一小时后,许浣溪和时越坐在直升机的后排位置。

    这个出行方式,的确让她意想不到,难怪他会信誓旦旦说出那样的话。

    她没再和时越交谈,只是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城市的轮廓渐渐缩小,最终隐没在云层之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突然脱离了现实,漂浮在无人知晓的高空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自由过了。

    而最是吊诡的是,“自由”这两个字,竟然是能在时越参与的情况下实现的。

    飞行很快,落地是黄昏,直升机降落在某处庄园的停机坪上。

    庄园占地极广,建筑风格复古而奢华,花园里甚至还有人工湖和喷泉。停机坪旁早已有侍者等候,恭敬地引他们进入主宅。

    “时先生,许小姐,欢迎。”一位中年男人微笑着迎上来,“能光临寒舍,我不甚荣幸。”

    许浣溪刚刚露出的笑容因为“寒舍”两个字而变得僵硬许多。

    这人她有些印象,财经版报上的常客,和时家应该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这样看来,应该是他从中搭的线。

    晚餐是在庄园的露台上进行的,烛光摇曳,晚风轻柔。

    客人不算多,同时还有几位艺术家。

    查尼曼先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打招呼到许浣溪时,微微笑了笑,“许小姐,我记得你的作品。”

    毕竟是创下现代艺术拍卖最高价的雕塑家,怎么都会让人有些印象的。

    她下意识看向时越。

    他这次倒是没有粘着自己,坐在了对面,将身边的位置让给了查尼曼先生。

    见许浣溪望向自己,时越隔空举起酒杯,很绅士地向她示意了下。

    整个晚餐,许浣溪几乎忘了最近糟心的事情。查尼曼先生对她的作品提出了不少建议,甚至答应让她参观自己的私人工作室。

    这是这么多天一来,许浣溪度过的最开心的一晚。

    晚宴结束后,庄园主人热情地邀请他们留宿。

    “庄园是我花了很多心思设计的。”他笑着说:“如果想散步,花园的夜景也很美。”

    许浣溪确实想再逛逛,于是独自去了花园。

    月光下的庄园美得不像现实,她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走着,晚风带着花草香气,脚下是松软的土地,星星稀疏地挂在天边。

    她在外面停留了很久才回去。

    然而,等她回到主宅时,却被这里的管家告知:“抱歉,许小姐,因为临时有其他客人入住,空房间不够了。”

    他一脸歉意,“但时先生说,您二位可以共用一间套房。”

    许浣溪:“……?”

    难怪时越没有和自己出去,而是说自己还有应酬,原来是趁她不在谋划这种事情!

    许浣溪推开套房的门时,时越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领带微松,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她皱眉道:“你故意的?”

    时越歪头靠在沙发背上抬眼看她,忽然笑了,“如果我说是,你会生气吗?”

    许浣溪真想掐死他,又实在懒得吵,居高临下地昂起头指向沙发,“你今晚睡这里。”

    说完,她转身去洗澡,回来的时候发现时越还在沙发的位置,手上仍旧拿着酒杯。

    他在饭桌上已经喝了不少。许浣溪皱了皱眉,走到他跟前,想要拿开他的酒杯。

    时越没有起身,只抬手拉住她的衣摆,“可我喝醉了。”

    这句是承接她洗澡之前的“你今晚睡这里。”

    “喝醉了就睡到卫生间的马桶旁边去。”

    时越没管她听起来有些凉薄的话语。

    “许浣溪”,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嗓音因为酒精而沙哑不少,“你今晚开心吗?”

    许浣溪愣住了。

    时越将酒杯放在旁边的柜面上,他站起身,伸出手,很轻很轻地碰了碰她的脸。

    “今天,你笑了。”他说:“我很开心。”

    然后,他倒在了她肩上,像是彻底醉晕了过去。

    许浣溪僵在原地,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虽然时越这人的性格恶劣至极,但基本上没有什么不良的生活习惯,自然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露过喝醉酒的样子。

    此时,他白皙的脸上略有潮红,靠在许浣溪的肩窝处磨蹭着。

    头发松软,却还是让许浣溪觉得有些痒。

    她下意识就一把推开了他。

    这一推可不得了,时越直接栽倒在地,脑部磕碰到地毯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许浣溪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等待了十几秒后,他还是没什么动静。

    于是许浣溪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肩膀,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这下许浣溪才真的慌乱起来,她蹲下身子,想去试探他的鼻息

    没有。

    许浣溪的心这下才猛地跳了起来。之前在新闻上看到不少喝酒后猝死的案例,万一时越也

    她连忙趴在他的胸前,听见他沉稳而又有力的心跳声,才终于送下口气来。

    那他这呼吸是怎么回事?

    许浣溪尚未来得及想明白,头已经被

    按住在他胸膛的位置。

    原来是装的,亏她还这么担心他已经死了。

    许浣溪怒从心来,下意识就想挣脱,手舞足蹈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某个地方。

    这一次的力度可真不小,刚刚头着地时越都没什么反应,现下却是闷哼一声。

    许浣溪很快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她讪讪停下挣扎的动作,问道:“你没事吧?”

    时越的眸色有些深,说出口的话也低了几分声调。

    “不知道。”

    她可不想让他们时家断子绝孙,不然时沛真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于是放弱了声调,道:“那你揉揉?”

    “手使不上劲。”

    许浣溪心想你拉倒吧,刚也不知道是谁把她的头按住了,现在装什么柔弱呢?

    她下意识往那地方看了眼,却见那玩意已经被唤醒了。

    光看被撑开的裤型就知道形状大小很是客观,许浣溪立即移开了目光,在心口默念:瑟即是空。

    她偏头去看时越,而他的额头上的确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像是在竭力掩盖着难受。

    这么痛吗?

    “不然你先让我起来,我扶起你到床上休息会儿。”

    时越不置可否,却将手放了下来。

    许浣溪得以脱身。

    她将时越的一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想要拉他起来。

    奈何时越虽然身材劲瘦,但毕竟身段修长,将他好不容易搀扶起身,许浣溪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谁知,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两个人身形不稳,齐齐摔到了床上。

    而恰好,许浣溪是上面的位置。

    她下意识就要下去,膝盖却无意中碰到热到灼伤的地方,身下的时越又哼了一声,不过显然这次的声音不是因为疼痛。

    许浣溪用双肘撑在上面,看着他如雕刻般俊美的脸庞,眸色也愈加深,要将她吸进去一样。

    时越抬起手腕,抚上了她的脖子。

    接触到皮肤,许浣溪才发觉他的指尖如此冰凉,身形瑟缩了下。

    而这一次,他却很温柔地征求了她的意见。

    “许浣溪,奖励我一下,可以吗?”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故意在中间停顿了下,像是在撒娇似的哀求。

    鬼使神差的,许浣溪点了点头。

    这是两个人最温柔的一次亲吻,时越没有往常那般霸道强势,而是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

    进入后,也没有攻城略地,缓慢而又绵长地舔舐着她的口腔上膛。

    许浣溪被弄得有些痒,偏头想要躲开,却被他用双手扶住了脖子。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许浣溪才猛然意识到,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脊柱骨一路向下,在腰窝的地方打转。

    或许连许浣溪自己都是第一天知道,原来腰窝是她的敏感点。

    敏锐如时越,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许浣溪的双肘终于支撑不住,两个人借势调换了位置。

    湿嚅的长吻结束,许浣溪的双眼快要失焦,时越唇齿里的酒气,让她也仿佛醉了。

    可是,她的锁骨处,却被又做了标记。

    许浣溪没忍住颤抖了下,但腰窝位置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沦在这片刻的欢愉之中。

    她的思维短暂陷入停滞状态。

    直到这标记一路向下,到达已经泥泞的小溪。

    她伸出手,想去阻拦什么。

    可野兽忽然觉得很渴。

    这么久了,它已经独自走过很久的路,才终于来到小溪边,此时需要一些甘甜的水才能得到拯救。

    野兽用利爪将将障碍物全部移除,直到小溪的全貌展现在它的面前。

    而下一秒,小溪的核心被野兽用舌尖小口小口的浅啜,奔涌得更加多了。

    可野兽并不餍足,从小口饮入变成了大口啜吸,它柔软的毛发蹭着小溪边缘,而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它惊奇地发现小溪中的水又丰盈了几分。

    在摸索中,野兽发现了小溪中的一块凸起的小石。

    它坏心眼地轻轻咬了下。

    野兽的毛发被拽住,可它仍旧用尖锐的兽齿轻轻啃着小石。

    小溪的上游终于奔腾而出——许浣溪感觉自己的眼前变成了一道白光。

    在一闪而过的余光中,她很费劲地看见,时越抬起头,用舌尖在唇角处打转。

    而他唇角处流下的水渍,早已蜿蜒流到了脖颈的位置。

    第92章 伺候“能让你舒服,才是我的荣幸。”……

    不知是不是体温升高的缘故,许浣溪的耳垂有些发烫。

    她抬起手腕,试图去遮挡住自己的视线。

    然后听见他问:“如何?”

    坦白来讲,在没有狩猎技巧的野兽在一开始饮水时,只会低下头单纯地攫取水源。

    但随着溪水潺潺,溪中的石核颤抖。

    后来野兽便掌握了饮水的技巧,行云流水许多。

    许浣溪想说“还行吧”,但她刚才的反应显然骗不了人,便含糊一声应了过去。

    “狩猎需要多次实践,才能日臻完美。”

    许浣溪大惊,她现在已经进入了贤者时间,连忙将身子翻了过去借以逃避。

    这样一来,曲线起伏全部展露在了时越的眼前。

    他的眸色变得愈加幽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这时倒是不怎么管用了。

    “我去趟浴室。”他说完,俯下身亲了一下许浣溪的肩胛骨。

    这吻轻如蝉翼,许浣溪眨了下眼,缓过神来才听见浴室传来的水流声。

    她趴在枕头上,发现身侧两边的被单已经被自己无意识攥紧后发皱。

    身下有潮湿的感觉,她慢慢悠悠坐起身,才发觉有一大片被水渍浸透。

    哦,一定是刚刚在被窝里闷出了汗渍,绝对不是其余的什么东西。

    看看时越干的好事,这晚上还能睡觉吗

    许浣溪随手扯了一件浴袍披在身上,又从冰柜中拿了一瓶纯净水出来,饮入后才稍稍缓解了喉中的燥热。

    下方黏腻,她觉得很不舒服,偏偏时越又在浴室待了很久。

    她忍不住去催,手指刚刚准备叩门,却在门口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浴室门很厚重,她便趴在门前,听见水流声和喘//息声夹杂在一起的声音。

    他在用水流声作为掩盖,掩盖自己即将发//泄出来的欲//望。

    许浣溪的手顿时僵住。

    明明这种时候她应该给他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但偏偏脚下像是生了根,怎么都移动不了分毫。

    浴室内。

    他的肘骨抵住瓷砖,冰凉的触感渗入骨髓,另一只手攥紧,指节发白。

    ——这场景怎么会存在。

    不在梦里,不在任何他能想象的维度里。

    野兽低头啜饮溪水,喉结滚动,甘甜滑入喉道。

    本能。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本能。

    当时他只觉得渴,渴得发痛。

    记忆在颅内闪回温度、失控的瞬间。

    越是回想,神经末梢越是灼烧。指节擦过空气,速度加快,近乎一种自我惩罚的仪式。

    门口传来窣响,布料摩擦,呼吸轻颤。

    她听见了,是吗?

    然而这个认知彻底烧穿了他的理智,让他的动作更加暴烈。

    “许浣溪……许浣溪……”

    想起她方才绽放的样子,他的脑中也好似有几簇烟花

    炸开。

    沐浴露是白色的。

    被水流冲刷后稀释流下。

    时越垂眸看了眼地面上很快被冲淡的白色沐浴露,快速冲洗了下身子,便走出了浴室。

    站在门外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躺回了床上,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包裹得像是蚕蛹。

    时越觉得可爱,笑了一声。

    他走过来,蹲下身,趴在床沿,像个乖顺的大型犬似的。

    “你要去洗澡吗?”

    许浣溪只睁开了一双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但她现在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再去。

    这样想着,身子却忽然被轻柔地抱起。

    身体猝不及防地腾空,许浣溪下意识就想去抓拽住什么东西。

    时越洗完澡只系了浴巾,腰间那块布料在髋骨上摇摇欲坠地挂着。

    最近没有忙雕塑,指甲长了许多。此刻成了最锋利的画笔,在他锁骨下方留下一道印记。

    这死手。

    今天还真是每一个…的地方都没放过。

    她讪然,不敢去看时越的表情,只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攥紧了些。

    浴室宽敞,水晶吊灯散发着暖黄光晕。

    除了淋浴间外,浴室的中央还放置着一个落地浴池。

    看着很大,里面容纳两个人不成问题。

    许浣溪指了指浴缸,“你叫我来洗澡,怎么连水都不放呢。”

    时越从没做过给浴缸放水这回事,如果要泡澡,那佣人必定是将水提前放好。

    况且,他鲜少泡澡,因为觉得这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是我想当然了。”

    他以为带着许浣溪来洗澡,就是在花洒下面冲一冲。

    下一秒,许浣溪被他轻柔地放在浴池边的台面上。

    瓷面有些冰凉,接触到的瞬间,许浣溪下意识就用双手拢住他的脖颈。

    “太冰了,小越。”

    她终于又叫起了这个名字,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我腿不冰。”他笑了笑。

    两个人现在距离肌肤之亲只有两层浴巾布料。

    她就知道这人抱着自己进来,准是没安什么好心思。

    “你刚才不是都已经洗过了。”

    “不介意再洗一次。”

    “我介意。”

    面对许浣溪无情的拒绝,时越眸中带着笑意,倒也没再说什么,空出一只手来去放水。

    随着浴室中的水汽逐渐氤氲,许浣溪在这等着都有些困了。

    时越倒是一直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

    许浣溪一向娇气,他是知道的。

    她没有穿鞋,自然也不愿意下去等,况且能一直抱着她,自己也甘之若饴。

    浴缸里的水倒是放的挺快,自动恒温。

    许浣溪用手指试了试水温,觉得尚可,便打算将时越使唤出去。

    “不用我陪着你洗?”他问。

    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许浣溪知道这人的性格,要走他早就走了,不走的话,怎么赶也不会移动分毫的。

    反正他也占不到自己什么便宜,许浣溪便由着他了。

    只是在他面前泡澡,还是有些奇怪。

    算了,反正最不该看的地方都已经……现在再扭捏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背对着时越,坐进浴室中。

    这边的配套用品很完善,许浣溪随手挑了个形状好看的泡浴球放进水里。

    水里的浴球翻滚几圈,很快将水染成了粉红色,衬的她的肤色更加白皙透亮。

    许浣溪的双臂撑着瓷沿,用指尖缠绕着头发,身子自然弯出优美的曲线。

    “可你留下来能干嘛呢?帮我搓背还是按摩?”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浴室暖黄的灯光下,时越向来傲慢的眼神此时竟也布满了柔和。

    柔和这两个字,能出现在时越的身上,让许浣溪有些悚然。

    然而下一秒,时越竟然微微勾起唇角。

    “可以啊。”他说。

    他扫视一圈,在角落的位置发现了磨砂膏之类的东西。

    修长的手指缓缓拧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微微皱眉。

    看样子是不知道怎么用。

    许浣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还是给我吧,让你伺候我,我怕我会折寿。”

    时越歪头看了眼瓶身的法文使用说明,大致摸清了它的用法。

    “许浣溪。”他道:“能让你舒服,才是我的荣幸。”

    真是活见鬼了。

    之前还好,可时越今晚的所作所为真像是被夺舍了一般。

    可比起时越来说,许浣溪更是一个顺着杆子就爬的人,现在有人愿意在这等着伺候她,岂有不用的道理。

    她懒洋洋地伸出手臂,悄悄眯着眼睛偷看他。

    诚心而论,时越的身材的确不错。

    腰身劲瘦,而且薄肌明显,即便是这样坐在浴室边缘的平台,腹部也不见丝毫赘肉。

    他将磨砂膏均匀地涂抹在许浣溪的手臂上,然后缓慢地按摩着。

    力度不轻不重,刚刚适中,就是每次他一碰到许浣溪的肌肤,她就觉得很痒。

    姑且是认为磨砂膏的缘故。

    双臂完了之后是后背,然而许浣溪已经陷入了迷蒙的半梦半醒状态。

    依稀记得在最后,她从浴缸处被抱了出来。

    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为自己擦干身体,在房间灯光全部关闭前,她的额头被轻轻吻了一下。

    “晚安。”时越说。

    然而没人回应他,许浣溪已经进入了梦乡。

    两人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尤其是许浣溪在逃跑前,几乎每天都睡在一起,但从来没有做过越界的事情。

    那些日子,许浣溪常常做噩梦。

    梦到被时沛囚禁,然后直接开膛破肚,生生取出她的器官。

    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挣脱醒来,发现始作俑者的儿子就躺在自己的身边,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但很奇异的,今天晚上没有。

    因为劳累,她一觉睡到了天明。从清平出事以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开始,许浣溪的意识还在漂浮,皮肤却先一步感知到陌生的温度。

    奈何这一觉睡的太沉,她不愿醒,只是用手攥紧床单,无意识将膝盖蜷起。

    这一下可不得了,她立刻察觉出了异样,朦胧的困意顿时消弭。

    再一次。

    这次的时间不长,溪流很快奔涌而出。

    因为呼吸急促,许浣溪的胸//脯一起一伏,缓了很久才平息下来。

    而时越则是逆着阳光,举着水瓶喝水。

    他喝得速度很快,又像昨天那样,水顺着唇角,流经脖颈,最后流到锁骨的地方停下。

    许浣溪的眼神已经恢复到了清明,她趴在床边,用手撑着下巴。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叫醒人的方式这么独特。”

    时越转过头看她,微微哂笑道:“我也不知道原来水可以这么好喝。”

    说完,他摇了摇手中已经变空的矿泉水瓶。

    许浣溪的脸瞬时间变得通红。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半,不过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许浣溪现在哪敢睡觉,生怕一睡着又会被用这样的方式唤醒。

    她站起身,发现套房内的沙发上摆放了三套衣服,都是她平时常穿的风格。

    洗漱完,她坐回床边,指了指最右边的一件套裙。

    时越挑了挑眉,将裙子拿到她的面前,帮她换上。

    许浣溪是个毫不知足的人,昨天时越的行为,已经让她默认他情愿伺候她方方面面。

    那,还有不用的道理吗?

    就和那天池秋单膝跪在她的面前,说他愿意为自己做一切事情的时候一样,看着这些向来高傲的男人情愿为自己鞍前马后,很容易滋生出极合时宜的满足感。

    在时越帮她系着腰后的绑带蝴蝶结时,她终于懒洋洋地问道:“是要准备回去了吗?”

    第93章 欣赏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不会被一时……

    “这里的风景不错。”时越没有直接回答她。

    但这话的意思许浣溪已经听出来了,她问:“你不需要工作吗?”

    这些天时越天天在自己面前晃荡,悠闲到许浣溪都以为他要成无业游民了。

    时越挑挑眉,“铁人也得休息。”

    既然他这么说,许浣溪也由他去了,反正她现在已经不参与时家的控股,就算时家第二天就倒闭,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用午餐的时候,没再见到查尼曼先生,一问才得知原来他有个特展要参加,今早匆匆离开了。

    许浣溪有点惋惜,想着这个阶段过去后便正式拜访下他的工作室。

    T市区毗邻京市,没那么繁华,

    但也是个现代化程度很高的一线都市,最重要的还是个海滨城市。

    许浣溪很久没看海了,便提议要去海边。

    庄园距离海边的位置不远,驱车一个小时到达。

    不知是不是工作日的缘故,海边的人并不多。

    下了车,许浣溪自顾自地向前走,压根没管身后背着一包东西的时越。

    是他自己不喜欢去哪里都有人跟着,那背东西这种事情自然也得由他来承担。

    海风带着咸味从海面吹来,浪花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岸边。午后的阳光洒在沙滩上,把细腻的沙粒照得微微发亮。

    整片偌大的海滩,除了他们两人外,不远处有摄制组正在搭建反光板和摄影架,看起来人员蛮多。

    许浣溪没见过这种户外拍摄,以为是哪个剧组前来拍外景,便悄声问了句时越:“难怪这片海滩没什么人,应该是被清场了吧?

    时越今日穿的休闲。

    黑色半袖衬衫搭配白色沙滩裤,露出线条好看的修长小腿。

    他侧过脸,因为带着墨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线条流畅的下颌。

    “谁清谁还不一定呢。”

    他嗤笑了声。

    果然,这种目中无人的感觉又来了。

    横竖不是许浣溪在得罪人,她只管去享受就好了。

    不用许浣溪指挥,时越已经挑了一处沙质较为细软的地方。

    这边有现成遮阳伞和躺椅。时越从包中取出羊毛软垫,铺在躺椅上。

    许浣溪则是悠然躺在软垫上,享受着海边微风的吹拂。

    如今,时越已经很有服务意识。

    他给许浣溪涂完了防晒霜,甚至从冰盒中取出了饮料,插好吸管,递到她的唇边。

    许浣溪在看一本书,头也没抬,见有个吸管,下意识吸食一口。

    下一秒,她微微皱眉,“不够甜。”

    于是时越又打开了另外一瓶饮料。

    所以当身段高挑的女人优雅走来时,看到的就是男孩在耐心用小叉喂食女孩水果的场景。

    甚至他的一只手很自然地接在女孩的下巴处,耐心等待着她吐出葡萄籽。

    女人的眼神里微微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很快恢复平常。

    “我当是谁呢,不懂先来后到,要清退我们。”女人笑了笑,“原来是你这个小霸王。”

    听见陌生的声音,许浣溪才将书倒扣在小腹上,看见面前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剪裁极简的白色长裙,裙摆随着海风轻轻飘动,衬得她身形愈发修长。身高接近一米八,脖颈线条如天鹅般优美,锁骨处戴着一枚小巧的钻石坠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网上看,女人未施浓妆,却面容极美。

    只是怎么看,都和自己身边的人有七分相似。

    许浣溪的心中顿时有个不妙的猜想,刚想转动僵硬的脖子向时越求证,就听到一声带着些许不爽的声音。

    “妈。”

    许浣溪的双眼顿时瞪圆。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世界顶级模特儿、时越的母亲,白瑶琴女士。

    她记得许久之前,时越曾经提起过与他母亲见面这回事,但她当时一心想要逃出去,自然就把这种琐事抛之脑后。

    许浣溪连忙起身,很有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

    “您好,白女士。”

    “你好,浣溪。”白瑶琴笑起来的样子很美,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和时越是全然不同的气场。

    她的眼神在时越手上的叉子和葡萄籽间扫了一眼,眼中意味深长。

    但她没有多说,反而温和地主动伸出手,和许浣溪友好相握。

    一旁的时越倒是不紧不慢地将许浣溪刚才因为起身而滑落到沙滩上的书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沙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揽在许浣溪的肩膀上。

    “你回国怎么不和我说。”

    半个小时前——

    黑色宾利里,许浣溪靠着他的肩膀睡着。

    时越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叩着车座的位置。

    “不能清场?”他冷声重复着通话那头的话,眼底压着不悦的暗色,“你告诉我,这片海滩还有人?”

    即使时越没在助理面前,助理也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压力,小心翼翼道:“时总,这片沙滩三天前就被《VOGUE》杂志预定了,他们今天要拍”

    “预定?”他嗤笑一声,眼底寒意更甚。

    可惜了,在他这里没有先来后到这个说法。

    正要发火时,助理额角渗出冷汗,硬着头皮补了一句:“拍摄的主模特,是白女士。”

    时越眯了眯眼,半晌,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

    “行。”他单手抚了抚许浣溪的额发,“那就让他们拍。”

    ——于是,整片私人海滩上,最终只剩下两拨人。

    一拨是国际顶尖杂志的拍摄团队,另一拨,是慵懒躺在遮阳伞下的许浣溪,和一旁亲自给她倒冰镇饮料的时越。

    白瑶琴瞥了他一眼,“给你发十条消息,能回两条就不错了,况且我也就在这边停留两三天,没想着要去京市。”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和许小姐。”

    时越“嗯”了声,随即说道:“你不是要拍摄么?”

    不知为何,从直觉来讲,他不太想让母亲和许浣溪接触。

    倒不是母亲会对许浣溪做些什么,但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啊,中场休息来着。”白瑶琴的目光投向许浣溪,柔声问道:“浣溪,你对拍摄感兴趣吗?”

    听言,许浣溪微微摇头笑道:“我一在镜头面前就僵住了。”

    之前拍卖会后,也不是没有媒体联系她要做一个专访,但许浣溪不太想暴露在镜头底下,除了文字访谈外,其余的一概拒绝了。

    “原是这样。”白瑶琴很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不过这里也有时尚圈的人,倒是认识一些你们艺术界的人。”

    这回再听不出来她的言下之意,可就真是傻子了。

    许浣溪巧妙地从时越的手底下挣脱开来,“那可能多谢您引荐一下了。”

    “小越。”白瑶琴嗓音轻柔,细听之下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那就借你的女伴一用了。”

    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直到两人的身影离开。

    时越的面上不显,眼底却浮起一丝晦暗的思索。

    许浣溪跟着白瑶琴走进拍摄区域时,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温柔的权威”。

    她记得小的时候,学校里就有一个这样的班主任,明明温和可人,但是班里的所有同学都很畏惧她。

    白瑶琴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曾经那位老师一样。

    她被安排坐在白瑶琴的旁边,才得以窥得这诡异的一幕。

    这位国际超模对每个工作人员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连给实习生递水时都会轻声说“小心烫”。

    可当她指尖在座椅扶手轻轻一叩时,整个团队就像被按下暂停键,造型师悬着发胶喷雾的手僵在半空,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白老师,您看这组片子”主编捧着平板过来,语气恭敬得像在呈递奏章。

    “光线太硬了,陈主编。”白瑶琴扫了一眼,指尖点在某张照片上,“我要的是雾面质感  ,不是油光。”

    陈主编的冷汗要下来,听见她笑吟吟道:“麻烦了。”

    她转头对许浣溪微笑,睫毛在眼下投出羽毛般的阴影。“抱歉,这些孩子总把杂志片的质感拍成菜谱一样。”

    拍摄过半,白瑶琴却忽然说自己没有什么状态。

    整个剧组大气没敢喘,陈主编连忙表示可以休息调整下状态。

    托她的福,许浣溪第一次体验到连伞都是全场有人举在头顶,簇拥着护送到保姆车的大明星体验。

    保姆车门打开的瞬间,冷气混着香味扑面而来。

    许浣溪坐在一应俱全的保姆房车上,终于明白时越那唯我独尊的性子是从哪来遗传而来的了。

    白瑶琴正用消毒湿巾慢条斯理擦手指,忽然轻笑:“小越是不是事儿也很多?”

    许浣溪身上有些未曾抖落的沙子,此时坐的有些拘谨,“是有点多。”

    她的内心腹诽:不仅是唯我独尊,恐怕这洁癖的毛病也遗传了过来。

    白瑶琴将湿巾扔进垃圾桶。金属桶盖“咔嗒”一声合拢时,她红唇微启:“不好意思啊,他们这对父子,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她似乎对儿子爱上父亲的情人的这件事显得包容程度极高,递给许浣溪一杯香槟。

    “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会和时沛在一起吗?”

    许浣溪接过酒杯,却没喝下。

    她很直白道出那一段让她觉得恶心的过往:“时先生想将我豢养在身边,成为给他随时换肾的人。”

    谁知,白瑶琴听后,轻笑了一声。

    “这事做的,还真是符合他在我心中的刻板印象。”

    两个女人都在彼此眼神中看到了一致的嫌弃。

    只不过,白瑶琴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的画面——时越在许浣溪身侧,手掌摊开,接住她漫不经心吐出的葡萄籽。

    那样自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要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她还真不相信时越会做到这个份上。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若时越说愿为这女人奉上时家的半壁江山,她反倒不会惊讶。可偏偏是这样微小的、近乎卑微的细节

    念及此,她的笑容全部敛下。

    “许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她指尖轻叩香槟杯,目光变得淡漠许多。

    “所以?”许浣溪抬眸。

    “离开时越。”

    “可以啊。”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甚至没有一秒钟的思考时间,许浣溪就这么答应了她。

    白瑶琴指尖微顿,终于正眼看向她,眼神中带了些探究。

    许浣溪低头小啜一口香槟,“说实在话,我已经逃跑过好几次了。”

    “但是你还是回来了。”

    “嗯,我以为他已经放弃我了。”

    “事实呢?”

    “事实来看”许浣溪歪着头,用手指缠绕着发丝,嘴角处衔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应该只是换了个策略而已。”

    探究变成了欣赏。

    白瑶琴也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这就是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这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不会被一时的温柔蒙蔽眼睛。

    一个人冷漠的底色是不会改变的。

    这是许浣溪始终恪守的一点。

    至于她为何对此深信不疑,大概是因为,她也是个冷漠的人。

    “但是最近恐怕不行。”许浣溪说道:“我和我妹妹牵扯到了一桩案子里,还有个人需要处置。”

    如果再算上琐事的话,应该就是还有她的个人艺术馆要规划。

    白瑶琴轻笑:“我以为你至少会对他动一点心。”

    对此许浣溪不置可否,只说:“我以为您让我离开你儿子,会用支票扇到我的脸上。”

    “这些东西很简单。”白瑶琴的目光掠过车窗,看见时越渐渐走近。

    看得这么紧啊,这才几分钟就受不了了?

    她转头看向许浣溪。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女人侧脸,她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唇角那抹笑似有若无。

    美丽,疏离,不可触碰。

    “但是。”白瑶琴缓缓道,“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

    许浣溪眉梢微挑,这个承诺背书听起来倒是很有分量。

    她点了点头。

    下一秒,房车的门被打开。

    时越上了车,径自坐在两人面前,长腿交叠,目光在她们之间扫过。

    “聊什么呢?”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94章 失控失控的、沉溺的、溃不成军的,从……

    知子莫若母,反之亦然。

    他不期望他母亲对许浣溪能生出什么好感,能不讨厌就不错了。

    正因如此,她把许浣溪带走这么长时间,才会显得很不正常。

    可惜了,两个女人都不是会把真实情绪写到脸上的人,时越打量了片刻,也没发现什么痕迹。

    “在给浣溪看你上学时的糗照。”

    她说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相册,给许浣溪看了一张十几岁的时越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

    时越圆润的下巴被制服领结勒出浅浅的肉痕,脸颊胖嘟嘟的,面对镜头时眼神似是有股腼腆的意味。

    白瑶琴的嗓音温柔,“你看,那时候多可爱。”

    许浣溪模模糊糊想起,时越曾经提起过一次,他童年是个小胖子的事情。

    但后来,作为模特儿的母亲,根本没法接受这样儿子是这样的体型,进行了魔鬼训练。

    所以她这句“可爱”,其中又有多少真情实感的意味在其中呢?

    时越额角一跳,面色不善:“看这些做什么?”

    白瑶琴不答,反而轻轻握住顾晚宁的手,指腹摩挲过她的腕骨,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挺喜欢浣溪的,聊的很来。”

    不知为何,被她这样亲昵接触的许浣溪,突然生出一股悚然的感觉。

    她的直觉没错。

    因为下一秒,白瑶琴笑吟吟道:“我可以认她为妹妹吗?”

    空气骤然凝固。

    许浣溪差点被香槟呛到,她僵硬地不敢扭头去看白瑶琴,心想着她怎么会说出这么石破天惊的话

    这要成真的,不就从小妈/文学变成小姨文学了?

    时越的眸色骤冷,嗓音压得极低,“妈。”

    白瑶琴却仿佛没察觉他的不悦,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怎么?你不乐意?”

    “你别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

    两人对视一瞬,白瑶琴忽然松开顾晚宁的手,轻叹一声:“算了,不逗你了。”

    时越显然有些不耐,他没心思在这儿看母亲在这迂回,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道:“妈,你慢慢拍吧,别耽误我们行程。”

    不知道时越是不是向来和他妈说话就这个口气,总之白瑶琴并不怎么生气,反而温和颔首,“行,那我们有空再聚。”

    从车上下来时,不知是不是许浣溪的错觉,时越握着她的手变得更紧了些。

    下午三点的阳光毒辣,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海平线。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在遮阳棚下,所有人都像被晒蔫的植物,却仍保持着职业性的紧绷姿态。

    ——只是因为白瑶琴轻飘飘丢下一句:“现在的光线太硬,等日落再拍。”

    现在距离落日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她

    可以在空调温度适中的保姆房车上小憩,但其余所有的工作人员需要严阵以待。

    时越的手指缠了上来。

    “想什么呢?”他问,似是不满许浣溪晾他这么久。

    许浣溪望向远处沙滩上的工作人员,他们正反复检查反光板和电源线,仿佛这场漫长的等待天经地义。

    或许这才是她的冷漠和时越他们阶级的冷漠最不同的地方。

    长居上位者太久,傲慢已经溶在血液里。以至于他们这种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生活中处处在享受特权。

    “我在想,”她任由时越把玩自己的手指,“你们这些人,可真是挺讨厌的。”

    时越低笑一声,忽然将她的手送入自己口中,咬住她无名指关节,齿尖在上面轻轻研磨。

    “你讨厌别人就行。”他松口时留下个微微泛红的牙印,“讨厌我干嘛?”

    两人走回到遮阳伞的位置。

    时越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大块冰块,放在伞脚旁的银质冰桶里。他随手拿起一旁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又时不时地给许浣溪喂着水果。

    许浣溪感觉自己像个昏庸的君王,在妖妃的蛊惑下荒诞度日。

    她捧着书看了会儿,不知不觉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海风轻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在脸颊边轻轻晃动。时越不动声色地调整了遮阳伞的角度,让阴影完全笼罩住她。同时手上扇风的动作未停,给她持续地送着凉气。

    许浣溪睡了多久,这风就扇了多久。

    等她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沉。

    天边的云霞被染成绚烂的金色,海水将落日的余晖揉碎,泛着粼粼波光。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远处,白瑶琴那边正在抓紧时间进行拍摄。

    “醒了?”时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许浣溪转头。黄昏为他清俊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平日里凌厉的眉眼都显得温柔了几分。

    她做出要起身的动作,时越便向她伸出了手。

    两人并肩欣赏这场盛大的日落。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海平面时,时越突然蹲下身,用手指在湿润的沙滩上划动。

    许浣溪好奇地凑近,发现他正在一笔一划地写着他们二人的名字。

    她本来想嘲笑他,却看见他有些认真的侧脸后,生生止住了。

    可惜许浣溪的名字笔画有些多,好几次都是写到一半,就被海浪抹去了痕迹。

    时越偏过头,静静地看向她。

    “你和我一起写。”

    许浣溪想了想,答应他:“可以。”

    “但是,我写你的名字,你写我的名字。”

    时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终于浪漫了一回?”

    “不是啦,因为我的名字笔画太多了,你的名字笔画数少一点。”

    “”

    事实证明,这种事情还是得两个人一起参与才行。

    两人试了好几次,终于在一次潮水退得较远时,才堪堪写完。

    两人站起身,一起盯着彼此的名字,等待着下一波海浪到来。

    在潮水即将漫上来的前几秒,时越突然蹲下,迅速在名字外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框住两人的名字。

    难以想象这是时越会做出来的事情。

    许浣溪的心中有个诡异的猜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也被一个穿书进来的人夺舍了。

    时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砾。

    恰好这一刻,海浪袭来,两人的名字一起被磨平消失不见。

    “真的太老土了,那个爱心框。”许浣溪还是没忍住吐槽。

    时越拍掉手上的沙子,看着被海水吞噬的痕迹:“这样就算名字消失,也是绑在一起消失的。”

    许浣溪不以为然,“要是按照你这么说,那我刚才就应该把我的名字和钱写在一起。”

    “许浣溪!”时越眯了眯眼睛,语气危险。“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不解风情呢?”

    倒不是许浣溪变得不解风情,她这种人,想哄人开心自然会有一万种方法,可全然就看她想不想。

    现下的时越有些炸毛,还是出手顺顺毛比较好。

    远处,摄制组正在拆卸器材。白瑶琴已经换下华服,裹着羊绒披肩走向房车,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助理。

    夕阳最后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而她始终未曾向这边再望来。

    “小越,你知道小美人的故事吧?”许浣溪突然开口,声音混在潮声里显得有些清泠。

    他转过头,海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微微晃动,“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觉得”她拾起一枚贝壳,对着暮色端详花纹。“太傻了。为了个男人化成泡沫,值得么?”

    时越低笑出声:“反正你不会。”

    “嗯?”

    “如果你是小美人鱼——”他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廓,“大概率是把我救上岸后,为了换取美丽动听的歌喉,反手就把我杀了。”

    许浣溪先是一怔,随即笑倒在沙滩上。

    “你把我想的也太坏了,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坏女人吗?”

    时越没有立即回答。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沾上的细沙,指尖在触及她耳垂时不着痕迹地停顿。

    “不是。”夜色模糊了他的表情,只余声音沉沉,“你比那聪明得多。”

    你会让我甘愿赴死,只为了让你有动听的歌喉。

    远处的海浪突然汹涌,拍岸声盖过了他后半句低语。

    许浣溪刚要追问,却见他已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回去吧,要涨潮了。”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轻易就将她拉了起来。

    “小越,”她踮起脚尖,与他四目相对。“如果真有那天”

    “嗯?”

    月光爬上他的眉骨,将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映出几分罕见的澄澈。

    许浣溪望着他的眼睛,不再说话。

    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只需轻轻一勾,她便能轻而易举地让他为自己俯首。

    她的指尖陷入他后颈的发茬,稍稍施力。

    时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一秒,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这一次许浣溪很主动,舌尖轻巧地撬开他的齿关,时越的呼吸明显乱了。

    远处的海浪声忽远忽近,盖不住耳边交错的喘息。他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扣住她的后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当唇瓣终于分开时,许浣溪的唇瓣泛着诱人的水光,眼底却清明依旧。

    时越的拇指抚过她微肿的下唇,在月光下看清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失控的、沉溺的、溃不成军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第95章 蒙眼“浣溪姐,你帮帮我。”

    艺术馆选址完成。

    横竖许浣溪也是一个不爱操心的人,好在场馆的设计有专业的设计师,给她过目了好几个设计风格。

    最终选定了整体的装修以简洁大气的风格为主,只是在命名方面许浣溪为了难。

    连着想了好几个,都没有想到心仪的,许浣溪索性将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许清平,并且要求她要引经据典,在高端大气的同时又不能落入俗套。

    许清平冥思苦想片刻,最后在微信上回复她:

    就叫“许浣溪的艺术馆”吧。

    许浣溪盯着屏幕愣了两秒,随即笑出声。

    “理由?”

    “朴实无华,还能让你名垂青史。”

    她竟然被这个简单粗暴的逻辑说服了。

    于是,她直接把名字发给了艺术馆的运营经理。对方显然被这个毫无修饰的命名震撼到了,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复闪烁,最终发来一句小心翼翼的确认:

    “您确定就叫这个吗?”

    许浣溪被他问得有些不自信,回道:“那不然我再想想?”

    那边似乎如蒙大赦,立刻回道:“那您慢慢想,不着急的。”

    这段时间,远在新城的阿凯也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抱怨每周来她家里给植物浇水,搞得他都没有办法出远门了。

    在电话的末了,他的声音很小,怀着几分希冀的试探,“你还回来吗?”

    “会回去的。”许浣溪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阿凯倚在她家的门框上,目光扫过阳台的植物,叶子依旧翠绿,但整个房子中属于她的气息,却已经淡得几乎察觉不到了。

    “行吧。”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你尽快。”

    挂断电话后的许浣溪,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

    她翻过身,想了想,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喂,浣溪。”

    “学长好啊。”许浣溪笑了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人。”

    *

    高级商场的咖

    啡厅内。

    许浣溪望向外面的景观瀑布,水流从玻璃帷幕倾泻而下,显得好不壮观。

    对面的人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模样,手指漫不经心地扣着杯柄,眉眼温润,表情完美,叫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这一切,都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无异。

    甚至连地点都没变。

    唯一不同的是,点单时,方舒然并没有自作主张直接点两杯黑咖啡,而是为她点了一杯全糖的卡布奇诺。

    许浣溪放下瓷杯,弯了弯唇角,“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学长。”

    方舒然抬眸看她一眼,笑着道:“可惜了,你的喜欢有点善变。”

    许浣溪才不理睬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自己,直白道:“我想和冯珂见一面,你帮我凑个局吧。”

    语气说不上颐指气使,但透着几分“你欠我的”理直气壮。

    在她的认知里,方舒然之前出卖过她一次,虽也在后来帮着她逃跑了,她仍对此怀有芥蒂。

    所以他帮自己做这些小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方舒然挑了挑眉,“冯珂?”

    这老狐狸,还在这和她装傻。

    前一阵子那件事弄得沸沸扬扬,别和她说他不知道这件事。

    许浣溪眯了眯眼,笑容不减,声音却透着几分锋利道:“学长不认识这女孩吗?”

    “只能算是知道名字吧,但确实没怎么接触过。”方舒然面露坦然。

    “行。”许浣溪也不纠缠,继续道:“那陈霖安你总认识吧?”

    陈落姝自己不愿出来作证,但她家里人未必不是这么想的。

    身为家族利益的维护者,一旦触及底线,未必不会做出选择。

    只要能找到冯珂在这起案件里推波助澜的实质证据,对陈落姝以及陈家人,总归不算什么坏事。

    方舒然的视线放在她杯沿那抹若有若无的唇印上,眼底情绪翻涌。

    半晌,他笑了笑,声音慵懒,“到时候我把时间地点发你。”

    许浣溪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快,当天晚上,饭局便定成了。

    很巧的是,地点甚至还是上次几人去过的那家餐厅。

    不过这次,没有了时越,也没有陈落姝。

    许久不见陈霖安,他果真憔悴了不少,眼神早已褪去曾经的意气风发,只剩下压抑的疲惫。

    在看见她时,他态度不冷不淡。

    这倒也正常,毕竟在他们陈家看来,许浣溪才算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

    不过他算是聪明人,很清楚现在共同的敌人是谁。

    “小妹做的事情,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他看着许浣溪,轻声道。

    只是这道歉中的含金量,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若是真有悔意,当初他就不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包庇自己的妹妹,甚至为她出谋划策。

    许浣溪并不觉得对陈家进行重创是牵扯到了无辜,如果不这么做的话——

    那么真正的始作俑者,只会被安然护下。

    更何况,他们只是失去了名誉和利益,但许清平是实打实地挨了一刀子。

    许浣溪淡淡抬起眼皮,对他的道歉不置可否。

    她过来,不是为听这些人虚伪的客套,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如果想让你妹妹少判几年,就和我一起对付冯珂。”

    陈霖安一怔,沉声问道:“这件事和她还有干系?”

    许浣溪心里冷笑一声,陈落姝究竟是太蠢还是已经死心,竟然在临死挣扎前也没在陈家人面前将冯珂推出去。

    她俯身向前,每个字像是细针似的扎进陈霖安的耳膜。

    “不然你以为,你家妹妹有那个能耐?”

    桌下,陈霖安的手缓缓攥紧,骨节透着白色。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抬头,声音低哑,“你想怎么做?”

    *

    送走陈霖安后,许浣溪和方舒然并肩站在停车场的门口。

    原本方舒然提出要开车送许浣溪回去,但许浣溪却摆摆手表示,这地方离她现在住的地方不远,走回去就好。

    于是,两个人沿着路灯昏黄的步行道慢慢走着。

    今晚的方舒然格外的沉默,在饭局里也几乎没怎么开口。

    许浣溪望向前方的路灯,忽然出声问道:“学长,如果这次受伤的人,就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方舒然一怔,似是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又沉默地走过一个街区,才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不知道。”

    如果站在许浣溪这边,他和陈家便会因此生了嫌隙。

    如果是站队在陈家,那

    但其实,很多时候,不知道就已经代表了一种答案。

    许浣溪笑了笑。

    坦诚来讲,她自己根本对这个问题不在乎,但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

    就像现在一样,明明也对这个答案不在乎,心口的位置却在隐隐作痛。

    许浣溪抚上胸口的位置。

    应该是身体的惯性使然,原身在痛。

    她默默安慰着“许浣溪”:“没关系的,许浣溪,心碎过一次后,就会更加强大起来。”

    然后,她昂起头,语气温和却又疏离地笑着,回敬他上午说的那句话。

    “所以学长,你明白为什么我的喜欢是善变的了吧。”

    年少的一次心动,“许浣溪”已经用了很多东西去偿还了。

    直到心口处的酸楚感一寸一寸退散,直到彻底褪去,她想,原身在这一次,终于是真正放下了。

    她的喜欢,本该是很稀有、很珍贵的东西,不应该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任由辜负。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能彻底放下,就已经很不错了。

    许浣溪很耐心地在哄着原身,却突然想到了时越。

    虽然他在她的眼里也是一个狗东西,但奇怪的是,她似乎并不会因为时越会选择站在哪一边,而感觉到困扰。

    时越会永远站在她的身边。

    这一点,她从来都不曾怀疑。

    她和方舒然一路无言,直到小区的门口。

    “就送到这里吧,学长。”她说道。

    见她有意隐去自己家的详细住址,方舒然也不勉强,“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你上楼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两人就此分别。

    夜晚带着些微凉意,许浣溪将外套拢紧了些,却在楼底下毫无征兆地遇到了某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衣,隐没在黑夜里。

    许浣溪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那天从T市回来后,两人便再没联系过。

    时越垂着头,声音压得很低,细细听来竟有丝委屈的味道。

    “你去哪里了。”

    他站在那里,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大型犬,连轮廓都显得格外孤独。

    许浣溪忍了忍,才克制住想去摸他垂下头发的冲动。

    “我去找方舒然了,还有陈霖安。”

    时越藏在黑暗中的眸子闪过一抹戾色,但全然不同的,是他的语气。

    他嘟囔道:“你去找他们干嘛?”

    许浣溪没吭声,但见他实在委屈得可怜,便解释了一句。

    “去商量怎么一起对付冯珂。”

    时越不知道这么一个喽啰也会引得她如此大费周章,他勉强按下心中的烦躁,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

    “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觉吗?”

    果然,果然。

    一给好脸子,这人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许浣溪想不动神色地抽回手,谁料这厮看似小心捏着,谁知攥得极紧。

    简直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见许浣溪面色不善,他又补充道:“就是单纯的睡觉。”

    “这几天没有你,我天天失眠。”

    “那就吃点安眠药。”

    “那玩意儿对身体不好。”

    “褪黑素。”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许浣溪深吸一口气,没功夫在这陪他装傻。“清平也在呢,不方便。”

    时越的眼神里透出洞悉的澄澈,“她不是和她的导师去外地做考察了吗?”

    说完后,怕许浣溪误会什么,

    又忙不迭补充:“我没有监视你们,是她导师有个项目挂在我们公司了,所以我才多问了几句。”

    怪不得许清平最近在她导师面前,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样子,也不怕得罪,原来是背后有人撑腰了。

    许浣溪被他缠得心烦,于是压低嗓子道:“那你只能睡沙发。”

    “可以。”

    等到了楼上,才发现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时越以客厅内的沙发太窄太小,根本让他伸展不了身子为缘由,硬是赖着要到许浣溪的卧室去。

    在许浣溪忍无可忍去洗澡后,时越坐在床沿的位置等她,顺手拉开了许浣溪的衣柜。

    许浣溪是一个很喜欢购物的人,甚至在时家的房间里,至今还有几十余件连吊牌都没有摘下的衣服。

    但是,这个衣柜里却只有不到时间的基础款套装,在本来就不算大的衣柜里显得更加寂寥。

    时越的眸色渐深。

    看来,是根本就没想着要长留啊。

    他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海边,月光,还有她始终清明的眼眸。

    轻轻将柜门合上,在合上前,却被某个东西吸引住了注意力。

    是一条女士丝巾。

    他的印象中,许浣溪几乎不戴丝巾,最多也只是在包柄上缠绕当作装饰品。

    他将丝巾抽了出来。

    等许浣溪洗完澡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躺在床上,一只手把玩着丝巾的样子。

    许浣溪擦了擦仍有水滴的发丝,“翻我的私人用品?”

    “没啊。”时越说起谎来,脸色都未曾改变。“刚手机掉地上了,然后发现这条丝巾在床底的位置。”

    许浣溪将信将疑地瞥他一眼。

    这条丝巾正是池秋送她的那条,她记得不是在衣柜里塞着,怎么会跑到床底下去。

    没来得及细究,她便被时越引导的其他话题而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房间不大,因为有了时越的存在,顿时弥漫上一层清淡的雪松香味。

    他自告奋勇要给许浣溪吹头,同时另外一只手按摩着头皮,许浣溪颇为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只不过他一直在吹头的时候和许浣溪讲话,在吹风机的轰隆声下许浣溪基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在敷衍地应付。

    头发吹完,她的困意也上来了。

    等到时越洗了个战斗澡出来,她已经几欲昏昏欲睡。

    时越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身上的水汽未消,让许浣溪皱了皱眉头。

    他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干脆没穿上衣。胸膛紧实结实,肌肉线条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许浣溪正闭着眼睛,将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轻柔的力道牵住引导。

    几乎是触碰到的瞬间,她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耳边,是他近似有些蛊惑的声音。

    “浣溪姐,你帮帮我。”

    时越将丝巾蒙在了眼前,露出如雕刻一般的完美下颌,像是小狗一样乖顺地蹭了蹭她。

    第96章 娇宝宝“男人那个后都是很脆弱的。”……

    那三个字从他唇间滚落时,带着生涩的暗哑。

    他极少这样唤她。

    所以许浣溪在听见时,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在视觉消失的情况下,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极其敏锐,触感自然也会被放大无数倍。

    偏偏手已经被引导,她甚至没有动作,不过轻轻一碰,便听见他喉间溢出的闷哼。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绷紧的肌理,温热的皮肤下血液奔流的频率。

    卧室灯光暖黄,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此刻他仰躺在枕上,丝巾在脑后系成结,鼻梁的线条如刀削般锋利,唇却微微张着,像是无声的邀请。

    许浣溪忽然想起那天清晨,他的鼻唇处未干的水渍。

    指尖蓦然收紧。

    “”

    他猛地绷直脊///背,喉结上下滚动数次。丝巾边缘已然潮湿,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他果然更加顺从,顺从到呈现出近乎献祭的姿态。

    不得不承认,掌握着他脆弱的感觉令人着迷。看着他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弓起脆弱的弧度,看着他喉结滚动时绷紧的颈线,看着他被丝巾蒙住的眼睛在布料下不安地颤动。

    明明只是极为简单的动作,他的头顶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的手指原本只是随意游走,直到指甲边缘无意识地蹭过。

    “!”

    他的呼吸突然卡在喉咙里,脊椎绷成一道拉紧的弦。

    那种感觉像撕倒刺时,明明知道会痛却停不下来的瞬间。疼痛和痒纠缠在一起,从指尖窜到后颈,再顺着脊背爬下去。

    许浣溪察觉到了,指腹在刚才的位置轻轻打了个圈。

    谁知他的呼吸骤然急促。本能地凑近她的肩窝,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锁骨处,声音软得不像话。

    “……疼。”

    她指尖恶意地划过,“可你在发抖呢。”

    他仰起的脖颈线条像拉满的弓弦,他绷紧的呼吸突然断裂成齿间的气流,“真的。”

    许浣溪作势抽手,“那睡觉吧,晚安。”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手腕被抓住,传来钝痛。

    蒙眼的丝绢下,他咬烂的唇色艳得惊人。

    “不许停。”

    许浣溪看着他受到搓磨的表情,唇角勾了勾。

    “那你求我吧,小越。”

    如果此时,许浣溪可以看到丝巾下时越的眼眸,就必定会撞入一片暗潮翻涌的眸色。

    那眼底灼烧的念头与梦境如出一辙,像是即将决堤的洪水,又似困兽最后的挣扎。

    她的指尖探入他微张的唇间,慢条斯理地划过齿列。当指腹蹭过上颚的肉时,明显感觉他浑身一颤,喉间溢出小兽般的呜咽。

    可另一只手却始终悬而未决,迟迟却没有行动。

    时越终于还是忍不住,“求你。”

    带着异物的哀求含糊不清,染着潮湿的水汽。

    可惜了,现实中的她可没有梦里那么好说话。

    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手指,“你没有诚意。”

    怎么才算有诚意?

    时越有些迷茫地想着这个问题。

    迷蒙的思绪尚未理清,身却已先一步做出回应——

    他仰起修长的脖颈,像极了讨食的幼犬在摇尾乞怜,很主动地向她谄媚着。

    求食的小狗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但它的尾巴摇的还不够欢,不足以打动给它喂食的主人。

    下一秒,他眼前的丝巾被扯下,露出他怔然的眼眸。

    许浣溪很慢条斯理地用手指缠绕着丝巾。

    她并没有给出什么提示,但时越似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他自己将双手交叠着递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随着急促的脉搏轻轻跳动。

    许浣溪很满意他会如此之快上道,用丝巾慢慢缠绕起他的双手。

    是他自己甘愿臣服的,甘愿去做许浣溪的囚徒。

    许浣溪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现在该去拆她的礼物了。

    她俯身时发丝垂落,扫过他泛红的眼尾。

    此刻被束缚的他确实脆弱得不可思议,但许浣溪只图个新鲜感,很快手腕的酸胀感开始蔓延。

    可怜的小狗儿,一阵漂浮在云端,一阵又被拖拽回凡间,饶是性子再傲气,反复几次后也忍不住低声咽着声音求

    饶。

    “可是我已经累了啊。”许浣溪无辜着一张脸,显然是只管杀不管埋的做派。

    他的眼尾洇红,眸中湿漉。

    看的许浣溪有点心虚,又有点心软,于是又趴近他的耳边,道:“那你能不能时间短点。”

    他点头的幅度很轻,像是急于投诚。

    “别停的话,就一会儿。”时越低哑着嗓音说道。

    姑且再相信他一次。

    许浣溪这次倒是中途没有再停下来,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如果的话,她的床铺岂不是还得清理。

    眼见他的眸色愈来愈深,身子也变得紧绷起来。

    于是,她在最后时刻扯过丝巾覆上,盖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他全身绷出漂亮的弧线,像拉满后突然松弛的弓弦。

    退潮后沙滩上残余的泡沫,将丝巾浸透。

    时越的脑中似是有烟花炸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等余韵散去,他第一件事是拉过她的手腕轻轻揉按。许浣溪在抱怨,任由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每一寸酸痛的肌肉。

    “这种事情你以后能不能自己去做。”许浣溪不满道:“真的很累。”

    但时越知道许浣溪的性子,如果她不想帮忙,那从一开始就会拒绝。

    他揣测得没错,许浣溪的确喜欢这种可以掌控的感觉。

    某种不可名状的掌控感在膨胀,原来操纵一个人的反应,比想象中更为上瘾。

    时越帮她揉完手,没有立刻去洗澡,他用丝巾擦了擦,然后随手抛掷一边。

    紧接着,他整个人便偎了过来。

    许浣溪猝不及防被扑个满怀,低头便看见他的耳尖泛红,将脸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鼻尖抵着她锁骨,呼吸间全是她的气息,很是餍足。

    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处的倦鸟,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睫毛的颤动,扫过她的皮肤,有些微痒。

    “时越,”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指尖戳了戳他额头,“你被第二人格夺舍了?”

    照理说,此刻他该是疏离平淡下来的时间,他却相反,黏人得不像话。

    “你不知道么?”他声音闷闷的,唇瓣一动,就会不经意擦过她颈侧皮肤,“男人那个后都是很脆弱的。”

    许浣溪挑了挑眉,她倒是真不知道这个。

    眼下这姿势着实诡异——她背靠床头,怀里却搂着个身高腿长的“娇宝宝”。

    现在,她就差一根事后烟了。

    稍微坐着缓了一会儿,许浣溪要去洗手。

    水流细细地冲刷着手指的每一寸,只是她在按下洗手液的时候,黏腻的触感莫名让她想起方才的种种。

    洗手间门突然被拉开,时越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在她洗手的时候就说要洗澡。

    还真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许浣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那个,”时越指了指角落里皱成一团的丝巾,“我扔了?”

    许浣溪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她不常戴配饰,也忘记了这丝巾是哪来的。

    既然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扔了便扔了。

    两人都收拾完毕后,关灯准备睡觉。

    许浣溪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于是一个小碎花棉被堪堪盖住了两个人的身躯。

    不知为何,许浣溪总觉着时越这张矜贵漠然的脸和这间卧室格格不入。

    但时越自己似乎不这么觉得,他只觉得周身都笼罩着许浣溪的气息,真的让他非常幸福。

    这一觉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睡过得最踏实的一觉。

    甚至于前几天两个人去T市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连生物钟都失了效——竟一觉睡到九点,比平时整整晚了两小时。

    他伸出手臂,习惯性地想去揽她,谁知扑了个空。

    时越猛地睁眼,床侧余温尚在,人却不见了。

    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客厅。

    落地窗前,许浣溪正背对着他打电话。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睡裙下露出的一截脚踝白得晃眼。

    见到他出来,也没有避讳。

    “嗯,我知道了。”她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抬眸看向时越,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要出门了。”

    时越对这明显在赶客的态度不太满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过会儿去公司。”

    “那一起出发吧,我要去见冯珂呢。”

    时越挑了挑眉,问道:“方舒然也去?”

    许浣溪不置可否,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他去洗漱。

    时越有点不高兴,又想发少爷脾气,“可我还没吃早餐呢。”

    “你什么时候有吃早饭的习惯了?”

    以前在时家,他都是鲜少吃早饭的,哪怕林姨他们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餐点,他也基本上看都不看就出门了。

    许浣溪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恨不得想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拎出去。

    半个小时后,许浣溪终于能如愿以偿关上家门。

    黑色迈巴赫停在会所门前,许浣溪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那扇鎏金大门。

    时越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直到侍者恭敬地合上门,才收回视线。车窗缓缓升起的那一刻,他眼底的温度也随之褪尽。

    集团内,时越从专属电梯走出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总助为他递上要过目的文件,却无意瞥见他衬衫领口可疑的褶皱。

    所以时总昨晚又夜不归宿了吗

    向来工作严谨的总助此时出神的想,难道又去了许女士的家?干嘛总是热脸贴冷屁股呢,唉。不过时总热脸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想得太过于投入,以至于时越叫了他一声没反应,用钢笔敲了敲桌面,他才恍然回神。

    “抱歉时总。”总助立马低头认错。

    时越冷着脸道:“你去办个事。”

    “您说。”

    “买套房子,明晚之前搞定。”

    见时越没和自己计较,而是给自己布置了一个不算是难如登天的任务,总助松了口气。

    他垂首去拿时越签好的文件,在看见签名处那边写着“许浣溪”三个字的时候,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时越自己也发现签错了名字,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拿份新的来。”

    这得是多出神啊?!怎么比他刚才还思想抛锚呢。

    总助内心腹诽,面上却八风不动,“我这就去准备。”

    “这些不着急,先去处理我交代你的事情。”

    时越说完,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

    总助捧着文件的手微微颤抖,原来几十个亿的项目没有买一套房子重要。

    你的事业心跑哪里去了,时总!

    第97章 旧案冯珂拿起了那把水果刀直直向着许……

    会所内富丽堂皇,地毯软厚,脚步落下无声。

    许浣溪在侍者的引导下,走到某个不对外开放的楼层。这里每一层都要刷卡进入,安保严密,隐秘性极强。

    门被打开。

    许浣溪走入,一眼便看见了房间中央的身影,女生被胶带封住嘴,手脚反绑,被撂在房间内大厅地毯的位置。

    她走进,缓缓弯下腰,揭开冯珂眼上的布。

    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冯珂眼底一瞬间惊惧,但很快敛住情绪,换上那副惯常用的、淡定又楚楚可怜的面具。

    许浣溪又扯下她嘴上的胶带。

    “许小姐,你能选择这样的见面方式,还是让我有点意外。”

    她的语气中没有太多惊慌。

    一个小时前,她准备出门,然后被一群蒙面的人挟持到了车里,最后被带到这个鬼地方。

    她仍故作镇定,话音落下,眼角扫过屋内的布置——窗帘紧闭,无一缕阳光,全靠屋内的灯光才有了光源。

    许浣溪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奈何冯小姐实在不愿意露面,只能选择这样的方法才能和你交流。”

    冯珂很狡猾,除了要定期去警局报到外,几乎不会出门。

    许浣溪俯下身,凑近她的脸,笑着道:“冯小姐太聪明了,巧妙钻了法律的空子,连我们都奈何不了你。”

    “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不懂。”冯珂清纯的脸上写满了无辜,“陈落姝和我都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这件事也该画个句号了,不是吗?”

    “哦?”许浣溪用指尖挑起一绺冯珂的头发。“我只是让警方向公众披露了案件,但针对于陈家的舆论造势却半点没有参与。你猜,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冯珂的笑容不变,“邪不胜正,他们家做了不少恶事,遭报应也是情理之中的。”

    然而“邪不胜正”这四个从她口中说出,许浣溪只觉得无比荒谬。

    她抬起手腕,稍微用劲,就扯断了

    她的几根头发。

    冯珂吃痛,微微皱眉。

    她以为许浣溪只是在泄愤,却见她盯着手中的发丝,轻声道:“警方在其中一位行凶者的身上,发现了发毛组织。”

    她的语气很轻,很淡,冯珂却在听见的瞬间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她和主犯只接触过一次,而且小心备至,绝无会有头发落在他身上的情况。

    可,万一呢?

    万一就偏偏失误了这一次呢?

    她努力稳住情绪。如果警方发现了这些证据细节,那么会第一时间传唤她,而不是被许浣溪派人带走

    那许浣溪这么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弄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人只要一慌乱,就会露出破绽。

    她抬头艰难地看向许浣溪,只在她眼里发现了“你完了”的笑意。

    或许是许浣溪在诈她,但即便这么想着,她被捆绑在后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

    陈霖安走了进来,目光阴鸷,身上带着怒意未消的戾气。

    妹妹的性格他了解,要是没人撺掇,未必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尤其是冯珂还在舆论上给陈家施压,将他全家人都牵连了进来。

    见他进来,冯珂的眼底终于浮现出真正的慌乱。

    她万没有想到的是,为了拉她下水,许浣溪竟然能和陈家短暂联手。

    对比于许浣溪,陈霖安可没有那么温柔对待。

    他径自揪住了她的头发,拽着她和自己对视,“是你怂恿我妹妹下手,对吧?”

    多日的操劳,已经让他的眼神布满血丝,原本俊秀的脸庞变得扭曲而可怖。

    “是落姝说要惩罚一下许小姐我也劝过她,可是没用”

    事到如今,她还想把自己摘出去。

    偏偏许浣溪此时又在一旁轻飘飘道:“冯小姐,你别再演了,你面前这位可没我这么好脾气,有耐心陪你绕圈子。”

    话音刚落,陈霖安的掌风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冯珂的左脸上,顿时让她连带着身子都偏转过去,嘴角处立刻渗出血丝。

    “说实话,我没想着要对女人动手的。”陈霖安收回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又恢复到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冯珂已经听出了他们话中的意思。

    是要用别的手段对付她吗?

    其实她一直在赌,赌许浣溪和陈霖安是个体面人。

    只要她能从公法中侥幸逃脱,那他们就对自己没什么办法,总不可能也找人来把她捅上几刀吧?

    但现在看来,未必不会如此。

    陈家人发起疯来,可能会鱼死网破。而许浣溪背靠时越,想让一个人消失自然也能做到。

    绷紧许久的那根弦终于在摇摇欲坠。

    许浣溪看着她已经苍白至极的脸色,不禁在心中冷笑。

    看来以暴制暴这法子,他们早就该使了。

    对付这种人,还要留什么体面。

    “落姝因你而入狱,陈家至少损失了数十亿。”陈霖安道:“我要你两条腿不过分吧?”

    冯珂惊恐地挣扎起来,却因为浑身被绑住而逃脱不得。

    更可怕的是许浣溪这个魔鬼,噙着笑道:“冯小姐,是不是顿时觉得,与其被废两条腿,还不如在监狱里老老实实地接受改造呢?”

    “你们不怕被抓起来吗?”冯珂大喊道:“如果你们敢,我一定报警抓你们。”

    许浣溪后退两步,这回真是笑出了声。

    “冯小姐,你不会以为我们还要自己动手吧。”

    “有的时候,不是只有你才知道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啊。”

    他们不亲自下手,再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一点,她也奈何不了他们。

    “先是左腿,然后是右腿。”陈霖安此时倒是变得悠哉,他转身,倒了一杯酒,递给许浣溪。

    “如果你敢多嘴,就把你的舌头也拔下来。”他缓缓转动着酒杯。

    “你放心,我们今天一定安安全全让你回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今天见过面。”

    但是此后的每一天,她都会笼罩在这种恐惧中。不敢出门,怕一出门就会被他们找的人盯上。

    许浣溪站起身,慢条斯理地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走向她。

    冯珂颤抖着想要后退却被桎梏,全身汗湿,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许浣溪倒是没在此时对她下手。相反,她很轻巧地割断了冯珂手腕脚腕上的绳索。

    只是这水果刀的刀面若有若无地蹭在冯珂的皮肤上,冰凉刺骨,不禁让她寒毛直竖起来。

    虽然短暂恢复了自由,但是她根本不敢起身。

    因为下一秒,一叠资料“啪”的一声摔在她的脚边。

    “这些,是你家早年在国内洗钱的账户以及你父亲亲笔签署的文件。”

    许浣溪淡淡道:“我们在调查你背景的时候,还发现了另外一起过去的案件。”

    冯珂在上中学的时候,纠集一群人欺负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孩子。那位女孩最后因为不堪忍受校园霸凌,而从学校天台一跃而下。

    没过多久,冯珂就举家移民到了国外。

    要说女生自杀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任由谁也不会相信的。

    况且到底是自杀还是另有隐情,也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别再耍花样,和警方说明所有真相。”许浣溪缓缓道:“或者,我们替你选。”

    冯珂下意识想站起来,腿却软得无法支撑她起身。

    她一向自诩冷静聪明,却没想到自己精心构建的网,最后成了笼子,把自己困在其中。

    文件摊在面前。

    她低头,瞥见那行熟悉的名字时,瞳孔猛地缩了下。

    原来那件事,还是被翻出来了。她心底最黑暗、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夜,就这么血淋淋的剖析出来了。

    那天晚自习,她被那个贱人约到学校的天台,在受尽她的言语讽刺后,想要扑上来抱住她的腰,与她同归于尽。

    在挣脱下,她失手将那个女孩推了下去。

    好在那个时候是冬天,她手上戴着毛线手套,监控也因为前一晚急剧降温而设备损坏,没人知道她也去了天台。

    当时是晚上,甚至于女孩的尸体都是将近一个小时后才被发现的。

    楼层不算很高,地上也铺满了厚厚的雪。

    据前来的法医和抢救医生描述,如果能在第一时间送往医院,是有些微生还的可能的。

    但冯珂没有,她趴在天台边缘的位置,看着女孩掉落下去,血迹洇红白雪,在挣扎着求生。

    最后,那个贱人还敢用死不瞑目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这件事被学校和冯家联手压了下来,然后她便随着家人出国了。

    谁成想,这么多年了,还能被人翻出来。

    冯珂的嘴唇发白,“我要找律师、我要打电话”

    “你现在唯一能找的,只有你自己。”

    许浣溪走近一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退路,从你越线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断了。”

    冯珂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她披头散发,膝盖因为挣扎时摔倒而划破,但她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行。我去认罪。”她突然说道。

    “你最好是。”许浣溪盯着她的瞳孔。

    然而,突变却在此刻发生了。

    下一秒,冯珂的眼神幽暗,如同鬼魅,她无所谓地狞声大笑,“你们怎么这么蠢啊,还真以为我会去认罪吗?”

    “你们都错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什么都没做,都是你们逼我走到这一步的。我没罪,我什么都没做错”

    话音未落,她突然开始抓住自己的头发,疯了一样开始撕扯着。

    一环套一环的施压,已经让多日以来紧张的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

    几乎是一瞬间,她变得急躁,痛苦的表情逐渐显露,眼神里的疯狂和畏惧交织在一起,手指在脸上胡乱拍打,像是陷入了某种幻觉。

    眼前许浣溪的面容已经逐渐变幻,变成那个女孩的脸庞。

    冯珂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忽然聚焦,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突然拿起了那把水果刀直直向着许浣溪挥去。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血液的气息。

    第98章 抛弃他爱的许浣溪,再一次无情地选择……

    还好许浣溪反应及时,向后退了一步,只是腿部传来疼痛,她向下一看,果然在大腿处被划出一道血痕。

    冯珂还准备拿着刀在空中乱挥,却被陈霖安踹翻在地。

    刀应声落地,叮当作响。

    门外的人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很快冲了进来,将她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冯珂的一双眼睛已经被疯癫之色取代,死死地盯着许浣溪。她还在挣扎,尖叫着:“她该死!你们都该死!”

    许浣溪撑着桌子站稳,脸色苍白,但还是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

    一开始不觉得,直到大腿处的血丝渗了出来,染红了裤子,她才感觉到细密的疼痛。

    刀口很长,她想用餐巾纸什么的东西印住,却发现纸巾的长度根本不够。

    许浣溪痛得眼角泛红,“你赶紧送我去医院,别让我死这儿。”

    陈霖安很快安排了车。

    在车上,许浣溪冷汗直流,忍不住抱怨:“有没有王法了,放着你不砍,跑过来砍我。”

    陈霖安虽有无语,但此时也是真情实感地希望他替许浣溪挨下那一刀。

    倒不是他对许浣溪有什么特殊的情谊,只是不确定时越这个疯子在知道许浣溪受伤后,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闯了两个红灯,将许浣溪送进最近的一家医院。

    好在刀刃不算锋利,伤口不深。

    许浣溪在手术室打了半麻,看着医生护士忙碌,甚至还有空加入他们的八卦。

    等到她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后,才发现竟然是方舒然坐在门口等她。

    “陈霖安呢?”许浣溪问道,心想着这人跑的真够快的。

    “回去处理冯珂了。”方舒然见她脸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这边安排你住院,你要叫家属还是?”

    许清平在外地,叫她回来也是让她担心。

    许浣溪挑了挑眉,“就你吧。”

    “行。”方舒然倒是很快就答应下来,住院手续已经托人办好,他很妥当地安排了手下的人送来了贴身衣物等各生活用品,甚至考虑到她无聊,连平板电脑等娱乐设施都安置了过来。

    单人病房内被堆得满满当当,许浣溪心想有这么严重吗?难不成会住院几个月之久,结果被护士告知伤口已经缝好,休养一周就能回家。

    正当她在往平板电脑上下载游戏时,病房的门却被突然推开。

    时越强压着戾气,快步走了进来。

    第一眼瞧见面前的一幕就是,许浣溪躺在病床上不能自理,而方舒然那个贱人,将削好的苹果一块一块地喂进她的口中。

    不知道只有他才有资格伺候许浣溪吗?:)

    他进来,许浣溪的目光都未曾从平板屏幕移开,倒是方舒然唇角勾出一个弧度来。

    “小时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啊。”

    方舒然说着,又往许浣溪的嘴里喂了一块切好的水果。

    许浣溪这才埋怨地看他一眼,“我不是让你把监视我的人撤下来了吗?”

    时越双手握起拳,又松下。

    他有些委屈地坐在许浣溪另一侧的床边。

    派着看许浣溪的人的确已经撤了下来,但之前不是她说让他盯着点冯珂吗?

    上午两人分别后,他在公司开了个会,才得知冯珂上午被一伙人带走,到现在也没回去。

    许浣溪已经告诉他今早要去见冯珂,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

    后来总助神情严肃,闯进了会议室中,俯身在他耳边悄语,冯珂被陈霖安那边的人控制,而不多会儿陈霖安则是送许浣溪去了医院。

    是时越之前亲自吩咐过,有关于许浣溪的事宜,必须第一时间上报给他。

    于是会议中程,所有的公司高层,目睹着主位的座位无人。

    他丢了半条命似的跑过来,却看见这么一幕。

    偏偏许浣溪还在听方舒然挑拨,来质问他。

    时越偏过头去,本来是想赌气不理她,却又瞥见了她腿上被包扎的绷带。

    屋内气温骤降。

    “她弄的?”

    许浣溪点点头。

    细细回想起来,冯珂方才的那副样子,像是把她当作了另外一个人。

    之前这个计划很简单,就是许浣溪这边托池秋找到资料,然后和陈霖安联手施压,看能不能让冯珂在遭受压力的情况下,去主动认罪。

    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逼的有些过头,冯珂竟然抢走刀子伤人。

    不过她很快想通,如果冯珂执意不认罪的话,她就从故意伤害罪起诉,届时再看看能不能将过去那起案件重启调查,怎么说也能把她送进去。

    可现在时越的眸色很深,显然已经濒临发作的阶段。

    她担心时越一个气急,手上再沾染上血就不好了。

    于是便放缓了声调,安抚道:“我没事,真的。”

    时越已经默认冯珂是个死人了,他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浣溪了解他,他越是平静,才越恐怖。

    良久的沉默后,时越终于开口,却是对着方舒然的。

    “你可以走了。”

    方舒然挑眉,“她刚说想吃梨。”

    “我会切。”

    听他这么说,方舒然有些意外。

    不过他很识趣,便对许浣溪说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找我。”

    时越可没忘记他之前临时倒戈帮助许浣溪逃走的事情,于是冷笑道:“你能帮上什么忙,赶紧滚。”

    眼看病房内火药味越来越浓,许浣溪只能出声调停。

    “好了学长,今天谢谢你了。”

    等到病房内终于安静下来,许浣溪偏头看他。

    时越这小子,正紧绷着下颌线,手上削着梨。

    只是这梨,被削到最后基本上只剩下个果核了。

    许浣溪:……

    果然应该让方舒然把东西削好再走的。

    时越明显也感到了挫败感。

    他将刀子和梨全扔到了垃圾桶里,趴在她面前看她。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不知怎的,他这么说,又闪着一双湿漉的眼,许浣溪的心软了三分。

    她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真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时越“嗯”了一声,环住她的腰,又怕压到她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的。

    “你再也别离开我,好不好。”

    可许浣溪只是继续揉着他的头发,始终没有应答。

    *

    据陈霖安那边说,将冯珂送到警方那边后,她的神智已经不能算是清醒了。

    根据精神科医生的评估结果,她的确有躁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症,在受到极端刺激时,很容易实施暴力行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明明她和许浣溪许清平毫无交集,却能冷血地辅助雇凶杀人。

    ——天生的坏种罢了。

    精神病院的内墙在白织灯的照射下更加白的刺眼,这里极度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

    声和其他病房的尖叫声。

    冯珂坐在房间角落,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头发乱成一团。

    在入院的开始,她拒绝吃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说自己没疯,但那些护士的手劲奇大,按住她硬将药灌了进去。

    她用头撞墙,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评估的医生只是在病例上写下:病人呈现攻击行为,建议加大剂量。

    她抢过了那张纸,然后塞进自己的口中,吞咽下去。

    不多会儿,她便被拖入到一个用软包覆盖墙壁的病房。

    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用药的剂量在加大,偶尔有时,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疯了。

    幻想和现实的交界,越来越模糊。

    直到有一天,她从半夜中惊醒,看见房间的角落处有一个人。

    与其说是站着,倒不如是四肢扭曲趴在角落。

    是那个被她推下去的女孩。

    满身是血,依旧是用那种死不瞑目的眼神看着她。

    冯珂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心在狂跳,刚想安慰自己幸好只是做梦。

    然后下一秒,她从房间的角落,再度发现了那个身影。

    ……

    等到许浣溪再从别人口中得知到冯珂的消息时,才知道她已经确诊了重度精神分裂症,每日幻想着有人在角落盯着她。

    形销骨立,目前的体重不到七十斤。

    许浣溪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

    只觉得这万事万物果真是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这起案件总算告一段落,许浣溪腿上的伤口愈合的不错,已经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但时越不许。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时越跑得更勤,而且更加夸张的是,他为了杜绝外人的探视,直接安排许浣溪搬到了医院顶楼的私人病房。

    每天许浣溪除了医生护士外,见到的人就是他了。

    好在她最近很迷平板上的一个游戏,便也没有再管这些琐事。

    这天,许浣溪终于出院,时越将她送回家,被她婉拒进门后,径自走到了隔壁房门开锁。

    许浣溪:?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搬到隔壁的?

    时越见她瞪着眼睛看向自己,微笑道:“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许浣溪说完,将自家的房门锁的很大声。

    毕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他不能住到自己家的隔壁,她还能说什么好呢!

    然而,搬过来住只是一个开始。

    晚上,许浣溪刚刚换好睡衣,自家的房门便被敲响。

    她从猫眼看见一张欠揍的帅脸,还是没好气地拉开了门。

    “我能在你这边洗个澡吗?”时越乖顺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极有礼貌。“我家停水了。”

    “没水去找物业。”许浣溪说着,就想关门。

    谁知道时越的睫毛低垂,很轻地说了一句,“好的。”

    看那样子,就像是被谁遗弃到路边的流浪狗似的。

    许浣溪:……

    念在住院的时候,他任劳任怨地照顾自己,让他洗一次澡……应该也不过分吧?

    许浣溪最终还是退开一步,妥协了。

    “洗完就回去。”

    不过这次倒是和她预想中不一样,时越洗完澡没有死皮赖脸说要留下来,而是向她道谢后,甚至将浴室清理了一遍,便回去了。

    被擦得锃亮的镜子,照出许浣溪一张瞠目结舌的脸。

    第二天早上,她的房门又被敲响。

    这次时越已经西装革履,看着应该是要准备去公司。

    她惺忪着睡眼,接过他递来的早餐,正准备关门的时候,他却速度很快地在自己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许浣溪站在原地,有些怔愣着摸着自己的额头。

    这家伙……最近在搞什么纯爱呢?

    不仅是今天这样,接下来的几天,亦是如此。

    偶尔许浣溪会自己心血来潮下下厨,但每每都会做出根本看不出食物原本模样的东西。

    此时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她就会叫时越过来吃掉。

    可偏偏时越吃的时候面不改色,让她不禁怀疑起其实自己做的味道还可以,只是卖相不佳罢了。

    于是她试探性地尝了一口,下一秒就去找垃圾桶吐了出来。

    她连忙撤走时越面前的盘子,这玩意儿几乎让她的味蕾麻痹,不好吃事小,吃坏了时少爷娇贵的身躯,那事情可就大了!

    同时,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怪不得人家时越能做男频文小说里的男主呢,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智和定力果然如此坚定。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直到阿凯打来了第二通电话,说她家里的一个文竹被他不小心养死了的时候,许浣溪才意识到,她这次回来,已经停留了这么久。

    许清平将于不日后回来,而自己的腿伤也养得差不多痊愈。

    是时候要准备离开了。

    要说唯一还有点小遗憾的地方,就是暂时不能亲眼看到自己的艺术馆拔地而起了。

    她心中已经做好了决断。

    集团的营收再破新高,今晚本来是有场庆功宴要举办,可时越的心口处却总萦绕着不安的感觉,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席。

    回到家,他昂着头,找到了熟悉的楼层,那里亮着让他感到安心的灯光。

    他想上楼和许浣溪说说话,如果能抱抱她、亲亲她就更好不过了。

    他这么想着,从电梯门走出,斟酌了下还是敲响了她家的房门。

    房门很快打开,出乎意料的是,许浣溪这次没有拦着不让他进。

    她坐在沙发上,落地灯的暖光照在她柔和的面部轮廓上,让她看起来美丽极了。

    然而,他想无数次去亲吻的那双红唇,轻轻一开一合,说出口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小越,这次在京市停留的时间也蛮久了,我想,是时候离开了。”

    是的。

    他爱的许浣溪,再一次,无情地选择要抛弃他。

    第99章 爱我吗这分明是他们的第一次,却也是……

    许浣溪说完那句话后,他们做了。

    不知道是不是许浣溪在可怜他,还是处于愧疚亦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反正很像是在垂怜一个物件。

    那晚上,他长久地没有说话。

    倒是许浣溪似是微叹一口气,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捧起他的脸,用额头贴近他的额头。

    “小越,你能放我走第一次,那这次也是可以的吧?”

    听听,她红嫩的双唇,吐出的字句薄情得如此理所当然。

    “我这次可是很信任你,所以才会告诉你要离开的事情。”

    她温热的吐息像是吐信的细蛇,缓缓缠上他的脖颈。气息中带着甜腻的香气,却让他感到窒息般的压迫。

    她每说一个字,缠绕的力道就收紧一寸,直到他喉结滚动,再也无法呼吸。

    他依旧沉默,眸中的光暗下去,连带着整个人的生气都跟着褪尽。

    许浣溪的唇先是落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是鼻梁,最后是嘴唇。

    让她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时越竟没有启唇相迎。

    他这样,她反而被勾起了几分兴致,很有耐心地用舌尖在他的唇边描摹着。

    温热的呼吸交织间,感受到他绷紧的下颌在微微发颤。

    最终时越还是投降了,任由她攻城略地。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许浣溪今天主动得不像话,如同一个诱人的美艳妖精。

    野兽在寻找洞穴的入口时,花费了一些时间。

    不过好在,它很有耐心,也很聪明,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在洞口外的位置徘徊研磨。

    直到洞穴涌出了潺潺的溪水,它便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闯了进去。

    探索的路上,它明显有些青涩,但很快它便找到了路径。

    让两个人都舒服的路径。

    在情//潮中的许浣溪在闭上眼睛享受,也就没有注意到,此刻时越的眼底竟是一片骇人的清明。

    这分明是他们的第一次,却也是他

    唯一一次,在这场缠绵中保持着可怕的清醒。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情动的模样,指腹缓缓摩挲过她泛红的眼尾。

    失控的潮水一阵一阵袭来,他的眼前似乎只能看见许浣溪了。

    事实上,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

    明明他的眼里从来只有她一个,但她的世界似乎太大了。

    那么多人都比他重要。

    所以,他才总是被她抛弃。

    没错,就是因为她在意的人太多了,就是因为她身边萦绕的人太多了。

    让那些人全部消失不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出的力便大了些。

    许浣溪抬起手腕,随之摇晃着,她试图要阻止,但既然已经上了船,就只能沉浮在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中。

    一开始是在沙发,后来是在卧室,最后她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趴在他的肩膀上求饶说要停。

    果然是白纸,有了第一次就会有后来的无数次,更何况是刚刚食髓知味的时越。

    最后是在浴室,本来是他抱着她去要去清洗,但还是在洗手台的位置又荒唐了一次。

    直到她终于能好好躺在松软的床铺时,累到几乎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

    时越抱着她抱的很紧,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试着用手去推开他,几次尝试无果后便放弃了。

    她实在太累,双眼紧阖,下一秒就能立刻入睡。

    时越的掌心贴着她的后颈,此刻怀中温软越是真实,越像场精心编织的幻觉。

    半梦半醒间,似有微凉的吐息拂过耳畔。那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直接凝在许浣溪的脑海里:

    “你爱我吗?”

    这样的问题,让许浣溪突然想起,她很久以前闲得无聊,去看莎士比亚的经典剧目《仲夏夜之梦》。

    海丽娜在向着狄米特律斯求爱时,狄米特律斯拒绝她的话:

    是我引/诱你吗?

    我曾经向你说过好话吗?

    我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

    我不爱你而且不能爱你吗?

    时越,

    是我引/诱你,

    是我曾经向你说过好话。

    但是。

    她已经不算清醒,恍惚间听见自己含混的呓语。

    说完后的良久,卧室寂静无声,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进入睡眠。

    醒来后,她的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又在床沿处趴了片刻,喝下明显是他准备好的温水,才悠悠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时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床铺上也几乎没有他的温度留存。

    许浣溪光着脚,走出卧室,岛台处有他已经安排好的早餐。

    不知为何,她心下一沉。

    不对劲,他很不对劲,从昨晚她提出要离开后,他就显得极为反常。

    她踉跄着冲到门前,右手悬在门把上迟迟不敢按下。心跳声震耳欲聋,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作痛。

    咔嗒。

    门开了。

    门锁弹开的声响轻得几乎听不见。

    时越没有关住她。

    他第二次,选择放她自由。

    *

    做完体力活,她睡着后,时越站在花洒下,将水温调到最低。

    只有十几度的水温,尚不足以让他升腾上去的温度降下来。

    他的后背还有刚才激烈下被抓出的痕迹,显而易见刚才是多猛烈的情动。

    明明那么紧密无间的贴合,他却觉得和许浣溪的距离那么远,远的像是隔着一整个银河。

    水流冲刷在他的眼睫处,又顺着他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蜿蜒下来,显出一股易碎的脆弱。

    他站在洗漱台前,目光落在角落里闪着冷光的刀片上,应当是她用来削眉笔的。

    他将刀片拿起,握在了手中。

    尖锐的刀面很快划破了他的掌肉,嵌进其中。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又被水流稀释成淡粉色的细流,一起流进下水道中。

    可他像是全然察觉不到痛觉一样,目光沉沉地盯着地面上的这一切。

    直到掌心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那股灼烧般的躁意才稍稍平息。他终于松开了刀片,随手扯了张纸巾裹住手掌,仔细检查了每个角落。

    确认血腥味彻底消散后,他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面色如常地推开了门。

    月光下,她的睡颜恬静而又美好。

    乍一看是这样的,可只有时越知道,她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胸脯下的心脏,泵出的全是凉薄的血液。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总助准时将车停在公寓楼下。

    时越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血丝,还是让总助心头一跳。

    他从后视镜中瞥见时越手上的伤口,立马紧张地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声冷冰冰的“别多事”。

    即便如此,在到达公司后,他还是第一时间送进去了消毒水和纱布。

    眼见着时越将消毒水浇在伤口上连眉头都没皱下,总助不免咂了咂舌。

    时越慢条斯理地用纱布包裹着自己的手掌,然后说道:“以后不去公寓那边了,回老宅。”

    总助有些诧异,但面上不显,低声问道:“那边的东西要收拾过来吗?”

    “不用。”

    整个上午都在进行昨天被中断的会议,只是时越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度让底下的人以为是哪句话说错,会议室的气氛一下跌至冰点。

    直到开完会,时越才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大脑处于昏沉的状态,他也没怎么在意,饮下一杯咖啡继续了工作。

    晚上,他回到了很久未归的老宅。

    林姨等人早早就在门口等候,他将外套随手递给她,目不斜视地准备上楼,却发现途径的饭厅门口站着一个弱小的身影。

    男孩低着头站在那里,显得极为局促。

    他想向上前去打招呼,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孩有些紧张地抬头。

    这段时间他相当于被变相软禁在这里,连学校也没去。

    他也悄悄问过林姨等人,但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叹息。

    毕竟时越没交代,谁也不敢贸然将人送回去。

    不过待在这里对于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时越很久都没回家,他也算自由,每天都帮佣人做做事、聊聊天,总比在学校被人欺负强。

    男孩颇有些出神地想着,突然听见头顶处传来的一身低笑。

    “太久没回来,竟然把你忘了。”

    男孩紧张地吞咽一口口水,结巴着开口:“哥、哥哥”

    谁知自己的头顶处,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抚摸了下。

    他怔然抬头去看,正好落入时越幽深的眼眸中。

    *

    许清平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市,许浣溪去机场接她,差点没认出本人。

    这实在不能怪许浣溪不把她放在心上,而是她的变化实在太大,整个人晒黑了几个度,连目光中都透着极度疲惫的气息,像个来逃荒的难民。

    车上,许浣溪没忍住吐槽:“你这到底是去调研了,还是去工地搬砖了啊?”

    但其实,许清平恨不得自己是去搬砖,最起码每天完成体力活就能倒头就睡,而不是没日没夜遭受心灵上的折磨。

    在得知许浣溪将于几日后返回新城,她有些讶异,问道:“你不会是在等我回来吧?”

    “那不然呢?”

    “哦。”许清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有些不舍,但她还是很尊重许浣溪做出的所有决定。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温吞地问道:“那个谁愿意放你走了?”

    毕竟上次许浣溪出逃那件事,闹出的动静那么大。许清平可没忘记,当时时越冷厉着一张脸,将她“请”到面前,如同煞神一般问她许浣溪下落的事情。

    许浣溪在开车,听见她这么问,握着方向盘的手微蜷了下,随即笑道:“是呢。”

    时越从那天后,再没联系过自己。

    而自己不管是办理签证还是订购机票,都是一路顺畅,顺畅到几乎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他自己也想通了吧。

    如今他已经是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子,何必在一个女人身上投注这么多的目光。

    如果时越真能放过她,她也会定期回来,盯盯艺术馆的进度,偶尔和朋友们小聚一下。

    这么想着,许浣溪轻松了很多,连带着心中萦绕的那些不安感也消散了些许。

    离开的前一天,她和许清平、万露去泡了温泉,叮嘱她俩:“明天你们谁都别去机场送我。”

    许清平马上就放暑假,假期的时候她一般都会和许浣溪在新城相聚,也没有太多离别的愁绪。

    倒是万露,在温暖的水中和她相拥一下,眼角闪着些许晶莹的泪光。

    “你下次

    回来的时候,一定已经取得了更大的艺术成就。”

    许浣溪用指尖揩去她眼角的泪珠,笑了一声,“那我后天就回来。”

    本来也没准备在京市长留,所以她的行李并不多,想着日后可能也要回来,索性又将很多东西留在了这里。

    在路上,她轻装上阵。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打车并不顺利,在软件上好几个订单都被无故取消了。

    还好,去机场的时间充足,她便提着包走到街角直接打车。

    这次倒是很轻易地拦下了出租车。

    她上车,报出机场后,微阖住眼,准备小憩片刻。

    车子驶离市区后,突然一个急刹让她惊醒。她刚皱眉想说“师傅”,后门就被猛地拉开。

    “我不拼车”

    然而,后面的两个字未说出口,一块浸着刺鼻药味的湿布已经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她瞪大眼睛,指甲在真皮座椅上抓出几道白痕。

    几秒钟后,许浣溪失去了神智。

    第100章 筹码“时越这小子,比起他老子更加狠……

    许浣溪缓缓睁开了眼睛。

    头还有些晕,额角隐隐作痛,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睁大双眼环顾四周。

    入目是一间废弃的仓库,墙皮斑驳,钢铁架子锈迹斑斑,几块破旧的木板随意堆在角落,霉味混着尘土的气息在鼻腔里蔓延,空气中一片沉闷死寂。

    她的身体侧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脊因为长时间的压迫而一阵阵发麻,手脚被粗麻绳牢牢绑住,磨破了裸露在外的腕部皮肤。

    稍动一下,被束缚的位置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恰是这些疼痛,促使她很快恢复了清醒。

    是谁把她绑架到这里的?

    许浣溪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名字。

    但缓缓,又否定了自己。

    时越要是不想让她离开,自然会有无数个正当的法子,没必要用这样的行为让她厌恶他。

    所以许浣溪又想到了别人。

    是陈家人要报复,还是冯珂?再扯远点,会不会是许敬山的仇家?

    她的心中猜测众多,最终苦笑一声。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居然和这么多人结过仇。

    许浣溪艰难地转动脖颈,移动视角,想要获取更多的信息。

    在她身侧不远处,几道凌乱的脚印清晰地印在积灰上。地上有散乱的烟头,细看之下,烟蒂尚未熄灭。

    看来抓她过来的人,并没有离开很久。

    她正这么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几道脚步声。

    许浣溪瞬间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调整着姿势,让自己看起来还处于昏迷的状态。

    “哐当——”

    生锈的铁门被粗暴地推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还没醒?”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嘶哑,烟味随着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弥漫。

    听见男人的声音,许浣溪藏在背后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话音未落,一桶刺骨的冰水便当头浇下。

    冰冷的水流瞬间浸透衣衫,许浣溪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睫毛上的水珠簌簌坠落。

    “装得挺像。”男人冷笑一声,靴底碾灭烟头的声音近在咫尺。

    她睁开了双眼,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没猜错,眼前的人果然是很久都没有见面的时阳。

    时沛的弟弟,时越的叔叔。

    见到许浣溪已醒,时阳走近,鞋底扬起的灰尘撒在她的脸侧。

    他阴鸷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突然冷笑一声。

    金属打火机在他指间翻飞,发出“咔嗒”的声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他慢慢蹲下身,烟草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就是我大哥那张永远高高在上的脸。”

    火苗倏地窜起,映出他眼底扭曲的恨意。

    “好不容易把他熬死了,他生的那个贱种又跑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偏头啐了一口。

    “时越这小子,比起他老子更加狠心。”

    当年老爷子去世,虽然没给他这个次子股权,但豪宅、跑车、每月七位数的零花,样样不少。

    他乐得当个逍遥公子哥,纸醉金迷的日子过久了,倒也懒得计较家产归属,对大哥继承全部家产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时越这个臭小子,上位后冻结了他所有账户。

    那些追债的、讨情的、落井下石的,一夜之间全冒了出来。曾经巴结他的人,现在见了他就像见了瘟神。

    时阳猛地掐灭打火机,阴影笼罩下来。

    “你说,我要是把他的心头肉弄坏了,他会发疯吗?”

    许浣溪冷眼看着他,道:“这是你们时家的家务事,牵扯进来我一个外人做什么?”

    但时阳似是被“外人”两个字刺激到了,瞳孔骤然紧缩,眼底猩红翻涌,猛地一把揪住她的长发,迫使她仰起头。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许浣溪咬紧牙关,面上依旧镇定,目光毫不退避地与他相对。

    “你说你是个外人,那时越怎么会给你分了时家百分之九的股份?你知道那是多少的数额吗?”

    说到此处,时阳似是气急,将许浣溪又狠狠摔在地上。

    许浣溪的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水泥地,剧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喉间涌上一丝腥甜。

    她轻咳几声,然后淡淡道:“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自愿放弃了时家的股权。”

    “你放弃了,可时越同意了吗?”时阳俯身逼近,咬着牙道。

    许浣溪微微一窒。

    自她在新城落脚后,就再没查看过那个接收股权分红的银行账号。

    她以为,那份协议生效后,一切便已终止。

    原来时越他一直,都没有中断过这条资金吗?

    “贱人!”时阳怒极反笑,“装什么清高?这些年,你账户里进账的每一分钱,可都是我们时家的血!”

    略有怔愣的时候,她的下颌传来剧痛。

    时阳粗糙的手指狠狠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他的一张脸上满是狠戾与阴翳。“你这张脸倒是的确生的不错,也难怪时越那个小畜生上了他爹的女人。”

    许浣溪知道他此时已经临近发作的边缘,不去激怒他是最好的选择。

    她看明白了,他大费周章地把自己绑在这里,而不是直接一刀捅死,就说明她是他与时越谈判的工具。

    于是她压下喉间的腥甜,道:“你最好还是对我客气一些,不然我缺胳膊少腿,作为筹码可交换的价值就变少了。”

    时阳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随即,他猛地松开手,冷笑出声:“有意思。”

    出于忌惮,的确也收起了糟蹋她的心思。

    时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那就看看,你这条命能值多少。”

    他拿过手下的人递来的手机,对准许浣溪,解开了她的屏锁。

    然后找到通讯录中的时越,拨打了视频聊天。

    视频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在时越看清屏幕的瞬间,瞳孔变得幽黑无比,眼底翻涌起一片骇人的暗色。

    画面里的许浣溪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手腕和脚踝的绳索已经磨出了血痕。单薄的衣衫下,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下一秒,镜头翻转,时阳那张狞笑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你想怎么样?”时越的声线毫无温度。

    “简单。”时阳咧开嘴,“一亿美金支票,外加五百万现金,再安排一架直升机,特批俄罗斯航线。”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还有,把那孩子也带来。”

    “可以。”

    时越答应得干脆利落,连半秒犹豫都没有。

    “但你再敢碰她一下,我会把你剁碎了喂狗。”

    时阳面色一僵,一字一顿道:“别报警,就你一个人来,敢耍花样的话,我们就同归于尽。”

    说完,他迅速发送了定位,又将许浣溪手机的电话卡取出,用打火机烧至损坏。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

    许浣溪扭了扭变得僵硬的脖颈。

    刚才时阳揪着她的头发也算有点好处,最起码她现在是正身坐在地上,可以观察到更多的情况。

    这间仓库内,除了她和时阳,还有几个在不停走动的打手。

    出乎意料的是,时阳的脸色比她这个被桎梏住的人还差。

    并不是出于情绪上的,更像是出于某种病理上的。

    他似是竭力在忍耐着剧烈的疼痛,从身上翻出了一板止痛药,按出好几个,直接塞入口中。

    许浣溪多次尝试转动手腕,试图从绳结中挣脱出来  ,但她对此毫无经验,试了几次后觉得结扣变得更紧,便作罢了。

    她索性不再白费力气,转而抬起眼,目光锐利钉在时阳的脸上,问出了自己心中已经成型的猜测。

    “那个孩子,”她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其实是你的种,对吧?”

    从一开始,那女人带着男孩大闹葬礼,许浣溪就觉得很不对劲。

    按照她对时沛老谋深算性格的了解,他绝不可能任由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再后来,时阳带着这孩子到了时家,却对做亲子鉴定这回事避之不及。

    那个时候,许浣溪就已经有了猜测,只不过当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时家留下来,自然没空再去细想这些事情。

    听到许浣溪这么问,时阳的脸色变得阴沉至极。

    十几年前,他比现在玩得还要荒唐。

    一招不慎,在外面留下了种。

    不过,当时他在外面寻欢作乐的时候,会如有若无地将身份往他大哥那边引导。

    所以那女人,至死都以为,她生下的,是时家掌舵人的儿子。

    本来他对这便宜儿子并不怎么上心,直到前几天。

    一想到自己身上遭遇的事情,时阳的脸几乎倾刻间变得扭曲。

    那晚,他在赌场赢了笔不小的数目,醉醺醺地搂着女伴进了酒店套房。

    水晶吊灯晃得他眼花,女人像条艳丽的蛇缠上来,指尖划过他胸膛时带着异常的灼热。

    她很热情,甚至到了让人觉得不太正常的地步。可酒精麻痹了他的警觉,他只当是哪个想攀高枝的拜金女,或者哪个老朋友送来的礼物,没多想,便沉沦下去。

    第二天早晨,他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宿醉后的难受,而是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下身传来。

    他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浴缸里全是冰水。

    从浴缸里摔落着挣扎爬出,套房内的沙发坐着黑衣男人。

    “不是吧,时少?”男人的奚落声听起来尤为刺耳,“你好歹也是时家人,五百万欠了这么久都还不上来?”  :

    时阳崩溃着大吼:“你他妈的对我做了什么?!”

    “放心,手术很专业。”男人轻笑着将一叠照片扔在他面前,“只是取走了点小东西,五百万买你的生育能力,很划算不是吗?

    照片上血淋淋的器官特写让时阳胃部一阵痉挛。

    他歇斯底里地扑向男人,却在看到对方掏出的借据时僵在原地,那上面赫然是他亲笔签名的赌债凭证。

    “就是利息还没还上,十天内,再不还清赌债,就是你的两条胳膊。”

    “你再宽限些日子,我现在哪能拿出那么多钱?”

    “你没钱,你那侄子不有的是钱吗?”男人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前他对自己私生子的行踪并不在意,就算是知道那孩子在时越家,也觉得是时越免费给他养儿子。

    现在好了,他再也没有了生育能力,那个孩子成了他唯一的后代。

    所以只能让时越把那孩子交出来,偏偏时越这个时候不知犯了什么病,轻飘飘地表示这孩子既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自然要抚养在身边,不愿交人给他。

    赌场那边每天都在给他施压。

    人被逼急了,就会想出一些下作的法子。

    时阳酒肉多年,在社会上也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便想到了用许浣溪来威胁时越。

    既能拿钱,还能把那孩子带走,一举两得。

    许浣溪闭上眼,虽然时阳并未透漏什么,但她已经猜出自己又是牵扯进了他们时家的恩怨中,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一声。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时阳等待得愈发急躁起来,不停地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夜晚温度骤降,加上许浣溪身上又被淋了冰水,寒意渗入骨髓,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好冷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仓库外的风卷着尘土,杂草在风中晃动。

    突然间,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车灯如利刃划破黑暗,照出仓库破败的轮廓。

    时越下车,脚步沉沉,身上的衣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的眼神冰冷,翻涌着骇人的杀意。

    仓库门“砰”地被踹开,铁皮声炸响在夜里。

    许浣溪因为失温昏昏欲睡,听到这道声响勉强唤起了一些神智。

    “来了?”时阳阴恻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时越抬眸。

    时阳站在许浣溪身旁,手中的枪管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枪口若有似无地抵着她的太阳穴。

    “真乖啊,我的好侄子。”他笑着,脸上的皱纹在昏暗的灯下扭曲成一张蛇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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